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微笑安妮的游戏


作者:白少邪     整理日期:2014-08-17 12:10:33

这一年夏天,通往长江大桥的校车上发生了一起盗窃事件,少年林徒偶遇了奇怪而冷静的美丽少年白实,并且一起经历了校车爆炸案,在那起爆炸案中,一具漂亮异常的女尸被卷入此案,两人双双入院,认识了律师辛通,从而参与了此案件的调查。林徒为女尸画下了画像,画中的她合眼微笑着,就像是十九世纪巴黎塞纳河畔的无名女尸——复苏的安妮,两者相隔两个世纪,却有着相同的命运,警方将这个女尸命名为安妮,开始调查她的身世和死因。
  身份成谜的少年白实,女尸悚人听闻的来历,女灵媒师姜晚的真实目的,种种线索牵扯出了几十年前的惊天黑幕计划与骗局。林徒与白实开始感觉到危险渐渐靠近,连最相信的人也面临背叛与逃离,在谜底揭开的最后一刻,白实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作者简介:
  【白少邪】水瓶座,生于武汉。早前在《新干线》等动漫杂志撰写介绍加入铅字世界,后陆续发表小说于花火系列杂志、《百花故事》、《中国故事》、《今古传奇》、《幻界》、《少年侦探》、《心跳小说》、《推理世界》、《男生女生金版》、《映色》、《零度》、《旋木》、《许愿草》、《星期9》等,书作有《理想国》、《青鸟的天空》、《爱就是王道》、《风尘乱》。
  目录:
  第一章?死亡校车
  〖滚烫的热流像一道无形的墙穿透了他的身体,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耳廓疼痛不已。〗
  第二章?微笑安妮
  〖就好像安妮的亡灵正附身在他的脑海里,催促他去挖掘她的秘密,追问她,你到底是谁?〗
  第三章?迷雾重重
  〖如果真正的她已经在八月十四号跳桥死了,火化了,那现在站在他们的面前的到底是人是鬼?〗
  第四章?神秘过往
  〖他真的认识白实吗,还是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只是从他的思维里分裂出来的假相?〗
  第五章?游戏钥匙
  〖他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刚才的那场大雾更加阴冷,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切入了人的血肉和灵魂。〗
  第六章?潘多拉之盒
  〖也曾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是个罪孽深重的无主亡魂,被阎罗王扔进了永恒的炼狱里。〗
  第七章?灵柩女尸
  〖她梳着旗髻,穿着琵琶襟的红色旗服,衣服上绣着龙凤和鸳鸯,清丽娇媚宛如待嫁的新娘。〗
  第八章?赝品师之死第一章?死亡校车
  〖滚烫的热流像一道无形的墙穿透了他的身体,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耳廓疼痛不已。〗第二章?微笑安妮
  〖就好像安妮的亡灵正附身在他的脑海里,催促他去挖掘她的秘密,追问她,你到底是谁?〗第三章?迷雾重重
  〖如果真正的她已经在八月十四号跳桥死了,火化了,那现在站在他们的面前的到底是人是鬼?〗第四章?神秘过往
  〖他真的认识白实吗,还是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只是从他的思维里分裂出来的假相?〗第五章?游戏钥匙
  〖他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刚才的那场大雾更加阴冷,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切入了人的血肉和灵魂。〗第六章?潘多拉之盒
  〖也曾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是个罪孽深重的无主亡魂,被阎罗王扔进了永恒的炼狱里。〗第七章?灵柩女尸
  〖她梳着旗髻,穿着琵琶襟的红色旗服,衣服上绣着龙凤和鸳鸯,清丽娇媚宛如待嫁的新娘。〗第八章?赝品师之死
  〖惟独一双眼睛,艳丽得近乎妖娆,看久了仿佛会被吸进那对赭色的瞳孔里。〗第九章?亡灵再生
  〖他宁愿那个女人被枪毙,宁愿花更多的时间去安慰连思绿的伤口,也不想她伤到白实半分。〗第十章?惊天黑幕
