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讲述的是一个凄美的都市爱情故事。 就当是某段意外假期,我爱上了你。 她,婚期在即,却遭遇未婚夫临阵背叛。 他,声名鹊起的时尚总裁,一次偶然的车祸,他捡到了“失忆”的洛丽塔。 她以为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他却一直站在不远处,看她习惯性蜷缩在云朵般的沙发里,念着一个人的爱情诗篇。偶尔伸出掌心,让洛丽塔用冰冷的指尖,轻写下依赖。 他明白,自见面那一刻起,他便将所有的记忆和梦想都交给了她。 可是她的世界里,他到底是来晚了。 一晌贪欢,终究是抵不过永久。这段相遇,似乎只是一段简短却绚烂的花期,姹紫嫣红的繁华过后,终须学会看枝与叶经络分明根须牵连。 第一百零一天,洛丽塔的未婚夫再度出现。他们的恋爱假期,戛然而止…… 作者简介: 苏沐梓,上海姑娘,狮子座。天然呆,小文艺,码字龟速,文字清新。喜欢纪伯伦,欣羡世间所有的繁盛和美丽,愿笔落成国。 已出版《海豚湾深深深恋》目录: 楔子 第一章我的想念,遗忘在某个长假 第二章我白天躲进梦里,黑夜坐在熟悉的阶梯 第三章你是天使,忽然闯进我的生命 第四章他是很好的饲主,我却是不乖的宠物 第五章有他陪伴,哪怕山崩地裂天地易容,也只管淡淡一笑 第六章别为我忧伤,我有我的美丽,它正要开始 第七章在最大的悲伤里,眼泪都成奢侈 第八章这个冬天遇见你,寂静的生命里忽然开出花 第九章是你让我懂得,最深的爱是沉默 第十章只想在你身边,做你一线光芒 第十一章你的微笑,是我一生一世的骄傲 番外一:我们之间最美好的过往,只是上天放错了的流年 番外二:秦太太羊入虎口记楔子 洛丽塔走进机场的时候,天空是一种几近透明的灰色。机场很喧闹,到处都是重逢和分离的人,拥抱里不乏欢笑和泪水。VIP候机室里,艾伦正在不远处的阅读架旁打着电话,一口流利的 英文,这温柔的嗓音曾经是洛丽塔近乎疯狂的痴迷。他身上依旧穿着卡其布的阿玛尼手工衬衫,这是去年生日洛丽塔送的礼物。 洛丽塔觉得眼睛有些涩,她走到一旁休息椅边坐下,深吸了口气拨通语音信箱里保留的那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秦彦辰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飘过来:“喂?你好。” “唔,我是洛丽塔。” …… 为什么不接话,他很意外吗? “我知道。洛丽塔,我刚出差回上海,顺利结束了一个Case。” “哈,那好啊,可以好好陪陪哆哆,这几天可把它饿着了。” “呵呵,哆哆好久没见到你了,明天回来看看它,好吗?” “嗯,好的。”洛丽塔听见自己的心狠狠点了下头。 “有事吗?” “没事,彦辰,彦辰,再见。”——洛丽塔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嗯,不见不散,明天你一定要来。”秦彦辰的声音略带欣喜。“嗯,再见,彦辰。”“再见,洛丽塔,我的爱。”洛丽塔挂了电话,也挂断了还没说出口的那份爱。艾伦走了过来,英俊的脸上丝毫不掩饰宠溺和心疼。他揉了揉洛丽 塔的头发,“走吧,安娜。”洛丽塔擦干眼泪,走到登机口。艾伦喊道:“安娜,等等,你的护照。”洛丽塔径自走了进去。 秦彦辰一直站在机场的柱子后面,看着洛丽塔跟他打电话时捂着嘴委屈的表情,看着她跟另一个男人就这么走进登机口,身影渐渐变小,直到尽头转弯,再没了影子…… 秦彦辰默默站立了很久,似乎下一秒洛丽塔就会飞奔出来一样。等意识到梦已经醒来,他转身出门,才发现外面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声响尽碎,冰凉似乎永不止息……他听到一点一点崩溃哭泣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在哭…… 第一章?我的想念,遗忘在某个长假 二零一二年?初冬 跪在深米色地毯上,守着壁炉里的暖火悠悠腾起,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旁矮几上的咖啡机正呼哧呼哧冒着泡儿煮着咖啡,客厅里的布局和装修都是简单的色调,沙发是素白,远处的落地窗帘已经拉起,清晨的阳光穿窗而入,又是美好的一天。 我正对着壁炉发呆,冷不防身后忽然用力蹿上来两只华丽的爪子,我一个不稳就要跌倒,眼看壁炉里那一蓬一蓬的红色火焰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泫然欲泣间,胳膊似乎被人拉住,随后灼热的气息在脸颊前一扫而过,我只来得及听到“嘶嘶”燃烧的声音,整个人就被往后方拽去,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头发烧焦的难闻气味。 “还没抱够?”冰凉凉的声音一下子将我还未附体的魂魄给招了回来。 我这才发现,我竟然像树袋熊一般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你快放我下来啊!”我的声音都在抖,可手却更紧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我一转身,就对上了肇事者哆哆正歪着脑袋、伸着舌头瞅着我们这一副奸情上演的模样。 “你确定?”他微微挑起浓眉。 我点头如捣蒜。 他立刻毫不拖泥带水地松开手,就跟将我从壁炉里拉出来时一样,一点儿心理准备都不给我,然后我就十分甜蜜地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还伴随着“咣当”一声,不小心碰翻了矮几上的咖啡机,于是一整条米色的地毯上霎时开凿了数条黑漆漆的小河。 哆哆“汪汪”一声后就夹着尾巴灰溜溜跑远了。 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居高临下的冰山模样,丢下一句:“在我回来之前清理干净,现在我需要吃早餐,如果我工作迟到,你这个月的工资就全部清零。” 