作品介绍

听说少年明媚如昨


作者:短发夏天     整理日期:2014-08-17 12:13:46

十年前的枪声响起,划破了暮鼓的沉静。叶明媚和叶晴朗,这一对双胞胎从此成了孤儿,却不得不要跟杀害母亲的凶手生活在一起。十三岁到十九岁,在这兵荒马乱的青春期里,叶明媚如同是斗士一般本能地保护着自己,以及弟弟叶晴朗。傍晚的冷风如同匕首一般刺穿了他们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办法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
  然而唐诺的出现却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整片的光明与温暖。爱与恨,离别与相见,误会与芥蒂,殊不知爱情是亦是百上加千,令她寸步难行。
  这个时候,明媚亲生父亲的出现又将她推入了深渊:他带来了她难堪的身世,和母亲不可告人的过去。而她仇恨敌对了多年的弑母凶手,却另有真相……
  在坠落的刹那,她仿佛看到了最美的时刻:在生命初始,人人都以为人生会是一场盛宴,待走到了尽头,才知不过如此。当我们回望来时的路,均是几许欢笑几滴泪,我们却已无法抵达。                
  作者简介:
  短发夏天,知名青春作家,出版畅销作品《北极星下落不明》《听说每颗星球都会哭泣》等
  目录:
  第一部分:雨
  大朵大朵的积雨云从东面飘了过来,天空黑压压一片。
  傍晚的风如同匕首一样刺穿了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露出铮铮白骨、血淋淋的肉。色
  彩褪去,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
  我拉着晴朗的手,像是走在地狱尽头。
  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没有办法跟这个世界好好相处。
  第二部分多云
  贫穷像虫子一样折磨着我,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想迟早有一天,我要过上很棒的生活,让每个人都羡慕我、嫉妒我。
  我和晴朗身处其中,再也不会过辛苦的日子。
  那一天迟早都会来的,我相信。
  第三部分晴
  爱情出现得猝不及防,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即使是走在最平淡无奇的路上,也会遇到电闪雷鸣一般的感情。第一部分:雨
  大朵大朵的积雨云从东面飘了过来,天空黑压压一片。
  傍晚的风如同匕首一样刺穿了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露出铮铮白骨、血淋淋的肉。色
  彩褪去,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
  我拉着晴朗的手,像是走在地狱尽头。
  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没有办法跟这个世界好好相处。
  第二部分多云
  贫穷像虫子一样折磨着我,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想迟早有一天,我要过上很棒的生活,让每个人都羡慕我、嫉妒我。
  我和晴朗身处其中,再也不会过辛苦的日子。
  那一天迟早都会来的,我相信。第三部分晴
  爱情出现得猝不及防,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即使是走在最平淡无奇的路上,也会遇到电闪雷鸣一般的感情。
  很久以后当我轻念“love”这个词,脑海中满是那些温柔的细节:寂静的午后,冬日的阳光穿过树枝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影子。
  我与唐诺两两相对,却几乎一句话都不用说。
  不用说,彼此却都明白。
  那0.01秒,足够我珍视半生。 第四部分风
  曾几何时我们都幻想会有一双大手将我们从泥潭中拉出,清洗我们的凌乱和不堪
  带我们去遥远的地方。
  路途也许并不是那么顺利,但是没关系。
