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匆匆半夏


作者:商锦维     整理日期:2016-01-28 12:39:52

一场车祸让她重返十七岁,找回遗落时空的爱情 
  “如果可以,我宁愿继续徜徉在我的过去不愿回去。”
  可明知十年后他就会死去,她仍拼劲全力去拯救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能不能把曾经的遗憾都更正过来?”
  “程枫,你会选择和我相爱,然后现在死去,还是消灭这份爱情,再活十年呢?”
  花火工作室2015年*黯然神伤的校园师生故事
  她是活泼的夏未央,他是沧桑的秋已至,他们之间真的只有匆匆半个夏天吗?
  
本书简介:
  十年前,他是温润如玉的物理老师,她是纯白天真的学生
  再见面竟是在他的葬礼上,一封藏了十年的信竟成遗书
  她怅然若失,却意外遭遇车祸
  穿越时空隔阂,重返十七岁
  想要拯救老师,却遇到遗落在时空缝隙里的爱情
  是颠覆苍白的青春残梦,还是难以改变的殊途同归?
  如果你喜欢《匆匆那年》《重返二十岁》,那么这本书一定会让你更懂青春。
  作者简介:
  商锦维,北美留学博士生,现就读与密歇根州立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挣扎在科研第一线,医学工作者。晋江金牌签约写手,发表数百万字,语言风格朴实自然,充满接地气的真实感。
  目录:
  第一章1-5残梦,惊醒
  第二章10-15执着,放弃
  第三章21-23执念,痴念
  第四章30-34患得,患失
  第五章38-42归去,回来
  第六章48-52不悔,齿痕
  第七章57-60沧海,诀别
  第八章61-63梦醒,眷恋
  第九章64-66时过,境迁
  第十章67-69锦瑟,桃源
  番外——写给十年后的未央
  前言楔子
  2011年3月
  从葬礼回来的路上,一种难言的情绪涨满了胸怀,这种震惊感甚至强于悲伤,使我的精神难以集中,大脑里一片空白。我知道自己正坐在驾驶位上,手扶着方向盘,我努力地注视前方,可是双眼看到的,却是透过前方拥挤的车流之外,天边那一丝暗红色渐隐的云。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要我务必交给你的。”笑笑一脸郑重地交给我的那个信封,现在就在副驾驶空位上。我无意间瞄到这封信,心中又是一阵抽痛。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信封,程老师刚劲有力的钢笔字笔画清晰地写着“未央亲启”。我从来没有想过程老师会写信给我,也很少见到他写我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要在程老师去世之后才让我后知后觉呢?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十年,我早已不再是那年那个带着些许傲气的小姑娘了啊!想到这里,我忽然再也压抑不住从眼眶里汹涌的泪,大声地哭起来,泪眼模糊的那一刻,前方左边东西向的街口突然冲出一辆大货车,我却来不及踩住刹车……
  楔子
  2011年3月
  从葬礼回来的路上,一种难言的情绪涨满了胸怀,这种震惊感甚至强于悲伤,使我的精神难以集中,大脑里一片空白。我知道自己正坐在驾驶位上,手扶着方向盘,我努力地注视前方,可是双眼看到的,却是透过前方拥挤的车流之外,天边那一丝暗红色渐隐的云。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要我务必交给你的。”笑笑一脸郑重地交给我的那个信封,现在就在副驾驶空位上。我无意间瞄到这封信,心中又是一阵抽痛。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信封,程老师刚劲有力的钢笔字笔画清晰地写着“未央亲启”。我从来没有想过程老师会写信给我,也很少见到他写我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要在程老师去世之后才让我后知后觉呢?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十年,我早已不再是那年那个带着些许傲气的小姑娘了啊!想到这里,我忽然再也压抑不住从眼眶里汹涌的泪,大声地哭起来,泪眼模糊的那一刻,前方左边东西向的街口突然冲出一辆大货车,我却来不及踩住刹车……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期限,足够青春期的夏未央变成海归博士的夏未央,足够孩童时代的程笑笑变成青春期的程笑笑.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应该怎样计量?那么,被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深爱着,是一个青春期女子的幸运还是不幸?如果是我,我会飞蛾扑火吗?在那件事上,我是胜利的一方吗?那个匆匆的半夏,我似乎也跟未央一样,可是我没有她幸福,我从来认为他对我的感情不深.可是无论哪段感情,仿佛都是自己先抽身的,这样的我,算是成功吗?——读者伍蒋琴真的超级超级喜欢这本书啊。第一次看是在高中的时候,当时看的也各种纠结,现在上大学了还是对这本书念念不忘啊,再看心情还是一样,我的少女心啊又回来了!!真的好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啊啊啊!! ——读者爱吃肉的汉子
  程枫与未央的爱,让我有种莫名的感动,也许,因为某个人。第四次看《匆匆半夏》了,每一次,程枫的话,都没有勇气看完,也许是太过温和,就像温和的他,那温和的笑,温和的话。——晋江读者第一章 残梦,惊醒
  1.
  2000年3月
  “喂,快醒醒啊,别睡了。”胳膊传来一阵酸痛,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时强烈的眩晕感让我不禁皱起眉头。我半眯着眼睛,视线终于清晰了,可对着眼前一边打开教科书一边斜眼瞪着我的小雪,却又怎么都回不过神来。
  “啊?小雪?你怎么?”我语无伦次,大脑又开始剧痛。
  我高中的同桌——小雪,正穿着学校制服坐在我的旁边,一条马尾辫上绑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粉球。我揉了揉眼睛再慢慢地看向周围,我的高中同学们,都乖乖地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地捧着课本。每个人的样子,都是那么清晰。
  “小雪,我这是在做梦吗?”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我试探地问。
  “还做梦啊,都上课啦!”小雪斜了我一眼,拿圆珠笔捅着我的胳膊。
  那支圆珠笔我记得,是我俩一起在学校门口的精品店买的,淡淡的粉色笔管上印着一堆小白点,顶端是一只可以按下去的流氓兔。我还被她用这支笔捉弄过,有一次我拿着那笔在眼前摆弄那只流氓兔,她却突然怪声怪气地说:“你这是在照镜子。”
  我正陷入一个无法辨别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迷惑中,忽然讲台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夏未央同学发什么呆呢,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我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明亮温暖的眼睛,程老师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容温和地望着我。
  我蓦地紧张起来,尽管我从程老师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出责备的意味。可他话音刚落,讲台下立刻起了变化。各色目光从四面八方向我投来,我看到汪露露眼神中得意的不屑,看到杨逸眼中的嘲讽与无奈,看到乔苒眼中莫名其妙的兴奋,还有其他同学或冷或热的观望。我的脸瞬间红了,于是下意识地伸手进书桌里掏书,可慌乱中却掏出了一本《语文》,教室里顷刻间响起哄堂大笑。
  “夏未央,你想要我上语文课吗?不好意思啊,你们的古文我可不会背。”程老师也笑着打趣。
  我的天,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尴尬地低下头,才发现小雪正在拼命地跟我使眼色,见我没反应,她忍不住小声地提醒我:“物理书在你桌上啊,那沓卷子下面啊!”
