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你躲在时间门外


作者:王巧琳     整理日期:2016-03-03 18:58:19

你躲在时间门外
  王巧琳|著
  “你是否也曾,天真而纯粹的,喜欢过一个人?”
  王巧琳/Q点调皮:
  献给我的写作十年,献给他们的二十年,献给你们的相信永远。
  独木舟友情作序
  随书赠送作者原创手札小诗书签
  >>>>青梅竹马到底有多甜?
  十二岁的手术台,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你不要怕。我在外面,保护你。”
  十四岁的非典来袭,她摸摸他的头,“要不你把非典传染给我好了,要死我们一起死。”
  十七岁的新年,远隔一座城市,她忍住夺眶的眼泪,“林池,下雪了。我好想你们。”
  十八岁的假期,默契重逢,她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答:“是你。我喜欢你。”
  >>>>答曰:怦然心动。
  
本书简介:
  十六年前,李豆蔻的父亲因公殉职,她被林池的爸爸接回家。李豆蔻在这里习得爱,接受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家,也越来越离不开林池时,却被突然现身的母亲接到另一个城市。
  新生活里她遇见了敢爱敢恨的西贝,以及就连孤独的姿态都和自己相似,逐渐成为了李豆蔻心魔的邢鹿。而她心心念念的林池,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那个叫沈露安的女生,成了悬在她心尖上的一颗刺。
  ——她的发小要结婚,娶的,还是她的朋友。对此李豆蔻始终无法释怀。便以邢鹿为借口维持自尊,来掩盖自以为“单恋”的卑微。
  然而其实,镜头只需轻微转换,将林池藏起来的少年心事一览无余的展现,他的心里,一直也藏着李豆蔻。
  作者简介:
  王巧琳:小说作者和编剧。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讲故事,也很乐意制造故事。已出版小说《你的心是无法登陆的岛》《微成长》《心上刺青》《眼泪成塔夜微凉》《丝丝心动》,绘本《傲慢与偏爱》。
  目录: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前言那些心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文|独木舟
  我跟王巧琳相识已久。
  久到懒得掰着手指头去数年份,久到我的人生中很多经历不需要向她介绍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任何时候,只要在QQ上弹她一下,就可以飞流直下三千尺,倾诉也好抱怨也好吐槽也好,生活也好感情也好工作也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须遮掩也无须粉饰。
  若说是知己,有点儿过了,她到底小我两岁,生活轨迹又不大相同,有时我觉得我的一些想法和痛苦,她或许并不能够理解。
  在我的心里,一直当她是我的妹妹——不那么乖巧的,经常会跟我斗嘴,互相挖苦,刻薄起来跟我不相上下的妹妹。
  但打从心里,我知道,无论我将来在哪里,做什么事情,活得风生水起还是落魄潦倒——对她来说,我都是姐姐,不附加任何社会标签,就是这么简单。
  那些心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文|独木舟
  我跟王巧琳相识已久。
  久到懒得掰着手指头去数年份,久到我的人生中很多经历不需要向她介绍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任何时候,只要在QQ上弹她一下,就可以飞流直下三千尺,倾诉也好抱怨也好吐槽也好,生活也好感情也好工作也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须遮掩也无须粉饰。
  若说是知己,有点儿过了,她到底小我两岁,生活轨迹又不大相同,有时我觉得我的一些想法和痛苦,她或许并不能够理解。
  在我的心里,一直当她是我的妹妹——不那么乖巧的,经常会跟我斗嘴,互相挖苦,刻薄起来跟我不相上下的妹妹。
