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恩爱》是民国大神尼罗用她专有的笔触,轻描淡写地勾画出的,关于小海棠和凌云志的一生。这一生的故事里,有相濡以沫,有互相扶持,有分歧冲突,是我们每个人与生命中的另外一半细小的缩影。从这些片段里,我们感知着自身,感动于这触动心灵的故事!※她是一朵海棠花,从含苞到盛艳及至衰败。◎曾徜徉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经历颠沛流离的战火硝烟,困死于动荡不安的社会变迁。凌云志看过她这样的一生,陪过她这样的一生。※他们有一生的缘分,一世的恩爱。 《一世恩爱》是尼罗擅长的民国背景爱情小说,讲述十六岁的小海棠与帅气的富家阔少先婚后爱的爱情故事,凄美度直逼《像雾像雨又像风》。浓烈的民国背景,时间跨越三十多年,男女主角经历颠沛流离,战火硝烟,社会变迁,最终得到了终了的结局。故事内容扎实好看,引人入胜。 作者简介: 尼罗,民国题材大手,文风老辣,行文狠厉,故事人物性格鲜明而立体,尤其擅长刻画两面。本人嗜酒,直爽冷幽默。故事多围绕主人公的一生展开,描写其不同时期的情感经历。万千深情,岁月感慨,国仇家恨隐于漫天炮火纷繁乱世,细细品味,其中滋味让人深思动容。 第一章 新晋姨太小海棠他姓凌,名云志,生于民国二年八月,父亲在前清官至翰林院学士,名门望族,了不得。凌云志在“九一八”事变那年,失去了双亲。学士夫妇之死倒是和国殇并无关系——凌老学士这人嘴馋,越老越馋,吃年糕蘸白糖吃急了,一口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旁边偏巧又没有仆人伺候,结果等到被人发现时,连手脚都冷硬了。老夫人和老学士感情最好,如今老学士先走了,老夫人左思右想,不忍让夫君独行,一条白绫也上了吊。凌云志那年才十八岁,一直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经过这种悲伤坎坷?六神无主地发送了爹娘,他在北平也无亲人可以依靠,索性变卖房产,迁去了天津做寓公。凌云志是名长身玉立的英俊青年,摩登先生所应该会的一切,他全会。除此之外,他的学问虽然稀松平常,但是做一点小文章还是不成问题,简单的英文也能对付几句。他不靠着本事混饭吃,对他来讲,学问不过是一点锦上添花的小点缀。从来天津到如今,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四五年。这四五年中他居住在英租界的小洋楼里,不大交际,宛如一名自娱自乐的隐士。因为终日都是无所事事,所以他只得关上房门,把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在了繁衍生息上面。可惜事与愿违,他在床上用功了这好几年,屁也没有鼓捣出来一个,只落下了三位花枝招展的姨太太,没有正妻。他自恃年轻,百折不挠,在今年五月份又花费八百大洋,把四姨太给娶进门来。四姨太年纪小,满打满算才十六,相貌也娇美可爱,但是性情十分泼辣,过门第三天就和凌云志动了手,一高跟鞋便把他敲了个七荤八素。凌云志平日自负是个名士,素来温文尔雅的,这时在房内晕头转向地原地转了两个圈,也绷不住了,指着四姨太大声骂道:“你这小贱人,连你的丈夫都敢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来我今天若是不让你心服口服,你就不知道我凌家的法度!”四姨太赤脚站在地上,听到这里就狠狠啐了一口:“呸!她们三个那样欺侮我,还不许我还口吗?同样都是妾,谁又比谁高贵?想和我分先来后到?真是糊涂油蒙了她们的心!”凌云志抬手捂住头顶痛处,气得直犯结巴:“你你你……你这不通礼数的东西!我花了那许多钱,结果就讨来了你这么个小泼妇,我真是……我真是……”四姨太仰着红扑扑的小苹果脸,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凌云志怒道:“你是为我花了钱,可是我也上了你的床。难道这一买一卖,不是你自愿的么?难道我还占了你的便宜不成?”凌云志没想到这四姨太说话如此坦白粗俗,不禁替她脸红:“你你你……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四姨太一拍自己的小脸蛋儿,立着眉毛大喇喇地答道:“我怕什么?我就是被我娘老子卖出来的!他们卖得,你们买得,我就说不得了?”嚷到这里她对着凌云志一挥手,“算了算了,我不和你吵,昨天欺负我的人又不是你。以后你不要帮着她们三个说话,你再这样有偏有向的,别怪我撕破脸皮,大家一起都过不成!”