  我慌忙抽出了物理课本,直接打开立在桌上,把自己的脸完全遮住。我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在开着车惊险地差点和大卡车相撞,怎么现在居然回到十年前的高中课堂了呢?做梦,一定是做梦!还是,跟那些电视小说上讲的……我,该不会是……
  程老师在讲台上面讲得全情投入,还不时引用几个有趣的例子与课本内容相结合,课堂气氛相当好。可我却完全处于游离状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大脑中思绪混乱纠结成一团,真是头痛啊。可我无意间抬起头时,又看到讲台上的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从容淡定又悠然自得,激情澎湃又神采飞扬。
  我就这么怔住了。这样一个英挺潇洒气宇非凡的好老师,谁会想到短短十年之后,居然被病魔缠身不久于世呢?还记得他肝癌末期手术之后,我和小雪还有几个同学曾经一起去看望过他,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明亮,可是人却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两只眼睛完全凹陷下去,手背上一根一根的青筋突出着。看着那曾经挥斥方遒的修长手指如今干枯颤抖的样子,小雪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转过去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不知怎的我就想到了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的开始都是那么美好!既然这样我还纠结些什么呢?不管是梦境,还是真的穿越了,我都应该好好珍惜眼前的美好不是吗?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我忽然看开了,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平静。
  下课时间到了,清脆的音乐声响起,我仔细一听,居然真的是那首《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顿时让我有一种春风拂面的亲切感。我们高中的一大特色就是每节课的下课铃声都是不同的音乐,虽然那个年代只是简单的和弦而已,却也足够是我们引以为傲的事情了。等等,这个音乐,莫不是,要开始做课间操了?
  “好吧,这节课就到这里,谢谢。”程老师一贯的特色,就是每节课下课时对我们说“谢谢”。这声“谢谢”是那么直接,那么真诚。所以班里基本上没有同学讨厌他,遥想当年在这个奇葩辈出的重点班,连班主任可都是天天被学生们暗中各种数落的。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嗯,没错,这胳膊这腿的都是我的。看见小雪已经站在课桌边等着我一起下楼,我便冲她笑笑与她一起走出教室。看来,我真的回到我的高中时代了啊。
  在教室门口碰到了正拿着教案准备出门的程老师,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对上课前的丢人事情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笑着看我,擦身而过时忽然又站住,转身对我说:“夏未央,以后上课要发呆最好低下头,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我一听,瞬间就脸红到了耳后根。这话说的,看来我这一节课的神游完全在他的法眼之下了啊!我只好调皮地向他吐吐舌头,做个夸张的鬼脸,赶忙抓起小雪跑下楼。
  “哈哈,程老师太逗了,看你还敢在他课前睡觉!”小雪乐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有点无奈,这一节课的时间我可是思考了各种重要的人生问题以及时空问题啊。唉,可跟你说你又怎么能明白呢!
  其实我特讨厌做操,第一是天生就不爱运动,第二是觉得这个广播体操的动作实在太傻,完全没有美感啊。而且更郁闷的是,做得不好的人总是难免成为被围观的对象,简直就是3D现场版的丢人现眼。小雪拉着我跑到我的位置站定,我还在满脑子拼命地回想着这体操怎么做的来着,都十年了,我要是还记得就成仙了!
  我抓耳挠腮地一转头,忽然发现左边的杨逸已经一副老气横修之势站定了,他那个目不斜视啊。
  我气结,搞什么,我怎么会和他站一排?
  我和杨逸从小学起就是同班同学,我俩的明争暗斗史都可以写本书了。想当年,我们只要一见面说不到三句话就必然开吵,此事在初中时人尽皆知。不过虽然总是这样吵吵闹闹,却也不是真的势不两立的仇家。毕竟在这个高中重点班里,最了解我的人也就是他了。所以我真是说不出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见到他必然要损他,可是见不到他又会觉得缺点什么。他对我也是一贯的没风度,对我各种讥讽嘲笑都是家常便饭,虽然有时候也会大发慈悲地送我点他妈妈买的零食,但那大部分时候都是极不情愿的。
  现在这家伙穿着学校制服站在初春时节阳光明媚的操场上,阳光从侧面打在他的眼镜上,把他的整个眼镜片映得一片闪亮,看着略显喜感。又想起前几天同学聚会上他一身精干西装一丝不苟的样子,我不禁笑了。这家伙这么多年好像长相都没怎么变啊,从这么小的时候就是一副大叔相!
  他察觉到我正傻呵呵地看着他笑,有点不自在地扭头瞪我一眼:“笑什么啊?明明刚刚被全班人笑话还不知羞!”
  这话瞬间就把我点着了,于是我恶狠狠地回瞪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一副大叔相!”
  他明显被我的话气炸了,刚要还嘴,美妙的音乐适时响起,第七套广播体操开始了。我便转过头去,无视他狰狞的面孔,对着前面领操员的姿势悲剧地照猫画虎。真是不行了,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做的,连自己都觉得丢人啊,这姿势摆的……唉,脸颊就这么在周围的异样目光里发烫了。我的目光再次瞟到杨逸,那家伙已经憋不住在偷笑了。
  身后的小雪开始小声唤我:“未央,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我回头勉强地笑笑:“嗯,有点头晕。”
  好在这个课间操不长。回教室的路上,小雪过来抓住我的手:“怎么会头晕啊?怪不得今天就觉得你怪怪的呢,之前睡了一堂自习课,现在连做操都做不好。”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傻笑。
  杨逸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来,阴阳怪气地甩了一句:“既然头晕怎么不请假在教室待着,非要出来做操丢人干吗?”
  一股无名火蹿上来,我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头晕想要出来透透气不行吗?”
  话音刚落,背后就被一个熊掌拍出内伤。“啊,谁啊!”我一脸气愤地回头,看到乔苒嬉皮笑脸的欠揍神情:“夏未央,今天你做的操真特别!”
  气死我了!这群没人性的!十年没做过广播体操的,做成这样不容易了有没有?!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时候乔苒应该死了几千万遍了吧。
  “我故意的不行吗?我愿意,不行吗?”
  乔苒看到我满是火苗的眼神,有些慌了:“哎哎,你别生气啊,我就是随便说说,其实,挺好看的。”
  还没等我上前,小雪已经忍不了了,松开我的胳膊走上前去一把猛力推开乔苒:“你闪一边去!别没事跟个跟屁虫似的!哪都有你。”
  说完便大方地拉起我,俩人昂首阔步地走了。我心里觉得好笑,可又不敢笑出来,感慨着我的高中生活真欢乐。在上楼梯拐弯的一瞬间,我莫名感到背后一道凉气,一扭头,就撞上汪露露哀怨冰冷的小眼神。这怎么回事?我又哪里得罪到这位林黛玉姐姐了?