  但打从心里,我知道,无论我将来在哪里,做什么事情,活得风生水起还是落魄潦倒——对她来说,我都是姐姐,不附加任何社会标签,就是这么简单。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在老家接到一通电话,她和另一个女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我家的座机号码,两个人在电话里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话,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而之后很多年,我的生活轨迹不断发生偏差,时间带走了很多人,可这道声音从未在我的生活中消失过。
  说到底,成年人的朋友圈子,其实就是时间的大浪淘沙。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长沙,2009年的夏天,我大学毕业宅在家里写长篇,她来长沙参加一个杂志社的活动,联系我说想跟我见个面。
  当年大家都还小,总觉得一定要正正经经见个面才能名正言顺地说“某某某跟我是朋友”。于是,那天中午我在一家餐厅等她吃午饭,她匆匆忙忙赶到,说话的速度特别快,吃完饭就散了。我回家接着写长篇,她继续参加活动。
  那次见面我对她最深的印象是,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我有个女作家朋友说过,美女原本是不屑于做写作这么辛苦的事情的。
  这其中的道理很直白:越是美丽的女生,越是难以安静地生活。
  美丽是一件无法掩藏的事情,所以美女的周围总是闹哄哄、乱糟糟的,而写作恰恰是要与这些东西隔绝,让自己沉浸在专注当中。
  你要记录自己的思考和感触,贡献出自己的迷途和困顿,这也就意味着,你要耐得住寂寞,忍受得了孤独。
  耐得住寂寞,与孤独共处,对于女生来说这很不容易,对于长得好看的女生,更加不容易。
  然而,只有当“美貌”不是你人生中唯一决胜的筹码时,你的生命才有可能迸发出更璀璨的光芒。所以我经常想,是什么驱使她数年如一日地枯坐在电脑前,笔耕不辍地写出了那么多的文字,那么多的故事。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写作?
  当年我说,因为热爱。后来我说,是写作选择了我。
  也许我们的答案都一样。
  所以在那些辗转反侧的深夜,我们哭过崩溃过,质疑过自己所谓的天赋和才华,也曾口口声声说要放弃,但最终,我们会从床上爬起来,泡杯热茶,打开让我们又爱又恨的Word,在空白的界面上敲出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汉字。
  毫不夸张地说,写作的过程,其实就是与自己的厮杀。
  在流逝的岁月中,值得安慰的是,我们都成长为能够接受并且理解自己命运的人,也深深地明白了只有真正依靠自己的双手和思想,才有可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我价值的实现和我们年少时憧憬并且至今未改的、洁净的、不打折扣的一生。
  我一直都记得,2010年的夏天,我们相约一起旅行。
  在大理的客栈,我们住在一间有天窗的房间里,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客栈的床上,从那扇小小的天窗遥望星空,月光透过玻璃洒在房间的地上。
  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对未来充满希望。
  一只麻雀:看开头还以为故事会很虐,结果并没有,好羡慕这种青梅竹马的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只够爱一人,挺好的。
  ZZT晕宝:以前喜欢Q点调皮,现在喜欢王巧琳,是你写的故事,都喜欢。《你躲在时间门外》我是看着看着,哭了一会,又笑了一会。这个故事也让我想到了韩剧《请回答,1997》,很青春,也很怀念。
  噗噗の家宝111:很好看的故事,作者文笔很细腻,那种暗恋的心情勾勒的很好,很有共鸣,我也曾经悄悄喜欢过一个人,但是我没有女主角这么好的结局啦。
