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律师,宁可自从遇到金牌律师顾律后, 便觉得,关于冤家路窄这回事,真是没有最窄,只有更窄。初出茅庐就杠上他这个业内神话也罢了, 第一单CASE在他手下惨烈败北也罢了。但竟然,就连出门参加个婚礼,都会撞上这尊大神。 不靠谱的师兄临阵脱逃,居然还要劳驾顾律送她回家。夜黑风高,有美男同车什么的,难道真是滋生JQ的温床! 不然,她怎么会怦然悸动,他为何瞬间失神。交错的人生一旦开始,心动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是,心动之后,何路可走。 授业恩师莫名的固执反对,前男友功成名就后的重新示好。 还有笼罩在顾律闪亮的外表下,让她看不穿的层层迷雾。 她曾经自一场夭折的爱情中狼狈逃离,而这一次, 爱这么近,你那么远,我要如何,才能抵达有你的远方。 作者简介: 夏忆然,典型的双子座,是一个终日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姑娘。懂得感恩与珍惜,骨子里透露着一种固执。出版长篇作品有《住在时光里的尘埃》,《时光,请将我遗忘》。 目录: 第一部分 第一章往事重现 第二章初次交锋 第三章不想认输 第四章剑走偏锋 第五章婚礼再会 第六章真相背后 第二部分 第七章乍见故人 第八章不速之约 第九章惺惺相惜 第十章心事难言 第十一章风波骤起 第三部分 第十二章再度回归第一部分第一章往事重现 第二章初次交锋 第三章不想认输 第四章剑走偏锋 第五章婚礼再会 第六章真相背后第二部分第七章乍见故人 第八章不速之约 第九章惺惺相惜 第十章心事难言 第十一章风波骤起第三部分第十二章再度回归 第十三章意外之夜 第十四章巴黎追爱 第十五章决定面对 第十六章平地惊雷 第十七章艰难抉择终卷执子之手番外第一章往事重现“宁可,你已经跟了我这么久,是时候正式出道了。” 从五十多岁的陆海欣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乌黑的披肩卷发更把她脸上的锐气凸现出来。 “谢谢师傅。”宁可难以形容此时激动的心情,朝陆海欣深深地鞠了个躬。 “怎么样?”深棕色的大办公桌上放着两份文件,陆海欣把它们平行推到宁可面前,指了指两份文件,“第一个案子,想做刑事还是民事?” 阳光一下子从窗外涌了进来,倾泻在两沓白色的资料上面。宁可的视线在两份文件上来回游离了一番,最后颇有自信地抬起头,对陆海欣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用律师职业性的语速口齿清晰地说道:“律师界有句俗语——要赚钱,做民事;要扬名,做刑事。我想师傅你是懂我的。” 陆海欣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左手的文件往前推了推,“很好,这个CASE关注度很高,希望你好好把握。” 宁可接过起诉书粗略地看了一下,随即瞪大双眼看着陆海欣,“故意杀人罪?第一个案子就让我接这么棘手的?” 陆海欣笑了笑,身子往前一凑,“这不是一般的杀人案,本案的死者是房产大亨胡文泽,被告人是他妻子廖蕾,而你是辩方律师。” 宁可的嘴角勾起一抹波澜不惊的弧度,“那诉讼标的(注1)一定很可观,打赢的话能赚好大一票。” “赚钱是其次,主要是这个案件的关注度够高,如果你打赢了的话,就可以一夜之间扬名律师界。” 宁可捧着文件抿唇点了点头,从表情上看出一丝迫不及待。 “过几天我会跟你详细谈一下案件的细节。”陆海欣戴起桌上的老花眼镜,低头看起了手边剩下的那份文件。 宁可微微颔首,往门外走去,“师傅那我先出去了。”踩着高跟鞋走到门口,刚触碰上把手,就被身后的陆海欣叫住:“哦,还有件事。” 宁可侧过头嫣然一笑,精致的妆容在斑驳的阳光下和原本就出尘脱俗的脸相得益彰,“什么事,师傅?” 陆海欣拿下眼镜架在鼻梁上,刚才温柔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那个原告的代表律师你稍微注意下,是锦天律所的人,和你年纪差不多,听说打了两年官司,到现在没输过。” 宁可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更加兴奋,“我就喜欢和高手过招,才更能显示出我的水平。” 陆海欣朝她笔直伸出一根食指,“好,就喜欢你这个气魄,你也知道我们和锦天律所一向势不两立,这次给我好好出口恶气。” 宁可笑着点头,“必须的,师傅。” “那个律师叫顾律,有空去调查一下。”陆海欣带了一句。 “顾律?”宁可原本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怎么,你认识?” 宁可微微点了点头,“他和我同一年参加的司法考,当时考了最高分,律师证培训的时候我还和他坐在了一起,稍微有些印象。” “总之多去了解一些,翻翻他以前的案子,了解一下他的处事风格吧,多准备总是没错的。” “是,师傅。”宁可走出陆海欣办公室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宁可就把手里的所有文件扔在一边,打开电脑立刻搜索关键词—— 锦天律师事务所,顾律。 倏地整个页面被鲜艳的字体和照片铺满,宁可对着图片双击了一下鼠标,瞬间一张放大了的照片清晰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电脑的光把宁可的脸照得有些泛白,她的双眼弯曲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嘴里喃喃道:“果然是他……” 后背重重地往转椅上一靠,拿着一支笔抵在下巴上,闭着双眼回想起两年前的一些场景。记得两年前的某个寒冬,宁可带着一颗积极而炙热的心去参加律师资格证的培训。一个可以容纳两三百个人的大教室暖气十足,台上的律师激情澎湃的演讲根本提不起下面人的任何兴趣,大部分人都在自顾自地认真看书或是做其他的事,很少会有像宁可这样认真听讲的人。 只是这样的激情没坚持几天,就被实在千篇一律和死气沉沉的演讲给淹没了,连宁可这种安守本分按部就班的人也开始开起了小差。 参加这个律师培训的所有人都考出了天下第一的司法考,因此在不久的将来大家都会是同行。 宁可在屋里随意扫视了一下,大部分都是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中年男人,岁月的沧桑在脸上显而易见,似乎和她年龄相仿的只有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男子。 宁可朝他微微瞥了瞥,印象里他培训的这些天每天都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早上培训的时候会仔细看一些文件,下午培训的时候会拿出手提电脑打游戏,而宁可就这样百无聊赖地支着头看他打游戏。只见那个男人的两只手分别在键盘和鼠标上迅速游走,视线平视着前方丝毫不漂移,似乎在玩什么枪杀游戏。宁可看到电脑屏幕上眼花缭乱的英文,根本还来不及看清楚内容就被立刻切换了个场景,画面中的主角熟练地边走边换装备,但凡画面中有敌人出现,不到一秒就会被主角击毙。 “好快。”宁可不由自主地感叹出声,连一向自认为反应速度极快的她都不得不佩服眼前男子的敏捷。 男人瞟了她一眼,“我在给我的头脑做休息。” 宁可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却没有说出口。 “一直看文件头脑负荷不过来,偶尔也需要调剂调剂。”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说话的时候嘴唇浮动的幅度不大。 宁可忍不住笑出来,“我觉得玩游戏也挺费神的。” 男人的视线紧紧盯着屏幕,没有再理会她,修长的手指继续迅速地按着各个按键,然后迅速找到目标一枪击毙。 宁可把视线游移到他的侧脸上,才发现他脸部的轮廓异常清晰,如此挺直的鼻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半垂的魅眼有着清晰的弧度,漆黑的睫毛和头发都透着隐隐的光泽。这样的容貌让她一下子两眼发光,心里暗暗赞叹: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美男。 宁可自认为也算阅过美男无数,可眼前这个真能算是极品中的极品。美男似乎刚刚打完了一局,伸展了一下筋骨扭动了几下,然后转头看向宁可,“我叫顾律,回顾的顾,律师的律。” “好名字啊,一听就知道以后是个大律师。”宁可微微弯起唇角,“我叫宁可,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那个宁可。” 顾律的嘴角勾起相同的弧度,“听名字就知道是女中豪杰。” “说笑了。”宁可突兀的笑声引起了台上讲课律师的一阵白眼,她立刻收敛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顾律轻轻笑了笑,退出游戏又接着研究起文件来,冷傲的侧脸透出一种不可抗拒的严肃感。 宁可觉得无聊至极,支着头好几次快睡过去,实在抵不住袭来的困意,她推了推身边的顾律,“哎,你有没有什么简单点的游戏能给我玩玩?” 顾律正深深捏着眉心沉思,被她一下子打断了思路,惘然间眼中蒙上一层雾一般的薄纱,不过仅一秒又恢复了英气,“有。” “让我玩一会儿行不行?” 顾律点了点头,鼠标点击WORD右上方红色的“X”样,打开搜索栏寻找了一番。 宁可趁他搜索的间隙迅速地在他的电脑桌面上扫了一下,看到有一个文件名字为“锦天”,便指着问:“你是锦天律所的?” 比起顾律的反应,身边其他人的反应来得明显要更强烈,大家不约而同地朝他投去一抹羡慕加嫉妒的眼神。 “找到了。”顾律把电脑推到宁可面前,朝她抿了抿嘴唇,“你的观察力真是又狠又准。” “那当然,否则怎么做律师。”宁可接过了电脑,屏幕上是一个画面很可爱的游戏,在电脑当中点击了“START”键,屏幕上瞬间就有几个颜色不一的小球在一个围棋盘似的东西上分散开来。 “怎么玩?”宁可随便点了一下。 顾律纤长的手指对着屏幕,“将五个颜色一样的圆连成一条线就能消除,无论横着竖着还是斜着都可以,每移动一下就会跳出四个新的颜色的圆,直到整个棋盘满了为止就GAMEOVER。” 简单明了,宁可自认为很容易,一下子就掌握了游戏的技巧。 她凝视着电脑屏幕,脑子不做思考地在鼠标上移动按键,才玩了没多久,顾律一边的嘴角就不易察觉地扬起。他单手握拳支着太阳穴看着宁可打游戏,宁可每走一步他都会在自己脑子里演算一步,渐渐发现她的思维和自己的简直是背道而驰。 终于熬到了休息的时间,GAMEOVER了好几遍的宁可自认为是玩这种弱智游戏的高手,可当她看到排行榜分数的时候只有瞠目结舌的份,排行榜上最低的一个分数都比自己的分数足足多了一个零。 宁可望着屏幕上的分数数了好几遍,“怎么可能这么高啊,这些分数都是你打的?” 顾律只是微微一扫,“这个游戏很少玩,否则分应该还能更高点。” 宁可不得不承认,心底某个叫做佩服的东西正在暗暗作祟。“这位未来的同行。”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男人的声音,让宁可感到一阵不适。 她慢慢转过头看去,发现身后的男人正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微微皱眉,“什么事?” “从你刚刚开始玩游戏我就一直在关注你,凭我的观察能力发现你似乎并不适合做律师。” 宁可心里闷哼一声,都说同行是冤家,没想到还没真正成为同行就已经开始受到挑衅。 “哦?怎么说?”宁可扬了扬头,一副气势逼人的样子。 “这个游戏不是只要颜色一样就排列到一起的,要经过深思熟虑,走每一步都要考虑其他颜色今后的路怎么走,而从我的观察看出你每一步都走得极快,根本就没有顾忌后面棋子的活路,想必你看事情或是处理案件眼光都比较狭窄。”发现宁可面部表情的微变,那个男人稍微缓和了一下语调,“这只是我的拙见,如有冒犯请海涵。” 宁可一边的嘴角抬起,用鼻子出了口气,没想到还没上庭,就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辩论才能,便毫不含糊义正词严道:“这位先生,我看不适合做律师的人是你吧,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游戏右上角的地方有一个倒数时间的工具,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走完步子的话就会有更多颜色的棋子出现。