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经历多少人世真正的沧桑,才会明了一个道理。我们所追求的那些好东西,都无法以纯净的姿态存在。最多的恐惧是因为爱,最深的憎恨也来源于爱。 家业承继的重任,奢华却冰冷的天伦之乐,被禁锢的未来,让庄小我与庄小宝这一对豪门姐弟,一个选择以自杀的决绝姿态结束无法承受的一切,一个因悲生恨而逃离家族也逃离人群成为孤僻普通的工薪阶层。直到那一位绝色女子的来访,那一份神秘客特供给阿里亚单身客人的午夜礼物,那一个为爱执著倾付的傻姑娘的闯入,一点点揭开庄小宝竭力想忘记的过往人事,想隐瞒的真情实感。橙纹蛋糕,鸡尾酒,棒棒糖,冰碗沙拉,紫苏丸,蜜糖饼……每一份由神秘客出品的食物无不具有特殊奇妙的功效,勾引出深藏的内心,都与人世情感相关。 作者简介: 白饭如霜 国内知名小说作者,主攻奇幻,也写言情,写作个人风格强烈,极具想象力和幽默感。一直在写,一直爱写。代表作《猎物者》系列。 目录: Chapter01橙纹蛋糕 童年味蕾接触的第一个美味风暴。 Chapter02鸡尾酒 很多很多的寂寞,勾引出想被人照顾的软弱。 Chapter03棒棒糖 甜蜜围绕着燃烧情欲的心灵,催发玫瑰与爱情突如其来的力量。 Chapter04冰碗沙拉 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着,就很幸福。Chapter01橙纹蛋糕 童年味蕾接触的第一个美味风暴。 Chapter02鸡尾酒 很多很多的寂寞,勾引出想被人照顾的软弱。 Chapter03棒棒糖 甜蜜围绕着燃烧情欲的心灵,催发玫瑰与爱情突如其来的力量。 Chapter04冰碗沙拉 和自己喜欢的人厮守着,就很幸福。 Chapter05紫苏丸 接续着不自信的感情,从心灵深处激发坚持的愿望。 Chapter06蜜糖饼 蜜糖提炼自婚礼的祝福,以最纯粹的欢乐抚慰沉默荒凉。 Chapter07食品级注射液 通过静脉进入身体,成百倍地增强人的感官灵敏度。 Chapter08醉生梦死点心 一个人造就的回忆,不开心的统统忘掉,开心的毫发无损。 Chapter09感情晶石 提炼自深藏的内心,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了一种沉默汹涌的感情。 Chapter10正常的酒 喝多了会醉,请勿贪杯。 Chapter9感情晶石(摘选)
九蒸九煮,冷凝成型,在神秘客杰夫的厨房里我看着父母深藏的情感一点点从圆盘中抽离,在空中五色渲染,七彩交织。那是他们使用过何止上百次的餐具,和那条铺在大厅中央的地毯一样,见证了无数感情在面具下的沉默汹涌。
渴望,恐惧,厌恶,憎恨,虚荣,骄傲,贪婪,嫉妒,狂乱,狠毒,空虚,挫败,绝望。
不知其所为何来,因何而去,周而复始,念念枯荣不定,每一缕烟雾便有一整个故事编排,但除非他们亲自述说,一切都只归结于某个简单的形容词。
我们收获的,是一大堆感情的矿石,堆在灶台下的小藤篮里。
强打精神,我捡起一块紫色的虚荣,问:“你拿这些东西来干吗?”
他眨眨眼:“做东西吃啊。”
“虚荣是很便宜的食材,但味道还算不错的,点缀在奶油里拌合栗子粉,会有非常强烈的香气,不过吃完之后会有点空虚就是了,怎么吃也吃不饱。”
我苦笑一声,感觉自己身处伊索寓言的深处,忽然间万念俱灰:“到底要怎么做,要全部忘记,还是永远记得?”
两者都做不到彻底的话,选择其实毫无意义。
这时神秘客杰夫身上凸现了他精于销售的本色,难怪他能把珠城那家餐厅运营得那么好,他听到我的自语,立刻跳出来提供一款有针对性的新产品:“那么,要喝一点忘情水吗?”
大概立刻察觉了我嘴角的那一丝讪笑,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我知道这是一首口水歌的名字,但多好听啊,借来用用嘛。”
随手打开那扇通往食材储藏室的乌有之门,拿出一个细腰粗口长瓶,绿色珐琅质地,瓶上花样沉潜美丽,放在桌子上:“不过,电影里的酒是假的,我的却是真的。”
“想要全盘忘记过去,无论伤害还是纠结,喝一点点就好了,不过话说在前头,喝完没得后悔的啊!”
我打开瓶子口,嗅那一缕清冽的香气,沉吟不语。
良久难以自决,我求助地看着神秘客杰夫:“可不可以永远记得,但是再不介意?”