  走进教室的那一刹阳光很刺眼,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十年前的阳光,这样明媚。我的高中生活,难倒真的可以这样重来一遍吗?
  2.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虽然一直怀念着我美好的青春时光,可是这样冷不防地回到这种上课、下课、上厕所的生活,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小雪只当是我今日身体不适,倒也没有觉得奇怪。
  晚自习时,我装模作样地打开一本练习册之后,便开始偷偷观察起我的同学们。这种视角太神奇了,不可思议中又带着无限的趣味横生。
  我的同桌小雪,正懒洋洋地看着一本化学习题册。她一只胳膊杵在桌上,另一只手不停地摆弄着流氓兔圆珠笔,那只可怜的流氓兔就这么啪啪地被不停地按下去又按上来。我心里偷笑,这丫头一向不喜欢学习,要不是因为她老妈是我们学校赫赫有名的化学组组长,以她的成绩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我们班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个性特别率真,我俩也特投缘。那时候班里人都暗地里把我俩视为“不良少女”,我俩也自得其乐,因为她有她老妈撑腰,谁也惹不起,而我虽然脾气火爆,成绩却也不错,自然也没人敢惹我。于是俩人凑一起各种干小坏事,自习课听歌,看杂志小说,一起逛精品店买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拿回来班里放肆显摆,搞得那群标榜学习至上万物皆空的人们严重不满,但是又敢怒而不敢言。
  想起多年以后我俩仍时常聚在一起,一同回忆以前干的那些趣事还是会不约而同地笑岔气,然后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喊一句“瞅你那傻样”,我忍不住笑了。
  小雪早就发现我在眼神空旷地望着她发呆了,于是她扭过头来对我说:“傻笑什么啊?还不赶快准备你的问题!”
   “啊,什么问题?”我有点蒙了。
  “别装了,一会儿程枫可就来了啊,见不到你提问他会伤心的,哈哈!”小雪嬉皮笑脸地对我努努嘴。
  我这才意识到,莫非,今晚的晚自习是程老师带?
  “呃,这个,那我先找找物理练习册。”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高中时代的学生们都特别热爱问问题,不过只限于跟老师问问题。起因就是我们那个重点班,“人心险恶”啊,同学间除了关系特别好的会互相请教一下以外,你问那些不熟的同学问题就等于自讨苦吃。越是成绩拔尖的人越小心眼,人品和成绩就是呈反比。非常可惜的是我在重点班最好的朋友,我的同桌小雪,经常问我问题。她问我,我问谁啊?于是我悲催地只能找老师了。
  另一个在交情上可能可以问的人就是杨逸,不过打死我我也不会去问他的,那简直就是耻辱啊耻辱!所以我养成了热爱找老师提问的好习惯完全是出于各种悲凉无奈。不过我也不是对每个老师都问,特别愿意找的,也就是物理老师程枫,还有我们的班主任化学老师龙哥。
  那时候每天晚自习都会有一个老师坐在讲台上,等着给有问题的学生答疑。可惜学生们大都忙于各种作业和卷子,所以大部分时间跟班晚自习的老师都是被晾在讲台上做自己的事情的。而通常到了程枫跟班的那天,我就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冲上前去,把准备好的满满的问题摊开和他一个一个地讨论。
  我们讨论得很激烈,经常一讲就是一个晚上。日子久了,默默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同学们也免不了各种议论。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就是说我对程老师有非分之想呗,这个在高中生的心智发展阶段是个必然阶段,看到一些稍有暧昧的景象就能瞬间展开各种联想,不过我还真就不怎么在乎。那时如果有人打趣地问我是不是暗恋程老师,我都会很泼辣地回一句:“对啊,程老师是我偶像!”因为我知道跟这些人是解释不清的,只会越描越黑。程老师听到类似的传言也很开朗地表示:“夏未央是个好孩子啊,我非常喜欢!”
  现在想想,那时候和程枫的那些讨论,经常跳出高中的物理课本和习题层面,但是那些讨论对我真的非常有启发作用,也直接影响了我日后上大学选了一个与物理密切相关的专业,并且一读就读到顶。现如今十年过去了,我一个堂堂海归的核物理系毕业博士,也是多亏了当年程老师的各种提点。
  眼看着程枫走进了教室,然后安静地坐在讲台上打开了一本书。我要不要去找他探讨点什么问题呢?我随手打开了物理习题册,放眼望去,完全找不到任何问题。这么一个高中水平的东西,现在看来也实在太弱了点。那怎么办,今晚不上去找他了,还是干脆拿个现在研究的课题去为难他一下?不行不行,这样太反常的举动他肯定接受不了,我现在是十年前的我,哪来的那些博士课题啊。
  我拿着练习册翻来翻去地纠结,小雪忽然用胳膊捅了捅我:“程老师等着你呢,快点上去啊!”
  “啊?”我有点尴尬,一抬头目光正和程枫望向我的目光碰个正着。我有些不知所措,又马上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再次抬起头,程枫还是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拿着一本练习册走上前去,算了,就随便问吧,聊聊天也好啊。一想到十年后我们连聊天的机会都没了,我便更加毅然决然地上去了。还好我当年还是很用功的,一遇到有疑问的地方就会用彩色笔标注出来。所以我的练习册上总是色彩斑斓的,一会儿是紫色小星星,一会儿是黄色小花瓣的,为这个我和小雪特地在校门口的精品店买了一大套的彩色水笔,没事就拿出来在课本上乱画。
  程枫看到我过来,笑笑说:“今天又拿了什么问题来刁难我?”我嘻嘻一笑,随便选了一道题开始问。他一边读题一边跟我分析起来,我却完全没有听他的分析,只是近距离地看着他。十年前的他,皮肤很好,深深的眼窝眸光温和,睫毛又黑又浓,脸颊轮廓棱角分明。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英俊有魅力?
  他似乎察觉到我在神游,便有点打趣地问:“怎么,白天还没发够呆吗?”
  我急忙回神尴尬地笑笑:“这个,最近都有点迷糊。”
  “是不是晚上不好好睡觉,把觉都攒到课堂上来睡了?”他笑着问。
  “啊,嗯,我是白天晚上睡得都很好,就是有点睡得太好了,嘿嘿!”
  我说完忽然想起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程老师会生病呢?肝病都是因为操劳过度,难道他休息得不够好?于是我问道:“程老师,你平时都几点睡觉啊?”
  他听到这个问题有点诧异,顿了一下,随即答道:“差不多十二点吧,怎么了?”
  我立即发觉以我现在这个身份问这问题实在不太好,于是马上回答:“没有没有,就是好奇嘛,我们高中生成天累得不行睡眠少得可怜,不知道带我们的老师是啥情况。”
  是我看错了吗,为何他的眼神好似闪过一丝失落?但他还是开口笑道:“你这个学生真是淘气,还有没有别的问题了?”