  只要我们都足够坚信,就一定能到达丰沛之地。
  在那里我们再也不会悲苦,亦不会落泪。 第五部分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诺的誓言就成了我的信仰。
  它指引着我走向一个连自己都不太确信的方向,
  遇到困难时我就想,这是我通往极乐的必经之路。
  唯有经历这样的磨难,我们才可以抵达终点。
  只是我希望
  那终点不要太远。
  第六部分沙尘
  总有那么一些人,无论待你多好、愿意为你付出多少时间与精力,你都没办法爱他们。而另外有一些人,
  你甚至不明白自己在他们的生命中算什么,
  却也没有办法讲他们从你的脑海中抹去。
  他们就像是用钉子嵌在你的心里一般,你再用力也拔不掉。
  也许不久之后,那些钉子脱落了,你终于可以解脱,
  却发现他们曾经存在的位置上有许多的洞
  你再也没有办法填满。第七部分雪
  细小的雪花,轻飘飘、晃悠悠地落下来。
  我第一次看到雪,那洁净的小羽毛,如同天使一样亲吻大地。
  我看呆了,眼角还挂着眼泪,就那样痴痴地靠着窗户望着外面。
  一片、两片、三片……
  世界变得格外寂静,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困难和不幸也褪去。
  时间静止,这一刻仿佛永恒,
  一切都不存在,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第八部分风
  外面是北京的春日,风呼啸着从小巷中窜过,如同猛兽一般。
  这样的风声会让人欠缺安全感,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带去陌生的地方,
  独自一人面对那些不知道的东西。
  送走了韩放之后我去找晴朗,我们两个人在校园里散着步,
  晴朗紧紧挨着我,
  这一年他已经比我高了,但还是很瘦,头发短短的,依然是青葱年少的模样。第九部分雨
  忽然下起雨来,是春天的第一场雨
  北京的雨,不是那么干净,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一滴两滴,干燥的大地如饥似渴地吸收着。
  我看着前方,这是清晨的北京,宽阔的街道,
  几只脚慢慢地走了过来,有人蹲下来望着我,轻声地说着什么,
  但我什么都听不到。第一部分
  大朵大朵的积雨云从东面飘了过来,天空黑压压一片。
  傍晚的风如同匕首一样刺穿了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露出铮铮白骨、血淋淋的肉。色
  彩褪去,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
  我拉着晴朗的手,像是走在地狱尽头。
  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没有办法跟这个世界好好相处。
  1
  我们的母亲在我们八岁那一年去世。
  我们——我,叶明媚,以及我的弟弟叶晴朗,一对双胞胎。二十一年前我们从同一个子宫内相继爬出来,降临人世。晴朗比我晚了一分钟,但更为顺利一些,据说是因为我在他之前,已经将道路铺顺了的缘故。晴朗自出生时就很乖,不哭不闹,护士担心他有什么问题,用力拍了一巴掌他才发出声音来。
  那一天下着大雨,六月,南方小镇已然是酷暑,难产和身体的虚弱狠狠地折磨了我母亲,她一个人爬到医院里来,一个人面对生命的诞生,事后又一个人去交医药费、一个人带着我们离开。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那一年她不过十九岁,理应还是个孩子,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我们生了下来。
  未婚生子,在那个时代还是伤风败俗的事情,小镇是没办法待下去了,于是她带我们来到了城市,在城郊租了一间很旧的房子安顿下来,同时做点小生意维生。供养两个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还是有办法把我们照顾得很好。回忆童年,固然我们过得很穷,然而并非不幸福。我母亲是一个很懂生活的人,最简单的菜也可以做得很可口,家里也总是干干净净,同时她知书达理,会讲故事给我们听、教会我们最基本的做人道理。