  〖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它把人变成了池塘里的鱼,即便逃脱篱墙奔入江流,也永远离不开水源的束缚。〗第十一章?永恒之伴
  〖无法从贫瘠的词汇里再找出更好的话来形容这刻的温暖。所以他只能看着她,静静地微笑。〗国内适合青少年看的纯推理小说非常少,影视剧更是寥寥无几。这本书的推理丝丝入扣,情节丰富有趣,角色生动鲜活,最难得的是没有宣扬惊悚暴力跟血腥,受众度广,知识丰富,极具改编影视的价值。
  ——郝一平(著名导演,制片人,北京名将影视公司总经理)
  这是一本让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非要一口气读完不可的书,没有文字卖弄,没有浮躁虚夸,只有精彩的故事和入木三分的人物。剧情一波数折,悬疑惊心动魄,让人意想不到,不想结束阅读……
  ——胡晓辉(《精卫填海》编剧、《特警英雄》制片人)第一章?死亡校车
  〖滚烫的热流像一道无形的墙穿透了他的身体,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耳廓疼痛不已。〗
  1.1
  好热——林徒在内心叹息。
  盛夏的江城就像是用来炕红薯的火炉,空气里的每一盎司水分都被薰干抹尽。
  他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穿了一身黑衣,从头到尾就像块天然的聚热板,毛孔孜孜冒着汗气。
  “我们是不是等错地方了?”耳旁传来校友不甘寂寞的嘀咕。
  另一个校友回答:“再等等,大中午的,司机也要吃饭。”
  林徒的肚子也很饿,可现在除了冰镇西瓜,无论什么吃到嘴里都跟火药没有区别。
  明明已经站得口干舌燥了,这两个人还在唧唧喳喳不停,难道不知道就算是嘴皮子碰多了也会摩擦生热吗?
  “喂,那不是刚刚跟我们做向导的师姐!”校友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
  林徒侧头看去,目光一沉。林荫道上,穿着紧身长裙,身段媲美黄金比例的少女正拉着一个白净少年的衣角,神情专注地在说些什么。
  “原来有男朋友了啊,还是姐弟恋。”校友用手肘拐了下林徒的腰,调侃道:“难怪连我们大艺术家也被拒绝了。”
  林徒不满意地撇嘴:“别说得好像我要追她似的。”
  他们三个今天都是来珞迦大学提前报道的,学生会很体贴的安排了宣传委员连思绿领着师弟们熟悉环境。她今年读大三,据说在校里是个风云人物,论五官并不算是美女,但气质独特,无论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像是偶像剧的流水线里打造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无懈可击。
  林徒是对她很感兴趣,但动机跟恋爱荷尔蒙什么的一毛钱关系也都没有,他是想请她当模特,括弧,裸体的。
  林徒出生在书香世家,四岁开始学画,七岁学陶艺,九岁学雕塑,十岁以前拿遍了所有青少年艺术类大奖,可十岁一过就成了伤仲永的翻版,被以往拼命追捧他的专家大师们纷纷束之高阁。
  从前风光时他没有骄傲过,因为家里从来也不缺天才,再稀贵的东西一旦量产就会泯然与众。后来没落时他也没有沮丧过,只当自己遇到了瓶颈,努力过了就能恢复状态,可努力了好几年,外界对他的评价始终跟水平线一样没有半点起伏。启蒙老师口里不说,但看着他的目光也渐渐带着遗憾和失望,这几年又收了几个关门弟子,明显已经把传承的希望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高考前,林徒凭着过去拿的奖争取到了保送高等美术学院的名额,在题海中苦苦煎熬的同学们无不羡慕,可他却在办公室门口偷听到美院校长评价他的作品,说他空有才气没有灵性,再努力也不会有好的发展。他一气之下放弃了保送机会,考进了珞迦大学读建筑设计。
  从那时开始,林徒有将近半年没再碰刻刀和画笔,直到看到连思绿的第一眼,就有了想要把她做成雕塑的冲动。
  他邀请的很诚恳,回复却很讽刺:“我只脱衣服给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我未来的男朋友看,这两样你都还需努力。”
  努力两个字,狠狠触动了林徒的逆鳞。
  连思绿招呼那少年走过来,两个校友连忙讨好地跟她打招呼:“师姐好。”
  她笑笑,嘴角的弧度跟在镜子前练过似的:“你们在等校车?”
