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足够蹉跎一段青春,枯萎一段爱情,林艾的八年,是一场欲孽纠缠。 许晔轩林艾是美而伤的初恋,以为邂逅了一世温暖,却不过是现实残酷。他的青梅成了她的情敌姐妹,为了爱,计谋算尽,以命相挟。她们共同的父亲,也不过是逼她进无望之境的帮凶。 绝望边缘,为了命悬一线的母亲,林艾只得委身于在酒吧有过纠缠的权势富少钟朗,在交易的掩盖下,却又再一次陷入情感恩怨。他爱她,却给她不堪的开始,她恨他,却对他在心里的攻城略地无力抗拒。他手段凛冽地要强留她在身边,她只想至死不相往来。 现实残酷,容不下幸福,母亲被逼死,几个豪势家族的算计。林艾,何德何能让命运如此“精心”为她安排。失去了爱情,亲情,为了报复她落入了金钱的圈套,林艾该如何面对这场万劫不复的爱情阴谋…… 作者简介: 夜蔓,性格安静的文科生,创作过《桑榆未晚》、《相爱恨晚》等长篇。文字细腻感人,相信美好爱情的存在。 目录: 第一章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第二章童话已经结束,遗忘就是幸福。 第三章放弃了,我们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第四章世界终是崩塌,只留下尖锐的刺痛。 第五章终是只能丢掉爱情,诉一场现实的离殇。 第六章一场交易,谁赢了利益,谁又遗失了灵魂。 第七章幻境被轻轻踏碎,再也无法拼接完整。 第八章用一场轮回的时间,看一次烟火虚无的灿烂。 第九章眼泪成殇,冲刷出爱情的明媚琥珀。 第十章在错误的迷雾之后,带着微笑再一次相遇。 第十一章当漫天悲伤散去,终化成美好天光。 第十二章佳人独立,整座城池因你而倾。 番外释然的幸福。 第一章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第二章 童话已经结束,遗忘就是幸福。 第三章 放弃了,我们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第四章 世界终是崩塌,只留下尖锐的刺痛。 第五章 终是只能丢掉爱情,诉一场现实的离殇。 第六章 一场交易,谁赢了利益,谁又遗失了灵魂。 第七章 幻境被轻轻踏碎,再也无法拼接完整。 第八章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看一次烟火虚无的灿烂。 第九章 眼泪成殇,冲刷出爱情的明媚琥珀。 第十章 在错误的迷雾之后,带着微笑再一次相遇。 第十一章 当漫天悲伤散去,终化成美好天光。 第十二章 佳人独立,整座城池因你而倾。 番外 释然的幸福。 林艾,林艾,林艾,淡然的女主角,不得不说真的很淡然,曾经的年少的心动,让她为爱情打上了封号,然后一步步的被瓦解,遇到钟朗,一步步为他瓦解的感觉,或许真的不好受呢。她从来不明白,自己到底爱哪一个,林艾很纠结,至少我这么认为,林艾也很可恨,至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读者评 有时候,我想,如果林艾没有遇见许或者是钟,其中的一个人,会不会就不会这样子了呢,但是不可能,命运安排的很好很好,你失去了什么,它就给了你什么,但是却不问你自己接不接受。——读者评 爱情,是初邂逅时霎那间的心动,还是久相处后举手间的关怀? 钟爱,是缘于她最初的冷淡、拒绝,还是缘于他后来的心痛、怜惜? 钟爱,钟朗——林艾,一生……——读者评 爱情的道路啊,原来总是布满荆棘的,也只有钟朗这样强势的男子,这样像大山一样坚实的臂膀才可以为林艾挡风遮雨,所以,风雨过后一定有无比绚烂的彩虹,我们拭目以待!钟爱,钟朗——林艾,一生幸福!——读者评 林艾,林艾,林艾,淡然的女主角,不得不说真的很淡然,曾经的年少的心动,让她为爱情打上了封号,然后一步步的被瓦解,遇到钟朗,一步步为他瓦解的感觉,或许真的不好受呢。她从来不明白,自己到底爱哪一个,林艾很纠结,至少我这么认为,林艾也很可恨,至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读者评 有时候,我想,如果林艾没有遇见许或者是钟,其中的一个人,会不会就不会这样子了呢,但是不可能,命运安排的很好很好,你失去了什么,它就给了你什么,但是却不问你自己接不接受。——读者评爱情,是初邂逅时霎那间的心动,还是久相处后举手间的关怀? 钟爱,是缘于她最初的冷淡、拒绝,还是缘于他后来的心痛、怜惜? 钟爱,钟朗——林艾,一生……——读者评爱情的道路啊,原来总是布满荆棘的,也只有钟朗这样强势的男子,这样像大山一样坚实的臂膀才可以为林艾挡风遮雨,所以,风雨过后一定有无比绚烂的彩虹,我们拭目以待!钟爱,钟朗——林艾,一生幸福!——读者评 第一章节: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01 2006年的9月,林艾大四。 “林艾,快点,晚会就要开始了。”沈欣然站在走廊上,声音穿透力十足。所以说有时候名字与本人会是千差万别的,很多人见到这个的名字,总以为会人如其名,悠然淡雅。然而是事实总是反差很大,沈欣然十分外放。 林艾是一万个不愿意去看晚会,奈何她们三人一周里轮流在她耳边念叨。最后,她唯有完败举起手:“好了,你们别说了,我去行了吧。”她总算切身体会到了《大话西游》里孙悟空的痛苦了。 这一切都源于穆北与他们班班长的一个赌约,林艾如果去看晚会,班长大人就要帮穆北打一个月的水。 嘿,打水到底其次,穆北就要看班长吃瘪的一脸便秘的样子,让你狂。林艾是从来不参加任何晚会,但凡事总有个例外吧。 几年之后,沈欣然和林艾在N市再见时,感慨万分,如果当时,没有那个赌约,如果林艾没去——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错乱的交集,就是从那场晚会开始了。 一千多人的礼堂,连过道上都沾满了人,黑压压中星光闪闪,没有空调,光靠着屋顶上大吊扇呼呼地转着,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让人气闷得喘不起来。哎,真是来找罪受的。 晚会气氛从头到尾一直很高,俊男美女,唱歌、舞蹈、武术表演等等精彩绝伦。 当一个高挑的女孩子优雅地走上舞台偏左处的那家黑色的钢琴前,礼堂肃然安静下来。她穿着鹅黄色小礼服,直发飘逸,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依然感觉到她长得很漂亮。 “听说她是梁市长的女儿——真是命好啊。” “好像有这么一说,那天她就是从一辆黑色奥迪下来的。” “据说她和许晔轩关系匪浅啊。” “难道是男女朋友?” “许大帅哥,大一至今,你看他身边有女性出入吗?对女生笑过吗?” 后面的人还在窃窃私语着,几个女孩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穆北右手抬起来,碰了碰沈欣然:“哎,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空穴来风的消息。”沈欣然撇撇嘴,点点头。 林艾安静地看着那抹身影,眼睛里静得出奇。她也很喜欢这首曲子《致爱丽丝》,弹得这么好,看来也是从小练习的成果。 大一新生,梁雨陵,飘雨的金陵,市长之女,货真价实的公主。林艾恍惚地看着她的方向,心里默默地念着梁雨陵、许晔轩,嘴角慢慢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已经有两三个男生上去献花了。林艾跟着拍起手来,其他三人莫名地看着她。 “弹得很好听。”她一本正经地说着。 后来的晚会再也记不起演了什么,可是那个名字却深深地烙印在林艾的心里,挥之不去,就像是魔咒一般徘徊在她的脑海里。 十月八号,这一天,许多人讨厌的日子,林艾对于这天以前从没有感觉。但从这天开始,林艾异常讨厌这天。 “林艾啊,你妈妈晕倒了,我们刚刚把她送到第一医院,你赶紧回来看看——”电话里李阿姨的声音也焦急不已。 林艾木木地举着电话,眼神空洞,右手紧紧握成拳,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妈妈,你不能有事…… 穆北坐在一旁,看到林艾脸色越来越苍白,一阵惊愕:“林艾,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见她仍然站着一动不动。 “林艾——”声音紧张地提高了,抓着林艾的手,冰冷、满是湿汗,穆北慌乱地摇摇她,“哎,你是怎么了,说句话啊!” 林艾缓缓地抬起头,双眼泛红,却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我妈妈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林母的身体一直不好,平日里自己也不甚在意,终于现在——这个样子的林艾让穆北心疼不已。 “他们这个年纪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常有的事,你先别急,我陪你回去看看。” 林艾抿抿嘴:“不用了,你要回去实习了,我自己可以的。” 穆北也再说什么。 林艾回去当晚,匆匆赶到医院。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一个人傻傻地站着,那一刻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恐慌与孤单。她多么想找个人陪着她,找个肩膀靠一靠。 暗黄的灯光下,水泥地冷冷清清的,来来往往的人,都面无表情。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振了多久,依然锲而不舍。林艾吸吸鼻子,按了通话键。 “林艾,阿姨情况怎么样?”穆北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都没人接。沈欣然和周薇薇回来后知道这事,急得也是坐立不安。 “没事,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林艾深吸一口气,声音听上去哑哑的。 “这样就好,你也别太担心了。” 电话一度无人开口。 “林艾——”穆北喊了一声。 “嗯,我妈醒了,我去看看,回头再说。”林艾迅速挂了电话。 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水拍打着脸,抬起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的露珠,满眼的慌乱与无助。眼泪混着脸上的水珠慢慢地滚落。 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回到病房。 林母脸色怏怏的,嘴唇干得有些起皮,林艾把枕头竖起来,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又从刚刚打开的水瓶里倒了一杯开水,水冒着热气,缥缥缈缈。 眼睛似乎被热气熏湿了,林艾努力地睁着,逼下了那即将涌落的泪水。 “怎么回来了啊?我没什么事,明天赶紧回去吧,别耽误课程。”林母弱弱地说着。 “妈,怎么突然晕倒了?” “有点低血糖而已,前两天晚上没睡好。” 林艾垂下头,咬咬牙,咽下心中的话。 病房里住了四个人,林母的隔壁床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妻子的脚被开水烫了,丈夫一步不离地照顾她。苍凉的对比,而她的母亲,却只有她。 默默拿起刚刚下楼买的苹果,用小刀慢慢地削皮。小的时候每当妈妈给她削苹果时,她总会眨巴着一双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总能把苹果皮削成细细长长的一条。