  在那之后我始终感觉到他身上的些许落寞感,这是十年前的我从未察觉过的。程老师是有什么心事吧?果然人长大了之后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更善于发觉一张张面孔背后隐藏的东西吗?
  回到座位上我便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尽管灵魂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中时光,可我也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我了。莫非这次时光穿越就是为了让我发现一些十年前不曾注意过的东西?可是即便注意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真的能改变些什么吗?不,比起这些改变,我更想要改变的是程老师生病去世的事实!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就算当年全被我忽略了,我还是坦坦荡荡地过了十年,而被我注意到了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忽然我的脑海中闪过程老师给我的那封信,“未央亲启”的字迹又在眼前浮现。程老师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我好恨自己当时在葬礼上太过伤心,接过信也没看就直接放在车上。再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十年前,那现在十年后的我,莫不是已经因车祸丧生了?想到这我忽然一身冷汗。算了,想再多也是白费,既来之则安之,用长了十岁的眼睛,应该能看出十年后的他临终前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吧?
  3.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十年前的我,皮肤白亮有弹性,就算没有化妆,依旧是闪亮夺目的。我穿的是统一的学校制服,没有任何经过精心装饰的地方,梳的发型也是很普通的齐刘海短发,硬要说得可爱点应该叫作“小丸子发型”。即使是这么朴素的穿着打扮,浑身上下透着的青春气息依然那么真实,这是长大后无论怎样的妆容都无法匹及的。我忽然有点小得意,自古以来多少伟人想着要返老还童呢,今天居然被我给实现了!
  匆匆被灌下一大碗用牛奶冲的蛋白质粉,我便提着书包下楼去学校了。还是这条熟悉的街道,两旁的店铺是那么亲切熟悉。柳树已经悄悄发芽,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新绿,看得人心里真舒服。不知不觉的,我穿越回到十年前已经一周了。一切都那么正常,学生的生活,本就是这样千篇一律的。
  是谁说的那句“我的生命中每一天都是新的”?我现在真想对着他大笑三声,然后义正词严地告诉他:“我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旧的!”每天发生的事情,老师讲的课,世界时局的发展,都是第二次在我生命中发生。不过也不能说毫无新意了,毕竟我的记性没有那么好,过去平平淡淡的每天也都是过去了就忘了,所以不到一些有印象的记忆点,我还是当成新日子一样过。
  可说来也怪,十年过去了,我记住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也并不少,真正落在记忆里的绝对不是当年那些怀着少女心事的小矫情。比如某日在哪捡到一片叶子之类的然后当成珍宝一样夹在本子里,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秘密,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一片叶子,实际上是过不了几天就忘了。
  这种记忆断层也发生在我悲催的课业上,本来还想着姐姐我从十年后穿越回来,这点小儿科的功课还不是轻而易举,甚至夜里还自己藏在被窝里偷笑,想着下次考试轻松拿下年级第一时班里同学惊讶的表情。可惜事实是,除了我的专业物理、化学,还有仗着在国外生活了五年的英语底子之外,语文、数学、生物全都处于残废状态。
  尤其是语文,曾经背得很溜的古文诗词什么的,高考一过就基本上全还给古人了。再加上我久居国外,中文都差点很难说溜,语法什么的,就更别提了。最可悲的是那些诡异的现代文阅读,就算是十年前一直都在认真学习语文的我,对那些文章大意主题暗喻一类的都是一头雾水,更何况早已习惯国外的人说话就直奔重点的我。现在看着那一大段一大段不知所云的文字,我也只有头大的份。
  至于数学,唉,不提也罢。高中数学这种靠技巧胜过理性分析的东西,就算我这十年的学习并未脱离数学,也还是对那些莫名其妙的题目一筹莫展。我好后悔自己穿越的时候没带着电脑!离开了polymath,离开了matlab,我基本上就是数学白痴了。当年高考我就是栽在数学上的,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期中考试之后,我的成绩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物理、英语,毫无悬念地满分,化学差两分满分,但是我坚持那个是题目出错了,跟老师理论了很久之后未果,也只得放弃。语文80(150分满分),数学75(同上),生物90。班主任看了这个成绩有点无奈,但是碍于他是教化学的,又被我穷追猛打,于是一向老实的他依旧选择了继续沉默。
  可是语文老师就不同了,那个胖女人对我一向没有好感,说话也毫不留情面。起因好像是某次我写了篇什么文章有讽刺她的嫌疑吧。于是这天发卷子,她非逼着我站起来背古文,“晋太元中,武陵人……”我背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放弃。全班哄堂大笑,她怒目圆睁似要喷出火苗,要我回去把这篇古文抄十遍。
  可是下一节到了物理课,我立刻峰回路转。程枫走进教室,带着满脸的笑意:“同学们,这次我们年级物理考试第一次出现了满分。”我假装很谦虚地低下头,其实心里在笑,这点东西都搞不懂我撞死算了。
  “程老师,你别夸她了,她连一篇《桃花源记》都背不下来!”有人开始不满了。
  “哦?呵呵,怎么跟我一样也不会背古文吗?”程枫笑着道。
  “程老师,就是你上次说了你不会背之后,她也不会了!”继续有人挑事。
  “哦,原来是我的错啊,哈哈!”程枫继续笑。
  “要不程老师你给我们背篇古文做个榜样吧!”小雪觉得有趣,便开始添乱,把麻烦直接抛给程枫。
  “哎呀,我都不背古文十年了,哪还背得下来啊,夏未央,还是你来给大家背一下吧,让大家知道咱们物理学得好的人也是会背古文的!”程枫又把球踢我。
  我无奈死了,心想你十年不背记不住就可以,我十年没背记不住就不行啊?!
  但是大家都看着我,程枫也笑着看我,我无奈地站起来,想了想,便说:“《桃花源记》那种太无趣了,我还是背个别的吧!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背起了这首诗,而且语气甚是投入。背完之后,大家一片安静,程枫也表现得十分安静。我四处看看实在没啥好做的,只好坐下,随即发现四下开始隐隐骚动。哎,也不怪他们,谁叫我自己莫名其妙地背了这么一首诗呢。程枫的眼睛里始终有种情绪在缓缓流动,但是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下课后杨逸走过我身边,有意无意地看看我说了句:“莫名其妙地背什么诗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我马上还嘴道:“你以为我想背啊!”
  乔苒也跑了过来:“嘿嘿,你刚刚背诗的语调可好听了,真有朗诵天赋!”我只当他是无聊,连理都懒得理他。
  一转头却发现一旁的小雪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便无奈地敲了一下这个罪魁祸首的脑袋:“笑什么啊?都是你惹的!”
  她强忍着笑回道:“我是想要程枫给你解围,谁知道他那么鬼地推给你!哎呀,你怎么想起背《锦瑟》的啊?花痴了吧你!”
  是啊,我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背起这首诗呢?说起来高中时代的我们又怎么能真的清楚这首诗到底讲的是什么呢,只是隐约地被这种朦胧、隐约的暧昧感给迷惑住罢了,李商隐写这首诗的时候到底想表达什么反倒无所谓了。唉,早知道会这样失控,刚才还不如背个“锄禾日当午”!