凌云志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心口:“你,你,你……”他似乎是万万没有料到世上还有这么刁钻厉害的妇人,以至于精神上受到绝大刺激,连句整话都不能说出。瞪着四姨太“你”了半天,最后他一甩袖子望门便走,同时终于喷出一句流利语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凌云志属于斯文一派,虽然此刻头上隆起了一个青包,一颗心在腔子里怦怦乱跳,但是还没有向四姨太打还的计划——也没法子打,四姨太比他小了七八岁,还带着孩子模样,这让他怎么打?这要是真把个十六岁的丫头打了,那他还算得一名绅士么?气冲冲地连跑带跳下了楼,他大步流星地冲进一楼餐厅,从角落处的冰箱中拿出一瓶橘子汽水。唤来仆人为自己撬下瓶盖,他也无需玻璃杯,直接就把瓶口对准嘴唇,仰起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通。冰凉汽水涌入胃中,让他很惬意地打了个冷战。这时一阵高跟鞋的笃笃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随即就有茉莉香风拂过了鼻端。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娉婷而来,笑嘻嘻地停在了自己面前。“云志。”三姨太用手帕在他脸上拂了一下。“这回,你也见识到了那位四姨奶奶的厉害啦?”凌云志很想对三姨太的询问做出一番回应,可是嘴巴刚一张开,他却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大嗝——汽水喝得太猛了。三姨太忍住笑意,闪动着长睫毛等他开口。凌云志有些脸红:“唉,素心,小海棠年纪小,脾气又暴躁。你们以后躲着她些,没事时不要凑在一起就是了。”三姨太一听这话,大失所望,脸上的喜色立刻就消散不见了:“怎么着?我们还得给那小蹄子让路不成?你要是爱她,就索性把我们三个人老珠黄的都遣散吧!我们宁愿到庙里吃斋念经当姑子去,也不受那小崽子的鳖气!黄毛丫头也敢越到老娘头上来,什么玩意儿!”凌云志皱起一边眉头,发现自家这位老三也挺粗俗。“有话说话,不许骂人!”他沉下脸训斥道。三姨太针锋相对地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忽然门口人影一晃,又进来一位衣饰华美的短发妇人。这妇人的面孔上薄施脂粉,风情很好,袅袅娜娜地走到三姨太身边,她莺声呖呖地开了口:“许她骂我们,不许我们骂她,云志,你也喜新厌旧得太过分了吧?你不让骂,我偏要骂,她这个狗养的杀千刀的小贱货!”凌云志把两道眉毛一起皱成了八字:“曼丽,不许在我面前说这种脏话!”二姨太,曼丽,也不怕凌云志。很娇嗔地一噘红嘴唇,她正预备再说两句敲打敲打丈夫,不想大姨太妖妖娆娆地走进来,又用手中的小皮包一敲二姨太三姨太的肩膀,酸溜溜地笑道:“你们两个不识相的,小海棠正是大爷心尖儿上的红人呢,也轮得到你们来告状?不怕大爷生了气,一人给你们一个大耳刮子吃?你们啊,还是省省嘴皮子,和我一起出去看场电影才是要紧。人家有人家的乐子,咱们这没人要的,也不能坐在家里傻熬啊!”凌云志气得喝了一口冰镇汽水:“怡萍,你不要跟着添乱……”怡萍似笑非笑地从眼角射出目光,挑衅似的扫了他一眼。而素心与曼丽同仇敌忾,果然是各自摆出一副恶毒面孔,洋洋得意地跟着怡萍扭了出去。 凌云志虽然有这样一个气魄冲天的名字,其实胸无大志,只想守住这一点祖业,安安逸逸地过完一世。至于他这四个姨太太,其实单挑出哪一个都不错,可是四位好女凑在一起,不知怎的,就一起全变成了母夜叉。凌云志慢慢地喝完了那瓶汽水,感觉很灰心,决定在三年之内,都不再纳新了。 这瓶汽水名副其实,十分有“汽”。凌云志本来心里就很郁闷,如今再喝了这么一肚子冰凉汽水,越发的消化不动,那气体在肺腑中四处乱窜,搞得他非常不适。后来他闹起了剧烈的肚子疼,痛苦的眼泪都出来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是坐在餐桌旁哼哼呀呀。正在他呻吟的热闹之时,餐厅房门一开,四姨太——小海棠走了进来。小海棠其实不叫小海棠,她姓海,大名叫做海小棠。当初媒人拿着照片上门来时,凌云志先是看上了她的相貌,其次就是喜欢她这个名字。小海棠家里是开馒头铺子的,当然是个极小的铺子,富裕谈不上,但是温饱无虞,小海棠甚至还读过两年初小。可惜后来她生母去世,继母当家,她就随之落进了火坑。当时肯花大钱讨小海棠的,除了凌云志之外,还有一位年轻的关师长。海家这一对父母让女儿自己选,小海棠怕师长厉害,就选了凌云志。结果刚嫁过来没有两天,她才发现凌云志的确是温柔,但凌云志的那三位姨太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幸而她在家常年和她继母斗智斗勇,练得牙尖嘴利,刀枪不入,在第一场斗法中便占了上风。 