所以级别高了之后根本来不及经过大脑思考,只是单纯看到颜色的条件反射罢了,所以我看似乎是先生你的观察能力不行。” 看那个律师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宁可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如有冒犯,请海涵。” 转过身,宁可的脸上如沐春风,嘴角却不屑地勾起,“zhuangbilityleadstoleipility。” 顾律把这句话在脑中迅速翻译了一遍,最后发现意思为“装逼遭雷劈”后,不可遏制地笑出了声。“这种人啊,我见多了,以为自己考出司法考多了不起。”宁可摇了摇头,在顾律耳边小声地说着,“整天就以为自己的见识有多广脑子有多好使,做梦都幻想自己会成为全国一线的律师,真不知道他们的自信是哪里来的,看东西那么肤浅那么表面。” “其实刚才你玩游戏的时候我也在认真地观察,所以我也有些拙见。”顾律直起身,理了理本就没有任何褶皱的西服。 宁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语调有些微微上扬道:“哦?” “来,你把双手伸出来,平行放着。” 宁可照着他的指示,伸开五指双手平行于地面。 “然后双手靠近,慢慢相握。”说到这里顾律闭起了眼睛。 宁可慢慢将两只手接触到一起,十指交错。 顾律还是紧紧地闭着双眼,“你是不是左手的拇指在右手的拇指上方?” 宁可低头看了看,忙不迭点头,“是的。” “然后你再双手交错抱在胸前。” 宁可还是照着他的话,没经任何思考双手环胸。 “是不是右边的手掌在上面?” 宁可低头看了看,果然! 确定了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睁开过眼,宁可才不可思议地推了推他,“真的哎,这说明什么?” 顾律的笑容除了自信似乎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感情,“这是著名的USA测试法,测试得出你是UU型,擅长用右脑思维,主直觉、想象与创造,说明你是一个很感性的人。”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有科学依据的心理测试,让宁可提起兴致来,“这么神奇?那这种人是什么样的?” “你平时喜欢靠直觉行事,热血又充满个人魅力,会突然失控大笑或大哭,但都是出自真心。” “看不出来,还真挺准的。”宁可连自己都没察觉地不停点头,然后看着他,“哎,那你是什么?” “我和你恰恰相反,是SASA型,纯理性考虑事情,完全以左脑为主。” “那这种人性格特征是什么?” “以步骤跟数字为行事的准则,总是条理分明,不太能察觉感情,所以会给人固执、偏执的感觉。” 即使是短短的接触,宁可也能发现他果真说每句话都是滴水不漏,思路清晰。虽然有同行是冤家这个说法,但更有英雄惜英雄这个古语,宁可觉得这整个大堂似乎只有顾律的水平能和她一较高下,她看着顾律优美的侧面线条,心中突然燃起一种未知的火苗。 顾律,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在法庭上一较高下呢! (注1)诉讼标的是诉讼构成的要素之一,是指当事人之间因发生争议,而要求人民法院作出裁判的法律关系。每一个诉讼案件至少有一个诉讼标的,但有的案件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诉讼标的。 简单来说,诉讼标的越高,律师费就越高。第二天,天气还是一样寒冷,宁可来到培训地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不过顾律已经西装革履,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研究着文件了。 “早啊。”宁可朝他打了个招呼。 顾律没有开口只是伸了下手,宁可不明白他的意思是打招呼,还是叫自己别打扰他。 在他身边坐下,宁可还是冷得有些发抖,把自己狠狠地裹在大衣里面。 似乎是感应到了宁可的注视,顾律关上文件侧过头对她笑了笑,美好的弧度像是花瓣边缘优美的线条。 “早上好啊。” 宁可对他晚了这么久的招呼有些不悦,努起嘴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在看什么?” “有个官司过几天要上庭,在构思辩论提纲。” 宁可的心一紧,捏了捏衣领,“你已经能上庭了?” “嗯,第一个案子。” 宁可到现在只帮着处理过几个非诉讼的案子,并没有上过庭,能打诉讼官司上庭一直是她短期之内的目标,没想到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他已经能上庭了。 为了掩饰住内心的波动,宁可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挺认真的。”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 “和我一样。”宁可点了点头,教室的暖气似乎还没打开,她拿出了乐扣杯倒入奶茶的粉末,倒了热水回来的时候,顾律又打开电脑玩起了游戏。 宁可双手捧着杯子取暖,但由于低气温,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轻颤,“你总是穿西装,不冷吗?” 顾律的焦点完全在电脑屏幕上,游戏的画面让人眼花缭乱,他却似乎可以一脑二用,一边和平时一样地发挥一边流畅地回答着问题,“其实我以前不喜欢穿西装,不过因为穿西装是对别人尊重的表现,就慢慢习惯了。” 宁可想起师傅曾和自己说过,上庭和每次见当事人的时候为了表示尊重一定要穿正装,否则第一印象就不好。她长睫一扇,妩媚地笑了笑,“上次问你是不是锦天律所的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记得我回答你了。” 宁可眯起眼回忆起他当时那句“你的观察力真是又狠又准”才一拍头,“对哦,我是海欣律所的。” “海欣的?”顾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画面上他所控制的人立刻被击毙倒了下来,从来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是啊,我们也算冤家了。” 业内人都知道海欣律师事务所和锦天律师事务所是A市两家最知名的律师事务所,也同时是水火不容和势不两立的两个冤家,似乎是曾经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一夜之间两家律所就开始互相敌对。 “对事不对人,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与我们无关。”顾律抿唇。 “我的意思是,以后说不定我们在法庭上会以辩方控方的身份相见。” 顾律眼神微醉,“迫不及待了。” “我也是。”宁可本想伸出手友好地和他握个手,没想到桌上的奶茶被她一碰,整个翻倒了出来,滚烫的淡褐色液体铺满了整个桌子和顾律的电脑。 “对不起对不起。”感觉到大腿上传来一阵滚烫,宁可立即起身,把身上多余的水分滤掉。 顾律往后退了退,蹙着眉看着瞬间花屏的电脑。 宁可注意到了他电脑的死机,大抽了一口冷气,“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握手。” 顾律拿出纸巾把电脑上面的水分小心翼翼地擦掉,再试了试开机。 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电脑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站着的宁可看不到此时坐着的顾律的表情,只是感觉一阵更加刺骨的寒冷袭向全身,背后却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我……对不起……我……”一股从未有过的黑色旋涡朝她袭去,把她的伶牙俐齿吞没得干干净净。 顾律摇了摇头,却隐约传来了笑声,“游戏的记录都没有了。” “什……什么?”一秒之内宁可的口气立刻变了,中气立刻恢复。 顾律邪笑着看她,“否则你当什么?重要文件?” “当然了。”宁可朝他翻了个白眼坐下,“吓死我了,只有游戏记录而已吗?” “当然有重要文件了。”顾律关上电脑,顿了顿,“不过我怎么可能不备份,我一般重要的文件起码会备三份。” “我差点被你吓成心脏病好不好。”宁可不知是真的还是装模作样,猛烈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顾律笑了笑,下巴的弧度越加凛冽,他朝宁可伸出手,“先把手握了,否则总感觉什么事情欠着没完成。” 宁可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拍掉,“不和你握手了,有阴影。” 顾律的笑容突然凝住,“你裤子都湿了,要不要紧?” 宁可低头看了看,浅色的裤子深了一大片,拍了拍,“没关系,反正在暖气下待一天都干了。” 顾律脱下西装披在她湿了的裤子上,“盖着吧。” 宁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自然,又或许是因为一瞬间腿上传来的温暖让她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谢谢。”最终也只得像娇弱女子一般接受。没有了电脑做伴,那天的顾律便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研究案子上,而宁可也没好意思打扰他,每每视线的偏转都会撞上他眉宇间的凝重,想来他是很重视这第一个案子。 不过作为律师而言,谁不想把第一个案子做好打出名号来呢?就像娱乐圈的一夜成名一样,起点总是最重要的一步。 经历了一整天无聊的培训,下课前一分钟台上的人突然说:“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了,明天考完试后大家都能拿到律师资格证了,祝大家今后的律师事业一帆风顺,谢谢。” 台下响起了热烈掌声,大多数人脸上露出了解脱般的喜悦。 宁可把腿上的西服折好还给顾律,“明天考试可能碰不见了,那今天先和你做个道别吧。” 顾律接过西服,绅士地微微颔首,“好,总有机会再见的。” 宁可眼底闪烁着星光,“你指法庭上吗?” 顾律挑眉,“那你希不希望呢?” “我是不会念旧情放水的。” “是的,法不容情。”顾律说。 “那就此别过了。” 顾律点点头,把那句“有缘再会”给咽了回去。 能不能有缘再会谁都说不清,缘分尽了连擦身而过时眼神都不会相遇。*** 第二章初次交锋宁可回想到了这里,记忆戛然而止。那次分别之后两人的确没有再次相遇过,而她就自然而然地把顾律的整个存在给忽略了,毕竟每天面对那么多法条,哪里还有多余的空间去想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当时立誓要做全市知名的律师,并且一直在朝着目标努力,如今真正等到了机会,宁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许败诉。 决心好好开始研究案子的她打开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师傅说廖蕾在接受询问后24小时会通知律师去看守所和她见面。宁可甩了甩手表,调整了下它在手腕处的位置,正面朝上的指针指着两点的方向。她的眼睛犀利地一横,估算了下见面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五点,那就是说她还剩三小时分析证据和笔录,于是便抓紧时间,关掉一切通讯设备锁上门研读起来。 