  她尽量让我们生活得体面,逢到节日,即使欠着房租我们也会有新衣服穿;本城开第一家麦当劳时,她便带着我们去吃。如今已经沦为中国最大的公共厕所的麦记,在那一年多少人将之视为一顿豪华午餐,店铺门口停着不少好车,穿着簇新的小朋友挤成一团,我的母亲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晴朗,不卑不亢地从人群中走过。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像伞一样打开,镜子里她看起来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扎着两条辫子,尾部蓬松地搭在胸前,甚是好看。
  “呦,这是你弟妹吗?好漂亮的双胞胎!”有妇人打量着我们看,在路上,我们常常收获这样的评价。但我母亲回答:“不,他们是我的孩子。”
  那妇人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那种恭维的神色:“您保养真好,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母亲淡淡一笑,带着我们离开。
  能够拥有这样一位母亲,对我和晴朗来说,有没有父亲便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
  到了入学的年纪,我们母亲将我们送去附近的学校念书,自己则整天忙来忙去。她身兼数职,每天很早起床去市场进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来卖,中午回家做饭,同时接了一些缝补衣服的活来做,傍晚又是一个销售高峰,一大群妇女坐在桥头叫卖,我母亲不,但她会把蔬菜洗干净,整齐地摆放在席子上,引得过路人来看。她卖菜都比别人有姿态,一到六点准时收工,无论有没有赚回本钱,都要确保我和晴朗能准时吃饭。穿堂风从巷子里呼啸而过,我和晴朗坐在旧沙发上看动画片,她在厨房里洗洗切切。那是我一旦回忆,就会立刻平静的好时光,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简单温暖,从未缺过什么,也从未抱怨过什么。
  然而命运并不怜悯我们,它就像一个无恶不作的无赖,看到哪里平静,就伸手拨弄一下。之于它这如同游戏,之于我们却是摧枯拉朽式的灾难。1998年10月23日,它带走了我们的母亲。那一天是霜降,但南方依然闷热躁动,天上的云纹丝不动,时间定格,枪声响起。
    从此世界崩塌,巨厦轰然倒地。
  2
  1998年10月23日,晴天。傍晚的天空被夕阳染成霞紫,如同幻觉般瑰玮。下课铃声响起后我和晴朗整理书包,一起走出学校。我们所在的学校离家不到一千米,很近。刚入学那年我母亲同其他人一样,每天站在学校门口来接我们,但没几个月我们就认得路了,开始自己回家。母亲总是嘱咐我:“照顾好晴朗,路上不要乱跑,知道吗?”
  因为那一分钟的时间差,我当然要照顾晴朗,但我从来没有跟她说,其实我是个路痴,记得路的是晴朗,他总是用很小的声音说:“这里要拐弯了姐姐。”
  八岁那年我们一样高,但走在路上我还是习惯在前面一点。我们总是手拉着手,我一直觉得晴朗的手比我的好看,手指白白的、细细的,柔若无骨似地。小时候晴朗有点呆滞,反应也慢,但比我乖巧很多。他有一双异常好看的眼睛,漆黑、硕大,犹如一个小宇宙,里面干装载着星尘与光。假使我与晴朗留同样的发型,我想我们两个不会有任何不同,唯独那双眼,是晴朗最具辨认率的地方,他的眼睛比我大,也更圆一些。
  我们去母亲常去摆摊的地方,这一天却没有看到她,问旁边的阿姨,她说:“你们妈妈好像去银行了。”
  去银行干什么?我们没问,只是致了谢,转去银行的方向。西街有一间不算太大的银行,我们走到哪里时看到许多人围在那里,附近停着几辆警车。我和晴朗一愣,费力地钻进人群,这时便看到了我们的母亲。
  她站在银行门口,表情有些奇怪,侧对着我们,后半身被柱子挡着,只能看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人群里面围着一圈刑警,正奋力阻挡看热闹的人群,而远处几个刑警正握着枪,或蹲或站地对准银行大门。我愣在那里,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时晴朗大叫:“妈妈!”