  第一章市中心的广告牌上换了一幅巨大的宣传海报,底色是带一点荧光绿的蓝,画面上游鱼种类繁多,来自世界各个海洋的深处,甚至是角落,像在最活色生香的时候,被钉在荧幕上,成为永久的琥珀。大多数行人不过匆匆一瞥,倒是每一个经过的孩童,看到便黏住脚步走不了了,非要得到一句“周末带你去”的誓言,才肯作罢。年少时多好慰藉,信童话般的安慰,来日方长,前途明媚,左不过是眼下的一剂镇定。而成年人呢,即便你的诺言发自肺腑,重于千金,可只会换来对方冷冷的一句——你撒谎。算了吧。我不信。将海底世界搬到市中心的巨大广告牌上,是为了宣传新建的海底世界。荧光落在她的身上,像铺了一层泛蓝的苔藓。这时候,她回过头来,方才站在她身后的林池,停在了那幅巨型海报的中央。他叫她,李豆蔻。他们认识了十多年,快往二十年奔去了。按照生活惯例,她该称他为发小,而不是青梅竹马。因为,他们之间,从来都是青梅不竹马,两小不无猜。发小这个词,到底是缘何而来?她眯着眼睛想,发小,应当是自小,他们的头发就被编在一起了,发发相连,一个人扯,另一个就会痛。呵,那么多感情与发有关,白头偕老,耳鬓厮磨,结发夫妻。那一刻,人潮之中,像是时光逆转,她慢慢地朝他走去。海报上写着:霓光海底世界全新开业,门票优惠,成人一百八十元,儿童半价。林池盯着那巨大的海景,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好久没有去海底世界了,周末,我们去吧。”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林池侧过头,皱着眉头看着她。“周末要出差,可能没时间去了。”“哦。”林池缓缓移开他的眼神,重新盯住海报,“不想去看看美人鱼吗?”呵,美人鱼啊。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她小时候愚蠢的信仰,李豆蔻忍不住笑了出来:“哪有什么美人鱼啦。”都是骗人的。“你看。”林池伸出手来,指尖轻轻地抚过那冷冰冰的画面,落在了一串不知是什么鱼吐出的泡沫上。“你看,美人鱼。”在那个家喻户晓的安徒生童话里,人鱼公主在刀尖上跳舞,然后化为泡沫消失了。爱和恨都消失了,寂寞和喧嚣都消失了,童话和过去,也统统消失了。你还记得,但是你也会消失吧。林池,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消失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谁温柔了岁月 “这枚怎么样?”小巧的铂金上,钻石闪烁着,背景的绒布是一片深蓝,使得这枚戒指就像星空里的一颗孤星。的确是很好看的一枚戒指,林池的眼光从小便毋庸置疑,他虽不是处女座,却拥有苛刻的审美标准。但此时,李豆蔻注意到的却不是戒指的款式,而是那五位数,并且打头的还是很大的数字的价签。“不好看啦……你要不,看看这款……或者这款……”她完全不是冲款式,而是冲着价格去的,相比较之下,她所指的这些款式在价位上要便宜上许多。至于款式,她可看不出什么差别。许是觉得自己的小市民姿态有点儿过于明显,于是她索性直说:“戒指只是个形式嘛,不用买那么贵的,下次结婚再买贵点的……”林池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找死吗?”她疼得皱眉,然后听到他语气缓和地转移话题,“我听我哥说下午他会在附近的教堂参加一个婚礼,好像就是这个点,要不要去看看?”小教堂就在附近,周末会有一群做礼拜的基督教徒,下午圣歌会飘到她所在的写字楼附近。偷偷从后门进去的他们的眼前只是寥寥的数位亲友、一对漂亮的新人,和一个蓝眼睛大鼻子的牧师。这样巧,他们进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交换戒指的仪式。所以此前,他们彼此都会背诵的那些“我愿意”,统统都没有听到。注意到他们进来的人,是林吉田,他轻轻地撇过头来,递给林池一个眼神。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李豆蔻定睛望着前方的新人,拥抱,亲吻。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除了那枚闪瞎她眼睛的戒指,一切似乎都稀松平常。只是新人的眼神十分坚定,时时刻刻都像绷着一根弦,似乎一松懈,教堂和戒指,婚纱和红毯,都会消失。那种坚定,是认定彼此为终生抛下顾虑的决绝,是对爱大于生活的认可,也是幸福唾手可得的人不会有的。李豆蔻觉得自己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多年都不曾落泪的她,竟为陌生情侣结为夫妻湿了眼眶。其实身边结婚的朋友并不算少,但婚礼大多都是摆一个走道,新娘穿婚纱,挽过新郎的手,再来一段西洋翻译过来的婚礼誓言。亲朋好友送礼金送祝福,玩得好似一场热闹的party。她侧过头轻轻问林池:“婚礼打算怎么办?”