喂喂喂!我的右半边头发已经烧短烧焦了一截好不好! 他再一次视若无睹我心底的呐喊,悠闲地从我眼前经过,凉飕飕的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不简单,光他一个人就可以产生冷锋过境的效果。 “哦,对了。”他忽然回头,我立刻绽出甜甜笑意迎上,他显然没有料到我变脸比翻书还快,停了停才又开口嘱咐我,“人笨的话就离壁炉远一点,这个道理连哆哆都懂。” 秦——彦——辰! 我发誓我要跟你水火不容冰炭不洽势不两立有你没我至死方休啊! 我一脸怨念地走进厨房间,我对着晶晶亮的壁橱察看头发惨不忍睹的伤势,哪还有心情管早饭,哆哆抬起爪子挠了挠我的腿,被我瞪了回去:“等你爹地走了我再收拾你!” 哆哆颤抖地缩回了爪子。 秦彦辰的声音飘了过来:“洛丽塔。” “啊!来了!” 我收回思绪,送上一应俱全的各式餐点后,又磨磨蹭蹭地去重新给我的饲主兼衣食父母煮咖啡。秦彦辰喜欢纯正的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纯咖啡的确香气诱人,但是我不敢恭维,我怕那种苦到流泪的涩味。 靠在门边看桌前的他,一边吃早餐一边随意翻着杂志,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优雅的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贵族,就比如今天这样随意的条纹POLO衫配上米灰色休闲裤,都能完全衬出他骨子里的英挺和骄傲。 他,秦彦辰,鼎鼎有名的FairyTale时装公司总裁,三十二岁。听说每个见过他的女人都会陷入一种情绪里——一见钟情。 可在我看来,他虽然有着颀长英挺的身姿、魅惑迷人的脸庞,却摊上了一副冷酷倨傲的脾气,眉眼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讯息——惹我者死!我抖了抖,还是离这种严重缺爱的人远一些比较安全。 “我上班了。”秦彦辰慢条斯理地啜了最后一口咖啡,淡淡地道。我立刻站直,毕恭毕敬地送他到玄关,待他穿完鞋子,我又满面笑容地将外套递给他,挥挥手:“路上当心哦!”“我书房桌子上有一叠文件,你忙完这些帮我按顺序理好,下午有 人来取。”他对镜子穿着外套,并不看我。“我不会。”“我有做备注。”“你!”我告诉自己要微笑,保持微笑……我指着哆哆灵机一动,随便扯了个借口:“可是哆哆跟我说它很馋,想吃新的狗粮,我答应了它今天去给它买!”哆哆浑身一颤,一脸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看我。我说的好不正义,心想这下他肯定不会用头疼的设计图稿为难我了,可他只是慢悠悠地道:“我会让秘书去买,你太笨,出门会迷路。”我气愤地叫道:“我才不会!我有……有时候是会迷糊一点,可这种关键时刻,我就会很厉害的。”他穿好外套,看了我良久:“你确定?”我摆摆手:“……好了,我们就当这场对话从未发生过。”他微微垂下眸,漫不经心的语调偏偏不肯放过我:“我怎么记得上次晚上你说遛狗,结果在小区里面就迷路了。还有上上次,带你去商场,你从洗手间出来又迷路了。”我冲他一边笑一边蹲下身子,抚了抚哆哆的毛发,怨声低咒道:“哆哆,快咬他!”而对我刚刚才出卖了它正表示严重不满的哆哆理都不理我,继续撒欢儿跟它的爹地道别。真是好一副人与狗狼狈为奸的画面啊。 “谢谢。”秦彦辰从容地接过我手中的公文包,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然后推开大门大步迈下阶梯。他手中的钥匙动了动,车库里的车灯跟着亮了起来。 好吧,看在我辛苦训练了半个月才换来的“谢谢”这两个字分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他了。要知道之前他认为我帮他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现在他至少能知道“谢谢”两字的发音和正确用途,难怪我会感激涕零。 送走了冷冰冰的秦彦辰,我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卷起袖子往餐桌边上善后。本来打算睡个懒觉兼做美容的计划看样子泡汤了,我步步生怨地迈向了秦彦辰的书房,往他又大又宽的老板椅上一坐,开始完成他布置的“家庭作业”。 FairyTale是上海数一数二的时尚前沿公司,集时装、杂志、展会为一体,我以前在家偶尔也会从电视上瞥到他们家设计的服装,有很多系列,并非只限定于名字的那种偏少女梦幻童话风。 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秦彦辰的标注很细致,多处地方都用红色记号笔留下了简短的点评,我按照目录: 页贴好标签,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后已经是傍晚。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拉开严实的窗帘。窗上蕴了一层薄薄的霜气,让屋外淡得不成墨色的背景显得更加迷离。我忍不住伸手轻触,画上一个浅浅的笑脸,直到雾气氤氲成水珠,这副笑脸失了真,只得作罢。 一直等到快下班也没见到秦彦辰口中的“会来取图稿的人”,我拿起包出门拦了辆Taxi,报了彦辰公司的地址。 刚一下车我就看见蜿蜒百米的红地毯,以及路两侧立满了琳琅缤纷的娇艳花篮,还有粉红气球围成的拱门后方一长串大红横幅——原来今天FairyTale有一场时装秀。 主题是“四季”。春天的碧绿,夏日的艳红,深秋的金黄以及隆冬的纯白。“小姐,请出示您的邀请函。”我听到声音回头,对方半鞠了躬朝我疏离地微笑。我尴尬地开口:“我是来送样稿的,并没有邀请函。” “对不起小姐,如果您没有邀请函,我们恐怕不能让您进去。