  同一时间,枪声响起,我看到我们的母亲眉毛皱了一下,接着身体朝前倒去。
  后来的这些年里,我总是一再地、一再地回忆起那一幕:尖叫着散开的人群,暮色的天空,凌厉的枪声。我和晴朗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的母亲倒了下去。只不过是一秒钟的事情,在记忆里却被无限地延长,那一秒变得无比缓慢、寂静。临终前她一定是听到了晴朗的叫声,她朝我们转过头来,眼睛里是无限的温柔和幸福,她费力地动了动嘴角,像是抽搐,又像是微笑。接着她眼里的光开始暗淡,没多久就像一小团火苗一样彻底熄灭。
  多少年过去后,这个画面在记忆里已经褪去了所有色彩,变得灰暗而陈旧,声音也不复存在,如同一张老照片,充满了颗粒状的哀伤。我望着它、望着幼年的自己与晴朗,始终没办法忘记。
  一双双脚从她身上跨过,将她留给我们最后的容颜分割成了碎片。再向上一点,她的额头上,鲜血正从一个黑乎乎的小洞里涌出来。
  “妈妈!”我和晴朗一起向前跑去,却被一双大手突然抱起,一个警察粗鲁地说:“你们不许过去!”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妈妈!”我用力地踢他。
  “现在不许去!”他费力地阻拦我们,很明显,他很清楚我们的母亲是谁。那边警察和劫匪已经展开激烈的交锋,这边他抱着我们快步地走向警车里,将我们放下,说:“你们不要乱动,在这里等一下。”
  他的眼神机敏且严肃,像某种野生动物,令人畏惧。说完他便把车门关上,那是辆专门押送囚犯的警车,驾驶座与后面隔开,只有一扇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我们爬在车窗上看到他渐渐走远,而我们的母亲与我们隔着至少五十米的距离,行动已经接近尾声,警察很快制止了犯人,医护人员在我的母亲周围跑来跑去,没多久,她被他们抬走了。
  这便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
  3
  那天夜里天开始下雨。绵绵的小雨如同细针一样洒落下来,警局里人来人往,我们被关在其中一间小屋子里,听着外面繁忙的脚步声。我和晴朗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但我们两个都在发抖。晴朗被吓坏了,目光呆滞,一直盯着前方的一片空白区域看。我小声唤他:“晴朗,晴朗。”
  他半晌才转过头来:“嗯?”
  看到他的表情我简直想哭,但我知道我不能哭,因为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
  不久后有个年轻的女人推开门来,她穿着警服,十分娇小,长发扎成一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将一纸袋的食物放到桌上,问:“你们饿了吗?来,吃一点东西。”
  她从纸袋里拿出汉堡和可乐,但我跟晴朗都没有接,我们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她愣愣的,解释说:“你们妈妈是人质……也不完全是人质,她不该出现在那里……开枪的人一开始不是要打她的……”
  她有点慌张,说到这里拿出可乐兀自喝了起来,晴朗忽然小声问:“她死了吗?”
  “什么?”她转过头来。
  “她死了对吗?”晴朗的声音越发微弱。
  她没有回答,但在那个时刻对我们来说,沉默就已经是答案。我紧紧地抓住晴朗,转过身去抱住他,生怕一不小心就哭出来,晴朗却依然身体僵硬,面无表情。
  这时另一个刑警推门走进来,那是韩放,1998年的十月,他开枪打死了我的母亲。四年后我十二岁,第一次与韩放吵架,一遍一遍而又声嘶力竭地冲他尖叫:“是你杀了她!是你杀的她!”
  他颓丧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看我。那时他已经略显老态,才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如同四十。但1998年他还是年轻的,穿着合身的制服,因为刚进行完激烈的行动,衣服有点皱。他像所有的警察那样留着平头,有一双严肃而敏锐的眼睛,他看着我们,很久都不说一句话。旁边的女刑警跟他说:“他们都不肯吃东西。”
  “你先出去吧。”韩放对她说。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他拉出椅子坐了下来,酝酿了很久才说:“你们妈妈做了坏事……”
  他当我们是三岁小孩,我问:“什么坏事?”
  “抢劫银行,有她的份。”他沉吟道,停了一会儿,又说:“她只是负责把风,不是什么大罪,不过……”
  “那个阿姨说有人开错了枪。”我说。
  他抬头看着我们,如果说之前他的眼睛里还有杀气,到了这一刻也只剩下脆弱。我怔怔地望着他,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
  “是你开的枪。”我说。
  他没有回答。
  沉默降临在这个房间,如同石块一样巨大而厚重的沉默,盘旋在房间的上空,压得我们都喘不过气来。我看着韩放,但他并不看我,只是低着头,用手撑着脑袋,显出一种很无力的状态来。我看着他,喉咙里有无数话想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紧紧地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不去骂他。还有太多的问题我没有搞清楚,比如,我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比如,她为什么会参与抢劫银行这种事?比如,她计划了多久?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后果吗?
  比如,她究竟该不该死?
  就在气氛如同凝结的冰块一样冷漠而压抑的时候,晴朗忽然发出很小的一声呻吟,接着倒了下去。我尖叫:“晴朗!晴朗!”