他把灰色帽子推得高高的,严肃地瞪着我,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挥舞,一字一顿地说:“喂,这样子难度很高,做人不可以太贪心的。”
我刚要为此义正词严的责备而惭愧,他猛然换了嘴脸,沾沾自喜地说:“幸好我是做得到的!”
回身走到那一篮子感情矿石面前,掏摸了半天,捡起两个,猛地往地上一摔。
那是母亲的恐惧与父亲的憎恨,最大型号的两块。
被摔在地上,当啷一声迸裂,从它们的中心忽然各掉出一些小块小块的东西。
晶莹剔透,澄净明澈。
大的不过拇指盖那么大,小的只有头皮屑那么小。
什么来的?要给我吃么?吃下去就能释然吗?
神秘客杰夫沉默了一下,继而静静地说:“这些,是你父母心中的爱。”
要到你经历过许多人世真正的沧桑,才会明了一个道理。
我们所追求的那些好东西,都无法以纯净的姿态存在。
最多的恐惧是因为爱,最深的憎恨也许来源于爱。反之亦然。
彼此之间,藕断丝连,做不到泾渭那样、天地那样、水火那样、黑白那样,清清楚楚地割舍。
我蹲在地上,看着摔碎的矿石。
果然,每一块碎裂的红色或灰色矿石中,都夹杂着水晶般的碎屑,倘若化为烟雾,也该没啥存在感,难怪刚才熏蒸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出来。
我拈起一粒粒的碎屑,放在舌尖。
没有味道。
只是带来热的感觉。
热,席卷鼻端与咽喉,到达心灵深处。
像在冰下放置了火把,熊熊间化解了结盖的重霜。
不知不觉脸上潮湿,有泪水流下脸庞。
我抹了一把,惊奇不置。
除了那一夜面对维妮,其他即使感觉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哭泣过。
这眼泪代表什么?
杰夫几乎可以说是温柔地说:“这眼泪代表,你对父母的爱,并非毫不知情,或者毫不在乎。”
我望向他,良久。内心深处,我承认他说的对。
“为什么之前你不告诉我?”
他赫然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哎,这玩意可稀罕得很,什么东西做得不好吃,往里面撒一点儿就老母鸡变鸭了,我这不是一时贪心,怕你吃光我的存货嘛。”
我终于逮到机会嘲笑他:“你也傻一回吧,我抢来干啥,我又不会拿这些东西做菜。”
他忽然之间好像大方了,拍拍我:“其实你把它们全部拿走也没有问题的啦。”
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什么意思?
他拿过另外两个圆盘,是我和维妮用过的。
神秘客杰夫说:“跟你赌一百块钱,我从这两个盘子里,可以提炼出许多许多高纯度的爱,你信不信?”
我看着那两个盘子,说:“我信。”
神秘客杰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拍拍我:“放我这儿吧,有疑问的话,随时过来验证没问题。”
我呃了一声,就在这时候忽然眼前一黑,随之一亮,立刻发现自己好端端坐在阿里亚的咖啡厅里,而且大头冲下,死死顶住桌面。摇我的人是维妮,我从她脸上的惊讶困惑里,看出了刚刚褪去的一层怒气冲冲。
Chapter10正常的酒
她刚进了家门就去洗澡,我就跑了,等她出来一看手机,这个小王八蛋半夜了不给老娘按摩侍寝伺候,居然第一件事是跑去喝咖啡,想必大为恼恨,一家伙就找上来了。
“你干吗呢,没干什么怎么累成这样?”
我往桌面上溜了一眼,嗯,空空如也,只有一杯摩卡,还袅袅冒出热气,我就坡下驴:“我太困了,来喝杯咖啡提提神。”
她大叫起来:“你毛病啊,一点钟困了居然要来提神,凌晨一点困了应该去挺尸好不好?!”一掌打在我脑门上,然后拎着我的衣领揪起来,怒目而视,“走!”