这里是最新季度服装的发布会,目前还只是小范围内的宣传,除了记者朋友和应邀而来的嘉宾,我们不接受其他任何形式的拍照、采访等。”公式化的笑容,重复了百千遍的台词,他们越不让我进,越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作势就要往里面闯,没想到—— “来,请这位小姐出去!” “哎!”完全不待我反应,就已经被架起“请”了出去。我一想到辛辛苦苦给秦彦辰做牛做马结果连看一眼他公司的服装秀的机会都没有,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出。我躲在柱子后面等了许久终于瞄准了机会又溜了进来,只不过这次我藏身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并不敢再在那个“守门神”的眼前打转。 公司里三三两两的女职员最后捧着资料就要进场,一眼望过去全是精心装扮过的,精致的面容、高挑的身材、剪裁高档的礼服裙,无一不提示着我与她们的格格不入。 “你快看!那就是FairyTale的创始人秦彦辰!”“哇塞,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帅,摩登潮流界最新出炉的钻石单身 秦彦辰三个字,已经成为百度搜索的热门关键词,拼音法里都输入了最新的词组了!” 我左后方有两个女娱记摘下照相机,每一句话的尾音都上扬八个分贝,以此彰显她们难以掩饰的兴奋。 耳廓逐渐沦陷在现场的尖叫声中,秦彦辰由工作人员簇拥着进了会场,一身深黑色西服,简单干净的白色衬衫搭配深蓝的领带,身影颀长,身侧咔嚓直闪的无数闪光灯里全是他一丝不苟、淡而疏离的微笑。 我一路被人群挤到外围,好不容易找了个清净点的地方,却没想到误听到一个电话——似乎还和我有关系。 “Sorry,彦辰,我忘记了。我刚结束约会就匆匆赶来你公司的发布会了,要不我现在回你家去帮你取样稿?”那个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换了个姿势,闲散靠到墙边,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语调却是无比慵懒。 我凑近了听,不知道彦辰又说了些什么,这个男人眼睛里忽然折出如钻石般各个切面的耀眼光芒,语速也快了些:“是、是、是,我知道那个样稿是你家洛丽塔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如果没有人去取让她误会是你在耍她,她又会发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那你说要不我现在赶过去向她赔罪?” 玻璃镜中的我霎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指着自己的脸,秦彦辰竟然随随便便在一个外人面前诋毁我的形象?! 我三步并两步转到他面前,这才发现他其实长得还挺人模人样,除了目光轻佻,也算风度翩翩。他正好合上电话,边整理西服边就要入场,见我拦着,他上上下下看了我几遍,笑道:“我们认识吗?” 我仰起脸:“刚刚那个电话是秦彦辰打给你的?让你去他家拿期刊的样稿你给忘了?” “小姐,偷听人家电话很不礼貌哦。”他很欠揍地朝我凑近,一股太过浓烈的香水味刺激得我急忙捂鼻,我夹带着鼻音说:“明明是你讲电话太大声,而且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又做不到,你不觉得你应该道歉么。” 他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看我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打量的味道:“你不是今天的邀请嘉宾吧?也对,你这样子的穿着打扮简直是‘FashionKiller’,该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吧?而且小姐,如果下次你要搭讪的话,麻烦换个高级一点的借口。” 他说完就重新戴上褐色的宽大太阳镜,唇角绽放出自以为完美无瑕的笑容,牙齿齐整又白,眼睛眯成一线。他刚想从我身边走过,就被我气势汹汹地拽住,仰起脸反击:“你才是时尚杀手流行灾难!你们全家都是时尚杀手流行灾难!而且就凭你这人模狗样的形象,我是不可能跟你搭讪的!” 他步伐稍顿,深深打量了我几眼,皱眉无奈地道:“还没发育完全的幼齿小萝莉就是比较易怒啊。”说完他就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的“门神”立刻毕恭毕敬朝他跑来,他们一见到我就又凶道:“你怎么又闯进来了!唐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们这就把她赶走!” 于是我再度被“礼貌”地请到了大厦外,还被凶神恶煞地轮番“羞辱”了几个回合。我扯了扯包,一脸怨念地看着台阶上这个男人在其他花痴女人眼中熠熠发光,有淡淡的笑意从他唇角流泻而出,真是一个十足的变态妖孽! 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样稿不仅因为那个花心大萝卜忙着跟女人约会没有来取,还连带着被他整了一番,我一路回到家都觉得恨意难平,就连每日例巡的遛狗都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哆哆时不时过来蹭蹭我的腿,表达对我敷衍态度的抗议,见我不理不睬,它索性抛下我跑远了。它英俊潇洒的身姿正周旋在三三两两的异性贵宾犬之中,那些毛色被染成了粉红或嫩黄色的贵宾犬的主人显然都很喜欢漂亮的哆哆,我虽然听不懂狗狗之间交流的语言,但我猜哆哆一定从这几只异性贵宾犬的话语中得到了极大的雄性自尊心和满足感。 