  韩放连忙走过来蹲下去,拍了拍晴朗的脸,又翻了翻晴朗的眼皮,然后拉开门朝外面叫:“卢梦瑶!”
  先前的女刑警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时愣了一下。
  “你去备车,我们去医院。对了,绕开那些记者,我们从后门走。”他吩咐她说。
  叫卢梦瑶的女人跑了出去,韩放走过来抱起晴朗,但我不肯松开他的手。他看着我,说:“先带你兄弟去医院好不好?他大概是吓到了。”
  我不说话,他看了我半天,才说:“我不是故意要打死你们母亲,对不起,但她犯罪在先,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是现在,现在你兄弟的身体最要紧。”
  很奇怪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仿佛在他心目中我根本不是个孩子。
  后来我才明白,他并不只是这样对我们,他对每一个人几乎都这么冷冰冰,根本不管别人能不能接受。但他讲了那一番话后我忽然觉得他是对的,当下还是晴朗最要紧,所以我松开了晴朗的手。他抱着晴朗朝外走,又回头对我说:“你跟在我后面,无论谁叫你都不要理他们,知道吗?”——他指的是守在门外的记者。
  我点点头,跟在他后面向前走着。
  4
  我盯着韩放的背影看,他很专注地开着车,卢梦瑶坐在副驾座上,偶尔问他一些警局的事。这起事件带给她的影响不亚于我们,那一年她还是个新刑警,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也吓坏了。韩放偶尔会安抚她的情绪,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
  晴朗躺在我的旁边,我握着他绵软的手,偶尔他会叫我:“姐姐。”
  “我在这里。”我说。
  “我想回家。”
  “一会儿我们就回去。”我把脸贴到他的额头上,韩放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卢梦瑶忽然说:“原来你是大的那一个啊,他叫晴朗,你叫什么?”
  “明媚。”我说。
  “真是一对好名字,简单好记,是你们爸爸取的吗?”
  “我们没有爸爸。”
  卢梦瑶怔了一下,又问:“那……其他亲戚呢?”
  “也没有。”我说。
  卢梦瑶发出一声轻叹,随即就不再说话了。终于到了医院,韩放将晴朗抱了出来,卢梦瑶则去挂号。因为穿着警服,所有人都让路给他们,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警察这个职业所带来的优待,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讨厌这个职业,讨厌一切他们所受尊敬和优待。
  可能在心底深处我已经明白,无论我愿不愿意,我都被推倒了“恶”的那一边。
  我要如何接受,“我母亲是银行抢劫犯”这个事实?
  好在晴朗没有什么问题,医生说他只是受到了刺激,挂点葡萄糖,睡一觉就好了。
  我在病床前陪着晴朗,而韩放和卢梦瑶则陪着我。中途我趴在晴朗的床边睡着了,忽然被压抑的争吵声吵醒。我听到卢梦瑶说:“什么?这可不是件小事情,这两个孩子才八岁,你养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再说现在养个孩子又不是养只猫那么简单,你才二十六岁……”
  “我已经想了一路了,我还有点积蓄,拿去做点小生意,省着点过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是韩放的声音。
  “做点小生意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警局?为什么?”卢梦瑶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听到韩放叹了口气,轻声说:“早就想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十九岁入职至今,我亲手击毙过三个人,加上今天这个,是第四个。每天晚上我都梦到这三个人,他们变成厉鬼,来向我索命。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三个人的面孔,他们跟普通人的长相没什么区别,没有那么凶残,也不是一看就令人讨厌的类型。如果不是一时冲动犯了错误,他们也许会拥有虽不那么顺畅,却能勉强能过得去的人生。甚至如果他们能活下去的话,也许就交了好运呢?但是我摧毁了这一切,让那些可能性都变成了零……”
  “但你是警察,这是你的职责!”
  “杀人就是杀人。”韩放说。
  好久后卢梦瑶才说:“好吧,如果你真的决定了,那加我一个,我家里还算阔绰,大钱没有,小钱还是不缺的……”
  忽然有护士来查房,他们的话题就此终止,我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
  ……





上一本:咬时代 下一本:中国式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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