这是宁可的习惯,只要一接案子必然是把自己与全世界隔绝,任何人都不得打扰,集中精力分析案子,深怕错过任何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漏了一个小细节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一直是师傅叫她铭记在心头的概念。 经过两个多小时不停歇的分析,她大致了解了案子的整个情况,约莫就是胡文泽搞了个外遇要离婚,廖蕾不同意然后两人打了起来,最后廖蕾随手举起了花瓶往他头上一砸,导致胡泽文失血过多身亡。 作为辩方律师的宁可,立场很明确,就是要往正当防卫进行辩论。 目前为止了解到的案件都是通过文字,或许通过当事人的现场演示和解说更容易找到突破点。她打开手机,正好有一个未接电话,马上拨了回去,对面响起沉稳的男声,“是宁律师吗,您好,我这里是看守所,您现在可以过来了。” “好的,我马上过去,谢谢。”宁可挂上电话后对着镜子稍微补了补粉,临走的时候余光瞥见电脑上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西装革履,仰着头正在说着什么,似乎光从照片就能感觉出他的话那样能让人信服。 果断地按了电脑右上方的大叉,宁可拿好了文件、皮包和车钥匙后离开了办公室。驾车来到了不算太偏僻的看守所,宁可感叹有钱人哪怕是犯了罪待遇都不同,关在全市条件最好的看守所。还没到门口就感觉一股沉重的力压抑着她,似乎在门外都能真切地感受到里面一些人的哀嚎和哭诉。脚放在油门上还没有加力,就有人把她拦下,宁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从包里找出事先就准备好的资料——起诉书、委托书、会见函和她的执业证,在对方认真地核对下后被放了进去。 “宁律师吗?”刚停好车就有一个中年男子叫住了她。 宁可侧过头,长卷的深褐色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她把一边的头发夹到耳后,露出一个如茉莉般清新的笑容,“是我。” “跟我来吧。” 宁可在男人的带路下来到了一间小房间,白色的墙壁看上去有些陈旧,似乎有脱落的痕迹。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似乎还有些监视器之类的小型电子产品,宁可都没有多余的工夫去研究,第一次会见当事人让她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过了不一会儿,就有个穿着囚服的妇女走了进去,没有戴手铐,头沉沉地垂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房间里似乎顿时只剩下两个人不规则的呼吸声。“坐吧。”宁可绷直了手指着她对面的座位,“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那个女人坐下后,才把头慢慢抬起。 是一张清秀的脸,岁月的痕迹并不是那么明显。或许是过惯了富太太的生活,一下子习惯不了看守所的落寞,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血色,显得很不精神。 “宁律师……我真的……是冤枉的。”才说了没几个字,就泣不成声了。 宁可立刻从包里拿出了纸巾递给她,“你不要这样,你和我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我帮你想办法。” 廖蕾的哭声充斥着整个苍白的房间,宁可紧紧拧着眉,精致的五官瞬间深邃起来。 “我……他那天回来和我说,他有外遇了,要和我离婚,然后就争执了起来。你也知道他是男人,力气比我大,他随手拿起花瓶想要砸我,不过迟迟没有下手,我找机会把花瓶抢了过来,谁知道他就过来要掐我脖子……” 在听这一连串话的时候,宁可闭起双眼,脑海中迅速根据她的描述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宁可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她抖得厉害,从手到嘴唇都在不停哆嗦。 “您是当天才知道您丈夫……出轨的是吗?” 廖蕾点点头,又把头垂了下去,“你说,我一个女人,听到这种消息,多少是会有些激动的,所以做出来的事来不及考虑那么多。” “好的,我了解了,有什么可以提供的证据吗?任何东西都行,想想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你从来没有过想要杀你丈夫的动机。” 廖蕾想了想,凑近了宁可,声音极轻,“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窃听器,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那是我妹妹的电话,你去问她要我家的地址和钥匙,在我的房间有一本日记。” 宁可拿出了手机,记录着她报出的一连串号码。 “还有什么吗?” 廖蕾的眼神空洞地摇了摇,“其他想不到了。” “好,那我现在就去。”宁可把号码确定了一下保存好,把多余的头发往后甩了甩,“记住,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问你任何与案件有关的问题都不要回答,如果有问题的话让他来找我,从现在起我宁可就是你的代理律师。千万要记住我的话,特别是上庭了之后,任何对你不利的话都不要说,每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回答。对方的律师很狡猾,会在你的话中找漏洞钻,所以多说无益。” “我知道了,那拜托宁律师了。” 宁可用力地点了点头,收拾好包起身走到门口。 “宁律师,我还有个上高中的女儿,你一定要帮帮我。” 听到身后传来的这句话,宁可放在把手上的手顿时定格住,一丝怜悯闪过她如同星辰般的眼。 她没有回头,但却从话语中传达了她所想表达的坚定,“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从看守所出来,宁可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一个女人活生生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上,自己可能成为拯救她的天使,也可以成为毁灭她的恶魔。 宁可看着眼前的一双手,白皙的肌肤没有任何时间经过的痕迹,她将十指穿入发丝,柔顺的质感让她稍微安了些心。 在车内迅速打了刚才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像是事先就有预知,迅速约定了地点和时间。 一路狂踩油门到了约定地点,宁可一眼就认出了她要等的那个人。 比廖蕾要年轻一些,五官却异常相似,一眼就看出两人有着极亲近的血缘关系。 宁可把文件夹在腋下,高跟鞋踩出有力度的声音,伸出手达到对方腰际,“你好,我是宁可律师。” “你好,我是廖蕾的妹妹,我叫廖苏。”对方立刻握住了宁可的手,像抓着可以拯救自己姐姐生命的树枝一般。 “我是你姐姐的代理律师,有什么事都和我说,不用见外。” 廖苏从包里小心拿出一把银质的钥匙和一张纸递给宁可,“这是我姐姐家的钥匙和地址,她吩咐我给你。” “好的,谢谢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搜集证据了。” “嗯。”廖苏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宁可按住她的肩,“请相信我。” 更多的时候,一句安慰的话就容易让人有想哭的冲动。 廖苏抿了抿唇,眼眶中瞬间满是晶莹,声音略带哽咽,“我姐姐的女儿才上高中,智力不是很好,从小就被别人嘲笑,性格也比较内向,不太能和生人正常交流,每天我放学去接她的时候也一直发现她很受同学排挤,所以如果她妈妈被认定为杀人犯,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求求你救救她。” “我一定会的。”宁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先走了,有事会联系你的。” 廖苏狠狠点头,似乎是把所有的希望全部注入了这个点头中一样。宁可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忘记了自己没吃晚饭的事,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车子开入廖蕾居住的高档小区,门口的保安管得很严,宁可出示了钥匙和证明才被放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神经绷紧容易让人敏感,宁可觉得保安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她许久。 在地下停车场停好了车,宁可进了廖蕾住的那一幢大楼,上了电梯按下13楼的键,带着忐忑的心盯着屏幕上显示的红色数字。 闪烁着的红光由几条简单的光线组成数字,一个个向上叠加,就像是上升的血压。 终于听到刺耳的声音,电梯停在了13楼。门缓缓打开,眼前是昏黑的走道。 宁可走出去左右看了看,原来这是一梯一户,右边是屋子的门,左边是逃生楼梯。 逃生楼梯那边有窗户,隐隐约约的月色投下来,地上投射出来的宁可的影子有些让人心慌。 此时高跟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是唯一的旋律,宁可从包里拿出那把钥匙,僵着动作在门外定立不动。 透过这扇厚厚的门,里面曾经发生过许多事情。 有甜蜜的、有幸福的、有骇人的、有让人后悔终生的。 不可否定的是,里面曾经发生过命案,一个生命在里面陨落。 “还是明天再来吧”这样的想法满满占据了宁可的脑袋,刚想转身却突然想起了廖蕾和廖苏绝望的脸,而那种绝望的表情似乎只有自己能抚平。又斗争了半晌,终于还是深舒一口气,把钥匙插了进去,慢慢地往左转动。 “咔嚓。” 听到清晰的声音,宁可知道她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把门缓缓往里面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双脚都在发颤,似乎一下子有一股让人窒息的血腥味袭来,她迅速戴上准备好的手套,伸手在旁边寻找电灯的按键。 经过一番摸索,把周围能碰到的开关全部打开。 霎时,原本被黑暗吞没的房间完好无损地展现出来,似乎刚刚的血腥味也只是幻想而已,一瞬即逝。原来现场的血迹早被清洗掉了,宁可的肩膀一下子松塌了下来,关上门先看了一下屋子的格局。进去的地方是餐厅,前面是厨房,右边是客厅,非常大,宁可估算了一下有五十来个平方。客厅和餐厅中间被一个超长的鱼缸所隔开。 大概是因为刚才一下子把开关全部打开,鱼缸透着各色会变幻的光。 稍微熟悉了下环境,宁可把手中的钥匙抛了抛放好,浑身打了个冷战,想到在咫尺内曾发生过这样激烈的场景,就让她的胃液翻滚。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个击掌,“对了,先去拿日记。” 往客厅的反方向走去,她先是小心地打开了门,又摸向墙壁,打开了所有的灯。 “不愧是有钱人,真有情调。”宁可看着房间内的布置,目瞪口呆地赞叹着。 装修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的华丽,视线内可见的家具都是名牌,屋子角落还放了一架三角钢琴,书架上也塞了满满五排的书。 黑色发亮的三角钢琴看上去才买没多久的样子,书架上的书更夸张得都是全外语。其中英语还只占了小部分,她粗略扫了扫,就看到法语英语日语韩语几种显而易见的文字,其他有些语言宁可都叫不上名字来。 “这个女人真会享受,说明有钱也有闲,估计老公一直和小三在一起冷落了她,所以要找些寄托。”宁可说到这儿不由叹气摇了摇头,“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日子过得没什么意思,才找这么多其他的精神寄托。” 被这个卧室的布置所吸引,差点忘记了正事。宁可走到长约两米多的大床旁边的写字台前,打开中间的抽屉,空旷的抽屉里只静静地躺着一本咖啡色封面的笔记本,孤独而寂寞。 “日记本就这么放在这儿?”