  严重后悔中,我趴在桌子上蔫着,忽然听到前方程老师叫我:“夏未央,你过来一下。”
  我有点吃惊地抬头看着他,他怎么还没走啊?于是在小雪的嘲笑中我有点郁闷地走到他身边。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他看出我的郁闷,语气甚是温和。
  “啊,什么事情啊?”我有点好奇,完全不记得十年前他有过什么事情找我。
  “我看出你在物理方面非常有天赋,你愿不愿意参加今年的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他的目光闪亮闪亮的,满是鼓励。
  “啊?这个……”我一下子有点语塞。这件事我记起来了,当年确实受蛊惑去参加过这项比赛,但是因为那时候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全面发展不偏科,所以对这个也没怎么上心准备。倒是我们班和我一起参加补习的一个叫王天宇的男同学非常有天赋,他最后拿了全国的金奖,被保送去了顶级的一所大学。
  程枫看到我陷入沉思,以为我有顾虑,便开口道:“不要担心,遇到困难还是可以找我继续讨论的,况且学校会组织一个竞赛补习班,以你的天赋,好好辅导一下肯定能有个不错的成绩的。”
  我心想别说高中奥赛了,现在你就是拿个大学物理给我做我也是手到擒来啊。可是这不就是说明我可以拿全国奥赛金奖然后保送了,那这历史不就被我改变了?我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高二确定了保送,那高三就剩下玩了,况且还能多和程老师探讨问题。但我装出一副有点为难的样子说:“我倒是很想要参加,可是我怕我没这个能力啊!”
  “哈哈,你愿意就最好了,放心吧我会好好指导你的。不过你也要注意保持其他学科的成绩啊,要是因为准备奥赛变得偏科可就得不偿失了。”程枫听到我愿意参加之后非常开心。
  我心想,就算不准备奥赛我也已经严重偏科了。
  4.
  于是我开始了风风火火的物理奥赛的准备,这对我来讲是个很好的借口,比如遇到不想上的课就直接以探讨物理奥赛问题为借口逃掉。虽然我知道班主任龙哥对我现在的任性妄为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可我仍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继续无视他。
  我就这么变成了一个闲散游离的人,当班里的同学正在课堂上听英语老师费劲地讲解定语从句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想想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十年前的我又怎么可能有胆量做这样的事呢?
  我带着一副故地重游的心态爬了校园里的假山。说是假山,其实就是当时建造新校区的时候剩下的一个大土堆没法处理,于是校长心情一好便说咱们在这土堆上种点花草树木吧。假山就这样在校长的一句话下很快成形,校长看后大为开心,还给这座假山题了对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三月底的校园春意盎然,我坐在假山的石阶上,看着满园春色却空无一人的校园,听着教学楼不时传来的朗朗书声,开始认真地感谢起冥冥之中让我穿越回十年前的造物主来。高中的时候我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上课时望向窗外一片大好的景色偷偷走神,可是却从来没机会这样一个人安静地融入这片景色中,就这样匆匆地过了三年,然后匆匆地离去。
  我漫无目的地四处远眺,忽然发现原来这个假山所处的位置其实正对着教学楼里教师办公室的那个侧翼,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要是有学生以为这里是个清净地那就大错特错了,从一楼到五楼每间教师办公室的窗子里可都是雪亮雪亮的眼睛啊!我慢慢从一楼开始偷窥起教师办公室来,当视线爬上三楼的窗子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一个身影正怔怔地望向我这边。
  我瞬间浑身紧张地打了个冷战,又忽地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是他?程枫!程老师正站在办公室窗前看向我这里!他看到我了吗?我急忙紧张地看看我的周围,除了一棵还算粗壮的大树是个有点利用价值的遮挡物之外,就只剩些低矮的花花草草了。于是我冲那边窗子摆个夸张的笑脸,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就急急忙忙地离开,心中却满是惴惴不安,要是他知道我拿物理奥赛为由旷课可怎么办啊!
  无心在校园继续溜达,因为我总觉得还是有眼睛在盯着我似的,却又不禁自嘲起来,十年都过去了,对老师的畏惧却丝毫未减。这可真是我在假山上看风景,程老师在窗前把我当风景看,吓出我一身冷汗啊!
  恰巧今晚又是程老师跟班晚自习,我照惯例跑到讲台上向程老师提问。他仍是谈笑风生地跟我讨论题目,可我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今天白天的事情,想探探口风问他到底看见我没,又怕不打自招自寻死路。
  “如果孪生弟弟坐上宇宙飞船绕地球转十年,而孪生哥哥却在地球上待十年,你觉得谁会看起来比较老?”这种相对论的问题早已超出了高中范畴,但是我俩讨论起来却相当兴奋。
  “呵呵,所以说时间也只是个相对的概念,未来到底和过去有什么区别,谁也说不清。”程枫被我逼到死胡同,只好说些无关的话来打圆场。
  可是他这一句,却让我这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直接内伤。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程老师,那个,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我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心里盘旋了很久的话。
  “这样犹犹豫豫的不像你啊,什么问题,问吧!”程枫笑着道。
  “那个,假如啊,只是假如,要你十年之后写一封信给我,你会写什么?”我也知道这样的问题实在太荒谬,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临终前给我的信里到底写的什么,不过还是狠不下心加上临终前这个设定。
  “啊?这个……”程枫果然被我搞晕了,有点尴尬地看着我。
  “那个,要不这样吧,现在要你写一封信给十年后的我,你会写什么?信是给十年后的我看的啊,不是给现在的我看的。”我无奈之下选择了“曲线救国”。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要不我回去想想,然后再说吧。”程枫若有所思地答道。
  “好的好的,不着急,你慢慢想,呵呵!”我干笑道,但还是觉得不对劲,好像我在逼他一样,随即又急忙补充道,“要不干脆你就写好信十年后交给我,我十年后再看。”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这不就跟十年后才接到他的信一样了,我还是没法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呀!
  程枫却意外地笑了,很爽快地答道:“这个提议好,那我今晚回去就写,然后十年之后交给你看!”我一听瞬间头大了,这事情让我办得,完全顺应历史发展了。
  “所以你现在就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了,也不许再假借物理奥赛的名义翘课了!”程枫补充道,随即狡猾地一笑。
  听了他这话我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他果然知道今天在假山上发呆的人是我!完了完了,估计这会儿,他已经把我看成了花季犯花痴的懵懂少女了!