  “是啊,是啊。”他们的表情很狗腿,跟林徒锅底灰似的臭脸形成强烈反差。
  连思绿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爽,依旧好气度地说:“现在是暑假,班次少,要等到准点才发车。”
  他们看看表,苦着脸:“还有半个多小时啊。”
  连思绿从口袋里掏了几块零钱,刚伸手,那少年身子一侧回绝了。
  她也没有勉强:“那我回宿舍了,你自己保重。”
  少年点点头,连思绿果然走了,不带半点暧昧和留恋,那份生疏劲,别说恋人姐弟,恐怕就连普通朋友也不如。
  偏偏有人还很没有眼色的跑去问:“唉,你女朋友晚上脱了衣服,身材是不是很正?”
  林徒怒了,从后踹了下他的屁股:“嘴巴放干净点!”
  校友回头悻悻道:“她都拒绝你了,你居然还为她冲我发火?重色轻友!”他郁闷地拉了下旁边的兄弟:“不等了,出去拦辆出租车!”
  他们一路骂骂咧咧地走远了,林徒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憋住气狠狠地哼了两声。少年脸上则毫无波澜,只低头默默地在那里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林徒有点不满,他发火不是因为对连思绿有什么企图,而是他家教好,看不惯人开这种沾荤的玩笑。可这个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就算不是恋人,哪怕只是个认识的女孩子被人这么说,也该有点反应吧,怎么能这么忍气吞声?
  少年察觉到他的打量,慢条斯理抽出一个便签本,写道:[那个人刚才是在跟我说话?]
  林徒跌倒,敢情他压根把刚才的剧情当浮云给免疫了?
  等等,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要用写的,难道他是哑巴?这样一想,他的目光不禁带着几分怜悯,语气也软了下来:“他天生嘴贱,你不用介意。”
  林徒眼尖,瞟到便签背面有个签名:白实,应该是少年的名字。
  他平静下来,才发现这孩子生的其实很好看,尖削下巴,五官清秀,看外表拿不准年龄,可能比他要小一、两岁,眼底却浮着一抹与年纪不相仿的疲倦,在长睫毛下勾勒出浅浅的阴影。他的皮肤色素淡得有些吓人,脖子又白又细,青紫色的血管好像一戳就会破……这样的长相气质,用数码水墨来描绘再好不过,背景是烟花巷陌,清瘦少年站在斑驳石阶间,目光淡然,身形飘渺,就像是夜半古寺烛台上的一缕清烟——
  林徒对自己突来的涌动有点意外,一天里,竟然连着遇到两个令他心动惊艳的素材,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他天生就不感性,缺乏想象力,长大后常常被批没有创造力,只会像部朴实枯燥的仪器,巨细靡遗地复制有形的景致,却学不会感悟双眼所见以外的东西。如果人的大脑里真的承载着所谓的灵感,那么他的灵感就像是沙漠里荒芜的深井,上面悬挂着一根筋似的麻绳,底下是破得像竹篮一样的水桶,浅浅的水洼早已干涸。
  难道说他荒废了几个月,反而像传说里打通任督二脉的大侠一样,开了窍,才思泉涌了?
  “你能不能……”他刚要开口,明黄色的客车按着喇叭往这边驶来。门一开,吹出一股凉气。
  白实提起行李上台阶,林徒看他样子有些吃力,上前道:“我来吧。”
  车厢里稀稀落落坐着七八个穿本校运动服的大学生,他们在倒数几排坐落。林徒放好箱子,挥挥手腕:“挺重的,都装的些什么啊?”
  他抬抬眼,示意他自己看。他也不客气,把拉链打开,里面有书,有电脑,几件衣服,几个看起来像古董的瓷器,和一个通体透明的白玉……枕头?