宁可把它拿了起来稍稍翻了两页,字迹有些潦草,也写了没有太多,基本就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写的。 内容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每天吃了什么和老公说了些什么话。 “看上去挺相爱的,应该不会有预谋杀他的心。”宁可合上日记本打算回去再仔细研究,现在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头等大事。即使是走起路来很注意,脚下的高跟鞋和木地板相遇的时候还是发出突兀的声音。 她又一次走到了客厅,看着这幢空落落的屋子发呆。 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却被小三破坏了,现在搞得家破人亡,宁可在心里暗暗咒了那个小三几遍后准备开溜。 刚转过身,门铃却突然响起。 宁可的瞳孔一瞬间瑟缩在一起,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门铃只响了一下,就让宁可的心跳迅速飙升。 她张着嘴,吞了口唾沫,喉咙处上下的起伏异常明显。 稍稍往前挪动了一下,脚下的木地板却发出“嘎吱”的声音。 宁可本想从猫眼望出去,可实在没有勇气,唯一能抱住的东西就是胸前的资料,她便不客气地拼命抓紧。 终于,门铃又响了一次。 像是让人绝望而凄凉的嘶吼。 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不得动弹半步。 又过了半晌,那道门后面传来一个磁性的声音,“有人吗?” 似曾相识的声音,似乎哪里听过,宁可眯着眼仔细地回想着。 “我是顾律,请开门。” 外面的声音像是魔语一般,让人莫名的心安又让人莫名的心乱。 宁可低头理了理衣服,确定自己刚才慌张的表情从脸上完全消失才开了门。开门的一刹那,对比强烈的光线互相涌进另外一个世界。两人相互凝视,谁都没有开口,似乎不舍得打破此时的静谧。 微凉的空气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交流。 “好久不见啊。”顾律的声线以一条悠长的弧度飘荡进宁可的耳中。 似乎经过了时光的洗礼,眼前男子无论是声音还是轮廓都更加沉稳,依稀还记得当初那个会为了过几天要上庭而紧张的侧影,只是如今已经变得那样模糊。 “是啊,你怎么来了?”宁可的眼中还是泄露了一些细微的情绪。 相比之下顾律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我和门口的保安打过招呼,如果有人来这里就通知我。” “怎么,怕我伪造证据?”宁可抬了抬下巴。 顾律睨了她一眼,眼中没什么温度,“证据是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如果你提供的证据是假的,终有一天会被找出破绽。”通透的大厅给人温馨的感觉,顾律走到大厅中央,视线被泛着蓝光的鱼缸所吸引。 他站到玻璃鱼缸对面,欠下身看了看,“养了很多招财鱼,应该饿了好几天了。” 顾律直起身找了下鱼饲料,往里面倒了些,里面二十来条白色的招财鱼一下子往饲料的地方涌,大口大口抢着食物。 “喂,你怎么可以乱动呢,万一破坏了证据怎么办?”宁可站到鱼缸对面,透过浅蓝色的玻璃看着顾律的脸,不一会儿,光线就变成了旖旎的粉。 暧昧的光线下,他脸部的弧度越加好看,眼睛深邃得像一湾深潭。 顾律没有理会她,饶有兴致地喂着鱼,“难道要我扼杀生命?我可不是廖蕾。” “我的当事人是无罪的,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请不要诬蔑我的当事人,否则我告你诽谤。”宁可立即直起身。 看着它们吃得差不多,顾律把饲料放好,双手插入西裤口袋,有意无意地往身后案发所在地的沙发瞥去,“我没说你的当事人是有罪的,我只是说她杀害了一个生命。” 宁可无力反驳,憋了口气在肚子里。 顾律环顾了一下屋子四周,最后焦点定落在宁可的双眼上,“有什么新证据?” 宁可脱下了手套,指着公文包说:“有我当事人的亲笔日记,过几天我会提交给中院。” “记得在开庭前五天提交证据,否则证据无效。” “我当然知道了。”宁可对他这句话很不满,“这个不需要你教,是个律师都懂。” 顾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皮肤在又一次转换成蓝色的鱼缸灯光照耀下更加透白,“我不是教你,提醒你一下而已。” “你就是来喂鱼的?” 顾律朝她摊出手,“日记借我看一下。” “你有戴手套吗?万一破坏了指纹怎么办?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面对宁可的咄咄逼人,顾律的目光依然淡漠,“她的日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很早,而且内容都是对我方有利的。”宁可得意地弯起唇角,“就是每天如何相亲相爱地度过。” 顾律拿出手机,迅速开锁,打开照相机对着宁可捧在胸前的透明公文袋,“让我拍张照。” 即使知道顾律的目标是透明公文袋中的日记,但感觉到镜头对着的地方是自己的胸部,宁可还是感觉不适地捏紧了胸前的公文袋。 顾律看她没反应,倏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举起,对准了日记本按下了拍摄键。一瞬间刺眼的白光让宁可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再一次睁开的时候,眼前是斑驳的光圈。 顾律放开她的手,往另一个宁可刚才没去的昏暗走道看去,“那里面似乎住着他们女儿。” 宁可也顺着望去,点了点头,“是的,据说小时候受过刺激,到现在智力比一般孩子要低下。” 顾律抓住了她脸上一闪即逝的叹息,想起当初的测试,轻声嘀咕道:“真是感性。” “你说什么?” “没什么,回去吧,别多待了,这里毕竟发生过命案。” 虽然不是很想和他一起走,不过宁可觉得一个人留下来,绝对是更加错误的选择。 “你家住哪里?要不要送你一程?”出门的时候顾律绅士般地问了一句。 “不用,我是自己开车来的。” 宁可锁好门,和顾律一起走进了电梯。 两个人同时进到电梯,同时按向一楼的按钮,感觉触碰到了对方,宁可立刻把手缩了回去,顾律在半空停顿了一秒,用力地按下。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开庭了,准备得怎么样?” 狭小封闭的环境让顾律的声音像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一般。 宁可抬头看向电梯内闪动着的红色数字,“我是不会败诉的。” 顾律用缓慢的速度朝宁可看去,嘴角弧度不易被察觉地弯曲,“你这么确定你当事人是无罪的?” 电梯迅速到达了一楼,突兀而刺耳的声音发出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动,直到顾律绅士地伸出手让宁可先走。 宁可脚下的高跟鞋发出和她一样坚定的声音,“如果我的当事人是无罪的,那我一定不会让她坐牢。” 两个人走到了地下停车库,顾律拿出车钥匙远远解开了锁,他的车在远处闪了两下远光灯呼应着他。 宁可往发出亮光的地方睨了一眼后瞪大双眸,大呼一声,“保时捷911?顾大律师你才当了两年律师就买得起此等豪车了?”收了多少黑钱啊! 顾律走到车子旁边倚着车门,随手拿出一根烟,交叉的双腿显得不符合比例的修长。 “光做律师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顾律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眯起眼,“要动动脑子。” 宁可瞬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顾大律师也会投机取巧啊。” “要不要知道秘诀?”顾律眯起眼来,邪邪的样子。 宁可倒退了几步,往后瞥他,“你愿意说?” “过来点。”顾律夹着烟的手指朝她勾了勾,宁可的脚步又往后挪了两步。 直到宁可站到他跟前,他才微微欠下身,悠淡的雾霭从他口中飘出,混合着他身上天然的香味,如同蛊惑般的声音在宁可耳边响起,“要懂怎么哄师傅。” 听到这句话宁可立刻把身边的烟雾全部挥散掉,一脸厌恶地看着他,“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啊顾律。” 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和顾律的师傅一向水火不容,就不难猜出他的师傅一定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女人,没想到为了上位,连……连…… 宁可不想再想下去,捏紧胸前的资料拔腿跑开,坐上自己的奥迪TT头也不回地加速驶离。 顾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苍茫的烟雾随着他的呼吸飘散开。他的眼睛停落在地板上,抽完了这根烟后,坐上保时捷迅速离开地下车库,留下一阵呼啸声。 “顾律,你真是越来越会哄我了。”徐锦天下完了手上最后一步棋,露出爽朗的笑,“将军。” 顾律看着棋盘,击了击掌,“师傅越来越厉害了,我甘拜下风。” “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让了我一个车。”徐锦天指着一整盘棋没有下过一步的车,随后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把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吹开,喝了一口。 “没有。”顾律半低着头,一脸谦逊。 “对了,胡文泽那个案子怎么样了,明天就要开庭了,有几成把握?”接近六十岁的徐锦天鬓角处晕开了不明显的白色,却还是显得很有精神。 “十成。”顾律说话的时候带着那一如既往的坚定与信心。 徐锦天一边拍手一边点头赞赏,“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傲气,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顾律目不斜视,脸上的阴影过于浓重。 “师傅那我先去研究案子了,有事再找我。” 徐锦天打开文件点了点头,顾律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叫住他,“对了,辩方律师是不是海欣律所的新人。” 顾律不带表情地点头。 徐锦天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还未待顾律确认,就恢复了往常的犀利目光,“没事了,你出去吧,小心应付,海欣的律师不可轻视。” 顾律俊美的五官线条凌厉,“轻视对手等于给自己埋下隐患,何况我从不轻敌。” 得到满意答复的徐锦天点着头,正在这时电话响起,顾律很识趣地立刻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来到隔壁自己的办公室,在偌大的书桌前坐下后,顾律闭起眼,最后一次在脑中整理明天上庭时所要发表的陈词。 即使胸有成竹的程度不亚于任何一起之前所接的案子,都不可否认他的心并没有以往来得那样平静。 说有十成把握不是随口胡编,只是想起辩方律师那张自信起来与他异常相似的脸,莫名地会让他心脏的跳动频率发生微不足道的变化。和顾律相比起来,宁可显得似乎没那样有底气,反复在脑中整理着辩词,却发现越发混乱,思绪像是千万根绳子纠缠不清,最后打了个死结。 “叩叩叩。”三声清晰的叩门声,总算打断了宁可如一团乱麻的思维。 “进来。”宁可把桌上的文件合上,还摆正桌上相框的位置。 似乎一直以来宁可都喜欢以无瑕疵的状态展现在任何人面前,即便是小细节上也不容闪失,任何时候出门一定会照镜子,看自己脸上的妆是否精致,衣领是否翻好,裙子是否有褶皱等等。对自己的要求太过严格,渐渐那些就都成了习惯。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苏哲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把门带上。 “什么事?”宁可双手相握放在办公室上。 苏哲耸了耸肩,“师妹明天要上庭,做师兄的来支持一下咯。” 宁可横了他一眼,“来看我笑话吗?” “怎么这么说呢。”苏哲在宁可办公桌对面坐下,把桌上的相框反过来看,“哟,这什么时候照的。” 宁可立刻把相框反过来,没好气翻了他一个白眼,“别乱动我东西,这张照片是师傅帮我拍的,考出司法考那天。” 宁可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听到分数第一时间跑去告诉师傅,师傅说为了纪念,要拍张照留念。而一向不爱拍照的宁可,这张照片更是视为珍宝。 “明天的CASE怎么样,有把握吗?” “不知道,没上过庭,心里没底。” 苏哲笑了笑,“放心,我和师傅都相信你的能力。”宁可看着对面的苏哲,虽然平时一直嬉皮笑脸,可在法庭上的英勇表现还是很让人刮目相看的。 二十二岁出道,做了七年律师的他资历比宁可固然要高很多,却一直以来对宁可照顾有加,也因此在律所有许多关于苏哲正在追求宁可的流言蜚语。 “对了,你有没有和顾律打过官司?” 苏哲皱了皱眉,“没有,不过知道这个人,这两年名声可响了。” 宁可心里一紧,连苏哲都这么说,那他一定已经在律师界站稳了脚,不悦地接着问道:“他打官司有什么特色?” “技术上来说没有败诉过。” “技术上来说?”宁可不解。 “嗯,他民事刑事案子都接,有些案子没有绝对的输赢,但是他的委托人都非常满意结果,所以也做出了名气。” 宁可的眼里闪过一丝火苗,“他有没有律师团?” “听说从收集证据到法庭辩论全部都是他一个人来的,没有枪手,没有团队!”苏哲振振有词的样子真像是为顾律而辩护,发现了宁可的异样,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看上他了还是什么?” “我明天的对手律师是他。”宁可勾了勾唇角,“不过我要让他尝尝败诉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苏哲觉得有些意外,口气变得语重心长,“那个人经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总是会把所有人的视线引开,经常会在法庭上问证人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是为什么?” “战略吧,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反正别人说得挺神的,我没和他打过官司,也不清楚。”苏哲说到这里搓了两下双手,“不过挺期待和他干一仗的。” 一向自认为做足完全准备的宁可倒是没有被他的话唬到,还是一脸的泰然自若,“我做足了全然的准备,他再怎么出其不意,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苏哲“啧啧”了两声,最后慢慢吐出两个字,“难说。” 连师兄都对她不信任,宁可立刻怒火中烧,指着门口的方向,“慢走不送,我还要研究明天的辩词。”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你生气了?”苏哲试探性地问道。 宁可低下头,没有再回他话。 觉得自己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苏哲也只能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办公室的门关上的声音,宁可才慢慢抬起头来。她单手握拳抵着太阳穴,眉宇间是钝重的压抑。 ——顾律。 ——顾律…… 这个名字就像是魔咒一般,萦绕在周身的空气一下子冷却下来,就像是此时宁可眼中的火苗,瞬间变成刺骨的冰冷。 “顾律你等着,我是绝对不会败诉的。” 打气般对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宁可狠狠一点头。*********第二天一早,宁可就画了个看上去很精致的妆容,穿上了最昂贵的鸡心领西装,里面是熨得没有任何褶皱的白色衬衫。在左手的无名指戴上了二十岁时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CARTIER戒指。 其实那是宁可迄今为止唯一下狠心给自己买的一份昂贵礼物,在这里没什么亲人朋友的她,任何节日生日都不会收到什么礼物。而她当时买戒指刷卡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以后每次上庭都要戴着它。一是在无名指上戴戒指意味着已婚会给人感觉更稳重;二是她把这个戒指当做是带给自己幸运的标志。 来到法庭门口,就看到迎面朝她走来的顾律露出一个让人发毛的自信笑容。 宁可停下了脚步,直视他。 顾律走到宁可面前,如墨般黑色的西装,比起银灰色的休闲西装把他整个人衬托得更加稳重大方。他微微收敛了一下笑容,朝宁可伸出手,“你好,我是控方律师,锦天律师事务所的顾律。” 宁可看到他伸出的右手,突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个曾经欠下的握手,手僵硬地绷直,把捧着的资料夹到腋下。 慢慢抬起微微出汗的手,与顾律的手相握。 天!竟然这么灼热!让宁可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手缩回来。 两人交握的手在空中上下挥了挥,看顾律没有收回的意思,宁可才错乱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顾律稍微整理了一下领带的位置,喉结的上下浮动清晰可见。 “现在才十月中旬而已,你的手怎么就冷得跟僵尸一样。” 宁可下意识把两只手伸到眼前看了看,“我从小就手冷,不行吗?” 顾律注意到了从她左手无名指传来的闪耀,眉头微蹙,“才几天不见,就结婚了?” 宁可马上用右手捂住左手,往一边瞥,“不是啊。” 顾律清隽的眉毛扬了扬,然后伸出手绅士地指向法庭内,“要开庭了,宁大律师请。” 宁可朝他职业性地一笑,走进了法庭。 由于这是一件社会热点话题,所以在场旁听的人不少,这让宁可一向冰冷的手开始出汗。 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说,这是她第一次上庭,如果不是功成名就就是臭名远扬。毕竟是个律师都不想自己的第一个官司就打输,要抱着必胜的心态去对待,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给对手。 由于今天是初审,因此到的媒体和旁听并没有预想中来得那么多,宁可在旁听席见到廖苏身边坐着一个女孩,她推断应该是廖蕾的女儿。 正式开庭前,书记员先宣读了一些法庭上要注意的纪律,之后审判长敲了一下小法槌说:“A市X区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传被告人廖蕾入庭。” 随着大家齐齐的目光,廖蕾被押着进了法庭。她穿了暗色的衣服,外面披着看守所的马甲,头发凌乱地飘下来,把整个苍白的面孔模糊掉。 宁可看到她消瘦的脸有些心疼,用力地攥着拳,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她洗脱罪名。“可恶。”宁可一回律所就把整沓卷宗砸到陆海欣的桌上。 “正好你来了,今天给你面试了个助理,明天开始上班就跟着你了。” 宁可听到这番话完全没有高兴的心情。 “怎么了?今天第一次开庭不顺利?”陆海欣问道。 “嗯,没什么进展,延后审理了。”宁可气恼地将双手支在办公桌上,“那个审判长,太不合格了,把自己的主观臆断放在法庭上面说,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完全没有职业道德。” “哪个审判长?” 宁可双手在胸前交叉,头往一边撇,“叫杨音,老女人一个。” “杨音挺有名的,之前我也有官司的审判长是她,说话一直挺谨慎的啊。” 宁可细长的媚眼眯了起来,“那肯定是看到顾律这么帅,给加了印象分了!” 陆海欣不可遏制地笑了出来,“你对那个顾律偏见这么大?” “可不是,平时看上去一副缄默不语的样子,谁知道一上法庭就这么巧舌如簧,被他说得我只能哑口无言。” 听到一连串的成语,陆海欣才意识到宁可是真的受到了打击。 “不行,我要去找他谈。”宁可想了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pleabargin(注2)?” 宁可想了想,叹了口气,“碰到这么大的案子,他这种这么骄傲的人,一定是希望在法庭上赢得漂漂亮亮了,哪会同意庭外和解。” “其实呢,打官司没有绝对的输赢,哪怕最后你输了,只要你在法庭上表现好,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听了这番话,宁可终于平静了一些,“师傅的话总是让我受益匪浅。” “你师傅我呢,以前也不是没输过官司。”说到这里陆海欣眸中有一晃即逝的黯然,“不过,我还是重新站起来了。” 宁可一下子失力,“师傅你说得我好像一定输一样。” 陆海欣嘴角挑了挑,露出凌厉的气势,“看你回来到现在的表现和语言,你法庭处女秀看来已经输了。” 宁可支吾着,“我是输在没有经验而已。” “错。”陆海欣伸出食指指着她,“你是输在不够了解你的对手。” “不够了解我的对手?”宁可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你都说了,顾律平时不爱说话,所以你就以为他在法庭上也一定是一副冷酷的样子,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所以……” “所以,我要去多接触他深入了解他?” 陆海欣摇了摇头,“所以,你要摆回去。” “师傅你的意思是……我也要让他看到和平时不一样的我?” 陆海欣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不愧是我最疼的徒弟,一点就通。” “就是,要去他面前演戏?” “你的性格太过直爽,总是有什么说什么,毫无防备,相比起来他就要老奸巨猾得多。所以你在他面前可以故作柔弱,这样说不定他会放下戒心,在法庭上就不会那么全力以赴。” 宁可先是觉得有理点了点头,仔细地琢磨了这句话才发现了其中有诈,“师傅,你的意思不就是他全力以赴我就打不过了?” “说实话,师傅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他就像是那个时候的徐锦天,战无不胜。” “徐锦天?锦天律所的所长?” 陆海欣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你不会连他都不认识吧?” “我一直以为,锦天律所所长是个女人。” 陆海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何以见得?” “因为,他不是你第一号仇人吗?我一直以为也是个女人。”而且顾律还说自己爬得快是因为会哄师傅,男人有什么好哄的。 “你师傅我迄今为止唯一一场失败的诉讼,就是拜他所赐,你说能不是我的仇人吗?” 宁可无奈地点头,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盘旋在脑海中。 “你可别重蹈师傅的覆辙。” 一语道破!这就是宁可最担心会发生的事情!注2:刑事案件中的庭外和解。*** 第三章不想认输锦天律师事务所位于市中心最繁华地带的商务楼17层,宁可来到大厦楼下仰望,默然不语。 暗暗觉得锦天律所真是气派,海欣律所虽然也扬名甚远,可是地段以及派头都不如锦天律所。宁可来到了律所所在那层,前台的小姐长得相当漂亮,露出甜美的职业笑容,“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宁可稍稍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请问顾律律师在吗?” 前台小姐接着笑道:“对不起,要见顾律师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宁可扫兴地点了点头。 “您可以留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我帮您约时间。” “我叫宁可。” “宁可律师?”