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教主大人变身软萌可欺小正太,只为拐她回家做丫鬟? 正太有三好,身娇体柔易推倒,亲个嘴儿要垫脚?! “教主,我们正邪不两立,就算你会卖萌也不行。” “花火试读馆”重磅推荐! 《萌主有命》第二部,卖萌是所有教主必备的技能。 本书简介: 梨子是华山小师妹,某天跟随大部队围剿据说要来偷袭武林的反派教主水东流。谁想埋伏了一晚,没等来水东流,却在破庙里救了个不可一世的小屁孩。那小鬼动不动就喊她渣渣,简直不能忍好嘛!可为什么小鬼老是神出鬼没?还总想垫脚亲她的嘴?有个烦人小鬼就算了,但为什么堂堂教主大人总是神经兮兮的出现在她面前,要拐她回家做丫鬟?她发誓她不会背叛师门的!麻烦教主大人您麻溜的走开好嘛! 作者简介: 一枚铜钱,80后狮子女。笔下人物卖得了萌耍得了二,玩得了小清新走得了重口味。以填坑为己任,以治愈为目的,一心一意不虐心。 目录: 第一章衡山帅师叔/ 守护了十六年的初吻,就这么被一个小鬼夺走了!我愤然握拳想揍他,可手已经没力气抬起,眼前模糊不清。据说猛烈的撞击会导致神志不清,我果然已经出现幻觉了。 第二章大手拉小手 这孩子不就是和我一起滚落山谷的臭脾气小鬼吗?没想到他竟然平安无事。呃……就是身上的衣裳破得有些惨不忍睹。 第三章螳螂在捕蝉 翌日清晨,我蹲在破庙后面盛满水的废井里照了很久,摸摸脸,摸摸下巴,更加愤然,我哪里像是做丫鬟的料了?他斗鸡眼了不成? 第四章误入快活林 玉狐狸眼睛里忽然满是探究:“姑娘,你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实在是学易容术的天纵奇才啊,不如拜我门下,我收你做入室弟子吧。” 第五章打怪升级去 我长叹一口气,将剑谱揣好,牵着我的马往外面走,心中无比惆怅。走了几步,见水东流还跟在一旁,我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不跟着我吗?” 他双手抱胸,头微微仰起:“我没跟啊,我只不过是顺路去衡山。” 第六章正面的较量 水东流那个毒舌王怎么可能轻声细语地问我睡好没,又怎么可能看我梳妆静候,眼前这人分明是假的。可我没想到他竟然就是玉狐狸,传闻以高超的易容手段闻名江湖的大盗。 第七章勇闯恶人谷 马车驶进恶人谷,往前行了二十丈,就到了传闻中的恶人街。第一章衡山帅师叔/ 守护了十六年的初吻,就这么被一个小鬼夺走了!我愤然握拳想揍他,可手已经没力气抬起,眼前模糊不清。据说猛烈的撞击会导致神志不清,我果然已经出现幻觉了。 第二章大手拉小手 这孩子不就是和我一起滚落山谷的臭脾气小鬼吗?没想到他竟然平安无事。呃……就是身上的衣裳破得有些惨不忍睹。 第三章螳螂在捕蝉 翌日清晨,我蹲在破庙后面盛满水的废井里照了很久,摸摸脸,摸摸下巴,更加愤然,我哪里像是做丫鬟的料了?他斗鸡眼了不成? 第四章误入快活林 玉狐狸眼睛里忽然满是探究:“姑娘,你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实在是学易容术的天纵奇才啊,不如拜我门下,我收你做入室弟子吧。” 第五章打怪升级去 我长叹一口气,将剑谱揣好,牵着我的马往外面走,心中无比惆怅。走了几步,见水东流还跟在一旁,我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不跟着我吗?” 他双手抱胸,头微微仰起:“我没跟啊,我只不过是顺路去衡山。” 第六章正面的较量 水东流那个毒舌王怎么可能轻声细语地问我睡好没,又怎么可能看我梳妆静候,眼前这人分明是假的。