林池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丢出一个令她郁闷的答案。“无所谓。” “像他们这样就挺好的。清静。”多数人都希望,能多热闹就办多热闹。两个人的婚姻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记得很久以前,在一个雷雨天,她和林池窝在一起看DVD,是《茜茜公主》。第一部的尾声,那场皇家婚礼真霸气。李豆蔻当时踌躇满志地说,我以后结婚也要这么办,租一条船,沿着河放礼炮!林池当时给了她一个白眼,泼她冷水,用现在的话来翻译就是:人家就算不是王子和公主,好歹也是高富帅和白富美吧,你一女屌丝,究竟有什么自信说这种话?就算梦想,也得稍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基于现实吧?“你怎么不问问我呢?”此时,李豆蔻撞了一下林池的胳膊。“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一直……想嫁给家里最好开礼炮店的船夫吗?”面带点讥诮,他笑着白了她一眼。啊,他还记得。尽管这句话里,带着点对那时候幼稚理想的嘲笑,可李豆蔻还是觉得高兴。只是,时至今日,这份高兴里,夹杂了太多东西。 婚礼结束,人群渐散,林吉田走过来,林池起身。豆蔻也向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林吉田是林池的堂哥,电视台最近风头正劲的主持人,有一副天生让人觉得漂亮的好嗓子,当然,更主要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李豆蔻不喜欢他的这种帅,虽可以魅惑到一群小女生,却总觉得置放进柴米油盐里,总有些不实用。他是画报里的那种帅哥,太不真实了。当李豆蔻告诉林池她的想法时,林池嗤之以鼻地说:“领不回家hold不住的,你就说人家不帅,你这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当然啦,李豆蔻你从小到大的眼光,都不怎么样。”她撇撇嘴:“我那可是实话,我觉得,他不如你好看。”林池闻言,虽然努力隐忍着,却还是从眼角眉梢溢出虚荣得到极大满足的喜悦,他抚弄了一下头发,臭屁地说:“李豆蔻,这简直是最大的良心话!就是嘛,我也觉得我比他好看!你终于有眼光了一次!”从懂事起,她就觉得林池很好看。虽然有时候她恨他恨得牙痒痒,想把他扁一顿,但真的要扁了,也会避开脸。林池的好看是阳光的,他的喜怒形于色,他的真实感,让她觉得很安全,是可以备在身边的。也许一眼看上去并不惊艳,但却是很温暖人的、舒服的好看。就像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哪怕这个太阳公公挂着不怎么友善的表情,她也还是觉得心情会很好。兄弟俩寒暄了几句,林吉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林池笑着说:“已经开始观摩婚礼了,你小子,够迅速的啊。”是啊,真够迅速的。然后,他礼貌地跟豆蔻挥了挥手,招呼道:“我走了,你们慢慢逛。”这一下子全都走光了,不做礼拜的下午,教堂里空荡荡的,就连神明都开始打盹儿。不知怎么的,她却不想走,只疲惫地坐着。下午三点的阳光,穿过教堂的玻璃窗,照在身边这个站着的高大清瘦的林池身上,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林池。”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叫了他一下。“嗯?”林池回过头来,看着她。“不如……陪你彩排一下吧。” 没有牧师,但他们都对那些婚礼仪式誓词耳熟能详。于是,一人分饰两角。“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教堂正中央,耶稣像下,李豆蔻一本正经地学着牧师的腔调。“我愿意。”林池有些别扭,却也配合地回答了。小时候她就常常逼迫林池陪她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动物世界、童话故事,或者是李豆蔻灵机一动编出来的天方夜谭。开始的时候,林池还算配合,到后来,他深感幼稚,于是奋力抵抗。时隔多年,他们扮演着大多数人都要承担的角色,在空荡荡的教堂里,一对新人仓促的婚礼仪式结束后的尾音里,像是穿越了时光。“我愿意。