前台小姐听到宁可的名字后忽地抬眼看她。 宁可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怎么?有什么问题?” 前台小姐突然想起了顾律之前临走时吩咐的话。 ——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帮我预约时间,哦对了,如果有个叫宁可的律师来的话,告诉她我去钓鱼,给她地址。 她蓦地回过神来,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宁可,“顾律师说,如果是你找他,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 宁可从她那里接过手掌大的纸,上面写着干净的几个字——绿洲公园、湖边,还有一个手机号码。 “是他留下的?”宁可的视线落回到前台的脸上。 “嗯,顾律师特地吩咐我的。” 宁可偷偷笑了笑,难道他也有和解的意思?马不停蹄地赶往绿洲公园,午后的湖边,阳光铺泻而下,宁可的视线不停游弋着寻找顾律的身影。艳丽的光线从树叶密密麻麻的罅隙中透下来,宁可的脸上流动着错综复杂的光,看上去却把她的脸映衬得更清透。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顾律惬意地坐在湖边的小椅子上,难得穿着休闲的衬衫牛仔裤,正钓着鱼。 “顾大律师好闲情。”宁可走到他身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顾律没有往宁可的方向看,像是事先就预知到她会来一样,从容不迫道:“偶尔也需要放松,何况我这样想案子效率更高。” 宁可在他身旁蹲下,双手环住手臂,“怎么,钓到鱼没?” 顾律把鱼线从水中拉了出来。 “没放鱼饵?”宁可叫出来。 顾律点了点头,又把鱼线放进湖中。 “那怎么钓得到鱼?” “我本来就不是来钓鱼的,只是钓鱼的时候可以让我思想更加集中。” 宁可不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不是更容易集中吗?” 顾律淡淡摇头,“很容易被打扰。” 宁可站起身,“那真不好意思了,看来我打扰你了。” 顾律收起渔具,冷峻的眼往宁可脸上一扫,“找我,是公事还是私事?” 宁可突然想起了陆海欣之前的话,如果直接说公事那一定会显得她性子太直,师傅说要演戏,所以…… “公事私事都有。” 顾律挑着眉看她,“我对私事比较感兴趣。” 宁可的眉毛不易被察觉地皱起,即使快得一秒即逝,也被善于观察的顾律捉住。 “看来宁律师是来找我谈公事的。” 被看穿了心思,宁可倒是觉得安稳,“能不能庭外和解?我相信廖蕾没有杀人,她还有个女儿要照顾……” 话还没说完,顾律的手就挡在了宁可面前,“我肚子饿了,陪我去吃饭。” 宁可对他的反应大跌眼镜,猝不及防,“我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啊?” “那些话你开庭了去对审判长说比较现实,我向来不会被别人左右自己的想法。” “你……你就没有同情之心吗?” “别打什么怜悯牌了,你也知道的。”顾律说话的时候凑近宁可,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吐出的芳香之气,“我是理性派。” 宁可看着他那一双幽深似潭的眸子,突然被一股说不上的感觉萦绕着。似乎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在别人万事俱备的情况下都能出其不意。宁可彻彻底底地被他的话折服,有一种怎么都说不过他的感觉。 顾律看着她眼尾的弧度上扬,“公事谈完了,私事一会儿去餐厅边吃饭边谈吧。” 宁可在顾律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家高级的西餐厅。 其实之前就想到了,他这样有身份的人吃饭一定喜欢去那种有品位有情调的地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们两个真的很像。 “随意点,我请客。”顾律夸张地摸着自己的腹部,“真的好饿啊,好像一天都忘记吃饭了。” “你想案子的时候这么集中精神?” 顾律看着菜单,食指在嘴唇上摩挲,“嗯,忘记吃饭忘记睡觉也不足为奇,一根弦绷得太紧,根本松不下来。” 宁可失笑,“你这样可不好,女朋友会以为你失踪的。” “所以不交女朋友。” “顾大律师至今单身?” 顾律抬眸看她,点了点头。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却在情理之外。顾律的条件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平时接触社会名流的机会也很多,他没女朋友只有两种可能,若不是眼光太苛刻就是他根本就是同性恋。 “你刚刚看着我眼睛都不眨。”顾律不怀好意地笑道。 宁可回过神,才拼命眨眼,“我在想事情。” “我以为你看我出神。” “哎,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自恋,告诉你吧,帅哥我见多了,你嘛就打个六分吧。” 顾律毫不掩饰笑意,“挺好的,及格了。” 两人点完了菜又恢复了沉寂。宁可实在熬不过好奇心,问道:“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没有合适的对象。” 宁可切了一声,“不信,你每天接触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没一个合适的?老实告诉我吧,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伤,所以对爱情敬而远之?” “你想象力很丰富。”顾律嘴角一抹苦涩,随之不由自主大笑,“可惜猜错了。” 宁可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强颜欢笑,从他的眼中也看不出任何的留恋之情。 “怎么,突然对我的感情生活感兴趣起来? 宁可本想回“谁感兴趣”,突然师傅警告的脸又出现在脑海,于是眼神缓和下来,“只是在想你这种成功人士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恋爱容易让人分心,更何况对我来说是种负担。” 宁可叹了口气,“如果人人像你这么理性,那小说电视剧中那些感人至深的故事就不存在了。” “我没说我抵制爱情,只是时机未到,慢慢等待来的缘分才最长久。” “是啊,说不定哪天就对美女一见钟情。” “这个……”顾律顿了顿,摇头,“不太可能发生。” “为什么?” “因为我很理性,这种事只会发生于你这种感性生物身上。一见钟情只是一时间的荷尔蒙分泌旺盛而已,怎么能确定性格是不是合适呢?” “无趣!”宁可反驳,“你把谈恋爱当办案子吗?要先研究透彻才考虑接是不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任何方面我都不想失败。” 面对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自负的家伙,宁可只得无语凝噎。 “先吃饭吧。”顾律看到服务员端来了菜肴,打算结束话题,“我真的很饿。” 宁可看平日里绅士无比,任何时候都保持淡定自若的他也会有如此急切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你也有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 顾律切了一口牛肉放进嘴里,颌下的轮廓显得消瘦,线条却异常流畅,“在你面前就不装了,否则要被你骂zhuangbilityleadstoleipility的。” 宁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还记得啊。” “当然了,这是我听到现在骂人素质最高的话了。” “骂人就是要骂得别人听不懂才过瘾嘛。” 顾律若有所思的样子,“要找我的私事就是问我的感情生活?” 宁可没有回答。 “怎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顾律扬起眉毛,目光带着锋利的刀,把人刺透。 “如果有合适的,会考虑介绍给你,不过就怕顾律师看不上眼了。”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短时间内没有恋爱的打算,还有好几个案子等着我去哄呢,怕是女朋友会吃我案子的醋。”顾律回答得很轻巧。 宁可的眼角有微微抽搐,心想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一双这么魅惑的桃花眼,肯定是那种平时去酒吧找个美女一夜情都不留名片的万人迷。 这么想着,就不经意间问出了口,“不知道顾律师有没有去夜店的习惯?” 顾律毫不犹豫地点头,“偶尔,有些客户喜欢去。” 果然!果然是空虚了就去夜店找女人,女朋友是没有,情人有一卡车那么多。 顾律想了想,加了句,“不过我很不喜欢去。” “为什么?” “好吵。”说完又低下头接着吃饭。 宁可朝他努起嘴,反正这种人多半是去那里开洋酒找姑娘的,环境什么的应该不会在乎吧。 “吃饱了,宁律师怎么说?是接着谈私事呢,还是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宁可拿起了身边的黑色羊皮皮包,想走的时候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公事真的没的谈?” 顾律往后面的椅子靠去,顺便耸了耸肩。 宁可看他无诚意和解,只得灰溜溜地回去。回到律所再一次透彻地研究了整个案子,还是找不到确切的突破点,看着顾律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知道证据调查得怎么样了。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要再次开庭,压力慢慢堆砌成一座小山,宁可觉得她随时可能轰然倒塌。 “笃笃笃。”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宁可的思路,她正恼怒地以为是苏哲又来骚扰她,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宁律师在吗?” 恍然想起师傅说给自己找了个助理,“进来。” 随着推门而入,先入眼的是一双极长的美腿,在已经有些泛凉的秋季这样光着腿,让人看了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宁律师好,我叫郑盈,今天起担任你的私人助理。” 宁可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带着欣赏,暗自腹语:师傅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般美色了? 她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吧。” 郑盈职业化地一笑,坐到宁可对面她才看清了这张脸——精致的鹅蛋脸,五官比例很协调,加上略浓的妆容,配上这双无敌美腿——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杀手。 宁可僵硬地笑了笑,双手放在桌前的卷宗上,“自我介绍一下吧。” 郑盈用正好的语速清晰地道:“我两年前毕业于A市政法大学法学专业,一年前考出了司法考,平时喜欢读书旅游,进海欣当律师一直是我的梦想和目标。” 接着无非说一些无伤大雅的优点爱好之类的,宁可对郑盈除了有些略微的羡慕嫉妒恨以外,总体还是很满意的。 “行,我现在在想案子,你先出去吧,有事会找你的。” “好。”郑盈笑起来很甜,露出一个虎牙来。 郑盈走后宁可去了陆海欣办公室,一进门口气就有些抱怨,“师傅,以为你会找个帅哥给我当助理呢。” 陆海欣笑了笑,把眼镜摘下看着宁可,“怎么,不满意?” “师傅找的怎么会不满意呢,只是羡慕嫉妒她的长腿罢了。” “她爸可是郑可豪。” “郑可豪?”