  白实捡了本书出来,搁在膝盖上开始翻,林徒原以为他这样带着文气的人肯定都会喜欢装十三,看些《宇宙的果壳》,或者原文的《百年孤独》那样深奥乏味的东西,哪知道凑过去一瞟,竟是本四拼一版本的《乱马2/1》。
  车开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你是这里的大学生?”
  白实摇头。
  “你跟连思绿是……?”
  他合上书,有些恹恹的:[我租的房子被火烧了,她是我这两天的临时房东。]
  原来是租床位啊,林徒想起师姐提到过,她的宿舍正好是学校里唯一一栋男女混合的,而且她还是宿舍长,在暑假里安排出几个房间不是问题。他的心里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那你这是要搬家,搬去哪儿?”
  [酒店。]他顿了顿,又写:[还有问题吗?我困了。]
  “哦,那你睡吧。”
  白实往窗边靠了靠,合眼静静陷入浅眠。
  林徒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从他的箱子翻出笔纸,开始勾画少年的睡脸。 
  1.2
  珞迦大学的校区分布在长江两岸,尽管学校已经根据学科和教学楼就近安排宿舍,两边也都有图书馆,实验室和食堂,但资源多少有些差异,仍旧避免不了学生经常来回往返,因此专门引进了上十部最新型号的校车免费供在校生使用,但偶尔也会有到校内旅游散步的外来人员,或是要过江,又不愿意等轮船的市民想搭顺风车。后来为了方便市民,竖立学校的形象,校车就客串公交,在线路内对这些乘客收费开放。
  车到了桥头,果然有不少人在站牌前招手,司机一个急刹车,白实没有防备的撞上了玻璃,吃痛地醒过来,林徒连忙做贼心虚地合上了本子,脸朝车门扮正直。
  一个身材高挑,浓妆艳抹的辣妹蹦蹦跳跳跑上了车,从挎包里搜出一张二十元纸币塞进投币口,然后坐在门口等待后面的乘客找零。
  随后是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提着好几个大蛇皮袋,交付了三倍的车资才将货物堆到了后车门的空当里。
  下面是个衣衫革履的中年男人,一上来就有学生要给他让座:“项教授,这边。”看样子,应该是珞迦大学的老师。
  他犹豫了一下,回绝了,领着手里的公文包小心翼翼地站到了空隙里。
  接着一个杵拐杖的驼背老头迈着踉跄的步伐踏上阶梯,刷完公交卡后正要往后挤,辣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伯,这里。”
  她扶着老头到座位上,自己到了后车门,教授被她踩到了脚,不悦地瞪了一眼,侧身护好手里的包。
  站位渐渐拥挤,快关门前,一个染着红发,背着吉他的青年跑上来,几个学生跟他打招呼:“师兄,又来卖唱啦?”
  林徒觉得他看着有点眼熟,很像不久前在电视里搞怪,最后得罪评审被赶走的那个选秀歌手,叫什么来着?