她喜欢拿着那条苹果皮,笑着说:“妈妈,你真厉害。” 妈妈总会温柔地笑着:“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了。” 现在,她也能削成一条细细长长的苹果皮了,把苹果递给妈妈,看着她吃完。 “小艾——”林妈妈没有说下去,沉默着,闭着眼睛倚在床头。 许久,林艾以为妈妈已经睡着了,当她站起来时,听到一个淡淡忧伤的声音:“小艾,对不起……一切都是妈妈的轻率,让你这么多年来,没有爸爸。是妈妈的拖累,让你这些年来不得不比同龄的孩子坚强……” “妈妈,你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林艾轻轻地把妈妈扶着躺下。 第二天下午,林妈妈坚持出院,她说,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人窒息,浑身不自在。其实,她只是舍不得花钱。 医生开了一堆药,林艾拎着一大堆药,感觉有千斤重。她私下里已经问过医生了,妈妈不想她知道,她就装作不知。 回到家,林艾熬了一锅新鲜美味的鲫鱼汤,这是她早晨特地去菜市场挑的。 林妈妈没什么胃口,就喝了她亲手熬的汤,满脸的笑意:“手艺越来越好了,不知道将来谁能……”话渐渐地也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得到。 林艾收拾好碗筷后,出来时,林妈妈安静地站在阳台上,长长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般盘起来,背影纤弱。她的妈妈一直是美丽的。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半辈子的孤单。那个人怎么舍得放开这么美好的一个女人。 “妈——”林艾低低地叫了一声。 林妈妈回过头来,温柔地笑着。 “学校的事忙不过来,就请李阿姨他们帮一下,身体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看……”顿了顿,林艾哑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只有你一个亲人而已。” 眼角微微濡湿,她不着痕迹地撇过头。尽管她知道还有个生物学上所谓的“父亲”,不过在N市读大学的这几年她已经放下了。她和他没有关系,而且他从来就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她的存在。02 在家里待了三天,林艾就回学校去了。她在网上查了很多她母亲这种病例,治愈的几率还是很高的,关键要有合适的肾源,还有钱。而这对于她们来说,却是那么沉重。家里的积蓄本就不多,现在还能撑一段时间,以后该怎么办? 平时没事的时候,她接了一些翻译的活,然而那些钱却是杯水车薪。终于,她下定决心去了酒吧,因为那里钱来得快。 夜晚七点,林艾准时出现在迷瑟的门口。“迷瑟”两个字一闪一闪的,踌躇地定在那儿,心忽上忽下地跳动。谁也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走进这家酒吧。迈进这一步,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经理看到林艾时,叫来另一个女孩子,Candy,齐耳的短发,很英气。 “今晚你带着她。” Candy嘴角微微上扬,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清澈纯净,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记得她昨天来面试时眼里的暗淡与坚持,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如此坚定。 “跟我来吧。” Candy给了林艾一套制服,白衬衫黑短裙。林艾换上时,局促不安地往下拉着,裙子短到大腿根部,她的脸火辣辣的。 跟着Candy端着酒来到包间,烟雾缭绕,音乐震耳,看到五六个男人旁边各坐了一个美女,她匆匆扫了一眼,有一对已经缠绕在一起了。顿时脸色发红,还好包间里灯光偏暗,看不出她的窘状。 看到Candy放下托盘,把酒打开时,她随即重复着。 那一晚,在林艾的记忆里,一开始她很害怕,心里颤抖。如果有人细心的话,一定会发现她的腿也在打战。 也不知道是谁,看到林艾,悠悠地说道:“新来的?”语气邪挑挑的。“喝一杯。”大半杯鲜红的液体就这样伸到林艾的面前,她的心一阵慌乱。 不知道怎么处理,看看Candy,想让Candy帮帮忙,只见Candy在一边媚笑着,一一倒酒,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正在发生的事。 林艾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慢慢地把玻璃杯放到唇边,一狠心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就像喝白开水一样。液体顺着喉咙慢慢地滚下去,甜甜的、淳淳的。 “咳——咳——”喝得有些急,最后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得脸色发红。大家仍是各玩各的,似乎都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那个人没再说什么,一旁的美女柔柔地喊了一声:“朗——” 钟朗嘴角一扬,抽了几张票子随意地往托盘一放。 林艾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她真怕,真怕呀——喝完了,喘了一口气,放下杯子,木木地打开酒,小心翼翼地给这边的两个人倒上,忐忑、卑微。 出来时,Candy打量着她,抿嘴莞尔道:“你做得很好,明天开始一个人吧。” 托盘上五六张百元大钞,这就是所谓的小费,有钱人的赏赐,林艾的眼睛有些发酸。几分钟,一杯酒,就这可以挣到这么多了,自尊骄傲,此刻都是浮云,一文不值。放下了,却可以得到大把的钞票。 一连几个晚上,林艾渐渐熟悉了这里,进入了这个新的角色。人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快的,尤其是在穷困潦倒的时候。为了生活,被迫地去适应,成长总是快速的。 星期五的夜晚,酒吧一贯比往常热闹,镁光灯快速地变换着五颜六色,音乐震天,震得人仿佛整个心都要跳出来了,大厅里的人热辣地疯狂地舞动着。 林艾手托红酒走进包间,里面一群人,气氛很high,唱歌、打牌,茶几上放着一个漂亮的蛋糕,咖啡色的巧克力,上面写着“happybirthday”,插着数字“2”和“1”。她的眼睛一涩,她的生日到底能有几人记得呢? “先生,这是你们点的酒。”把酒放下后林艾就转身出去了。 “许晔轩,今天说什么也得给个面子,来一首——” 林艾听到“许晔轩”这个名字,背影一怔,随即仓皇地走出去。 背贴在洗手间的冰冷的墙壁上,肌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冷,让她觉得真实。 许晔轩单独坐在房间的拐角处,他倚在沙发上,啜着红酒,抿抿嘴。他本来不打算来的,奈何一个哥们非拖着他,不来也许就不会知道了。他的眼光暗下来。下班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林艾是又累又困,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宿舍的大门早就关了,回去也没有车了,想想准备去附近的网吧熬到天亮。 精神恍恍惚惚的,大半夜路上也没什么人了,冷冷清清。11月了,树叶被风吹动着,簌簌作响,一片又一片地飘落下来。 林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身子微微发抖。 一出来时,就感觉到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她加快了脚步。冷风萧瑟,寂静无人,当有个东西搭在你的肩膀上时,你怕不怕? 那时,她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顿时停下脚步,心里发毛。 “别怕——”低沉的声音从后传来。这人的声音,她深深记得。 她回过头来,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心里的怒气顿时燃烧起来。 “你干什么?深更半夜的有病啊?”这一声嘶吼,使得她苍白的脸色慢慢地有了血色,她狠狠地扯下肩头的手,掉头就走。 “林艾——” 林艾仿佛听不见他叫她一般,一个劲往前头走。许晔轩倏地快步挡住她。 她终是停下脚步,慢慢地抬起头,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弯起嘴角:“我和你好像不是很熟吧。”语气清冷得似寒冰一般。看来他刚刚在里面已经认出她来了,只是没有想到他还会来找她。明明彼此就像陌生人一般了,何苦再相认呢。 沉默了半晌,许晔轩说道:“我送你。” “不必。”送她,她能回哪儿? “我带你去休息吧。”许晔轩抓住了她的手,不容置疑。 “我都说不用了,你这人烦不烦!”林艾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对于他的触碰,她只觉得难受。 “你——”他脸色一僵,双手紧握。 林艾也不想再搭理他。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不安全。” “我习惯了!” 习惯了,这段时间,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在黑夜里穿梭着。再害怕,她也会硬着头皮,因为,她只有一个人而已。 “你回去吧,你朋友还在等你呢。”林艾疲惫地说道。 许晔轩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瘦弱的身影。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背影真的可以这么孤独,他记得那时的她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身边的人都受之感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看着那抹落寞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他无奈地扯扯嘴角,明明就是眼前,却是遥不可及。在网吧待了几个小时,出来后,头微微地胀痛。更让林艾头疼的是,一回到校,刚走到宿舍楼下,竟然又看见了许晔轩。 清晨,当你醒来,沐浴在阳光下,总有个人会拿着牛奶面包,微微着同你笑着,等着你,也许这是每一个女孩都期待的。 三年都相安无事地过去了,现在再来纠缠,又有什么意思? 远远地看到他站在那里,林艾眯起眼细细打量,他比起高二那时高了不少,现在的她大概只到他的下巴。五官退去了往日的稚嫩,显得更加沉稳俊逸。 她低着头,手中拿着刚刚路过早餐摊点买的豆浆、鸡蛋。此刻的空气清新,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人也很自然地舒服起来。前提是,没有什么碍眼的人出现在你周围。 “林艾——” 林艾抬起头瞅了他一眼,看到他手中拿着的袋子上印着“余记”两个字,N市著名的餐馆,食物贵、精,都是城中有钱人消遣的地方,哪是她吃得起的。对比之下,她的豆浆鸡蛋倒显得寒碜不已。 “你回来,这个你拿着。”