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尤物,是由于主人公喜欢谈论宋朝和赞美漂亮女人为尤物被人取的外号主人公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等多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一生历尽艰难,最后流落在加拿大。小说以普通人的视角俯瞰整个中国的大时代变迁。 作者简介: 吴长缨:诗人,作家。现定居加拿大多伦多。曾出版长篇小说《欲望船》、《爱情是狗娘》、《活在多伦多》、《南京,我的夜生活》、《浮云落在多伦多》,诗集《纯诗》、《神秘的诗歌》、《自然的王》等多种文学作品。 目录: 第一章1930年,江苏百村 第二章少年时代 第三章四处逃亡 第四章混战在上海 第五章烟花 第六章我的战斗 第七章成为革命军人 第八章新社会花痴 第九章革命风暴 第十章移居多伦多 第十一章尾声第一章?引子我发现枣红色的乌鸦匍匐在河流最下面数不清的河流在倾诉1也许,当你看到以下故事的时候,我早已不在人世,埋葬在多伦多某片长有大树的荒郊野外。也许,我说的一切都是一个年老之人大脑异变以后的幻觉。有人会说,你整个对中国的回忆都是幻觉,那些故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而且,中国江苏,确实也找不到一个叫过宿城的地方。那就让我来讲讲这个从来没有发生却发生了的故事吧。已经很多天没上网了。一个老人学会了上网是受孽更是享受。那天,我在网上搜索“百村”,出现有三条结果。有两条是没有意义的。一条出现在旅居德国的华人女小说家艾子《民国的子弹们》的网上连载中,里面有这么一句,说:“吴庆生离开百村后,自以为成了一个往事,然后下落不明。”然后我就搜索艾子。我试了很多搜索引擎,却一条结果也没有。等我再回过头,重新搜索百村的时候,却发现那三条也不见了。于是,在我的脑子里,往事像海浪一样波澜起伏,中国,那个遥远的月亮一闪一闪的,年老的导航灯似的。记忆中,我正是那个江苏百村人。20世纪40年代,我的名字就叫吴庆生,后来成了解放战士后,改名吴念蔡。百村其实离宿城只有一千来米。那一千来米间是一条大河。大河的名字叫黑河。当然,黑河平时一点不黑,最后会流进京杭大运河。但在月圆之夜,黑河会真的很黑很黑。当年,我的大表哥牛来总在那上面放鱼鹰捉鱼。天气好的时候,总有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就坐在城墙上看。她们还总打着红纸伞,据说都来自宿城的有钱人家。牛来是我几个表哥中长得最好的。宿城的蔡老师甚至用沉鱼落雁形容过他。也有过宿城的戏班里的班主,说要找他去学戏,还给家里送来了一包银元。我的二表哥六马就拿去其中的一枚,鼓着小脸吹。他能吹出很嘹亮的嗡嗡声。我也拿了一枚,但我就是把腮帮子吹肿了,也不能吹响。牛来没有去放鱼鹰后,家里本来决定要六马去放,因为那些鱼鹰也认识他。但他死活不去。我知道六马的理想,他最想去宿城学唱戏,或者去宿城最显赫的富人陈金平家做工。因为六马说,他看见过陈金平的大女儿陈艳芳,那个女孩比我们家所有的男人都高,穿旗袍的时候太诱人,是全宿城甚至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后来他去了宿城读中学,恰好和陈艳芳成为同年级同学。我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六马的人生理想就是去和有钱人、漂亮女人混在一起。拿现在的人的话,就是和成功的人在一起才能快乐乃至成功。为此,我在家里传统的练武大会的休息时刻,嘲笑过他,是富人的壳穷人的运,再早出生几年,可以去做太监接近皇后贵妃们。六马笑着甩手给了我一巴掌。大表哥牛来,本来是去上海投奔我的另一个亲戚大姨夫的。那个姨夫是我家族当时最成功的人,在上海开纺织厂。他还是中国第一代留洋生。但后来的故事是,牛来,在上海遇见了贵人,就不再做工了。他失去消息的那段时间,红军刚刚转战江西,报纸上写着“清剿红匪”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来自东北的,日本人的枪声也越来越近。谁也不知道牛来是怎么去当的红军。他在那个时刻的这个选择真是太奇怪了。有一种说法是他在上海的时候,得罪了国民革命军里的一个师长,他睡了人家的三姨太。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在上海就帮着红军送情报,爱上了一个又漂亮又有心机好手段的有名的女共产党员,就追随她干革命去了。其实,在家族的练武大会上,我和六马合手也曾经击倒过大表哥牛来。他长得实在太清秀了。我觉得刮阵大风,就可以吹倒他。我扑向他的时候,那股风,真像后来“文革”时候红卫兵们扑倒他的那股风。2我都不记得我今年到底多少岁。最近,我总是在做一个找枪的梦。我记得这些梦都是从同一个场景开始。那就是一个穿着碎花衣服的女人,站在老家门口的槐树下,对我轻轻地说日本人来了。