宁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强烈,忙捂住嘴,好在隔音效果好,外面的人应该听不见。宁可压低了声,“那个商业巨头郑可豪?据说是A市十富之一啊。” “是啊,他托人拜托的,我能不给面子吗?”陆海欣叹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歪瓜裂枣,捡了个便宜。” 宁可紧紧皱着眉头,一脸困惑,“他为什么让女儿来这里做助理?难道锻炼她的吃苦精神?” “这就不知道了,他也没说我就不多问了。”陆海欣顿了顿,“对了,还指名要做你助理。” “我?不是吧!”宁可指着自己的鼻子,五官挤弄到一起,“师傅你别吓唬我啊。” 陆海欣耸了耸肩,“你别管这么多,就把她当一个普通助理用,别太过分就行。” “这怎么可能当普通助理用,这是我给她倒茶还是她给我倒茶啊,她爸手指一动我可能随时倾家荡产啊。”宁可明显被陆海欣的话给吓蒙了。 “静观其变吧。” 宁可背后湿润起来,看到她这么窘迫的样子,陆海欣才安慰起来,“放心,她好像没有仗着爸爸而胡作非为,也没见开什么名车来。” “这种千金小姐当然司机接送,哪用自己开车啊,完了完了完了,我如果不小心对她说话重了,一定会被她的司机团一辆辆车碾过去的。”宁可狠狠在大腿上一拍,发出清亮的声音。 “你先用着吧,实在不习惯我再把她给苏哲。” 宁可抓了抓脑袋,“也只能是这样了。” 从陆海欣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郑盈正在略显寒酸的办公桌上忙碌着,宁可露出一个牵强的笑。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脑子反复回想着这一句话—— 指名要做你助理。 “指名做我助理?”宁可歪着脑袋想了想,眉宇间更沉重,“是为什么?”第二次开庭之前,进行着与第一次相同的仪式。 到场的旁听者人数是初审时的一倍,似乎所有人都相信着顾律可以在这一场赢下来,不想错过他的表演。 看到这么多人在场,宁可显得更加紧张了。心跳的频率丝毫缓慢不下来,脑中一遍遍默念的陈词也开始紊乱,不过好在这次身边多了个郑盈,可以和她稍微分担一下。 “不要紧张,你准备得很充分了。”打扮正式的郑盈轻轻握住宁可发着颤的手,注入了力气。 虽然点着头,但宁可的紧张情绪没有丝毫因此而消失,只要看一眼对面控方席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顾律,宁可的所有自信都会在瞬间瓦解。 一开庭,信心十足的顾律起身,拿着证物对着审判长说:“这本日记,这本对方律师提供的日记,而我方发现这其中存有一个致命性的严重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宁可倒抽了一口冷气。 “被害人死于晚上八点至九点,而被告报案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之后,经调查和证实,这本日记本是在案发当日9点27分,在被害人小区内的超市买的,超市方面可以提供相关的证据。”顾律的视线随着话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捅入被告席上廖蕾的心脏。 这句话一经说出,所有人顿时一片哗然,还夹杂着一些窃窃私语。 宁可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起来反唇相向,因为连她都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举证要如何脱罪。 顾律看着形势大好,趁火打劫,“所以这份证据是伪造的,这更能证明被告做贼心虚,怕被发现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而故意伪造证据。” 一切优势都在往顾律那边靠拢,在法庭上孤立无援的宁可感觉到了来自媒体的讽刺、感觉到了来自廖蕾的绝望和廖苏的迷茫,最最让她面临崩溃的,是一抹从万千视线中射出的希望。 她余光瞥见的廖蕾的女儿正用着一种“最后的希望”般的眼神向她投来,而这种视线,才是宁可此时最为惧怕的。 她冥思苦想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任何突破点,脑海中除了那个如何都消散不去的眼神什么都没有。 “动机……”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从口中说出这样两个简单的字来。 “对了,动机。”宁可突然一拍头,对着顾律说:“这个案子当时你立的是故意杀人罪的案,但仅仅因为夫妻间的一次争吵,是无法证明我当事人有蓄意要杀被害人的心的,所以请问控方律师,有能证明我当事人之前就有预谋杀人动机的证据吗?” 所有人都投来齐齐的视线。 那些宁可以为失去的自信又回到了她脸上,振振有词,“你口口声声说我的当事人是故意杀人,可她根本没有要故意杀人的动机,她只是难以接受被害者的背叛,而在争执的时候过度自我保护才导致意外而已。” 顾律像是对她提出的问题表示满意,给了她一个眼神说道:“关于这点,我们还在搜索中。” 审判长最终一锤定音,由于没有足够动机,此案还要延期审理。 虽然暂时逃过了一劫,但法庭上的劣势已经那样显而易见。 这场仗才让宁可见识到对方真正的实力,也正因为这种挫败,让宁可对胜利更加渴望。 在法庭门口,两人不期而遇,只是相比起顾律的轻松,宁可的脸显得紧绷许多。 “一般的案子都在两审内解决,看来这次要三审了。”顾律仰天叹息。 “是啊,一定会在三审的时候完结的。”宁可捏紧了胸前的资料,转头看向顾律,“而且结果也会是你从未有过的失败滋味。” “失败。”顾律耸了耸肩,“是一个很神秘的东西,我和它的关系并不好。” 宁可朝他假笑了一声,然后推了推身边有些走神的郑盈,“回律所。” 恍然大悟的郑盈点头,视线还时不时飘向身后的顾律。 “看什么啊,那么出神。”宁可没好气地拽了一下郑盈的胳膊。 “他就是传说中的顾律呀?”郑盈的视线还是不舍得收回。 宁可心里默默哀怨:他已经达到“传说中”的等级了? “真是好帅啊。”终于转回头的郑盈眼中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越是帅就越是带刺,这样的男人要少接触,免得自己倒霉,你看他法庭上都这样了,现实生活中一定更不得了,骗女孩子一套一套的。”宁可把不悦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组合成一篇“不要接近顾律”的长篇大论。 “有这样的男朋友简直酷死了,感觉永远都不会被欺负。” 宁可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蓦地恍然大悟,“你该不会……” 郑盈马上摸着自己发烫的脸,“他可是我的偶像啊。” 宁可只是庆幸现在自己没有在喝水,否则肯定完全没有形象地喷射出去。 “姑娘,你……是不是受虐狂?”宁可眼角有些细微抽搐,“这种这么好胜又强势的男人,你也喜欢?” 郑盈捂着脸一个劲点头,“喜欢啊。” 宁可翻了个白眼,习惯性用中国式英文说道:“what’sout!” 第四章剑走偏锋回到律所,陆海欣一看到她的脸就明白了一切,“没打赢?怎么灰溜溜地回来了?” 宁可关上办公室门,不顾形象地叫道:“师傅我好委屈啊!” 陆海欣摘下眼镜,把扑面而来的宁可抱进怀里,“第一次上庭就碰到这种对手,不是你的错。” “我不是气这个,他资历实力高于我,我当然没话可说,可是那个审判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又怎么了?”陆海欣微微蹙眉,“以前没觉得她那么难搞定啊。” “那她一定是针对我了。”宁可从她怀里站起来,想了想说:“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为什么就这么帮那个顾律呢?” “可能你太敏感了。”陆海欣又戴上眼镜研究案子。 “不行。”宁可拍了拍桌子,把陆海欣吓了一跳,“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当事人的感受。” 陆海欣摸摸鼻子苦笑,“你又是想怎么样?” 宁可的眼珠转了一圈,换了种撒娇的口气,“师傅,她老公你认不认识呀?” 陆海欣身体往后让了让,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她问:“你想做什么?” “啊呀,我就是让她感同身受一下,她就能体会我当事人的心情了吗,是师傅你教我的,要下得了狠心,做得出狠事。”宁可拽着陆海欣的胳膊来回晃动。 “好了别晃了,我头都晕了。”陆海欣叹了口气,“也是个律师,挺有名气的,叫李双磊。” 宁可点了点头,接着问:“那师傅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法呀?” “有有有有有……”陆海欣最受不了的就是宁可的撒娇,马上找出名片递给她。 “师傅最好了。”说完这句话,宁可就像个孩子一般蹦蹦跳跳地出了办公室。 刚出办公室,脸上的表情和动作全然变了,眼中透着一股冷漠,一边看着名片一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一边嘴里还在喃喃着:“别怪我,杨音,是你自己过分在先。”*********秋风萧萧,柳絮消弭,宁可穿上自己认为最能显身材的一套紧身连身裙,画上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按时到达约定地点。回国后还没有和男生单独约会过的她竟然此时比上庭还要紧张,不停出着汗的手觉得放在哪都不合适。 “宁可小姐你好。”餐桌对面的中年男人脸上有着时间雕刻过的痕迹,却微笑暖人以礼相待。 “你好,李双磊律师。”宁可用着比平时更柔和的声音说道。 “能被你这样的美女邀请,万分荣幸。” 本以为对方会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如此甜言蜜语,让宁可觉得一切进行得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哪里,能把资历甚高的李大律师约出来才是我的万分荣幸。” 两个互相客套的异性,在一个优雅的环境下很容易染上暧昧的颜色。 “是这样的,关于我最近接的一个案子,总是找不到突破点,想来找李律师询问一下。”宁可把资料递到对桌的时候故意放大幅度,让原本似有似无的香水一下子飘送到李双磊鼻边。 男人总是有着想对这种若有若无的东西深入探究的本能,突然传送过来的香味会让人更有想靠近的冲动。 他把位子朝宁可那里挪了挪,“这个案子的审判长是我老婆,所以我了解一二。” 宁可点点头,故意对他眨眨眼,“那我们瞒着她讨论,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放心吧,不会的。” 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反倒引起宁可的好奇心。 “你老婆知道了不会不开心吗?还是说你没有打算告诉她?” 李双磊似乎想故意避开这个话题,直接和宁可说起了案子。 那些他说的问题宁可早就想过不下五遍了,装作认真听讲又频频发出“真厉害”的感叹,其实心里早就鄙视了不下十次了。 “目前我所能提供的帮助就这么多了。” 终于听完了他无意义的发言,宁可一个击掌,“真是受益匪浅,李律师果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 一个男人被一个年轻又美貌的女人夸奖的时候,大多都会得意忘形,而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 “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知无不言。” 听到李双磊的这番话,宁可觉得猎物已经到了嘴边。 “那就希望你不要怕我麻烦了。”宁可妩媚地笑了笑,水灵的眼睛对着他乱放电。 “那我送你回家吧。” 宁可觉得就要让男人有忽近忽远的感觉才容易被吊住胃口,于是拒绝道:“不了,我自己开车来的,你也快点回去陪老婆吧。” 李双磊的脸上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出于绅士还是无奈答应。