  青年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耳麦,清清嗓子,带着几分尴尬开口:“大家好,我叫狄风,是一名创作歌手。”
  狄风没有多话,拨了拨吉他开始唱了,他唱的不是流行歌曲,而是上世纪人们耳熟能详的经典红歌《浏阳河》,经过了重新编曲,旋律和节奏都很动人,就像是新雨洗刷了悠久亘古的长河,催去了历史斑驳,酝成了美酒佳肴,唇齿间都能尝到复古和清新。
  吉他的尾音刚刚落下,同校的师弟就为他击掌助兴:“再来一曲。”
  狄风唱得投入,原本拘谨的态度一扫而空,放开情绪欢快地拨动琴弦,磁性的嗓音如同甘霖缓解着夏日的苦闷。车厢的气氛被调动起来,甚至有人开始为他打拍子,气氛犹如是在举办一个小型演奏会。
  林徒看向窗外,不知道时候起车流的速度慢了下来,明明桥上没有红灯,左右的车辆却都拥挤在一团。
  “谢谢。”狄风已经唱完了,拿出一个小册子不吭不卑地说:“有愿意资助我的朋友,请在上面签下你们的名字,无论是真名还是假名都好,如果有天我能走红,一定会报答大家。”
  他挤到车厢的最前方,在每个乘客的面前都停留了片刻,有的人单纯是应付,也有真正慷慨解囊。明明并无必要,他却坚持让出钱的人写下名字。
  狄风走到项教授面前,似乎是忌惮对方的身份和威信,错开了步子。教授没有理他,嫌麻烦地往里站了一点。
  “大叔,你好小气。”旁边的辣妹不乐意了,在包里搜了一会儿,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塞到狄风手里。
  狄风认认真真朝她鞠了一躬,继续往后走。
  白实和林徒也掏出钱包,然后在强烈要求下签了感谢册,那本册子看起来已经用了十几页纸,稀稀落落留下类似涂鸦的签名。
  林徒看着白实隽秀的字体,带着几分攀比的心理,留下了自认潇洒飘逸的草书。
  滴、滴——
  司机按响了喇叭,此时公车已经到了桥中心,侧目能够看到浩浩长江和碧绿的阴山。前方堵得水泄不通,旁边的车里有人探出头在打量着什么,穿着工作服的救护员神情紧张地在车流中穿梭。
  公车艰难地又往前移动了几个身位,终于彻底动不了了。
  坐在左边的乘客纷纷望向前方,小声议论道:“有人自杀啊。”
  一个长发飘逸的年轻女子站在大桥的围栏上,情绪激动地在喊些什么,警察和围观人群站在几米开外,都不敢冒然上前。
  骄阳无情地烘烤着桥面,地上隐隐能看到扭曲的热气,上百辆公交和轿车就像是蒸笼里的罐头,毫无挣扎的余地。
  林徒眺望着跳桥女子的脸,一点也不像在新闻里看到那些轻生者,疯狂绝望,相反,她的目光是那么坚决而凄厉,让他想到小学时学校组织看的红色电影刘胡兰,同样的义无反顾,视死如归。
  这时,一声变调的惊呼转移了众人的焦点:“把钱还给我!”
  车厢的中央,教授正死死抓着辣妹的手腕。她毫不客气地往他腿上踹了一脚:“死色狼,你少冤枉人!”
  教授歇斯底里地摊开自己的公文包,掏出里面的报纸:“我没有冤枉你,如果不是你动了手脚,我包里的东西怎么会变成废纸?!”
  她牙尖嘴利地反驳道:“谁知道你包里装了什么,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废纸。”
  “你!”男人激动得脸色青白,这时司机也离开了驾驶座,过来问:“怎么回事?”
  “我的东西被人掉包了!”
  “多少钱?”
  “好几万,我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这里还有取款的票根。”
  司机啧了一声,转头看向辣妹。她高声道:“就算有钱也不能证明是我偷的啊,不信的话你们自己看。”
  她赌气地蹲在地上,把挎包的拉链开到最大,里面只有几个干巴巴的苹果,太阳伞和一个黑色皮夹。她打开皮夹,里面有几张大钞,但远远不到上万的程度,“怎么样,是不是还想搜身?”
  大家都在想,现在又不是冬季,穿着这么贴身的裙子又能藏得住什么?
  教授表情灰败,却很快振作起来道:“不是她那就肯定是别人。”他一侧头,周围的人似乎怕被那目光烫到似的,纷纷退让了几步,最后他的目光定在赤膊的打货人身上:“你刚才挤过我!”
  那大汉涨红脖子,磕磕巴巴地说:“不是我,真不是。”他效仿女学生拉开自己的腰包,里面只有一堆碎钞,他又打开那堆蛇皮袋,里面装的都是白面粉。
  教授还不甘心:“反正我的东西肯定是在车上不见的,你们要证明清白就都把包和口袋掏出来看看,不给看我就搜身。”
  车内大部分乘客都是在桥头上车,中途没有停站,所以小偷一定还在车里。
  司机这时说了句公道话:“搜身不太合法吧,这样,既然车里闹了贼,说不定不只这位大哥一个人被偷,大家都看看自己有没有掉东西?”