许晔轩将手里的袋子给林艾。 林艾抽了抽嘴角:“许晔轩,你不欠我什么,你的东西我更是无福消受。”她走到银杏树下的垃圾桶旁,手一扬,把东西扔了。 这样他总该死心了吧!她瞅瞅他,没有想到她三番五次地激怒他,大少爷还面不改色,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撇撇嘴,转身的瞬间,倏地对上了他的眼睛,如墨色一般狭长的双眼,隐隐地可以看到一丝不舍,悲伤转瞬即逝。 她一怔,轻轻地耸耸肩。 许晔轩双手紧紧地扣住,压抑着自己情绪。 林艾也不打算和他继续纠缠,迈着步子向楼里走。忽然,手臂被拉住,往后一扯,她靠在他的胸前,耳边是他不稳的呼吸声,这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就如同当年一般清晰。 可她知道自己这会身上的味道绝对不好闻,待在网吧的几个小时,被熏上的烟味、人味,她自己都有些厌恶了,洁癖那么深的他竟然能忍受,真是活见鬼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太简单了,说出来也容易。隔了这么多年,难为他还记得。 林艾缓慢地转过身,想了想,半含讥诮地瞪大眼看着他:“不知道你哪里对不起我了。”扯下他的手,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可悲又可笑。 许晔轩听着她淡淡的话语,颓然地垂下手臂,再一次无力地看着她的背影。 刚刚就感觉手臂疼,林艾卷起袖子一看,红红指印,看来他也是怒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用劲。 回到宿舍,一室的冷清。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她就爬床上睡了。迷迷糊糊间,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青春岁月。 第二章节:童话已经结束,遗忘就是幸福。03 S中。S市最好的高中。这里聚集了S市各类精英,学习顶尖的,家里有钱有权的学生都集聚此处。 文理分科后,林艾如愿以偿地选择了自己热爱的物理和化学。她说物理推断,一步步接近答案时,精神是快乐的;做化学实验,看着液体沸腾,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也跟着沸腾。那时的她单纯地享受着学习的快乐,幸福也许就是这样简单。 她所在的班级配备了年级最好的师资。当然这个班也聚集了当地最精华的“精英”。 高二开学不久,班上转来了一位新的同学。 “好了,你就坐在第二组第六排的位子。”老师介绍完毕就给他安排了位子,正巧在林艾后面。 林艾此时正埋头推敲一道化学公式,当她感觉头顶有片阴影时,抬起来头就看到一个冷漠的眼神,幽深似水,深深地吸引着她。 那一天,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就这样走到她的身旁。她第一次觉得能有人将普普通通的白衬衫穿得如此有型。 只不过一瞬,男孩越过她,坐到她身后的位子。 同桌用笔戳戳她:“真帅!” 林艾淡笑不语。 同桌本是个活泼的女孩,课间的时候,就唧唧喳喳地问个不停:“许晔轩,你好,我叫苏蓉蓉,很高兴你转到我们班来。” 许晔轩冷冷地“嗯”了一声。 对于同学的友好,他似乎一点都在乎。 林艾在心里不自觉地将此人列入了黑名单,拒绝来往,此人太不友好了。 然而,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继地死在了沙滩上,总有人乐此不疲,甚至课间其他班的女生都会跑来送信、送礼物。 渐渐大家知道了,原来许晔轩是新调来的副市长的公子。勇往直前的女生越来越少了,大家也明白生命中的总有一些人注定是高不可攀的。 一周变动一次座位,又来到靠窗的这个位字。窗外有一个大大的池塘,夏天开满了荷花,十里荷花香,还有很多小金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林艾托着头,看着已经枯败的荷塘,一片凄凉。 “哎,周末一起去溜冰——”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很大胆很自信,这话可不是对许少爷说的,这是一个已然过了变声期男性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艾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多的接触,尤其是男生。她皱皱眉回过头,一双澄净的眼就这样看着男生,一分钟过去了,谁都不说话,大眼瞪小眼。 “靠!”男生低咒了一声,闷声地离开。 同桌咋呼起来:“林艾,你也太强憾了,拒人于无形之间。佩服,佩服。” “今天的笔记,你自己想办法——”语气上扬。 “林妹妹,我错了。不带这样的。”安静了一会儿,同桌又自言自语起来,“话说,你这和某人好像——”而某人就在你背后,为了笔记还是不说了。 许晔轩来到这个新的集体,仿佛是看客一般,平时交往的人并不多。看到李公子吃瘪的样子,他不自觉地轻扯嘴角。课间去洗手间时,班上的几个男生还在讨论着林艾,她从进S中开始一直稳坐第一名的交椅,为人冷漠难以接近。他们发誓一定要将这座冰山融化。 11月月考,高二的排名出来,顿时炸开了锅。难得一见出现了两个年级第一,而且同在一个班了。高二(1)班的老师乐开了嘴,林艾、许晔轩并列第一。 原来纨绔公子的脑子也这么好,不得不让人诧异。 不知道谁把窗户打开的,这么冷的天,北风呼呼地吹着,吹得人瑟瑟发抖。 忽地,一阵冷风吹进来,一时间桌上的试卷成片的飘起来。 “喂,把窗户关上,大冷天的,找吹啊。”班上一同学大喊道。 林艾弯着腰拾起地上的试卷,一一归类,猛然间一个潇洒的字迹映入她的眼帘。 是这次的物理试卷,她一眼看到最后一道大题,细细一看,心里大惊,原来还有这样的解法,脑子的细胞似乎也激动起来,着了魔一般,前前后后扫了一遍,不得不佩服,原来班上还有这样的高手。正想想翻到正面看看是谁,一个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我的——” 她慢慢地抬起头,许是刚刚弯着腰太久了,一时间站起来,头晕目眩,眼前几个小星星闪过。她木木地把试卷递给他,心有不舍,她还没有看完,刚刚那个解答实在太完美了。 许晔轩结果试卷试随意往书里一夹。 林艾纠结地站在那儿:“这个——”有些吞吞吐吐的,“许晔轩,能不能把你的试卷借我看看?” 他原本冷漠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他看着她,表情中似是带有几分意外,还有一些分辨不清的情绪,一掠而过。 看来是不会借了。林艾心里懊恼,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地问他借,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冷漠,嘴角微微抽动尴尬地转过身。 没想到他不在意地说:“可以。”林艾立刻否决了刚刚心里那个声音,两眼放光,“不过——”两个字让她的心又跌落了,“以后你所有的笔记都得给我看。” 林艾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事,她的笔记是大家共享,共产主义性质的。 拿着许晔轩的试卷,前前后后看了几遍,血液都沸腾了。 当她小心翼翼地把试卷还给许晔轩时,他正低着头玩着手上黑色的手机,那时候手机远远没有普及,校园里只有他们这些贵族精英才会有,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她细细地打量起他来。头发散发光泽,短短地竖着。她记得同桌曾经说过:头发竖起来的人脾气都不好,性子特硬。你看《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头发竖着,那脾气多火暴,要不怎么叫暴龙呢。 他发觉到林艾的注视,他微微挑了挑眉望着她。 林艾尴尬地“咳”了一声,默然地放下试卷:“你的解题思路实在太精妙了。”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心里好像有颗种子在不断地挣扎,似乎要破土而出。 那天说好,林艾以后的课堂笔记都会借给许晔轩,可是很多天过去了,许晔轩从没有来要过,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 林艾很好奇他到底怎么想到那种奇妙的解法,奈何,许晔轩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她也只能望而却步了。 周五的体育课上,男生们分组打篮球赛。两个赛场,一边门可罗雀,一边人声鼎沸。 女生们丝毫不在意许晔轩平时的冷漠,依旧为他摇旗呐喊。林艾觉得自己一定是入魔了,才会坐在这里。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着,挥洒着汗水,汗湿的球衣黏在身上,身材若隐若现,四周的女生扯着嗓子尖叫。 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让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林艾觉得耳朵都有些刺痛了,慢慢地站起来,一个人悄悄地回到教室。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深秋,落叶随风飘舞。学校里有几株漂亮的枫树,现在枫叶已经是深红色了,她摘了两片,留作书签。 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把枫叶擦干净,夹进语文书了,心情莫名的好起来,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 低着头,翻着书,哼着歌,这样的日子真是惬意。突然间,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敏锐,猛地一抬头就看到许晔轩似笑非笑地立在门口。 她尴尬地涨红了脸,埋下头快速地翻着书,书页哗哗作响。 许晔轩向座位走去的时候,倏地停下脚步,说道:“唱得很好听。”一句话瞬间就让林艾秀红了脸,她清楚自己是个跑调大王。 他看着她微红的脸,嘴角轻轻上扬。 林艾不知所措,又怕此刻转开眼睛,显得自己太弱势了,硬着头皮看着他。两两相望,那种眼神,似曾相识。 “你怎么不打篮球了?”林艾主动开口,这么快就结束了? “累了,不想打了。”他慵懒地立在座位上淡淡地说。 林艾下意识应了一声,真是随性。 他侧过脸来:“你呢,为什么不留下了继续观看?” 林艾想了想,回答:“我不喜欢篮球,那么多人追着一个球,有什么意思……”说完就有些后悔。 许晔轩一声轻笑。 她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她在前面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混着汗水的薄荷味,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林艾刚刚恢复好心情就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你说把课堂笔记借我,怎么从来不见你给我,舍不得了?” 林艾心里抹汗,你是大爷啊,还得我亲自送给你。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又是一回事,可见,人往往是自相矛盾的。 “喏——”林艾将本子放到他桌上。 课间铃声响起了,一会儿大家三五成群地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许晔轩,你太不够意思了,中途退场,对方反败为胜。”几个男生,抱着矿泉水咕嘟咕嘟地灌着。 男生们坐在许晔轩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许晔轩已然成了男生的中心了。 “下星期天,和Z中一场篮球场,你要再中途就跑了,老子和你绝交!” …… 最后一堂课,放学的铃声响起,明天是周六,不用上学。全市也只有S中星期六从来不补课,现在哪个高中不是偷偷摸摸地抢着时间给学生上课,学生们苦不堪言,私下里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去电视台举报。 尽管这样,S中每年的高考总是稳居市榜首,状元年年出自于此。 苏蓉蓉推着自行车和林艾一起走出校门,苏蓉蓉一路上都在说着某台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雷到极点,她都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林艾撇撇嘴:“那你还看?”不怕被劈死。 “我这是在接受锻炼,让我弱小的心灵在雷声中成长。” 两人挥挥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林艾家住在城东,每天上学都是坐公交车。冬天已经不远了,这两天气温在不断下降,她拉紧校服拉链,手缩进袖子里。 放学下班的高峰期,公交车来了,站台上的人一窝蜂地往里挤。林艾往后退了退,这不,后面又来了一辆,轻轻松松地上了车。走到后面刚坐好,就看见前方一个身影。有些人即使在千万人中,也会让人一眼就看到他,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气场。即使身于再平凡的环境,周身的光芒也不会被掩埋。林艾在公交车上看到许晔轩,着实吃惊不小。 每天校门口豪车汇集,这些公子公主上学的交通工具已然成为过路行人眼中一道绚丽的风景线。她和苏蓉蓉曾一起远远地看见,许晔轩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那车低调却毫不掩饰它的气派。 当时苏蓉蓉自嘲的说了一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林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像她这种每天挤公交车的人,与之就是云泥之别。守好自己的心就好,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可以幻想却不会轻易发生。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渐渐变黑的天空,长长的马尾甩出漂亮弧度。她想许晔轩不会见得要与她这个同学打招呼的。 四站之后,许晔轩下车了。林艾从窗外看着他的背影,修长的双腿迈着沉稳的步子,前方的大院,幽深的铁门,阻挡了多少探究的羡慕的眼光。 她不由得抿抿嘴,眼睛越来越深沉。 回到家时,电饭锅热着菜。看来妈妈已经回来过了。林妈妈是当地一所私立中学的英语老师,今年带了毕业班,事情特别多。其实林艾多次和妈妈说过,她自己回来可以烧饭,不用她来回跑,奈何妈妈总是坚持着,再辛苦也要回家给女儿烧顿简单的饭菜。 洗好手,林艾把饭菜端到饭桌上,青椒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和白米饭,简简单单。肚子早就饿了,一会儿一碗饭,大半的菜就吃光了。就着一碗白开水,暖暖的,喝着胃真舒服。把剩下的菜裹上膜,放进冰箱。 第二天午后,她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整个人慵懒得像只猫,眯着眼,椅子前前后后地晃着,书展开放在胸前。 “小艾,你的电话。”林妈妈走到她面前,声音柔柔的。妈妈总是这么温柔,怎么能治得了青春期躁动的猴崽子呢。 林艾跑到客厅,估计又是苏蓉蓉,这丫头周六周日没事总爱找她出去玩。 “喂,有话快说。”刚刚有点睡意就被打断了,林艾心里不免一阵狂躁。 “苏蓉蓉,不要装沉默!”电话那头一片安静,一点不像聒噪的苏蓉蓉的风格。 “是我,许晔轩。” 林艾一个手软,电话差点掉地上。 “啊——”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 “林艾,你的笔记还给你。”冷冷的语气。 “我不急着要,星期一给我吧。” 对方没有再说话,林艾对着电话喂了两声,没有反应,传来“嘟嘟”的声音。简直是莫名其妙。林艾拿着话筒,摇了摇头。 星期一,英语早读课上,林艾的笔记本回来了。她默默地收拾好,不在意地回头看看后面的那个位子,空空无人。 课堂上,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走神,英语老师叫她的名字叫了两次,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苏蓉蓉用手肘狠狠地戳了她一下。 “林艾,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这么白?”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年级的典范,老师从来不会怀疑她开小差的。 “林艾,你竟然会开小差?”苏蓉蓉悲痛不已,随即满脸悲愤,抱怨道,“果然老师的眼镜是有色的。” 许晔轩两天没有来上课。苏蓉蓉托着头,郁郁寡欢:“都第二天了,许公子怎么还不来,唉——” 林艾恍若未觉,抽出课堂笔记本,出神地看着,不知道笔记本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纤细的手指随意地翻开,竟然从里面滑出一片深红枫叶。她翻开正面,一怔。 YousmiledandtalkedtomeofnothingandIfeltthatforthisIhadbeenwaitinglong。 心莫名地怦怦地跳着,她迅速地把枫叶夹进笔记本。 那笔迹她是认识的,俊美大气,难得有人能写出这般的字体。向来大家都觉得她的字写得好,其实她的字多了几分温婉,到底少了些大气。那次看了许晔轩的试卷,第一眼就被他的字吸引了,原来真有人能写得如此好看的字。 她不知道这张书签到底算什么,是他当时翻看时,不小心夹进去又忘了拿?还是……她不敢往下想,诚然,每个女孩子都会被这优美的语句打动。周五,许晔轩终于回来了。 课间,班上的男生兴奋地坐在他的周围,讨论着周日的篮球赛。 林艾被英语老师叫过去,过段时间她要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大赛,英语老师对她寄予厚望。回来时,看到有人还坐在她的位子上,她就走廊上站了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短暂的几分钟而已,竟然——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走回座位,把那个男生赶走。只是这个世上从没有如果。 “林艾。”听见有人叫她,她立马回过头,随即眉头皱了皱。 又是陆子炀。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她不想和他接触。 可是她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下,陆子炀竟然会抓住她的手臂,她一惊,使劲甩开,回头愤怒地瞪着她。 “林艾,放学后见。” 见你个头,她暗骂道。 教室里也是一派安静,许晔轩周围的人都散了。林艾坐回座位上,心里仍然堵着气。 苏蓉蓉从洗手间回来,一路上听到其他人在私语着“陆子炀向林艾告白”。靠,她为什么偏偏那时候去的洗手间,早知道,她一定憋着。回来时,她假装“咳”了一下,悄悄打量林艾,没什么表情,她又“咳”了一下。林艾仍然看着手中的书。 她实在憋不住了,用手肘碰碰她:“听说陆子炀来找你了?说说嘛——” 陆子炀也算是年级“财”俊了,在学校也是大名鼎鼎,人长得英俊潇洒,学校的小女生明恋的暗恋的不知道有多少,总之,他在学校就是一个字——玩。 见林艾表情阴郁,苏蓉蓉也知道她估计是不高兴了。见风使舵,她笑呵呵地说道:“对了,这星期和Z中篮球赛,全班都要去。” “不去。”林艾幽幽地抛出两个字。 “不行,班级活动,作为班委更要积极主动。” 林艾翻了个白眼。放学后,林艾去英语老师那拿试卷。短短十分钟,回来后,班上就没人影了。苏蓉蓉还说等她呢,人都不知道跑哪儿了! 出了校门就看到大门口右边站着几个人,她无奈地叹口气,只好绕道了。对面有个巷子,穿过巷子拐个弯可以到站台了,林艾闷着头向对面马路走去。 这条老巷子,这几年一直说要拆迁,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地上斑驳的青石砖坑坑洼洼的,倒也显得清净。墙角处长满了稀稀疏疏的枯草。 “林艾。”背后一个男声响起,“我说过,放学见的。”陆子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地朝她走来。 林艾只当没有听见,继续向前走。突然两个人挡在她前面,近一米八的身高。 林艾抬起头,无奈地转身,看着陆子炀:“我同你不熟。” “可以慢慢培养的。” 几个人学生不像学生,看着就讨厌。 林艾冷着脸:“没有必要。” 陆子炀上下打量眼前的女生,他很早就见过她,高一开学时她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轻声细语,站在领导身边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后来,他有意无意地注意过她,一年多来永远霸着年级第一的宝座。现在这么近距离看着她,她的五官很精致,眉如黛,一双墨色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 林艾不耐烦地皱皱眉:“我要回家了。” 陆子炀一把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抵在黑暗发霉的墙上,把她圈住。林艾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其他几个人哈哈笑起来,一个个叼着烟,痞痞的。 陆子炀慢慢地靠近林艾,气息相近,一指摩挲着她的脸。 林艾别过脸,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你给我滚开!”她气得脸涨得通红,脚一蹬狠狠地一踢。陆子炀一个不防,竟然被结结实实踢了一下。他吃痛地弯下腰,脸色发白。那一下,她可是用足了劲。 其他人看到老大被一个女生踹了,顿时面露狠色。 “妈的,不想活了你!” 另一个人上来揪着她的衣服,“啪”地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来,顿时让林艾耳朵嗡嗡作响。 陆子炀咬牙切齿,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说白了,你不就是一野种,玩你怎么了——”怒极之下真是口不择言。 林艾死死地咬着唇,脸上的痛远远没有那两个字来得痛。 “你们在干什么?”许晔轩快速地走过来。看到林艾脸色红肿,双手紧握,气氛越加僵化,“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给我滚。”