  我带着沮丧的心情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却看到乔苒大步走过来,往我的课桌前一靠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心情不好根本不想搭理他,于是默默地继续收拾书包无视他。
  “哎,夏未央,你怎么不理我啊?”乔苒有点失落的样子。
  我心想你知道我不想理你就走呗,还在这问什么。
  “夏未央,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学校文化节要办一个朗诵比赛,你来参加吧!”乔苒见我继续不理他,便直接开口道。
  我看看他,懒洋洋地回答:“没兴趣,不想参加。”
  “哎哎,不要没兴趣啊,你朗诵这么好,去了肯定拿奖!”乔苒依旧不放弃。
  我看看他,这家伙一向是学生工作积极分子,什么校庆、艺术节、文化节的肯定少不了他。可是这次他怎么会想到找我呢,我一向不热衷于参与这些节目的。
  “你怎么知道我朗诵好啊?”我随口说道。
  “就是上次你在物理课上朗诵《锦瑟》的时候啊,你不知道你念得超有感情的吗?”乔苒眼神发光地说。
  天,又是那次的《锦瑟》,又一件让我想要撞墙的糗事。
  可是正当我准备不再理他的时候,汪露露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夏未央,朗诵比赛就参加呗,你看大家都记得你朗诵的好呢!”
  哎哟,汪露露这语气酸的,真是让我彻底无奈了。
  看到汪露露,我却忽然想起来了,确实有朗诵比赛这么回事。当年我一时兴起就报了名,结果比赛前拉肚子拉到脸色苍白地上去背到一半却忽然记不住了,最后拿了一个优胜奖,也就约等于没奖,因为只要参与就能获得优胜奖。然后汪露露不负众望,在她的应援团各种欢呼声中拿到了第一名。怎么着,这回她是故意用激将法不想让我参加吗?那我偏不顺着她,高中时班里最讨厌的女生就是她了,理由略去一万字。
  于是我看看她,又看看乔苒,便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希望我参赛,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乔苒拍手欢呼,汪露露却一脸不屑。我只告诫自己,比赛前不要乱吃东西!
  5.
  小雪听到我要参加朗诵比赛,立马精分起来,坚持把这件事说成是我同汪露露的对决。我看着她一小屁孩的模样还各种热心地帮我研究对策,心里不禁觉得好笑。高中时代的大家就是喜爱各种争斗,这样也反映出这个年龄层的各种心智不成熟。不过反过来一想,我都是老了十岁的人还在这跟人家较真,还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啊!惭愧惭愧。
  关于朗诵的内容,大部分参赛选手都选择了课本里的古诗词和古文。可是我想来想去,想起大学时参加一次比赛时朗诵的一篇近现代文《墓畔哀歌》,很悲情,也很煽情,当时我配上了沉重的钢琴曲,博得全场的眼泪与掌声。可是悲催的是现在是2000年,我那时候还没有MP3,我也不能自由地上网寻找合适的配乐。确切地说只有我一个人想到了朗诵配乐这件事,所以费尽力气和小雪沟通良久,我们决定用现有的资源做到一个极致的方法。
  比赛当天我的穿着打扮全是小雪帮我设计造型的,上穿一件白衬衫,下配一条牛仔裙,最得意的是白衬衫领子那里还系了一个黑色的丝带蝴蝶结。相比于别的参赛同学千篇一律的校服,我的打扮算得上是令人耳目一新。
  我走上台,手里并没有拿稿子,拿的是一个卡带随身听,里面放着一盘磁带。我走到麦克风前面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即按下了播放键。“啦啦啦”声音顺着麦克风响彻全场,是《广岛之恋》的前奏,随即我定了定神,用略带忧伤的声音开始朗诵起来:
  “我由冬的残梦里惊醒,春正吻着我的睡靥低吟!晨曦照上了窗纱,望见往日令我醺醉的朝霞,我想让丹彩的云流,再认认我当年的颜色。
  “披上那件绣着蛱蝶的衣裳,姗姗地走到尘网封锁的妆台旁。呵!明镜里照见我憔悴的枯颜,像一朵颤动在风雨中苍白凋零的梨花。
  “我爱,我原想追回那美丽的皎容,祭献在你碧草如茵的墓旁,谁知道青春的残蕾已和你一同殉葬……”
  我真的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热爱石评梅的这篇悲文,从第一次看到就爱不释手。虽然我根本不了解这位民国时期四大才女之一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与她的爱人相知相恋再到生死相望,可是莫名其妙地就是对这篇文有种亲切感。然后今天,已经得知了程老师死讯的我从十年后穿越回到十年前,对着台下安静聆听的他,居然背出了这篇文章,我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当我念完最后一句“我再不醒”,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任凭《广岛之恋》的结尾部分音乐回荡在整个礼堂。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看到台下众人带着压抑与悲痛的神情,心里暗暗笑道:我成功了!
  隔了一会儿,报幕员走出来示意我下台,我便又鞠了一躬走下去,台下忽然掌声雷动,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那一双温暖的黑眸。只是这时,程枫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却蕴藏了无限的深邃。那是什么?他眼波流动的是什么?我隐隐好似体会到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体会到。
  我的眼光又扫到年级主任,我们的英语老师洪姐,她已经面容扭曲到了一个极点。我马上退下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这大肆宣扬不健康思想的印象,看来已经深深地惹到她了。
  小雪捧着我的手激动地大叫,我知道大家还是被我感动了的,但是随即又有点小罪恶,这样宣扬爱情确实不是时候啊!排在我后面的汪露露往死里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的压力很大,但也懒得把这些放在心上了。
  比赛结果出来,汪露露以一首《水调歌头》拿到了第一名,而我依旧是优胜奖。我不由得感慨起来,果然历史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吗?不过当我看到台下的学生一片愤愤不平地低语时,心中便也舒坦了许多,就算历史改变不了,人心还是可以变的。
  乔苒有些愧疚地来找我,可我并没什么兴趣理他。可他却蛮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也不管周围的评委老师们,大声地对我说:“夏未央,我觉得你的朗诵是最棒的!”我淡定地挣脱开他,笑着说声“谢谢”,便准备开溜。
  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学校,我心里却始终难以理解程老师的那个眼神。也许只是我想太多了吧,可能程老师只是和其他人一样,也被那一刻我朗诵的文字感动了而已。我心里涌起一股隐约的成就感,不管结果怎样,我做到了十年前的我做不到的事情。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我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却猛地被身后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程枫,他居然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我心里开始各种纠结,要不要同他打招呼?可是他应该早就知道前面的人是我了,怎么也不叫住我呢?现在这个局面实在很窘,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十米。
  也许很多人常常也会遇到这些类似尴尬的距离,比如偶然间发现一个不怎么熟的“熟人”就在你周围不远处,你们却没有什么交集。这种时候为了避免尴尬,要么就是双方不约而同地避开对方视线,假装谁也没看到谁,就这么让这次的交错默默地过去,要么就是其中一方主动靠近,打个招呼以化解尴尬,不过这也要背负吃闭门羹的风险。通常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左右为难,今天更是如此。
  想来想去,我心一横:算了,谁叫我是学生他是老师呢。我硬着头皮走过去,笑嘻嘻地说了声:“老师好。”
  他看到我主动靠近似乎有点吃惊,但随即展开温暖的笑容道:“看来你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嘛!”