它的尾巴不停地摆来摆去,表示它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眼看着它一路尾随那几只美眉回家,我终于出招,打算将这只不安分的发情公狗拎回家。 刚旋开门锁,一辆无敌骚包的蓝色跑车就正巧停在了院门外。 我还没看清来人,说时迟那时快,哆哆已经挣开我,朝那位不速之客猛扑而去! “哆哆!” 我可从没见过性情温顺的拉布拉多这样龇牙咧嘴的模样,可是在我看清楚车上那个脱了银灰色西服外套,身穿粉红色衬衫,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的唐先生后,我试图拉住哆哆的脚步停住了,抱胸守在一旁看它摇头晃脑地嚎叫。 这位唐先生见到是我立在大门边,显然也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眼角半眯,绅士万分地朝我伸出手来:“原来你就是洛丽塔。你好,我是唐恩浩。” 我万分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的笑容,回头冲哆哆喊了一声:“哆哆!快咬他!” “呜汪汪汪……汪汪汪……”哆哆很听话地自始至终都护在我的身边,朝他嚎啕大叫。 只不过,说是声势吓人,可又不尽然。 唐恩浩弹弹衣襟,自顾走进家门,而哆哆则不断往屋子里退,它一退再退,直到退到沙发角无路可退的时候,它干脆拐个弯儿跑到沙发另一侧,隔着高大的遮挡物,继续冲他撕心裂肺地大叫。哆哆如此情绪激动显然不全是因为我的命令,我简直讶异极了,连温暖无害的拉布拉多和与世无争的我都能恨成这样的一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极品啊。 秦彦辰,你确定这货真的是你朋友?! 唐恩浩俯低身子靠近我,冲我挤眉弄眼:“洛丽塔,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刚会场的事你就当是一阵风,吹过就算了?” “呸!”我斜睨了他一眼,“对于你这种每天都生活在女人的星星眼里的男人,是不是会认为出现在你身边每个女人都是因为被你的魅力所迷倒?来来来,让让,我们家哆哆不欢迎你,出门左拐,不送谢谢!” 哆哆在一旁得意地汪汪直叫。 唐恩浩终于咳出声,他只不过冲哆哆做了个再细微不过的小动作 —右手握成拳,然后逆时针转了一圈,再“啪”一下突然张开手掌,没想到……哆哆就呜咽了一声蔫了下来,夹着尾巴躲远了。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一脸得意的唐恩浩,再颤抖地转向哆哆。我说哆哆,你你你简直太没用了!唐恩浩几步跟我至厨房,闻着稀薄的咖啡香气,“好香!洛丽塔给我也来杯咖啡!” “没空。”我撇撇嘴,可看了一眼好不委屈的哆哆,又想到毕竟是彦辰让他来家里取样稿的,我心里有了计较,“除非你告诉我,对哆哆的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这容易啊!”他单手顺势箍住我的肩,一路揽着我坐到沙发上,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事情是这样的——哆哆刚来彦辰家里的时候,才刚出生不久,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你别看秦彦辰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哆哆,那可是跟对自己儿子一样无微不至。”我连连点头:“深有感触,他对哆哆比对我好多了。”唐恩浩又说道:“我那时候很喜欢扯它的尾巴,它被我扯着尾巴吊在半空好多次,怎么叫我都不肯放它下来。后来有次我带了个小玩意,握在手心里攥成拳头状,逗它来嗅嗅,结果它摇着尾巴靠过来,我就做了刚刚那个动作,然后不巧,那小球一下子击中了它的鼻子和额心,当时它痛得嚎啕大叫……我想,大概就是那次之后,它是真的开始恨我了。” 我听完后险些蹦了起来:“你简直太太太残忍了!” 我往哆哆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它果然无精打采地趴在垫子上,哀怨 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又泪眼婆娑地别过头去,这还不算,它从头开始慢慢在地上蹭着,直到……整个身子都别了过去,留下屁股对着我们。我意识到哆哆可能误会我站到了敌人的阵营里,于是我愤然离座,决定送客。可唐恩浩往沙发垫上靠了靠,优雅地跷起二郎腿:“我都说完了,现在可以给我一杯咖啡了吧?”我眼珠骨溜溜一转,扬起一抹笑容:“没问题!”而下一秒,唐恩浩一口咖啡没忍住,想要喷出来又因为清楚彦辰的 洁癖于是死命憋着,直到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紫,终于吞下去后,连带着他对我的咆哮都染上了浓重的一层咸味:“洛丽塔,你是不是把盐当成糖来放的!” “没错,我故意的。” “你!……”唐恩浩脸色拉了下来,立刻朝我逼近,近到只有零点几毫米的时候,我正对上他眼睛里被嘲弄的愤怒,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好在哆哆很讲义气,或许是觉得我和他终于闹僵,此时出手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于是几步冲上前来,冲他龇牙咧嘴狂吠不止,摇头摆尾地扯着唐恩浩的裤脚就开始往离我远的方向拖。 突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然后,这副混乱到一定境界、两人一狗的狼狈模样就落进了刚刚进门、站在玄关处的秦彦辰的眼底。 慑人的冷冽气场如声波般一层一层扩散开来,所至之处能让万物冰封。