走就走,怕你啊!我低眉顺眼被她押着,溜溜达达回家去,空旷的午夜街道寂静无声,走了一段,她忽然问:“你们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看她一眼,说:“我姐十八岁的时候自杀,没死掉,变成了植物人,医生说她病理性的原因早就都被排除了,单纯就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就是在姐姐十八岁成人礼派对那一天,在切蛋糕的那一刻。
她用的是一只很小的枪,和玩具一样精巧可爱,但原来是可以致命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场面,从来不喝酒的我站在人群内圈,离姐姐稍远的地方。灯光熄灭,温柔的烛火摇曳着,一共十八根,蛋糕有七层,到成人腰身那么高,每一层上面都有用奶油浇出的姐姐照片,从她的婴儿时代,一直到前几天才完成的礼服定妆照。再过几天,她要去伦敦参加社交舞会,礼服是很少人可以驾驭的那种皇家紫色。
蛋糕由Mandy’sangel蛋糕屋出品,是本城甚至可能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蛋糕.我第一次尝到他们制作的小黄油曲奇时,曾因为其过于好吃而整夜失眠,盼望着窗外的晨曦给我机会,冲出卧室去追寻那充盈于记忆与梦幻的滋味。
她接受父母的亲吻祝福,然后象征性地向蛋糕切下一刀,带着微笑,举起手来。
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子弹近距离击中她美丽的太阳穴,隔着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发出沉闷的炸响,鲜血喷涌而出,将白色礼服和白色奶油都染成惨烈的红色。姐姐紧紧握着枪,倒下,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脑子里轰然一响,不由自主,发出尖叫,五脏六腑要炸开一般尖叫,那片血腥在眼前弥漫成一整个世界,然后把我彻底笼罩。
我昏了过去。
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母亲响亮坚定地叫喊:“叫救护车,拿医药箱过来先止血。”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自己床上,夜灯开着,静静的,适才所发生一切,如同梦魇,如果我大声哭叫,保姆会进来抚摸我额头,给我一杯水,说没事没事。
可惜现实对抚摸额头这么简单的驱魔法丝毫不买账。
姐姐未死,历经无数次大小手术,最后生理上的伤痛全部治愈,但她就是不愿意再醒来。
变成了植物人。
她选择一个最戏剧性的场合宣布自己的选择,永不需再穿比合身还要紧窄三分的礼服;不需在极疲倦时还对人浅笑,应对最无聊的寒暄;她不需同时学英、法、德、意、日五国语言,上任何与社交有关的功课,并为了偶尔的表现不佳被母亲严词教训。
她再不需要出席任何商业会议,拼命逼迫自己去面对人世的巧取豪夺与波谲云诡;她不必将作业带回家,等我做完之后为她编写好所有的提词,而后一字一句消化,以备第二天的考问;她不必顺应他人期待,从头到脚把自己历练成刀枪不入的庄家女主。
她不必再为我无能的父亲、跋扈的母亲,以及软弱的我承当任何责任。
姐姐在病床僵卧的脸容苍白死寂,永远不能答应我的呼唤,永远不能再照看她心爱的苗圃。尽管医生说,她丧失知觉之后,脑子其实一直都有活动,一直在做梦。
她会梦见什么,是不是像她所期待的那样,在梦里扮演一支最美的玫瑰,摇曳月白风清之下,悠然自得。
我不能原谅父母。
我不能原谅祖父。
我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我自诩为姐姐最亲的人,却一直利用她对我的爱躲在安全舒适的后方,推柔弱的姐姐出去面对一切。如果我不是刻意扮演成那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子,我肩上就会挑起庄家的重任,成为站在大风大雨里岿然不动的那个人。
我本应该保护她,而不是反过来。我明明做得到。
我和父母一样的自私,自私到对她全无生趣、只求一死的决心都一无所知。
当事故发生后,姐姐被送到瑞士疗养院静养,父母护送过去的,而我和她在同一天离家,四处漂泊多年后,来到完全不熟识的异乡,定下心来做一份最无趣的工作。
我父母同时失去一双儿女。
还有园丁,德里就在那时候,试图自杀,未果。
他和姐姐相爱,心知肚明不可能得到任何祝福,或许姐姐的绝望里,这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原因。
我的父母,为自己对社交的狂热兴趣付出沉重代价,但我一向相信他们不会悔改,一旦悔改,他们的世界就会崩溃。
我们都因爱圆满,又被爱摧毁,两者之间,只隔着一颗子弹的距离。
我说得轻描淡写,维妮听得动魄惊心,她紧紧挽住我的手,很久才低声问:“你现在还恨他们吗,你爸妈?”
我想了想。
是的,我仍然恨他们。
但是,我终于领会到,他们其实已经被惩罚了。
那些深藏于恐惧与憎恨中的爱,会给他们带来最难以解脱的疼痛。
我对此,知之甚深。
“那,我们要不要再飞过去一趟,大家冰释前嫌。嗯,以后还是幸福的一家人,快乐生活在一起啊。”她为自己描述的美好场景所陶醉,眼睛一闪一闪,差不多就要拿出手机来订机票。
我白维妮一眼:“小姐,你弱智小说看太多了好吗?”
满天星辰闪亮,今晚婚礼之后的派对仍然高朋满座,德里会牵着姐姐的手,随着她的轮椅到处游走,坦然面对所有人惊疑与不解的眼神。父母会藏起他们真正的心事,如往常一样往来自如,甚至以德里对姐姐的爱和财富来夸耀,以此作为一种奇异的证明,证明他们不曾全盘失败。
也许在午夜之后,母亲会在卸妆时看着镜旁我和姐姐童年时的照片发一阵呆,而久已和她分房而居的父亲,在每一个醒着的时刻都悔恨着自己当初的软弱无能。
也许终我一生,姐姐都不会醒来,她都始终在那个玫瑰美梦中沉浸,只要德里一直守在她身边,还有那么多天伦之乐的回忆陪伴,也许对她来说,那反而是最美好的。
不是每一个故事,都要有一个完美结局。
但是至少,我们都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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