  司机的话提醒了众人,乘客们纷纷检查起自己的包。
  “啊,我们的钱包也不见了!”有对夫妇喊道,紧接着后面也有人举手,被偷的都是在桥头上车的乘客。
  “一、二、三……”司机数过来,“你们都回忆一下,在车上有没有和谁摩擦过?”
  “有!”那对夫妇毫不迟疑地指向狄风:“就是他。”
  刚才他收款的时候,的确从车头挤到了车尾,走了一个来回。
  狄风吸了口气,没有多说,刷刷搜起自己的包,除了刚才唱歌得到的捐款,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赃物。
  林徒提议道:“外面就有警察,不如叫他们过来看看?”
  这时教授猛地推了一把狄风,抓着他的吉他说:“是不是藏在这里面?”
  “不许碰我的吉他!”狄风火了,用力地将他甩开,坐在前座的驼背老头赶忙起身,堪堪躲过了被撞的危机。
  吉他还是被抢了过去,不过里面并没有钱,其实用膝盖想也知道,塞了东西的琴是不可能弹出那样的曲子。
  林徒看着明显失态的教授,对未来的求学生涯有些担忧。虽然几万块不是小数目,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这样不讲道理,素质也太低了吧?
  “到底谁干的?”他小声呢喃道。
  白实看了林徒一眼,拿不准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他。想了想,他拿起小册子写了几行字。
  林徒的袖子被扯了一下,回头看看他写的东西,朝前喊道:“别吵了,钱是那个驼背的老伯偷的!”
  众人的视线终于聚集到他身上,被他点名的老伯茫然地抬起脸,嘶哑道:“这是什么意思?”
  司机也不可置信道:“老伯是最后才上车的,而且他坐的地方靠近车门,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那是因为下手的人不是他,他只是负责保管赃物的同谋。”
  林徒瞪向那个辣妹:“你上车的时候投了二十块钱,然后在投币箱旁收了后面乘客的十八元找零,其中六元是纸钞,还有十二个一元钱硬币,可刚才你给狄风捐款时却给了一百块,这不是因为你慷慨讲义气,而是因为你没有零钱。”
  大家回忆着她刚才打开挎包和钱包的情形,里面确实没有硬币。
  “小偷不会放着大钞不动偷几块零钱,硬币也不可能是被你吃进肚子里,那就只有是给人了。在车上你唯一接触的人就是那个老伯,老伯看起来应该有七十多岁,为什么不使用老人卡乘车,还要刷公交卡?”
  他的话就像是一句显型的咒语,老伯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我的老人证过期了。”
  “说谎,刚才你起身的时候,包里明明传来了哐哐的声音,就是硬币在响吧。你们根本就是同党,一个故意用找零为借口站在车门口,趁机偷取乘客的钱财,再把赃物转移到另一个同伙身上,事后就是有人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表示清白。”
  “原来是这样。”大家豁然开朗。
  “太狡猾了!”
  教授激动地向老伯扑去:“把钱还给我!”
  老伯举起拐杖利索地敲了下他伸出的手臂。辣妹趁机抱起蛇皮袋往半空抛去,面粉顿时如同天女散花挥洒在大家的头上,车内一片混乱。
  桥上在劝说跳桥女子的交警和救护员们显然也发现了车内的异像,有人靠近敲着玻璃窗问:“发生了什么回事?”
  激斗中,教授被老伯一脚踢到辣妹身旁,他紧急之下抓住她的辫子,谁知那马尾辫一拉就断,露出原本齐耳的短发。
  四周一片哗然,林徒也吃惊地看着他被扯开的领口,脖子上有清晰的喉结,居然是个男的?!
  ‘辣妹’趁着众人愣神的空隙,又把另外几袋面粉踢了出去,老伯用拐杖敲碎玻璃,中气十足地喊:“孙儿,闪了!”