他的眼色一变再变,我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副唐恩浩紧紧扣住我肩头,而我满面害怕与被胁迫相间的表情,再加之哆哆掺杂了公报私仇成分的无休止叫嚣,这种种混杂在一起的场景,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入眼,都必定会想入非非。 我吸了吸鼻子,往后退了几步,可怜兮兮地盯着哆哆朝彦辰撒欢儿的身影。 四目相对,秦彦辰的面色有些疲惫和不悦,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心虚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我真恨不得咬了我的舌尖,怎么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啊…… 秦彦辰不动声色,他的目光直接忽略我,将公文包往沙发上一丢,走到玻璃窗前拉开窗帘,屋外已近傍晚的余晖穿窗而入,懒懒地洒在他的肩头,像是跳动的音符一般顷刻便有了活力,却仍融化不了那层层冰霜。他淡淡瞥了眼唐恩浩,隔着空气冷冷飘来一句:“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唐恩浩挑着妖冶的桃花眼笑得满室生辉:“哦?”尾音高高上翘,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示意我反击。 我实在是被这大起大落、一日三变的情况折腾到无力,摊摊手,“材料在茶几上,你们慢聊。”说完我抬腿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我正四肢张开趴在床上看以前的照片,那些旧时的记忆竟然已经像告别在上个世纪一样久远,我宛如一只躲在壳里的寄居蟹,拼命适应新的身份和生活,不去想另一个世界里的运转。这只是一种逃避,我比谁都清楚,却是走不出来。 我在害怕。一直如此。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我猛地坐起,秦彦辰已然换上休闲装,闲散地立在房门外,居高临 下地盯着我。我完全来不及收起杂乱的心绪:“你不知道进女生的房间要敲门吗?” 他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收拾一下,陪我出去吃饭。” “原因!” “庆祝。” 永远都是这副惜字如金的模样,我别开头:“我不去。”哪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现在的境况实在是糟糕透了。 秦彦辰许久都没有反应,我一抬头就对上他沉沉的目光,他的眉毛和眸子都黑漆漆得浓墨重彩,可以将情感掩藏得很深。我迸出像蚊子叫一样的声音:“你可以找那个大桃花唐先生陪你去庆祝,我要睡觉。” 他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走至玄关,留给我一抹颀长冷漠的背影: “五分钟,我在楼下等你。”哎,要不要这么霸道啊!他就像料到我会乖乖换好衣服下楼一样,靠在车边懒懒打着手机, 左手仍然插在裤子口袋里,眉头皱起,语气一如既往的缓慢,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魄力。 一阵冷风灌进颈间,“啊……啊啾!”我禁不住哆嗦了下,将脖子上的围巾又绕了两圈。 他清冷的眸光看到我,“嗯好,就这样。”挂了手机,替我打开车门,一系列动作极其流畅,淡淡的表情里也没有一丝起伏。这样子的深沉一定迷倒了很多女人吧,什么时候再溜进他公司潜伏围观一下子,刺探虚实。 嗯,我是八卦的洛丽塔。 彦辰的车技很好,我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颠簸。看着一路不断后退的路景,一阵阵倦意袭上额头,我抚了抚额,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沉默,还是沉默。 我从没被人忽视得这么彻底过!哼,不说拉倒!懒得理他,我自顾倚了靠垫,拣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就在我快要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时候,感觉到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我隐约听到一句:“去个你喜欢的地方。” 是在做梦吧,要不然彦辰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了。 算了,睡吧洛丽塔。 再醒来车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厚厚的一层霜雾让夜景显得分外迷离。 空荡荡的车座,唯一还真实存在的便是缓缓而出的暖气,我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不自觉扯下围巾随意丢在车里。 走下车,远远就看见秦彦辰正捏着烟头,有些寂寥地站在不远处。身侧飘起了点点滴滴的小雨,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他就这样站在凝聚的视界里,独成风景。 他低叹一声转过身来,方看见我已在身后。“哎哟,你怎么转过来都不说一声,撞痛了!”我揉揉额角,秦彦辰忽而笑了笑:“睡醒了?”我有一瞬间的恍惚,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表情永远都是百分之百的严肃冷峻,一双眸子深邃不见底。只是我没有想到,像他这样的人笑起来,眼底居然有意想不到的暖意。我垂下眼帘,不争气地摸了摸肚子。“唔……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他悉数看进眼里,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们进去。