  “啊,什么?”我一下子有点蒙,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以为我因为比赛结果而失落呢。我不由得暗暗好笑,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失落的。
  他察觉到我隐藏的笑意,更加开心地说道:“就知道你不是个爱消沉的孩子,这点小挫折不算什么。”
  我心想那你干吗还刻意跟我保持这十米的距离不敢靠近啊?但嘴上还是笑嘻嘻地说:“嗯嗯,一个朗诵比赛而已嘛,上去参与过就够了,结果不重要,嘿嘿!”
  他脸上绽放的笑容慢慢收敛,继而用非常严肃认真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其实我和乔苒的看法一样,我也觉得你的朗诵才是最好的!”
  他那么深的神情,让我心中不禁一颤,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安静了一分钟,他始终盯着我,眼光灼灼。我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于是把脸转向旁边,看到红绿灯早已由绿变黄了,便转移话题问道:“程老师这是去哪啊,直走还是转弯?”
  他听到我的话,才好像恍然醒悟似的,马上移开视线,四下张望着道:“我去第一小学接我女儿。”
  我一听才想起来,程老师的女儿——笑笑,和我上小学时是在同一所学校,而我的母校第一小学,就正好在我家附近。
  我马上换回笑嘻嘻的模样,说道:“那咱们顺路啦,我家就在一小附近啊,笑笑也要上二年级了吧!”
  他微笑着答道:“是啊,下半年你们高三,她就上二年级了。”
  提起他的女儿,我看到他脸上闪闪发亮的慈祥父爱,心想也真是难为他了。
  笑笑的妈妈生下笑笑不久便常年在外地工作,于是照顾笑笑的重任也就全由程老师和笑笑的奶奶来承担了。因为要带我们应届毕业生,我们上高三那年笑笑便一直住在奶奶家。而笑笑的妈妈居然也在那一年和程老师提出离婚,于是两个人的婚姻仅维持了七年就结束了。那时候这些事其实是很隐秘的,而我能知道这些都是从我的同桌小雪那里听来的八卦。我俩当时真是严重地为程老师抱不平,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英俊潇洒又温柔体贴的男人会被妻子甩。可现在看来,时间和空间果然是对爱情最大的考验,异地多年,能保住感情的又有几对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想着接下来的十年他将经历的种种辛苦,不由得悲从中来,淡淡地道:“程老师,你一边照顾笑笑,一边又为我们操心,真是辛苦你了。”
  他有点惊讶于我刚刚的话,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即笑道:“看不出你这个调皮的小丫头还会说这么贴心的话啊。”
  我暗自苦笑,自己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老师表达了感激之情,就这么被误会成拍马屁了。忽然又想起他肝不好的事情,忍不住又问道:“程老师你爱喝酒吗?”
  他更加诧异地看着我,缓缓地说:“喝一些,怎么了?”
  “那个,我能求您一件事吗?”我听到他的回答马上接着说。
  “什么事?”他已经完全被我搞晕了。
  “我想求您,以后不要再喝酒了,还有,油腻的食物也少吃,尽量多吃蔬菜和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碱性高的食物也比较好……”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养生之道。
  “哈哈,哈哈哈哈——”程枫忽然大笑起来。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起来不健康吗?”程枫笑着看着我。
  我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心想我这还不都是为你好!
  “那个,我就是前几天看到电视上讲的,操劳的人要注意养生,呵呵。”我真想对他大喊一声,十年之后你就知道了。
  “不喝酒,高兴的时候怎么办,悲伤的时候怎么办?”程枫依旧笑着问我。
  “这……高兴的时候可以唱歌,可以找朋友出去玩,不一定要喝酒;悲伤的时候可以哭,可以找朋友诉苦,喝酒也不会减少悲伤。”我很认真地把自己多年禁酒的理论拿了出来。
  “好,我答应你,以后不喝酒了。”程枫看到我格外认真的样子,也收起了笑脸认真地答道。
  我很感激地看着他,目光交接的那一刹,他的眼神好似清泉缓缓流动。这一刻,我看清了,他眼中缓缓流动的,是温柔。
  6.
  自从上次朗诵比赛之后,我已经深刻地察觉到周围的同学和老师们的异样眼光,如果是十年前的我应该早就受不了想要拿块布包着头躲起来了吧,可是现在我依旧每天逍遥自在地过我的日子。和我并肩的是我亲爱的同桌小雪,上次的那篇《墓畔哀歌》彻底打动了她的少女心,于是她开始天天陪着我发呆。
  不过悠闲的日子不可能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还是有印象的,其实我的高中生活并不那么快乐,总是难免有一些磕磕绊绊烦恼着我,其中最大的麻烦当然还是我那悲催的数学课。
  以前我就不喜欢数学,现在老了十岁还要我再去研究那些高难度的数学题更是要了我的命。于是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放弃。反正仗着我的物理、化学和英语成绩,我已经可以拿到一个令众人羡慕的排名,再加上我现在一门心思想着物理奥赛拿个金奖然后被保送,数学就更加没心思学了。
  这一天数学课,我们美丽的数学老师范怡穿着一身整洁利落的白色套裙,刚走进教室,第一句话就是:“大家把第三章阶段练习卷拿出来,我检查一下。”我无奈地翻起桌上那沓厚厚的卷子,抽出来的那一张却是空白的,于是心中暗叫:糟了,这张卷子忘了写。
  范怡转了一圈回到讲台上,只有我一人没有写这张练习卷。她带着愠怒瞪着我,我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我,虽然理由我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在这样一个省重点中学里的理科重点班,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是以傲人的数学成绩出类拔萃的,而我一直都是给班里的数学成绩拖后腿的,她会喜欢我才怪。
  “今天这节课我就要讲这张卷子,全班就你一个人没做!”她目光冷冷地看着我,我知道这些日子我的各种骄纵行为已经在老师和学生间传开了,感觉到这次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你到后面站着去,把前面的位置让给想要听课的同学!洛英奇你坐过来。”
  听了这话我灰溜溜地拿着那张空白的卷子走到教室最后,原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重读生洛英奇有点受宠若惊地走到我的位置上,坐好。他坐下的那一瞬,我看到小雪眼里的愤怒。但我却心里忽然一惊,原来他们两个最先接触的契机,竟然是因为我被罚站啊!