然后,她还亲了我一下,弄得我忍不住想去摸她。我就去家里后院里的谷仓找枪。我在谷仓里,看见了六马和我另一个远房表妹红红抱在了一起。红红是我表妹,也是六马的表妹。她是城里女人,比我们读的书多。那段时间,她在东北的老家被日本人占领了,所以她来到了我们乡下。在梦里,我看见了她的绸内衣,翻卷起来,是雪白雪白的,白得让我难过。以前,印象中她是全家最端庄的女人,就是坐在马桶上拉屎,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前几天,我的干儿子老贯来家里看我,对我说,他刚办好了猎枪证,说要带我去看他打猎。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寻枪的梦。不过,梦见的是我和红红在谷仓里翻滚。我把她压在下面,叫她告诉我,枪到底放在了那里了,日本人就要来了。我给老贯说我的梦。我还说,我都不记得谁是他爹妈了。其实,我知道,他名义上是赵家小少爷赵群的儿子。但老贯自己一直怀疑他有我的血缘,是我的亲生儿子。老贯好久没提要送我进老人院的事了。以前他发现我居然还能生活自理,总是一种很同情的样子,其实,他自己也可以进老人院了。他老婆去年刚死。表面上,老贯和我没什么相同的遗传密码。他在多伦多就好开个好车,一老头也要开个大奔驰。这点像我。小时候,我也总是全家里最讲究穿戴的孩子,就是那次去我宿城大舅家看戏,我还为没找到合适的衣服而哭了鼻子。当后来,我用枪打当汉奸市长的大舅,他的血像雪花一样飘到了我的衣服上的时候,我想到的就是小时候找衣服哭鼻子的那一幕。喝了点酒后,我问老贯:“过几天你要是没奔驰开了,还会来看我吗?”老贯笑了,说:“我这一生不会没奔驰开的。死都会死在奔驰里。”这一点肤浅的自信不像我。我小时候爱打扮,其实就是因为太没自信。我总觉得要有点文化才能自信。所以我曾经大哭三天三夜,逼妈妈送我去邻村的万老头家读私塾,万老头是宿城当地最有名的秀才。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居然说我像个女孩子。其实,全家族里,最像女孩子的是大表哥牛来,但他却在全家里做到了最大的军官。建国后,他被授予少将衔。而我的三舅逃去台湾的时候,也是官拜国民党少将,内战刚开始,他就已经是少将,因为连战连败,就没升过。3谁是我的生父,一直是百村的最大的悬念之一。我母亲美泉号称是我们这里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女人,另一种说法则是最妖艳的女人。一个村妇有那种风情不容易。母亲有村里不多见的大脚丫,但这却并不妨碍她在十几岁去宿城的时候,在街上就走出那种小脚的扭动感。那时候,男人们只要见到她的背影,就一定会加快步伐,赶到她的前面去看她的脸。虽然母亲的脸长得也不错,但男人们都说,还是从背后,看美泉的姿色更有意思。据说,我母亲美泉虽然有大脚,但因为美色,家里在她十三岁后,就没少过提亲的人。她的姿色很有名气,不少男人背后就叫她是尤物。这个词一直到我阅读过《红楼梦》后才明白过来。但美泉小时候却一直仰慕家里去美国留学的表哥。一般的男人,她见了只会永远摇头。美泉的失贞,传说和邻村大赵家的一匹枣红马有关。有人看见,说有一天清晨,水田里全是浅雾,他看见那匹枣红马驮走了美泉,当时,美泉在马上一丝不挂。我小时候也见过那匹枣红马,有时候还会常常梦见它。纯粹的枣红色的马主要被《三国演义》渲染的太厉害,“马中赤兔,人中吕布”。赤兔应该就是深一点的枣红色。对这匹传奇的赤兔马,我一直都持有怀疑,因为从吕布那里又传到关羽那里直到关羽死亡,应该有好几十年了。马不应该能有这么多年的活力。反正,枣红色是我对马最亲近的一种颜色。我还记得有一次母亲带我去邻村赵家玩,大家把我放在马上的时候,那马突然就惊了。我被甩到半空的时候,是赵家大少爷赵辉一把抓住了我。传说我的生父,是一个流浪于江湖的尚武之人,名字有好几个。他自称是清末十大高手之一。那种人,在那个年代,类似于现在社会中的流浪诗人或艺人。一身功夫,也卖不了什么价钱。本来,赵家是去找他做护院的,结果,他却在一片油菜地里和我妖艳的母亲一见钟情。我们家有练武的传统,祖上出过武状元。那个武状元祖宗的像一直被挂在家庙里的显著位置。他失踪在清朝收复台湾的那段战事里,据说是喝醉了,掉在海里淹死了。但报告北京的时候,却说他是被台湾一炮轰死的。我更有名的祖先是周武王的兄弟,因为看见弟弟受宠,怕坏了家里只立长子的规矩,就一直从陕西歧山一路跑到了当时的蛮夷之地,在那里开荒引水,传下后人无数。当时,传说那个周武王的兄弟死后就是骑一匹红马或者就是枣红马,流连在宿城或者百村这一带,保佑后人。所以,红色的马,一直是我家族神秘永恒的象征。马,在我以为,应该是最漂亮的动物,有一种冷漠的美。我觉得它唯一的遗憾就是它的鸣叫,里面的愤怒多了一些,缺乏一种对人间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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