我刚刚抬头,他已经大步迈出。跟在他身后小跑才能勉强追上,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而我就在他的光阴深处,像是被他稳稳保护在身后一样。一家装饰很独特的餐厅,隔间均以屏风隔开。他猜得很对,我一进来就喜欢上了这样灯光柔和,姿态高雅的情调。 秦彦辰慵懒地为我斟着玫瑰花茶,那双修长的大手微微一带,热气腾腾的茶便蒸出了一缕缕轻烟。我的一颗小心脏却始终扑通扑通直跳,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他秦彦辰没理由突然对我示好啊,我是不是上了贼船?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抬起头,灯光下他的脸线条柔和,嘴角似乎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我的小心脏惴惴不安,他却仿佛没有听到。又是被忽略的洛丽塔……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终于在我数到第300秒的时候,他淡淡答了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低沉的嗓音,虽没有笑容,却始终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忍不住垂下了眼帘,一刀一叉切起今晚的盛宴。 良久无话,真是厉害,吃个饭都能让我这么压抑。对面的秦彦辰却仿佛极享受般,轻轻擦拭了嘴角,便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了我的眼前。粉红色盒子上的蝴蝶结明晃晃地直入心底,我有一种忍不住想撕开的冲动,惊讶道:“这是什么?” “拆开来看看。” 我像受了蛊惑般一层层剥开,眼睛一亮。 居然是一款粉红色的LG棒棒糖手机,今年的新款。我记得曾经看到电视里一晃而过的广告,明亮色彩不断交织的这套手机,很符合我现在的新名字。 “好可爱!”我激动抬眸,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卡哇伊的东西,我上次盯着广告的眼神有那么垂涎欲滴么? 似乎是感受到我灼灼的目光,他品了口茶,说道:“不用谢。” 可是我还是做出一副娇羞状,“这怎么好意思呢……”然后冲他静谧的眉眼笑得温软清甜。 “卡给你装好了,里面存有我的手机号。” “咯噔”一声,手机掉在桌子上,我的脸色霎时惨白。秦彦辰皱了皱眉,不知道我情绪突然崩溃的原因点。我想他的确是不知道,就是这句和那个人太过相似的话,让我的心一下从云端坠落至谷底,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刺激。 手机丢了,换一部新的,就可以换掉过去,就可以撕毁掉每一页已近风干的记忆了吗? 我无端排斥起这部手机,准确地说,是手机里的新卡。艾伦为我准备的那张旧卡,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口袋里,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多么可笑。 我推回盒子,“我不要。”甚至赌气地连谢谢都不说,我哼一下别过脸去,“吃饱了,我要回家睡觉!”他往后靠住椅背,明亮深邃的眸子里不是探究也不是好奇,只是静静看着我:“不收就不带你回家。”我不卑不亢地抬头瞪他,这算什么,你当哄小孩子吗?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可以肆意安排好我的一切,由不得我不接受。 “上海这么大,我还是找得到回家的路的,大不了坐公交车回去好了。”我恨恨地咬住吸管。其实我是逞强,我以为彦辰应该懂的,他不会这么晚还任由我一个不熟悉上海的女孩子,独自徘徊在治安并不怎么好的路边的。 可事实证明,我的安危真的比不过他的面子重要。“好。”他居然拿起手机就这么……这么潇洒地结账走人了?我眼睁睁看着 他帅气的背影就快要钻进车里,然后车灯亮了起来,我咬了咬唇,还是很没骨气地追了出去。难道你们都不懂女生很喜欢正话反说吗?你们都不能偶尔放下尊严和面子,哄哄女生吗?说不定……我最后收了手机只是把卡还给你而已,那不是皆大欢喜吗?我走到车门边,试探性地敲了敲窗。车窗摇下,对上秦彦辰那副清冷的容颜,我抿了抿唇,眼里是赤裸裸的期待。他倒是镇定,眉目之间微微一动,语速不快也不慢:“这里出去右转,再直走一千米就到公交车站了。”一千米……一公里……冬夜……寒风细雨……呵呵,我心底有寒气汩汩不断往外喷涌,我猜测他再不走就会被淹没。果然,下一刻,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留我傻傻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相信,他……他……他竟真的走了。 我有些委屈地撅起嘴,心里暗暗鄙夷,真是个小气鬼。他长这么大,应该是送礼物还没被女生拒绝过,可是他就不能看在我尽心尽力、一心一意照顾他和他儿子哆哆生活起居的分上,包容一次么? 然后我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没有带钱。 我狠狠地剜了车一眼,再剜了一眼,恨不得剜出满目疮痍才肯罢休。继而我又开始四十五度仰望夜空,觉得上帝开玩笑的手段一直稳定地保持着进步。 厚厚的围巾落在他的车上,我的衣领很低,风不需要多勉强就能轻松灌进我衣服里。 我紧了紧外套,心一横,大步迈了出去。其实,迈出第一步需要很大的勇气,之后,便也没那么可怕了。 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缩了缩脖子,脚步踏在铺就的盲道上,安安稳稳数着格子,心里幻想着待会儿上车会不会有好心人从天而下,帮我付了车费。