那李豆蔻,你是否愿意我成你的丈夫与我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我,照顾我,尊重我,接纳我,永远对我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你愿意吗?”李豆蔻扑哧一笑,纠正他说:“你现在是牧师,你该说,他。”林池皱起眉头:“真麻烦。跳过了,该你说了,你愿意吗?”“我愿意。”好吧,既然他觉得麻烦,那她就配合他吧。反正,在婚礼上,这些也不属于他的台词。对面的林池在得到她配合的回答后,脸上却一直没有任何表情,他就这样盯着她,直到李豆蔻局促起来,有些慌张地戳了戳他的胸膛:“哎……你干吗呀。接下来要交换戒指了!”林池却微微笑起来,轻声地说:“你撒谎。”这三个字,令李豆蔻像是被浇了一桶水在脑袋上,还是一桶滚烫的沸水。她这才意识到,方才,林池说的,是“李豆蔻,你愿意吗”。到了现在,他还要跟她开玩笑吗?到了现在……李豆蔻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些年她已经修炼了这样的能力,粉饰太平,懂装不懂,一切都会照着命运的轨迹照演下去。就像两年前,她假装听不到他那句“要不,我们凑合着过日子吧?像小时候那样?”凑合吗?尽管她多么希望拥有那种生活,却因一个“凑合”而感到自尊心受挫。后来她无数次后悔过,也许那时答应凑合,林池也许会在这凑合里、这将就里,成为与她无法分割的人吧。但事实上,即便再一次摆在面前,她还是会选择,闭耳不听。没有什么比忍受他爱着别人,跟她凑合,更难过的事了吧。所以,此刻她伸出手,又戳了一下林池的胸膛,大笑着说:“好啦。别玩了。不是约好了跟怡然一起吃饭吗?到点了吧……”她不去看他的眼神,怕自己会立马崩溃。即便她将成年人的老成和隐忍学得再透彻,也总有一个人,会将她打回原形,打回少年时代那个不知所措的少女,悲怆地流着眼泪、无家可归的少女。呵,她的发小,即将与另外一个人结为夫妻。这真是一个,浪漫又辛酸的结局。 几个月前的某个清晨,李豆蔻在邢鹿的屋中醒来,已是早上六点多,邢鹿尚没有回家。她刚大梦初醒,梦见一场世纪婚礼,大海滩,满世界的游鱼都来了,新娘有一条红色的鱼尾。她穿着病号服在沙滩上走来走去,看到林池穿着燕尾服高调出场,新娘不是她,她是那个马上就会死去的病人,垂死地拍打着自己苍白的鱼尾,鱼鳞满地,全是荧光。她大汗淋漓地醒来,觉得自己的小腹隐隐作痛,她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清晨的微光,走到了客厅里。灯还是那盏灯,再度搬进来之后,却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样子。她还住在这里,只是记忆像是被清空过,那些伤痛被埋在了骨子里,唯有那两个月的温存,竟是持久的。这几日她与他,像是恢复了昔日老友的关系,表面上却总是在粉饰太平,刻意不提旧事。或者说,那些,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翻看旧物,就像重新回忆了一遍,有种隐形的钝痛,席卷全身。好累,她真的,好累。身后有一双手,轻轻地攀上她的肩膀,觉察到豆蔻微微的颤抖。她背对着晚归的邢鹿,嗓音沙哑。“邢鹿,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原谅,做不到释怀,做不到努力忘掉那个人,努力地试着爱别人。“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努力忘记某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以前觉得书上说的生生世世是夸张的,哪有什么忘不了的人,却偏偏中了招。没错,即便她不是时时刻刻想起,那个位置不是伴着每日的呼吸,但有人要住进去,她却不愿意将之前的人赶走。都怪你,赖着不走。她扭过头,对他笑着说:“对不起。”她摘下手里的那条红绳,上头是邢鹿给她的佛珠,邢鹿拦住了她,笑着说:“不用还给我。丢掉吧。” 走出门,袭来的一阵热风令她恍惚不已,拿出手机想拨个号码给西贝,对方却迟迟没接通。邢鹿的电话又打来了,她怔怔地握着出神,却不接。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结束以后,还能说什么。经过那个巨大的垃圾桶时,她停了一下,尽管觉得这么做有些矫情,但还是将手上邢鹿送的那条绑着佛珠的红绳给摘了下来。是的,邢鹿说得对,丢掉吧。尽管辜负了他的情谊,这样做未免太过小人了。但这仿佛是一种仪式,她不该,再欺骗自己的心。于是她举起来,对准了不远处那个绿色的垃圾桶。