语气冷冽。 几个人也是认识许晔轩的,到底碍于他的身份,心有不甘地走了,一边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林艾几眼。 直到他们走了很远,林艾才低着头说了声谢谢,声音嗡嗡的,带着些微的鼻音,让人怜惜。 “我送你。” “不用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悲伤,有些伤是要一个人慢慢地舔舐,才能慢慢地愈合。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巷口走去,离巷子尽头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到底是忍不住回了头。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04 那天,幽暗狭窄的巷子,背着光,她看不清许晔轩的表情,也不会知道在她回头的刹那他眼里闪烁的光芒。 他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林艾……”丝丝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我送你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声音不大,可是很清晰。 那一天在林艾的记忆里,心疼过,却因为这句话温暖了。那时候的她心无旁骛,爱得纯洁,总有一股子向前冲的动力。 她的呼吸为之一滞。定了定神,抬起头,刚扯了嘴角,一阵生疼,脸现在一定肿得像猪头。 他怜惜地伸手覆上去,她“嘶”了一声,脸往右一撇。 许晔轩双眼一阵寒冷,叹了一口气:“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如果脸肿着回去,妈妈看见肯定会很担心,林艾想想也就随许晔轩去了。 许晔轩带着她进了一个小区,小区的名字是“万科国际”,她眯着眼看他。许晔轩好像有感应一般:“我转学后,为了上学方便,家里就在附近给我买了一个公寓。”一句话,说得轻轻松松。林艾哀叹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林艾一房间,就被客厅漂亮的落地窗吸引了。 许晔轩进了厨房,一会儿拿出一个冰袋。他坐到林艾旁边时,沙发一陷。 “用这个敷着,明天醒来就会消肿了。” “我自己按着吧。” 许晔轩后来就进了房间,林艾靠在软软的真皮沙发上,环视着整个房间。开始她还以为公寓是一室一厅,进来之后,才发现,三室两厅,欧式风格。自己家住的房子大概只有他这儿的客厅大吧。脸上冰冰凉凉的,敷了一会儿,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看到客厅的时钟,她惊得站起来。 “醒了?” “嗯。”林艾尴尬,不过她竟然看到他眼中的一丝宠溺、一丝温柔。 她把冰袋放在茶几上:“我要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了。” 许晔轩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林艾像触电般要缩回手,不过,对方很坚持,毫不松懈。 “林艾——” 她白皙的脸火辣辣的,像烧着了一般。 抬头望着那双深沉的眼睛,几秒钟之后,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许晔轩伸出另一只手环住她:“我之前说的话,你没忘吧。”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 想着刚刚她安睡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长发散着,头发滑滑的,他忍不住抚弄着。 客厅的水晶吊灯发出昏黄的光,许晔轩抬起低林艾的脸,林艾也望着他,她的眼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右脸还有些潮红。 许晔轩摩挲着她的右脸,柔声问着:“还疼不疼?” 林艾摇了摇头:“不疼了,好多了。” “以后一个人不要再走那巷子了。”他一字一字地说道。 林艾点点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这个时候,“咕咕”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她再一次尴尬要垂首顿足,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许晔轩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看着林艾脸红的样子,也不忍再打趣她:“好了,吃饭吧,我叫了外卖。” 事情的发展就这么顺其自然。 吃完饭,许晔轩送她回去。她家的小区是90年代的老小区,陈旧,冷清,两排的路灯灯光暗黄,也是选择性地亮着。 “这么晚回去,你和你妈妈怎么说?”许晔轩突然说道。 “我妈妈现在还在上晚自习,她带初三——有时候看晚自习,就住在学校宿舍。”林艾淡淡地说道。没有注意到在幽深的灯光下,许晔轩紧皱的眉头。 “我上去了。”她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不过她很开心,有人能与她分享。 “星期天下午我来接你。”许晔轩在背后说道,口气不容拒绝。 林艾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晚上,躺在床上林艾辗转反侧,往常这时候她早已进入梦乡了,今晚心一直跳得特别快,一切好像在梦中一般,只是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才让她相信真实的一切,脑海里浮现的某人的脸孔,她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星期天下午,许晔轩一点准时出现在林艾家楼下。 林艾和他一起出现在Z中时,不少人惊诧了眼,两座冰山走在一起,赚足了眼球。 怀里抱着许晔轩的衣服,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 “我今天赢了比赛有奖励吗?” “这应该问大赛组织。” 许晔轩轻笑:“你的奖励呢?” “和我没关系。”林艾清清嗓子说道。 “是吗?”许晔轩突然靠近她,笑意直达眼底,“林艾,你现在可是我女朋友。” “我没说过。” 许晔轩看她嘴硬的样子,也不和她闹了。 当林艾抱着许晔轩的衣服,坐在看台上时,苏蓉蓉穿过层层人群坐到她身边:“林艾,你和许晔轩好了?”这么直接的话,也只能出自苏蓉蓉之口。 林艾无奈:“谁说的。快看比赛。” 苏蓉蓉当然不信,直觉告诉她两人之间绝对有问题,忽然之间,她想起来,一把抓住里林艾的手。 “上星期一早晨我看到许晔轩了,我那天赶来补作业,结果看到他比我更早,在你座位上逗留一下就走了。”苏蓉蓉嘴角浮起一抹暧昧的笑容。 林艾看着赛场上跑动的他,想起了冷漠的他,傲气的他,温柔的他。现在,他站在数米之外的球场中心奔跑着,有一瞬她感觉到他的眼神向她的方向看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神采奕奕。 之前也是见过他打篮球,却不知道他打得这样好。精准的三分球、快速的运球,让人防不胜防。想到之前她对他说“那么多人追着一个球,有什么意思”,那时他一定在心里鄙视她。 场上,尖叫声四起,原来女生也如此热衷篮球,到底是看球还是看人? 最终,S中获胜了,许晔轩咕噜咕噜地灌着水,林艾递过他的衣服。 “那个苏蓉蓉在外面等我一起回去。”林艾看看他的脸色犹犹豫豫地说出来。 “哦,那好,一起走吧。” 林艾一惊:“那我和她说我还有事,让她先走。” 许晔轩扯了扯嘴唇。 要是他们三人一起走,苏蓉蓉指不定问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来。对于林艾的说辞,苏蓉蓉一口咬定,林艾是重色轻友的家伙,气冲冲地奔了。 “苏蓉蓉,生气了。”许晔轩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林艾蔫蔫的样子,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拉着她的手。 林艾一直沉浸在好友生气低落的心情中,反而忽视了许晔轩在光天化日之下牵着她的手。 学校里渐渐地也传起了两人交往的事,只是从没有人亲口来证实。毕竟一个是年级第一,一个副市长公子,谁敢问。 半个月后,陆子炀转学。林艾是在12月最后一天知道的,当时她刚刚和许晔轩一起度过了圣诞节。 那一天发生的事,让她觉得现实真的很残忍,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虚幻的泡泡,轻轻一戳,就破灭了。 十七岁的林艾心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她最爱的妈妈,一个就是突然闯入她生命的许晔轩。 当然,谁也无法取代她妈妈在她心中的位置。 十二月三十一日,冷冬的到来让南方小城显得有些萧瑟,S市告别了连日来的阴冷低沉,迎来了难得的阳光沐浴。林艾,最受不了冷天了。每每到了冬天,无论穿多少衣服,她都手脚冰冷。尤其是她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又红又肿,一节一节的,像胡萝卜。苏蓉蓉常常嘲笑她。丑倒是没什么关系,那种钻心的痒,就像蚂蚁啃噬,她常常挠啊挠,有时候皮都给挠破了。 许晔轩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手会肿这样,他让朋友带了很多名贵的药膏,给她上药的时候,听她说道:“这个是初中那年打雪仗给冻的——”药膏涂上去,清清凉凉的,还有淡淡的香味。 和许晔轩在一起后,林艾隐藏的调皮小性子渐渐地也显出了,时不时地把自己冰冷的双手伸进他的脖子里,看到许晔轩抽气的表情,她总会呵呵地乐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狡黠地闪着笑意。 许晔轩看到她露出白白的牙齿,眼睛像明星一般璀璨,他狠狠地扑上去:“你这个可恶的小东西!” 此后的人生,许晔轩再也没有遇到过有谁的眼睛能像林艾一样纯净。 那一天刚下课,老班就让林艾去了办公室,这一次没有去那个喧闹的办公室,而是上了楼,朝最里面的一间走去。 进去后,校长正在沏茶,里面的黑色皮沙发上,一位雍容华贵的女性优雅地坐在那儿,紫色的长呢大衣,黑色的高跟鞋。林艾只看到她的侧面,皮肤白皙,当她转过身来时,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林艾一番,短短的几秒,林艾顿觉浑身发冷。 “李校长,今天我来找您,是为了晔轩。他转学过来,我们平时忙,也没时间管他。”原来她是许晔轩的妈妈。 “这不前段时间,和陆家儿子有什么摩擦,我想您也清楚。这孩子到底年轻,什么朋友都交,还请您以后多多关照。”许妈妈优雅地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林艾尴尬地低头,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句“什么朋友都交”,语气的轻视可见一斑。她的心瞬间就沉下去了。 校长打着哈哈:“晔轩这孩子不错,上次统考还是年级第一,就是和林艾并列的。”说着看看林艾。 林艾怔怔地站在那儿,直觉手脚仿佛有千斤沉重。 “是吗?你就是林艾,我听晔轩常提起你。”林艾清楚许晔轩肯定不会在他母亲面前提她。 “你们现在高二,学习到底是最重要的。晔轩这孩子从小贪玩,真怕把你的学习给耽误。” 林艾的心一凉,脸色慢慢地惨白。好在下节课的铃声救了她。恍恍惚惚地回到教室,一节课,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课间的时候,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许晔轩长腿蹬了下她的椅子,林艾一动没动。 “怎么了?”之前进来时就发现她有点不对劲了,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林艾还是趴在桌上,脑子里乱得很。许晔轩看着她懒懒的样子,站起来,担心她受凉了,正要伸手摸摸她的头。 林艾倏地歪过头:“我没事,就是没睡好。” 许晔轩显然不相信这个理由,盯着她。 她讷讷地说:“我亲戚来了,肚子疼。” 他的脸不可思议地惊现一抹红色,过了一会儿,就出了教室。 苏蓉蓉尿遁跑着回来坐下:“呀,刚刚我在门口,看到许晔轩脸色红润,发烧了?” 一会儿,许晔轩进来扔给她一个饮料瓶,林艾接过,烫烫的。 “听说焐一下会好点。”他低低说着,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苏蓉蓉傻傻地张着嘴巴,冷漠的许晔轩竟然了解女生这么私密的事,她一脸抽搐的同时眼睛化作利箭扫向林艾。 自从和许晔轩在一起后,很多时候,两人一起窝在他的公寓,吃晚饭,写作业。很明显,林艾今晚心不在焉,转着笔,一道题目都没写。许晔轩拿起她的作业,敲了敲她的脑袋。 林艾如梦初醒,瞪了他一眼。 “不想写了,去找本书看看。” 许晔轩有一件书房,里面摆满了书,这也是林艾在这里待得最多的地方。书房连着露台,露台上养了十几盆花草,林艾想着春夏天时,香飘四溢,姹紫嫣红,一定很美。 她随意地拿起了一本散文,眼睛一扫,突然看到旁边有个相册。她好奇地翻开了一看,原来是他的照片。 许晔轩进来就看到她一边看着一边笑。 “看什么呢?” 林艾指了指照片,那是他初中的毕业照。 “你们班的女生挺好看的。” “嗯,没注意过。” “咦——” 这张照片有些旧,颜色泛黄,显然不会是许晔轩的。 许晔轩探身一看:“我爸爸的。” 林艾细细扫过上面的几个人,脸色一怔,手指轻微地颤了一下。许晔轩看着她望着照片,伸手环住她:“这个是我爸爸——”他指了指,“当时他好像在C市吧,都十几年了。” 林艾合上相册:“你和你爸爸不怎么像啊!”话音刚落,就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两人走出来,客厅里多了一个人,林艾已经见过了——那是许晔轩的妈妈。 许妈妈站在客厅里,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 “妈,你怎么来之前也没个电话。我同学——林艾。”许晔轩对于母亲的突然造访显然不乐意了。 “阿姨好。” “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好好招待同学。林艾,你就当和家里一样。我先走了。” 原来人人都是演戏的高手。 许妈妈一走,林艾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该回去了。” 许晔轩什么也没说,拿起钥匙和往常一样要送她。 “现在还早,我自己回去吧。” 走出小区,林艾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一幢幢高楼,万家灯火,心里一片怅然。出了小区门口,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鸣笛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一靠,车子却停下了。 侧头一看,车门打开,许妈妈从里面走出来。 林艾第一次坐在这样的咖啡馆里,清静幽雅。许久,许妈妈抿了一口咖啡说道:“林艾,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顿了一顿,“你的情况,我都清楚。” “阿姨,您有话就直说吧。” “好,不要再和晔轩在一起,你们不合适。” 老祖宗几千年的传统,门当户对,虽说现在时代在变,人的思想也在变,然而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时是不会改的。往往越是自恃高身份的,越是在意这些。 林艾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呢?多年以后,她想起这段会觉得自己当时真不懂事,年少轻狂吧,自己几斤几两都没有掂量。 “阿姨,您为什么不找晔轩说?” 许妈妈笑了起来:“觉得咖啡怎么样?”眼前这个女孩子聪明漂亮,然而,她不喜欢。 林艾诚实地说道:“很苦。”她不喜欢。 许母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可是晔轩很喜欢。”她的儿子她清楚,你越是说,他越是反抗。儿子本来和她就不亲,总不能为了这么个无关痛痒的人,又伤了他们母子的情分。 回到家里,妈妈还没有回来。林艾写完作业,打开二十一寸的熊猫彩电,家里冷冷清清的,她将电视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不停地换台,换了三四十个台也没找到有一个有趣的。换到省台时,正好在播晚间新闻,某某领导去哪儿视察了,某某地方经济又有飞速的发展了。 脑海突然有样东西一闪而逝,林艾匆匆跑到书柜旁,她记得很久以前她在某本书里看到过,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颓然地躺倒床上,眼睛突然扫到妈妈枕头旁边的一本书《安娜卡列尼娜》。封面已经有些破损了,书页泛黄。 这本书,估计已经很久了。 快速地翻了一下,果然,找到了。 林艾细细地看看,又放回去了。 05 元旦三天假,许晔轩和家人回了N市。许家的根基在N市,许中勋在S市也只是走个过场,几年或许更快,就会调回N市的。 林艾闲闲地看着从许晔轩那边拿的书《射雕英雄传》,正看到穆念慈为救杨康,替他换血,心想一个女人到底爱到什么程度,愿意为他去死,穆念慈是傻,一个“情”字而已。 林妈妈难得在家休息,坐在阳台上,给林艾织毛衣。这件毛衣去年三月份就开始织了,本来打算给林艾这个冬天穿的,后来学校安排她带毕业班,也没什么时间,看来只能等到明年冬天才能穿上。 林艾放下书,搬起小板凳,坐到妈妈旁边,拿起线球,帮妈妈放线。林妈妈的手指修长,一上一下的,速度不算快。 林艾看了半天,又把图研究了一下,缠着妈妈:“妈,让我试试,就织几针。” 林妈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织不好我可不拆,反正是你穿,到时可别嫌难看。” 林艾动作有些慢,针法是没错,就是有些紧。她自己倒是很满意。 林妈妈看着林艾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针。冬日午后的阳光,毫无力气。偶尔织错了,抬起头,冲着她吐吐舌头,她的女儿,还是,身心健康地长大了。 “小艾,前几天我听楼下的王老师说,每晚都有个男孩子送你回来。” 林艾脸一红,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妈妈,是我同学。” 林妈妈了然地笑笑,拿过毛衣,小指缠了几道毛线。林妈妈对林艾是开明的,这个女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见妈妈不说话,林艾以为她生气了,小心翼翼地叫:“妈。” “嗯。”林母语气上扬。 “妈妈,我们约好一起去B大。”林艾看着母亲的眼睛。母亲的肯定才会让她心安。 听了林艾的话,林妈妈微微垂下眼帘:“那就好。” 这三个简单的字,让林艾开心地抱着母亲的胳膊。 “小心针——” 小长假回来后,同学们都有些倦怠,上课时没精打采,也许是假期综合征,也许是季节的原因,都要冬眠了。 下午的活动课,大家都跑体育馆疯去了,苏蓉蓉死活要拖林艾去。林艾指了指自己的熊猫眼,昨晚抱着《射雕英雄传》,看到凌晨两点。她现在是困得双眼都睁不开,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 趴在桌子上,手臂被压得麻麻的。这样的睡姿真不舒服,大脑都要缺氧了。 感觉有人在推她,眯着眼,她抬起头来。 “你怎么回来了?” 许晔轩从她旁边经过,那双狭长深邃的眼里泛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低下头,扫了她嘴角一眼:“口水!” 林艾脸腾地红了,条件反射性地立刻用手朝嘴角抹去,结果干干的什么也没有。知道自己被耍了,她斜了他一眼,又趴下来。 许晔轩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带着宠溺,心情很好。回到座位上,看着她这样,又是不甘心。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背上画着。 “不要睡!”许晔轩在后面用脚踢了踢她的椅子,背后轻轻柔柔的,挠得她痒痒的。 “猜猜我写的什么?” 一笔又一笔,一顿一转。 起初是一怔,后来想想刚刚他戏耍她,于是说出三个字“你是猪”,语调上扬,带着窃喜与得意。 许晔轩一愣,随即的话,让林艾的脸一直红到放学。 “猪?是吗?那我眼前趴着的不就是头母猪——” 这样的时光,让林艾在两人分开后,心痛得不行的时候也会在回忆里寻找些什么。许晔轩没有对林艾说过那几个字,那番情谊背后的几个字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林艾第二次进校长办公室时,出来时看看天空,明明是湛蓝的一片,却怎么让她有种压抑的感觉,连呼吸都是痛的。 同样是在课间的时候,她再次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只不过这一次又多了一个人。校长、许晔轩的母亲,还有她的妈妈。 林艾在看到妈妈的一刹那,觉得胸口有一块大石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看向妈妈,这样的情境就好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她这一生,她的妈妈就是她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让她的妈妈受到伤害。 校长已经相互介绍过了,林妈妈腰杆挺得直直的,双手交叠。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也只有校长室的挂钟滴答作响。 许妈妈没想到,林艾的妈妈这样淡定,在校长介绍她的身份后,林妈妈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切泰然自若。 最后,她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让你们费心了。”说完就站起来。许妈妈被噎得死死的,高雅端庄也掩盖不了她眼神的厌恶,她们就是小市民一般,看到好东西了扑上去就哄抢。 林艾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的耳朵一直嗡嗡响着。 林妈妈拉住林艾的手回去了。 林艾第三次与许妈妈见面,以落荒而逃的形式谢幕。整颗心冰冷而绝望,心痛得早已失去了知觉。 林妈妈步伐仓促,出了校门,林艾抽回了手,停下步子。林妈妈也转过身来。 林艾眼里含着泪水,一直没有流下来,她让妈妈难堪了。 