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响在耳边,我撇头,看到熟悉的车影,立马撒欢儿跑了过去。彦辰,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这是公交钱。”他开口,语气淡漠疏离,浇熄了我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 既然你都知道我出门老忘记带钱,那么你肯定也知道我其实已经后悔了是不…… 可老天显然没有让他听到我心底的呐喊,我愣愣盯着车身没入夜色庞大的车流里,转弯,再也不见。 一天之内被抛弃两次,我的心底顿时浮起一股茫然,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旁人刚刚抛来一个橄榄枝,下一刻又狠心将你踹入谷底。 我还没赶到公交站台,雨势便转急,零落的雨点变得极有冲击力,纷纷坠落,寒冷的风揪扯着我一直滴水的头发和衣服,道路两侧,雨声磅礴。 这之后我一直都没有看到秦彦辰的影子,报复!绝对是小人的报复!我咬牙切齿,恨得心肝脾肺肾都拧到一起了,哆哆,回头你一定要咬死他咬死他咬死他! 只可惜这夙愿还没有实现,我便感冒了。 到家的时候,我一身凌乱不堪,秦彦辰寂寥的身姿站在楼下,身上干干爽爽,应该是刚从温暖的家里出来,我冲他笑,满面春风,好像在说,这样很好玩对不对? 秦彦辰一脸疲惫,眼底有我读不懂的情绪,意味深长,复杂难辨。 我只觉头痛欲裂,靠在路边的墙壁上,浑身禁不住瑟瑟颤抖。 他远远跑来,一路溅起无数水花,裤脚处晕开一圈圈浓致的痕迹。秦彦辰一向对穿着很是讲究,细微之处也往往是纤尘不染,我不由愣愣盯着那些污渍出神。直到他眉心微凸,不待我反应一把将我打横抱起。这么近的距离,我才看清他的歉疚和担忧,突然,我咧开嘴笑了笑。 伏在他厚实的胸膛上,鼻间传来属于他淡淡的薄荷香,一如第一次撞到我时他俯身的那个味道。我紧紧咬住嘴唇,手却死死拽着他的领角,终于忍不住有泪流出。 我很想扯开嗓子大骂他一通,凭什么要这么闹着玩,凭什么要把我丢在路边让我淋雨回来,凭什么你总能这样高高在上……可是张了张口,喉咙竟干得似要裂开了般。 我就像个不断滴水的洋娃娃,毛巾湿了一条又一条,彦辰帮我放好洗澡水,眉心锁起,催促我快去换身衣服。 这样狼狈焦急的他,跟之前的傲慢无礼,简直判若两人。我回身冲他笑,“彦辰,你也去换身衣服吧……今天是我不好,那款手机,我很喜欢,谢谢你。”刻意忽略掉他眉间的愧疚,我逃开他眼神的温度。滚烫的热气蒸腾了一浴室的薄雾,却依旧没有挥去我心底的霜霭。 心内不断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生生压迫在胸口。走出浴室的时候我身子一滑,便没了意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这一觉睡得分外久长,好像做了一场漫无边际的噩梦,一幕接着一幕。我强撑着身子坐起,头撕裂般疼痛。入目皆是大片的洁白——衣柜、窗帘、沙发以及床。昨天似乎下了一整夜的雨,四处都张扬着迷蒙的气息。窗框上那层湿漉漉的潮气直逼我心,忍不住让我想起初至上海的那天,那比现在寒冷十倍的天气。 “咚咚咚。”门被推开。护士眉眼里溢出惊喜:“洛丽塔小姐,您终于醒了。”我报以虚弱的微笑。我记得她,我上次住进这间病房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滴答,滴答,滴答……脑海中的时钟指针被人一圈圈往回拨,上一次躺在这张床上的光景如电影胶片般开始滚动播放。 “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眼前有很多人影在晃,太阳穴传来阵阵钝痛,我忍不住用手去摸了摸,这才发现左手竟包裹着厚厚一圈白纱绷带,似乎额头上也是,而双腿更是夸张地用三角巾吊了起来……身上有裸露在外刺目的伤痕,涂过药水的部位又痒又疼,我刚刚想侧身,一阵钻心的疼便毫不客气地袭来。“小姐,您听到了吗?我们需要对您做进一步治疗,请配合我们回答一些问题好吗?”治疗?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房间里突然围了这么多人,一个,两个……五个……都是清一色的白大褂。我使劲睁大眼睛,出神望向纯白的世界,试图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串联起来。 惨白无比的车灯亮光、遭遇车身撞击后身体肆虐的疼痛、恍惚有许多人围在我身旁,还有一只温热的手抚上我的面庞,带着淡淡的薄荷香……还有——“Honey,你是我这辈子最美丽的风景。我不知来生来世还会不会再遇到你,所以今生今世请允许我加倍爱你。” 艾伦温柔的嗓音言犹在耳,只可惜本是一场属于我们的始终,却成了彼此最后无声无息的道别。“小姐,麻烦你注意我一下好吗?”眼前有一只手在拼命舞动,我涣散的眼神好不容易聚焦后便对上一名儒雅医生关切的神情。 是谁撞到了我?我明明身无分文,为什么还能住这么高级的独立病房?还有这么多医生围着给我做检查……心下有无数的疑问在翻腾,可惜每每多思考一番,脑袋便开始无休止地抗议。 “小姐,您到底听见我的问话了吗?名字名字?您该不会忘记了吧。” 他的问话接连而至,却没能让我的大脑做出任何反应。我所有的意识都停留在车祸前的那个画面,停留在艾伦那道明媚的笑容上。没想到这么快,它就如雾般消散,只留下心上刻下的道道伤痕。 “忘了。”下意识的开口源于我心底的期望。多么希望就这样忘了。最悲哀的一种分手,不是双方轰轰烈烈地吵一场,不是大打出手,不是外界阻力重重彼此不能结合,而是无声无息地分开。 “你终于肯说话了。”那个戴金框眼镜的医生唇角微扬,神情反倒更像是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推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门的方向,然后瞬间换上了一副尊敬的表情,让开通道站直了身子。