开着车回去的路上,路边一辆出挑又眼熟的车吸引了宁可的目光,在看到熟悉的牌照后宁可下意识在它后面停下了车,暗暗看着前面车内的动静。 不知道自己在为案子忙着的时候顾律在做些什么,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他在和杨音一起吃饭的画面,晃了晃脑袋,觉得有些不可能。 静静等待了不久后,一个打扮十分时尚的美女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抹胸裙从他的车上下来,让宁可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那个美女对着车内做了个飞吻的动作,让宁可觉得有些反胃。 本以为顾律会开走,没想到过了不久他也下了车,并不怀好意地朝宁可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明白了他是要她下车的意思,没有办法逃跑,只得做贼心虚地下车。 “怎么,宁律师这么敬业,还要跟踪我?真是辛苦。”顾律朝她笑着。 百口莫辩,就算事实是正好路过碰见,也显得没有任何说服力,宁可索性把话题换了,“哪有顾律师悠闲,香车美女一个不落。” 顾律挑挑眉,“羡慕?” 宁可翻了一个白眼。 “客户而已。”顾律又加了一句。 宁可觉得有些好笑,毫不掩饰地大笑三声,“好一个客户,还附送飞吻。” 顾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把话题绕开,“倒是宁律师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去见客户了吧?” 宁可这才意识到现在身上的着装和平时的相差甚远,下意识地拉了拉有些短的裙子,“我可是正经事。” 顾律看了看手表,“这么晚了,宁律师真是敬业。” “哪里有你敬业。”宁可轻咳两声,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动机找到了吗?” 月色霓虹下,顾律默默摇着头。 宁可心里冷哼一声,像这种城府这么深邃的人,就算真的找到了动机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何况自己是他的对手。 一直处于弱势的宁可决定给他一个下马威,“过几天就要开庭了,如果找不到动机的话,很可能这会成为你第一个败诉的案子。” 顾律只是眯着眼看着她,没有回答。 被他这么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宁可的视线转移去别的地方。 “一直都是看你穿休闲装或是死气沉沉的正装,没想到偶尔穿成这样还是挺有女人味的。” 这算什么? 明明是夸奖的话,却让宁可恨不得往地底下钻。 装腔作势地笑了笑,宁可斜睨他,“倒是你,千篇一律的西装,看到你都没有新鲜感了。” 怕自己脸上被灼热染红,宁可立马转身作势逃离。 身后传来顾律的哼笑,“这么紧张,难道是一直以来太强势从来没有被这么夸奖过吗?” 宁可把打开的车门再一次甩上,刚才脸上的燥热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没有女人味没有男人追吗?” 顾律对她的理解能力表示质疑,微微抬起眉毛。 “或许在法庭上我是没有你有经验,不过……”宁可说着假笑两声,“在感情方面我可是杀敌无数的万人迷。” 刚说出这句话,宁可就后悔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暗自咒怨自己就是太要面子了,狡猾的对手明明就是故意在捉弄自己而已,还是这么容易就上钩。 “可想而知……”顾律自顾自地低头想着什么,然后潇洒地转身,在自己的腰际附近比划着拉拉链的动作,“BYTHEWAY,你这件衣服是有拉链的。” 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他开车驶远,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动作,下意识伸手到腰际附近一摸,透过一个硕大的缝隙直接摸到了自己的肉。 温度在以一秒十度的速度上升,宁可迅速逃回车内,整个脸趴在方向盘上。 由于她是第一次穿这种类型的衣服,完全忘记了拉链的存在,好在动作幅度不大的时候不容易发现,一定是刚才太激动手舞足蹈地才被顾律发现的。 想到他透过这个这么大的口子可能把不该看的都看到了,宁可就把头狠狠砸向方向盘,恨不得把自己砸失忆了。 宁可一回到家就收到了来自李双磊的短信,用一副十分关心她的口吻说着一些有些肉麻的话。 虽然和自己所说的“情场上杀敌无数”完全不沾边,但宁可也并不是男人绝缘体。尽管因为她不爱各种社交,所接触的男人有限,身边稍微熟悉一点的也只有苏哲,但是她所在的地方从来不会缺少男人的视线。 或许和她的性格有关,过分追求完美的她在任何时候都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瑕疵(今天的拉链事件除外),自信和笑容总是凝聚在那泛着光泽的唇角上。 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不可一世,才让一些男人停下了追求的步伐。 不过这正是她所要的安宁,毕竟在一段痛彻心扉的经历后,人往往就会把越是向往的东西推开得越是遥远。 过去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告诉宁可,女人必须要强大起来,才不会再一次失去。 想到了这里,宁可的眼神间流露出一丝惋惜。 “其实当初,他也并没有错……” 宁可微微叹了口气,又开始回忆起来。 曾经的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在美国读着大学参加着各式各样的派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和现在相比,那时候的自己没有目标,没有追求,没有梦想,似乎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也正是因为那样,才会那样容易被打垮,逃回国后迷茫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遇到了伯乐陆海欣。 回忆浮现在眼前,那些开心的难忘的悲伤的事情,都交织在了宁可脑内,打了一个死结。一直以来宁可所追求的不过是成功,不过是强大到没有人能再伤害到自己,但她渐渐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没有一个可以陪伴的人。 就好像现在,有满脑子的心事找不到人诉说。 翻开电话通讯录,都是那些只有在工作上需要联系的人,宁可在通讯录上来回翻,最后停在了顾律的名字上。 他拥有宁可所羡慕的天赋与口才,他还拥有连宁可看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的绝色外貌,这么优秀的条件让宁可才刚出道就已经被削弱了一大半的自信。 有这样一个这么强劲的对手,会让任何人还没上战场就已经失去了斗志。 宁可把手机甩了出去,躺倒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要终审了,而审判的不仅仅是自己律师生涯的命运,更是廖蕾下半生的命运。想到这里,宁可又捡回扔掉的手机,回复了李双磊刚才那条几乎要被遗忘的短信,并约他明天见面,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宁可出门前再三确保了衣服的拉链问题,到了约定的餐厅,李双磊立刻殷勤地给她倒上红酒。 “宁律师今天肯赏光,我李某人真是荣幸啊。” 宁可听着这番话,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笑道:“哪里哪里,是我的荣幸才是。” 靠窗的座位望出去,江景异常美丽。天空突然下起了细雨,倒是在玻璃窗上蜿蜒出一番别致的风景。 “啊,对了,我们今天出来,你有没有告诉你的夫人?”宁可一边说一边嚼着口中的食物,像是不经意间问起一样。 “我和我夫人只是名誉夫妻而已,对于对方的私生活不过问。” 宁可费解,“为什么?” “我有我的生活,她也有她的生活。”李双磊摇摇头。 宁可的思绪已经分散到了千里之外。 “其实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李双磊给了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宁可忙不迭点头,“请讲。” “这个事情可不能乱说的,要不是看在宁律师年轻貌美把我迷惑住,我还真不会说呢。”李双磊挑着眉毛的动作让宁可有些反胃。 忍住想干呕的冲动,宁可拼命挤出一个笑容,“我一定会很感激李律师的。” 李双磊用餐布擦了擦嘴,左顾右盼了半天,确定没有被注意到,才欠身到宁可耳边小声说:“其实,胡文泽的小三,就是……” 听到他报出名字的一刹那,宁可不由自主地睁大双眼,随后嘴角挂出一个冷冷的笑容。第二天,宁可下班的时候等在法院门口,看到风尘仆仆的杨音,向她投去一抹冷艳的目光。 “哟,宁律师。”杨音看到宁可打了个简单的招呼,“怎么,来开庭吗?” 宁可摇了摇头,高跟鞋的声音一步步有力地踩着,“我是来和你说一下我发现的案件的新进展。” 杨音显得有些紧张,紧紧握住了手上的包,脸上却故作淡定,“这些法庭上再说也可以,不用单独来找我谈吧。” “哦?”宁可打趣地凑近她,“有些事法庭上说真的好吗?比如第三者的名字?” 杨音被这意料之外的话给吓得手足无措,马上环顾周围,并且对宁可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在法庭上是因为针对我或是偏心顾律,原来是因为你自己也被牵涉到这个案子里去了啊。” 杨音冷笑了两声,“你要去举报也可以,那样我至少还能当证人。” 宁可不解地望着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确定廖蕾有罪吗?因为她很早就怀疑我和胡文泽的关系了。” 始料未及,宁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我和胡文泽是高中初恋,从小也算青梅竹马,他出国以后才会断了联系,再一次见到的时候都分别成了家,知道对方过得并不那么好,虽然多少有些后悔,但也不会就这么不顾后果地在一起,我们答应给对方一些时间处理,其间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但有一次我们在咖啡店叙旧的时候被廖蕾发现了,之后她就一直找私人侦探跟踪我们,胡文泽和她提过很多次离婚,她都以要杀人来威胁,好几次都真拿出了刀子,所以那天胡文泽的死绝对不是意外。”杨音面无表情地说完所有的话。 “可是你知不知道,一开始就是你不对,你破坏了她原本美好的家庭,你也……破坏了你自己的家庭。” 杨音斜眼看着她,“我就知道是李双磊告诉你的,看来宁律师也没多有道德,为了赢得案子没有下限。” 宁可接不下话。 “你要不要举报随便你,反正是胡文泽先追的我,那时候我也并不知道他有家室,更不知道他的老婆是个疯子。” “疯子?” “他老婆一不高兴就喜欢打人,她的女儿也是被她自己给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却把所有的错都怪到胡文泽头上,你说这样一个女人,谁会愿意和她在一起?”杨音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我走了,失礼了。” 听完这一连串话后,宁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法院门口,原来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这样一个凄惨的故事。回到律所,坐在办公椅上开始发着呆,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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