看着女儿强忍着泪水的模样,林妈妈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摸一摸她的脸。 “妈妈,对不起。” 林妈妈笑了起来:“傻孩子,怎么和妈妈说这个。”看着妈妈苍白的脸,林艾死死地握着手,指甲都陷进肉里,可是她都不觉得疼。 十七年来,和母亲的相依相靠,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断的。她知道母亲为了她受了多少罪,她怎么能让她如此难堪呢?她不甘心,她恨——还来不及思索更多——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的身体突然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嘴唇毫无血色。林艾慌乱地抱着妈妈,零下七八摄氏度的天气,妈妈的额头竟然冷汗直冒。 幸好旁边经过的路人帮着她把妈妈送到最近的医院。有时候,在你最落魄、最需要帮助的阶段,往往是那些陌生人的突然涌现拉了你一把。对此,林艾总是心存感激的。 医生给林妈妈吊了两瓶葡萄糖,说是劳累过度,一时怒极攻心,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听了医生的话,林艾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病人长期不吃早饭,平时要注意点。”医生冷冷地说完就走了。林艾茫然地看着医生的背影,脑海里白茫茫的一片。 那天放学的时候,许晔轩一直在教室里等她。她桌上的书还分开着,刚刚那道化学题才解了一半,中性笔笔套都没来得及套上。她常常忘记套上笔套,往往笔掉地上,拿起来划了划,不是小圆珠蹦掉了,就是断断续续不出水,为此,她总是眉头皱皱的,一脸的心疼。 许晔轩一直等到很晚才回去。晚上就开始发起高烧,许妈妈亲自过来照顾他。 这次高烧来得猛,他这种常年不生病的人,病来如山倒,几天的时间,人就消瘦了一圈。许妈妈心疼了,天天变着法子熬大补汤。 等到他回去上学的时候,林艾的桌位空了。 他问了苏蓉蓉,苏蓉蓉也说不清楚。他打过她家的电话却一直都是忙音。放学后,他跑到林艾家楼下,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期末考的时候,林艾回来了。整个人都消瘦了,原本巴掌大的脸现在更小了,一双眼睛嵌在脸上,楚楚动人。 每场考试,她开考前才到教室,却总是第一个交卷。 最后一场考试,许晔轩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监考老师好几次走到他身边提醒他,他都无动于衷。 一个小时过后,林艾收拾好东西,站起来。他也哗地站起来,跟着她一起交卷了。监考老师无奈地收起了那张空白试卷。 林艾没有理会身后的许晔轩,径直往前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想了想,放下书包,从包里拿出那本厚厚的《射雕英雄传》。 许晔轩看到她停下来,上前,原以为她是……没想到,她却递给他书。许晔轩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僵硬。 林艾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她怕自己会爆发。她清楚地知道,他们谁都没有错,错的是人生。 等了好一会儿,许晔轩接过书:“为什么?” 林艾咬了咬嘴唇,望着眼前的少年,原来消瘦的不只是她,想到突然倒下的妈妈苍白的脸,不想让妈妈、自己再难堪了。 “市长公子我高攀不起。” 一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扎向许晔轩的心窝。 “你——”许晔轩冷笑,顿了顿,“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生命中有一个人是无法取代的,就是她的妈妈。她可是饱受轻视,饱受难堪,她绝不会让她的妈妈同样遭受。也许她没有能力,可她不怕。 林艾扬起了头:“回去替我向你母亲问好。” 许晔轩的心沉了一沉。 林艾华丽地转身,不是不伤心,也许就是上天所说的缘分天注定。这一切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许晔轩看着手中的书,摩挲着,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她的温度。他嘴角上扬,冷笑了一声,右手一扬,池塘里溅起一阵水花,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却改变不了沉落水底渐渐腐蚀的结局。 高二下学期,S中发生了两件大事,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林艾决然地由物化班转到了政史班,这件事在年级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然而不久,许公子的转学让S中的女生们暴躁了,S中惋惜不已。 时间可以抹平一切涟漪,青春还在继续,我们能否在时间的旅行中,机缘巧合,再一次遇到曾经的那个你。也许,等待的那个人未必就是最初的那个。 第三章节 放弃了,我们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06 林艾做了一个梦,梦很长很长,梦里回到了高二的那个冬天,她感到很冷很冷,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身上冒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后背潮湿一片。尽管她这几年她从未主动想过那段青春,可那一幕幕却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她是被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惊醒的,屋外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星星点点地洒进来,她眯起双眼,往上挪一挪,慢慢地撑起身子,感觉到左手手背上一阵刺痛,手一缩。抬起来一看,鲜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慢慢地往上回流。 她撇一撇嘴,自己是没那个能力给自己扎针了。下巴抵在手背上,右手快速地把针头给拔了,痛也只是一闪而逝。 食指按着左手背,倚在床头,这才打量起房间,十几平方米的房间,清清爽爽的,只有一张床,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白里带粉色的花,她叫不出名。花儿素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花上面还有些水滴,看来是放进来不久的。 房间里的黑暗让她有些压抑,她掀开被子,随意地穿上地上的鞋子,准备去拉窗帘。刚站起来,一阵眩晕,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较弱了。扶着床沿坐下来,一分多钟而已,门打开来了,听到有脚步声,她回头。 “你怎么起来了?”来人是沈欣然,一脸的担心,放下手里的保温桶。扶着她躺下来,拉起被子把她盖得严严实实的,“你可别再折腾了,医生说你高烧引发肺炎,都昏睡了两天了。” 听到欣然这么说,她惊讶的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沈欣然拿来保温桶,盛了一碗粥,端着:“早上去老粥吧买的,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说着挖了一勺子。 林艾冲她腼腆一笑,伸出手,接过碗:“我自己来。”让人喂着吃,多么遥远的事了。 “矫情!” 热热的粥冒着热气,喝了足足两碗,林艾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她半倚在床头:“你送我来医院的?” 沈欣然支吾了几句:“舍管阿姨上去查卫生发现的,送你到医院后,就打电话给我们了,阿姨说你当时都烧糊涂了,幸好被及时发现,不然……” 看着她身上空空荡荡的病号服,才知道林艾是这么瘦弱。 “怎么选了这个病房啊?”一看就知道花费高,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 “欣然,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 沈欣然皱皱眉:“你再留院观察一下吧。” “不了。”几天没去迷瑟,又没请假,不知道会不会炒她鱿鱼。想到那一大堆事头就疼,林艾揉了揉太阳穴。 沈欣然看她一脸坚持,知道劝不过她。林艾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办出院手续。”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足足的,林艾慢慢地一个一个解开扣子,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一点都不觉得冷,半个袖子搭在右手臂上。 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林艾整个后背雪白的一片,及腰的黑发披散着,暴露在来人面前。 林艾原以为是沈欣然去而复返,拉紧衣服,转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煞白的。 “对不起。”来人迅速地退了出去,拉上门。 足足过了五分钟,敲门声才再响起来。 林艾已经换好衣服,床铺上没有一丝褶皱,一旁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病号服,看到他没什么表情。 许晔轩走进来,灼灼地盯着林艾,问了一句:“你要出院?” 林艾点点头没作声,兀自把东西塞进包里,没有想到他会来。 “林艾。”他无奈地叫了一声,立马拉住她的手腕,细细的,不足一握,心毫无预兆地一抽。他无法抑制地从背后环住她,鼻尖传来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竟觉得如此真实。 “小艾——”声音艰难哽塞。 林艾的手倏地一僵,后背传来灼热的体温,熟悉却又陌生。 许晔轩低下头看着她柔和侧脸,眼底闪过几丝隐忍的伤痛。 三年了,从进校的第一眼看到她,她就一直避着他,他也就装作不知。只是在上课的途中恰巧遇到她,匆匆一瞥,或者在图书馆时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 林艾别开眼睛苦笑了一下:“我们到底不同,你是市长公子,我什么都不是,说难听点——”“野种”这两个字,她背负了二十多年了。 许晔轩双手蓦地一紧:“不!林艾,我们可以!”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林艾摇了摇头,眼中隐隐泛着晶莹的水光,她吸了口气,快速地垂下头。回到宿舍,几天不在竟然有种怀念的感觉,到底住了三年多了,再旧再破对这里也有感情了。 沈欣然今天陪了林艾一天。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林艾心里很是感激。 “欣然,我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沈欣然把包里的药放到林艾的桌子上,提醒她记得吃。 “对了,欣然,你把医院的发票给我,一会儿我去取钱。”林艾想着住那么个病房就肉疼。 沈欣然的脸色微微一顿,抿嘴笑道:“你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林艾笑了笑,她的朋友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三天没有去迷瑟,再去时林艾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矿工三天不知道会不会被解雇,而她现在确实非常非常需要这份工作,这里的收入还是颇丰的。 吧台里的Jack看到她,挥挥手。林艾走过去。 “嘿,几天没见了,还以为你不来了。”Jack颇有深意地挑眉毛,这里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来了几天有的就不来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林艾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 走进二楼VIP8号包厢前,今晚和Candy搭班,进去时Candy面色有些严肃地提醒她,一会儿注意一点。她心里明白,看来又是什么大人物。 林艾朝Candy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感谢她的善意。只是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避也避不了。 将酒放在棕色托盘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林艾不懂酒,可也知道能送进VIP包厢的酒该是多么名贵。 经过走廊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男人搂着一个杨柳细腰的姑娘,姑娘带着明媚的笑,青葱细指搭在那肥硕的臂膀上,十个鲜红的指甲明亮亮的,即使在暗淡的光线下依然那么刺目。林艾默然地低下头退到墙边,身子都贴上冰冷的墙壁了,在这里,总要学会适时的弯腰,适时的视而不见。 端着酒进了VIP8号包厢,里面坐着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三个时髦的年轻女孩,俊男美女,桌子上杂乱倒着七八个瓶子。 暗角最边上男人一个人孤单地喝着酒,林艾进来后就发现他已经灌了几杯了,银色的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此刻,胸前的几个扣子已经随意地松散开了。她的目光慢慢上移,男人五官俊朗,眉毛浓浓的,嘴唇薄薄的,人们常说唇薄的人薄情寡性,林艾暗想他们这类人估计长情也算是人间稀有了。 她细想起来,她来这上班的第一晚让她喝酒的不正是眼前这人吗? 男人浑身散发的气息让人感到压抑。林艾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收回眼神,上身挺直,曲着小腿,将酒放在桌上。 男人抬头嘴角冷冷一扯,看了林艾一眼,眼波一转,冷冷的眼神,随手扔给她几张小费。现在的她早已坦然受之,来这里的人,一半为了钱,一半为了玩,她自己清楚现在的身份。 出了包厢没走几步,眼前微微虚晃,抬手扶着墙壁,身体到底还没有痊愈。幸好之前问Candy借了腮红,遮住了一脸的惨白。 回到后台,林艾从包里拿出一包雀巢速溶咖啡,一块钱一袋,廉价的咖啡,效果还不错,一杯下肚,精神就好多了。 打起精神,还有几个小时呢。站在吧台边,林艾接过酒小心翼翼地端着。拐过拐角,突然间一个结实的身体就向她撞来。她身体一晃,手一抖,酒瓶噼里啪啦地坠落到光洁的大理石面,瞬间地上一片狼藉,碎片、酒水到处都是。 林艾的理智崩塌,看着裂口的瓶子汩汩而流的液体,瞠目结舌,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她赔不起!肇事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竟迈着步子虚晃地向前走去。 林艾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此刻有两簇火在燃烧,灼灼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喂——” 钟朗喝了很多酒,只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半路竟然和人撞了,他不甚在意地向前走,只是感觉背后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强烈,他猛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清丽的容颜,那双漂亮的眼睛正愤恨地瞪着自己,顿时他的酒也醒了不少,眼睛似笑非笑。 林艾把这事上报给经理,经理只说了一句“没事”,然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带着林艾不懂的笑意。 凌晨四点半下班后,Candy让林艾在休息室眯会儿天亮再走,林艾摇了摇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去了那家网吧。老板看了她好几眼,又看看墙上的大钟。身份证都给瞧了好几眼,最终给她了。 网吧里的气味和酒吧也差不多,在她看来,这边比酒吧可干净了许多。旁边有几个男生,估计是连众打游戏,时不时地喊上几声。林艾听了心里倒踏实一点。 现在困得不行,却是又睡不着。 半天才打开电脑,网速卡得不行。旁边一个女孩子竟然在看《还珠格格》。 当年几位演员可能都没有想到一部戏会改变他们的一生,林艾也是看着“还珠”长大的一代人,随即也搜了出来。 看着小燕子机灵的样子,心情放松了许多,困意也慢慢袭来,就趴在桌角眯一会儿,没想到这一眯,醒来都八点多了。手臂麻了,脖子僵硬得难受。脸上留着几条红印,看着触目惊心。 去老粥吧,打包了三份粥,自己的皮蛋瘦肉粥、欣然的鸡丝粥、薇薇的银耳八宝粥。 回到宿舍,两人都在呼呼大睡,林艾把两人叫醒。她自己简单地洗漱一下,呼呼地把粥喝了才爬上床蒙头大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头昏沉沉的,又渴,水瓶里竟是一滴水都倒不出来。她无奈只好拎着两个大水瓶去水房打水。正巧在楼下碰到那天送她去医院的阿姨,阿姨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天太冷了,站在门口,不停地跺着脚。 “阿姨,那天谢谢你了。” 阿姨看到林艾,也认出她来,连连摆手,说道:“谢我干什么呢?多亏你男朋友,要不是他打几个电话没人接,坚持让我上去看看,我也不知道。” 林艾身子一僵。 阿姨看着林艾没说话,继续道:“小姑娘啊,那男孩子不错啊,我看他那天在楼下站了大半天,大冷天的,吵吵架就算了啊!” 看着阿姨嘴巴一张一合,林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阿姨的第二句话开始,她的眼里便满是震惊,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着难以置信,双手无力地提着水瓶。原来一切是他的安排,这么做又有什么意思呢?难怪住那样的病房,难怪欣然躲躲闪闪的,难怪那天他的脸色有着一些潮红,他的手那么灼热。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滚烫的开水哗哗直下,水瓶的水往外溢。水花四处飞溅,她胸前一会儿就潮湿了,周边热气腾腾,迷雾层层。 “同学,同学,你的水瓶满了。同学!” “哦,哦,不好意思。”林艾回过神,快速关上龙头歉意地说,“谢谢。”她紧抿着唇,拎着两瓶水回到宿舍。 沈欣然已经起床了,薇薇刚刚被老乡急电给招过去。 沈欣然迷迷糊糊的,用乳液有节奏地拍着脸,噼噼啪啪的。 林艾放下水瓶,给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水,捧在手里,掌心暖暖的。她眯起眼看着沈欣然:“欣然,我刚刚取了钱,上次的出院费多少来着?” 沈欣然的手悬空在半空中,停下了动作:“那个你等会儿,我一会儿找找收费单。” 林艾沉默了一下:“不是你交的吗?怎么会记不清楚?” 沈欣然讷讷的,眼神微微闪烁。 良久,林艾扯了一个笑容:“住院费谁付的?”顿了顿,“是不是许晔轩?”虽然是问句,答案明显是肯定了。 沈欣然嘿嘿了两声:“你都知道了?”她也很无奈,一边姐妹情深,一边又是她心目中的大神,左右为难。 那晚,林艾高烧不退,她亲眼看到许晔轩坐在林艾的病床边,看着林艾时眼里的心疼爱怜,她不会看错,假不了。 接到许晔轩的电话时,一个很好的声音,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能接到许晔轩的电话,当时对方自报家门,她惊得立刻站起来,诚惶诚恐,大神啊! 许晔轩告诉她林艾住院了,她心里顿时冒出无数个疑问。 她怎么不知道林艾和许晔轩认识?大家三年同学林艾竟从来没有提过。 “给我许晔轩的电话。” “你没有?”沈欣然满脸的不信,“你住院什么的都是他安排的,明明很熟,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看到林艾越来越郁结的脸,沈欣然适时地闭上了嘴巴:“喏,这个。”沈欣然按了按手机,递给林艾,“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艾翻了一个白眼。 “好吧,我不问了。”沈欣然耸耸肩。 电话很快接通。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曾经熟悉的声音,“哪位?” 林艾咬咬唇,五年来,她不是不想,而是想得心都疼了。 “小艾——”许晔轩迟疑地叫着她,声音明显地提高了不少。 “谢谢你。”她只是想单纯地说声谢谢你而已。 “你明知道的——” “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一会儿我把住院费打你卡上。”她吸了气,渐渐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不用。”他淡淡吐出这两字,声音明显没有了刚刚的激动。 “我知道你们家并不缺这点钱,但是非亲非故的,我也不能占你这点便宜。”指不定他母亲又会来找她难堪,还是算清的好。 “林艾,你非要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吗?”许晔轩顿时无力,他知道了他母亲当年对她造成了伤害,可是…… “呵——”林艾轻笑,“我们的关系……”声音一扬,“也不过是曾经的半年同学而已。” 她等了等,许晔轩没有发短信过来。 “欣然,你知道我住院费多少?”她总觉得沈欣然肯定知道。 “你真要还给许晔轩?”给他人家也未必要啊,人家在乎的可不是钱!沈欣然腹诽着。 “哪有欠钱不还的道理。你快说吧。” 沈欣然报了一个数,林艾听了当场一阵肉疼,住院两天,这么贵,医院果真是白的掩藏不了黑心。 从钱包取出钱,数了数,她得不眠不休几个晚上才能挣回来啊! “帮我把钱给许晔轩。” “我不。我和他不熟。”她可不想蹚这浑水,虽然不知道中间事,大概也看得出两人之间的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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