  范怡看到我站得远远的,也终于平息了怒火,完全忽略我开始讲课了。我拿着空白的卷子,看着前面一个个挺直了脖子,专注听讲唯恐漏下一句话的我的同学们,心中又开始了无限的感慨。
  高中的时候我们重点班的气氛一直都是死气沉沉的,大部分人都只专注于自己的学习,对其他人不闻不问。但是也不尽然,他们并不是没有朋友,并不是不在乎友谊,只是相比于我和小雪的热情奔放,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暗暗地完成了大部分的交流。
  我曾经一度天真地以为,只有我和小雪两个人的高中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而班里的其他人都只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书呆子。但是后来慢慢地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上了大学之后的几次同学聚会,让我彻底体会到我当年是多么的消息闭塞与孤陋寡闻。我曾经带着惊讶的表情听完了两个高中同班同学的一整段我从不知晓的爱情故事,然后带着愤愤不平的语气质问他们,为什么当年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们的高中生活就是在这样的压抑与释放中小心翼翼地走着钢丝,每个人都只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而已,出于对自己主角地位高傲的维护,他们宁愿放弃在别人的故事里打酱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那团熊熊的小火苗。于是到了故事的结尾,许多人在别人的高中生活里都可悲地化为一个简单的符号,没有任何立体的印象与回忆,只是一个符号。
  但是这种隐忍到了大学顷刻间便得到了释放。十年圈囿,一朝得释,个性瞬间得到张扬的结果就是仅仅分别半年之后的大一寒假,每个人都变了。可我在一次次惊讶着“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的感叹声中,听到的却是别人对我“基本没怎么变”的评价。于是在高中时个性最张扬的我,到了大学时期,却成了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现在想想真觉得好笑,我看着眼前一个个包裹着千层丝茧的我的同班同学们,目光却已经透过那一层层包裹看到了其下一颗颗金子般等待发光的心。
  我正陷入对过去和未来进行着各种有趣对比的冥想,忽然听到了坐在我身旁的乔苒对我小声地说道:“夏未央,你没事吧,怎么脸色那么苍白?”
  听到他的问话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
  我不想理他,便把头扭向另一边,目光却正好瞥到路过教室后门的程枫。他看到我被罚站,好像有点吃惊,我只是觉得丢脸便低下头,干脆哪边都不看了。这时候我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头却越来越重,这才想起来,今天正好大姨妈来了。
  下课铃已经响过五分钟了,范怡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我努力地靠着墙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这时却看到教室前门被人拉开,程枫走了进来。看到范怡在讲台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爽朗一笑,说道:“范老师真是敬业啊,比我还能拖堂!”
  范怡抿嘴一笑,说道:“下节课是你的?我还有一点就讲完了,要不你等等?”
  程枫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径直走上了讲台,看着范怡继续笑着说:“不行了,我这里也是一堂课讲不完的内容,这都下课了,让学生喘口气吧!”
  范怡被程枫的目光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便浅浅地笑道:“既然程老师都这么说了,那今天就讲到这吧,下课。”说完便拿着东西走了。
  教室变得喧闹起来,我却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说话了,想着赶快回到位置上坐一会儿。但我刚迈开步子,忽然身子一软,眼前一片漆黑,人就倒下了。在眼睛闭上之前我看到了眼前的一个个黑影,耳朵里隐约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想要告诉他们我没事躺一会儿就行了,可是嘴唇抽动着却完全发不了声。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小雪和乔苒见我醒了,激动地喊着:“未央,未央醒了!”
  我看到医务室的校医走过来,翻了翻我的眼皮,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说:“没事了,再躺一会儿就好了。”
  小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拍着我说:“你可吓死我了!”
  我看着她,心中很是感动,于是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我也没想到怎么站着站着就晕了呢,下次不敢了!”
  乔苒插嘴道:“我当时看着你就觉得不对劲,怎么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我问你没事吧,你还不理我!”
  我有点无奈地看看乔苒,心想我这身体不适的理由怎么跟你说啊,但是想着估计是他一路把我弄到医务室的,就感激地回了一句:“我不敢说话,是怕范老师生你的气啊。”
  乔苒听到我这么一说马上美滋滋地笑起来,我不想他再留在这里,便说了句:“我想喝牛奶,你去帮我买一瓶吧。”于是乔苒便开足马力跑出去了。
  我看看小雪,有点担心地问道:“你这样翘课没事吗?小心班主任又跟你妈打小报告。”
  小雪一脸不在乎地说:“没事,刚刚程老师都翘课把你一路背过来了,我怕什么啊!”
  我一听心中一震,居然是程枫把我背来的,口中喃喃自语道:“程老师,怎么会是他呢?”
  “是啊是啊,我也奇怪呢,你倒下的那一瞬间他马上冲过来了,我都怀疑他早就知道你要晕倒准备着呢,乔苒都没他快!”小雪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然后开始有点不怀好意地坏笑起来,“莫非,程老师对你……”
  “别胡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忽然有点紧张,急忙打断了小雪的话。
  可是我心中也是疑惑重重,他会这么反常地来打断范老师的课,莫非就是为了解救我?难倒只是走廊里路过的那一瞬,他就能察觉到我脸色的异常?我忽然想起那一日他答应我不再喝酒时,眼光里深邃的温柔,心中开始有点小鹿乱撞了。
  小雪看着我神色的变化,猜到了我的纠结,便笑着说:“放心吧,程老师对你只是比对其他学生好一些,而已!”
  我有点恼火地看着她的幸灾乐祸,又想起洛英奇坐在我位置上的事情,想到将来这两人的种种,不由得打趣道:“你就别担心我了,还是小心刚刚那个新同桌吧!”
  小雪有点惊异地看着我:“小心他干吗?一个书呆子!”
  我马上察觉到现在对小雪开这个玩笑还太早,毕竟他们的故事是上了大学之后才开始的。于是只好随便说句:“没什么,我胡说的。”
  在医务室躺了一天,小雪要继续陪我,被我硬吼回去上课了,乔苒拿了牛奶上来,想要多说话我就告诉他我想睡觉,也被我赶走了。
  可我根本睡不着。医务室在二校区的五楼,而我们的教室在一校区。也就是说程老师背着我一路狂奔过那个巨大的操场,又爬了五层楼梯,想到这我的心里忽然感动起来,又或许比感动还多了一些什么。
  我正胡思乱想着,听到医务室门被打开,程枫走了进来,看到我,眼神柔和。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又觉得有点害羞,便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走近我,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道:“是谁那天还劝我要注意身体的?怎么这么快自己就先倒下了?”
  我听了他的话有点尴尬,我知道我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差,基本上就是大病不犯小病不断。于是委屈地抬头看看他,有点小孩子气地说道:“人家只是一时大意,谁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忘了写数学卷子被罚站,真是丢死人了,你还笑!”
  他听到我的话笑得更开心了,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说道:“以后可要注意休息了,不过也不要吃太多,背着你跑得累死我了!”说完他就站起身笑着走出了医务室。
  那一刻,夕阳洒下一道余晖,正好落在他的背影上,泛起瑰丽的光晕。
  我有点混乱地看着空空的门口,心中思绪万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程枫真的喜欢我吗?怎么过去的十年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感觉呢?想想高考之后,我离开家乡去了上海读大学,而就在那一年他也离开了这所高中去了上海的一所高中任职。大家都觉得他跳槽是为了有更好的发展,我却只当是他为了寻笑笑的母亲才到这儿的。难不成,他这么做是为了……不可能不可能,我完全否定了自己各种不切实际的遐想。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回到了十年前,我就有十年的时间来慢慢重新观察他,如果可以,真的希望他可以保住健康,但是,我可以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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