  两个人就跟脱兔一样飞快地跳出了窗户,离开了盗窃现场,几个围攻的人傻傻地撞成一团。
  林徒捂着口鼻,有些透不过气,白实把小册子递到她面前,似乎要表达什么,可他的眼睛被粉末刺痛,眼泪朦胧的,根本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粉尘爆炸。”
  林徒诧异地回头看着白实,刚才说话的,是这个哑巴?
  他说什么来着,粉尘爆炸?他拼命地在大脑里百度这段词条的解释,粉尘爆炸,是指悬浮于空气中的可燃粉尘遇热和明火时发生的爆炸现象。
  他看着眼前越来越浓密的白雾,心里慢慢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封闭的空间,高浓度的面粉,炎热的天气再加上剧烈的摩擦,粉尘爆炸的几率——
  “司机,快开门让大家下车!”他终于反应过来,高声喊道:“要爆炸了!”
  林徒的声音像惊雷平息了骚动,灰头土脸的乘客们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怔,然后一个意会的大学生失控地往外跑,更多不明情况的,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朝门口挤。门虽然被挣开了,可拥挤时他们又踢翻了另外几袋面粉,粉尘反而越散越多。
  等人差不多走光,林徒才开始往前跑,回头却见白实掠过他往车尾奔去。角落里,一个戴着兜帽跟墨镜的女生低头斜靠在那里,似乎睡死了,对车里的动乱置若罔闻。
  林徒赶紧过去帮忙,大力推着女生的手臂:“快醒醒!”
  少女仍旧没有动弹。
  他突然觉得不大对劲,手下触碰到的肌肤又冷又硬,跟蜡像一样,这不是人类的体温和感触。
  白实也察觉到了不妥,扯下女生的墨镜,扒开她的眼皮。少女的瞳孔涣散无光,但无疑是个真人。他又试探了她的呼吸和脉搏,神情一黯。
  “死……死了?”林徒毛骨悚然地问。
  白实点点头,想再探查死因,林徒拉紧他的手臂:“别弄了,来不及了!”
  空气已经浓得看不清眼前的轮廓,两个人匆忙跑向中门。
  大桥上的人们神情惊愕地看着这辆电车,先是莫名起了白雾,接着下来一个神气活现的老头和和一个穿裙子的少年,最后里面的人都像疯了似的狼狈地跑出来。眼见那白雾已经浓得像一缸牛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跑啊,要爆炸了!”
  凝固的空气似乎被这句话给点燃了,交警和救护员们顾不得多问,连忙组织遣散旁边车辆内的人员。
  跳桥的女子被这意外的一幕怔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栏杆上,林徒正好路过,趁着她走神的空隙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她刚落进林徒怀里,立即拼命挣扎,虽然他身强体健,但也经不起那尖爪子反复往脸上招呼,一个不留神跑泄了气,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轰地一声,林徒感觉有人在背后按下他的头,然后一道影子唆地飞出了大桥。
  滚烫的热流像一道无形的墙穿透了他的身体,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耳廓疼痛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徒的袖口绽开一滴红花,抬头一看竟是白实护着他和轻生女子,自己的手臂却让爆炸击出的碎片给割破了。
  好险,他心有余悸地想,如果那一下没有低头,他的脑袋估计已经不在脖子上了吧。
  林徒回头去看刚才坐的电车,此刻已经变成破破烂烂的骨架,歪倒压在别的轿车上。
  靠近的好几辆车都被震翻了,汽油哗哗地流到地面,头顶断裂的电缆发出危险的兹兹声,摇摇欲坠地就要掉下来。
  这可不妙了,林徒使劲拉着女子站起来:“我们得跑远点。”
  她脸色呆滞,显然也被刚才的意外吓得不清,以至于忘记反抗,被他们带着一起逃命。
  林徒一面跑一面看向背后,只见电缆断层的火星跟烟花一样徐徐坠落:“趴下!”
  他只来得及埋下身子,看不到火红的礼花在长江绽放。
  正午的江城仿佛是急诊室内接受电击治疗的病患,不为人知地震颤了一下。
  江滩的钟楼诚实地记录着这一刻,八月十四日,正午十二点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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