我眯了眯眼,看见秦彦辰就那样迎着光芒盛处向我走来。 神情清冷,步履沉稳。 “秦总,这位小姐有可能因为脑部撞击而造成失忆了。”医生正向刚进门的男子汇报我的情况。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那些我不想回答的问题竟让他们误会我因为车祸失忆了。深呼吸,我艰难地开了口,“我……”嘴唇却因为太久没有沾水而干得厉害。 这副模样却令站在门口的他误会:“你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权威医生,他们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恢复记忆。”他说话的口气低沉缓慢,像是大提琴缓缓拉出的沉郁声调。 领班的医生开始指挥:“仪器准备,再安排一次头部断层扫描,看有没有血瘀。”护士翻开病历卡匆忙记录主治医师的吩咐,“注意心率和血压,避免突发性休克。” “医生,那要怎么称呼病人?” “……”这个疑问让众人犯了难。 他们口中的秦总走到窗边,听到这个问题时,淡淡扫了我一眼。 他长得实在是很好看,屋外金黄的阳光爬上他简洁却金贵的西装,我愣愣盯着他逆着光的姿态,而他的目光穿过我,径直落向衣柜里悬挂的那件属于我的洛丽塔公主系列冬装大衣,他撑了撑下巴:“就叫洛丽塔吧。”“这个名字好!很可爱!”“这位小姐长相这么甜美,称呼洛丽塔最合适不过了。”“不是洛……我是……名……”我拼命想要解释我并没有失忆,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可任我急得拳头紧握睫毛直闪,这帮人的眼里分明都带着笑意。“别担心,小姐,您只是暂时叫这个名字,放松,我们马上为您安排一系列检查。”这种事态发展完全脱离我控制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你不喜欢?”秦彦辰捕捉到我的表情,扬起眉毛询问我,他的表情不算是笑,也不算是生气。我突然觉得难呼吸,右手抚上胸口,这才发现穿着病服,我心里大惊,不顾浑身是伤滚着下了床,打着点滴的手因为剧烈拉扯而回了血。“衣服。”我终于发出破碎如棉花的喊声,一边猛地扯下衣柜里的大衣,整个人却受不住重量,跌落在地上。秦彦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众人好不容易回了神,七手八脚地将我按回到病床上。“快!镇定剂!”医生的话刚刚喊出口,我却出奇地静了下来。艾伦送给我的手机不见了,幸好,先前被我拿出来的手机SIM卡还在。 “洛丽塔?”护士看我没有反应,企图抽走我手里的外套,我却像发了疯的幼兽一样尖叫,已近沙哑的嗓音十分难听。我猛推开她,缠着腿的三角巾散了架,人却只顾抱着衣服缩在墙角,止不住瑟瑟发抖。 我用排斥和愤怒的目光牢牢锁住他们的身形,好像在说,不要过来! 医生和护士都不敢上前,房间里一下子恢复了宁静。直到另一抹身影遮住了洒在我身上的阳光,我终于抬起头。 他有着高大俊朗的身姿,轮廓鲜明的脸庞,五官很英俊,却似乎不会笑。他半俯身子,握起我的右手,指腹轻轻按摩手背打着点滴的地方,现在因为回血正肿得厉害。 他的动作很温柔,温柔得让我落了泪。 “你是谁?”我喃喃问道。 “前天晚上开车转弯时我接了个电话,无意中撞到你。你今天的一切,我都会负责。”他轻轻开口,男子温润的气息吹拂过我的手背,带来一阵暖流。 我无意识地点点头,没有多想。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思绪像是有了断层,跟他们对话只是出于自然,内容却并没有记住多少。 一旁有护士走近点滴瓶,似乎往里面加了些药物。 “来,给我。”他朝我伸手,语带宠溺,眼神停留在我抱在怀里的外套上。 我摇摇头,目光近似哀求。 他再次认真又执着地向我伸手,“东西不会少。”想法这么容易被他一眼看穿,我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他凑近身,又传来那股淡淡的清香,我整个人竟一下子放松了起来。 他将挡住我眼睛的刘海拂至一边,“乖,躺好。”那样子的轻声软语就像是在安抚一个激动的孩子。我听话地任由他拿走衣服,看他替我掖好枕头,盖上被子,又理了理我纷乱的长发。 目光一直追随他不忍挪开,就像是溺水的孩子被救了上来,总会对最先见到的那个人涌起依赖和信任。甚至可以忘记就是这个人的不小心,才把自己害成了这副模样。 头渐渐有些昏昏沉沉,全身似乎变得很重,那股清香慢慢抽离身边。“洛丽塔需要好好休息,乖哦。”护士温柔的女声响起,有人捏了捏我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好好睡。” 我听话地阖起眼睛,身子似万箭穿心般地疼痛,眼角的泪水终于源源不绝地冒出,像找到了发泄口一般。 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幸福如同流沙正从我指缝间流泻一空,除了眼睁睁看着,其余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都离开了,只剩下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愈渐清楚,身体由重变轻,快要飞起的轻飘感让肉体的痛楚模糊,无法辨明的东西从体内大量抽离——是灵魂吗? 我即将睡去,即将面对一段没有艾伦的路途。 我即将……似乎有人轻碰我的脸,抹去我眼角的泪,宽大的手掌带着热度,怜惜地轻抚。 突然,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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