小海棠对凌云志倒是没有意见,甚至是挺喜欢这个英俊而洁净的男人。不过喜欢归喜欢,她做斗士做久了,喜欢不耽误她破口大骂。此刻她扶着门框站定了,探头进来盯着凌云志查看:“你……你怎么啦?”凌云志趴在桌子上,额头上都冒了冷汗:“肚子不舒服……疼。”小海棠见周遭没有敌人,就迈步走上前去——想要伸手为凌云志摸摸肚子,可是刚过门三天,和丈夫不熟,不敢轻易上去动手动脚。“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她弯着腰问道。凌云志闭上眼睛,咬牙答道:“不是,是喝了汽水,肚子里胀得难受。”小海棠恍然大悟,扭头就跑了出去。 小海棠从厨房端来一杯滚热的茶,逼着凌云志快速喝了下去。茶水很烫,害得凌云志不住伸出舌头。肠胃里面开始咕噜噜地唱起了歌,凌云志觉出了不对劲,扶着桌沿猛然就站起身来——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当着小海棠的面,他放了一个屁。这种行为对他来讲,比被小海棠的鞋跟砸到头还要羞愧苦痛。他紧闭嘴唇低下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神色变化莫测,而就在他煎熬之际,五脏六腑不肯做脸——他又接连放了两个响亮的!无数鞋跟向凌云志劈头盖脸地打击而来,他站在桌边摇摇欲倒,觉得自己完蛋了。 小海棠认为一个人若是肚子胀了气,那自然就该趁热喝下一大杯水,末了效果灵验,也自然会把气全放出去。凌云志现在的反应很正常,这让她感觉自己颇有办法;故而就大起胆子,沾沾自喜地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肚子。“喏!好了吧?”她笑着问道。凌云志垂着头,扭扭捏捏地瞄了她一眼:“嗯,好了。”小海棠把双臂抱到胸前,歪着脑袋笑出一口小白牙,齐耳短发还是女学生的风格,嫁过来前烫了一次,大概是舍不得花钱,烫得不好,没几天那发卷就全开了,不但不美,还搞得满头蓬乱,不像个样子。凌云志抬手摸了摸她的短头发,低声说道:“明天出去,到仙宫理发店,重新收拾收拾你这脑袋。”随即他又补了一句:“我带你去,顺便在外面逛一逛。”凌云志所说的“逛一逛”,自然就是吃喝玩乐,要出钱的。不过小海棠初来乍到,没想那么多,以为他就是要逛大街去——逛大街也挺好,足以让她笑着直点头了。于是这一对璧人暂且泯了恩仇。凌云志看了小海棠那个高兴样子,心想:“年纪小,还是幼稚好打发啊。”这时,小海棠又开口问道:“你头上还疼不疼?”凌云志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怎么会不疼?”说着他抬手摸了摸头顶,发现那里已经鼓起了坚硬大包,“这也就是家里没有上人,我脾气好,由着你们胡闹;否则凭你这个行为做派,早就被关到黑屋子里饿饭反省了!”小海棠一点儿也不怕凌云志的威胁,向上伸出右手也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她忽然有些心疼:“往后我和她们吵架,不用你跟着添乱。她们三个欺负我一个,我吃不了亏,她们更吃不了亏呀!你要是喜欢她们,干嘛还要花八百大洋买我?你要是喜欢我,为什么大家都不占理,你却帮着她们?”凌云志被她问了个哑口无言:“我——你——”小海棠低下头来,圆润的苹果脸上透出红晕:“反正只要你别在里面拉偏架,我就算吵输了打输了,也不会闹脾气。”凌云志这回肚子里是彻底舒服了,也从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头脑中的思想渐渐恢复了条理。抬手把小海棠的乱发掖到耳后,他压低声音说道:“不识好歹。我是看你以一敌三,不占上风,才故意吆喝着让你上楼回房,哪知你却这样冤枉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海棠听了这话,犹犹豫豫的不是很相信:“真的吗?”问这话时,她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语气和表情都带着稚气。凌云志笑了,看她是个可爱的小丫头:“我骗你干什么?我这做丈夫的,难道还要向你讨好卖乖吗?”小海棠忽然就感到了幸福——温柔的,强烈的,像一池春水,像一地阳光。抬手一扯凌云志的衣袖,她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单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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