身后有少年踩着滑板疾驰而过,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的腰。随着那条红绳一起飞进垃圾桶的,还有攥在手里凑巧开始振动的手机。“该死的。”也不知是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垃圾桶整个震动起来。李豆蔻环顾了一圈四周,居民区门口这个偌大的垃圾桶齐她的肩,此刻她也顾不上别的了,整个人挂在桶沿上,探头探脑地翻找。糟糕,手机掉到了缝隙里,她只得一点点地拎起里头的食品袋、包装纸,上头沾着食物腐烂的味儿,她闭着气,努力将手伸向振动源。手机忽然停止了振动。李豆蔻丧气地拨开一堆堆垃圾,觉得自己就像个拾荒的乞丐。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像是点穴一样,让她瞬间无法动弹。“李豆蔻,才多久没见,你居然有了这种癖好?”这个声音,再次听到,竟有过尽千帆的意味。她趴在那个垃圾桶的边沿上,就像雕塑一样石化了,直到被身后的人一把给拽下来。这个人有熟悉的总是皱着的眉头,像初见时一样,他似乎从未从她身边消失过两年的时光,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找什么?我来。”李豆蔻望着久别重逢的林池,他好像更瘦了一些,穿着一件藏青色绲金边的衬衫,还是她陪他一块买的。他将手伸进那堆垃圾里,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许久,他将那部手机丢到她的面前。她知道,这个家伙有洁癖。“难怪刚刚打你电话不接呢,还以为看错人了。”林池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豆蔻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林池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又摊开手掌来。“是为了找这个吧。”他的掌心里,躺着邢鹿送给她的礼物。红绳上串着那颗佛珠,加上邢鹿手上的那一串,刚刚好是一百零八颗。她的,正是第一百零八颗。李豆蔻仿佛听到岁月,从她的耳后根,绕了进来。 如果记忆的法则是筛选好的,剔除坏的,那么,她能做到的是,即便是坏的岁月,也都会蒙上一层薄纱。她的记忆中,1997年的冬天,是这样子的——海洋馆,人流稀疏,李豆蔻一个人在闲逛。她手里攥着两张票,有一张是爸爸的。爸爸半个小时前临时接到一个电话就走了,对李豆蔻说:“你一个人可以的吧?你好好逛,爸爸大概一个小时后来接你。”其实海洋馆并不大,一个小时,足够她逛两个来回了。而爸爸却没有守约,在她逛到第四圈,几乎已经把很多鱼的名字和特征都记下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来。这些她从没见过的,颜色艳丽、长相夸张、名字也很古怪的鱼,她一个个都记住了名字。非洲鲡鱼、日本锦鲤、匙吻鲟、中华鲟、珍珠鳐、金丝鲶……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海洋世界,没有那些硬邦邦、冷冰冰的玻璃隔绝,而是置身于温暖的海洋里。长着七彩的喙的不知名的小鱼吻了吻她的脚底,日本锦鲤围着她打起转,一条美人鱼沉入海底,长着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听爸爸说,妈妈漂洋过海,坐的大船,要几天几夜地在海上漂呢……“喂。”她被一个声音唤了回来,回头看到同班的林池,学大人一样双手插袋半靠在透明的玻璃上,皱着眉头叫她,“你爸爸跟我爸爸一起出任务去了。”林池的爸爸是副局长,李豆蔻的爸爸只是个普通警察。 阳光没精打采的,这个不属于冬天的海洋馆,像是沉睡了的大鱼,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个认真观摩鱼群的女孩的命运将被彻底改写。李豆蔻用肥嘟嘟的小手抚过那些冰凉的大面积的玻璃,将脸贴上去,瞪大眼睛搜寻着什么。林池站在她旁边,觉得李豆蔻傻乎乎的,忍不住问她:“你干吗呀?”他听到女生用稚嫩却凶巴巴的嗓音回答:“我在找美人鱼。”林池对她的回答很是不屑,细长的眼睛翻了个白眼,奶声奶气地说:“真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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