可我没想到他竟然就是玉狐狸,传闻以高超的易容手段闻名江湖的大盗。 第七章勇闯恶人谷 马车驶进恶人谷,往前行了二十丈,就到了传闻中的恶人街。 这里街道宽敞,两边楼房皆是高于五层,甚至有高至七层的。我探头看去,这儿的建筑斗拱交错,巍然而立,一派轩昂壮丽的景象。 第八章教主帮帮忙 水东流竟然真的打算让我睡地板,连被子都“贴心”地给我丢到了地上。我要是照照镜子,脸一定黑成炭了。听见小二在隔壁房,我出声叫他过来,然后还往水东流那儿喊了一声:“水粽子。” 第九章有只吉祥物 我抓着被子愣了会儿神,听见外头有声响,小跑出去,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 堂堂逍遥教教主竟然在陪我娘挑豆子! 第十章又见高手 我安心躺着,出门遇贵人真是件美妙的事啊,就算遭人追杀,以我的幸运体质,屡次化险为夷,真是不能更棒。等大婶上完药,见她要走,我想起件事来:“婶婶,这里是哪儿?” 第十一章龙潭和虎穴 悠然走到山庄,水粽子终于把我放下。我抬头看了看那山庄牌匾,确实陈旧。我随他们进了里面,入眼就是一大片空地,之后穿过两道门,进了里堂。里堂并不宽阔,一百多号人站在这儿,似乎有些拥挤了。 第十二章前往百花谷 他揉了揉手和脖子,嘴角微勾:“我知道有些姑娘喜欢半夜爬我的床,就是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手段,我竟毫无知觉。” 第十三章进击的记忆 这一次,哪怕这家伙依旧毒舌,还忘了我,可潜意识里,他还是没丢下我。 我伸手抱住他,两眼泪汪汪。我们虽然八字不合,虽然总是掉坑,碰到各种状况,可结果都一样——一直在一起,从未离开过。 第十四章水行歌、秋秋 回到恶人谷,我就见那本无路的地方已多了很多条路,细细看着被碾压的青草,应该是这几日所致。突然来那么多人,应该是来参加我的接任仪式的。 第十五章下一个十年 翌日,水行歌和沈秋就离开了医谷,据说还要去探望好多个舅舅、阿姨……日后我们成亲后,去遍访亲友简直是全国游的节奏。 番外之当粽子还是小粽子 最近水行歌觉得自家儿子很奇怪,非常奇怪。 番外之小酱油 江湖近日掀起轩然大波,武林中人纷纷往关中聚拢。 第一章 衡山帅师叔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远处传来更夫敲打铜锣的声响,三更已过,唯有虫鸣,不闻人声。 我蹲在佛祖石像后面,紧握长剑,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姐语重心长地说“梨子,你不要想不开,赶紧站直了”。可我贪图一时享乐,开始半个时辰还好,后来脚就渐渐发软发麻,偏偏这里人挤人,动不了分毫,苦不堪言。 今晚是武林联盟围剿江湖大魔头的日子。 上月十五,盟主大人收到密报,一直在京城发展分支势力的西域逍遥教教主水东流秘密赶赴关中,意欲践踏正义联盟,夺权称霸。 江湖往来的反派素来不少,可是像水东流这样突然反常的,却不得不让人多想。一来,他久居京城,势力多在北方,无故来此,必有蹊跷;二来,有确切消息说他来者不善。鉴于他爹娘都是有名的反派人士,权衡商议,众掌门终于决定,围剿大魔头。 而身为华山弟子的我,自然要参加这次盛举。 十年前我拜师华山,因它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爹娘要是在小巷大叔大婶面前说“我闺女是华山弟子”,唰唰就会飞来一片崇拜目光,忒有面子。于是为了面子,爹娘把年仅六岁的我拖到太师父面前,奉上学费,求太师父收徒。 太师父捏捏我的小胳膊小腿,伸手捋捋白花花的胡须,沉吟:“筋骨奇佳,习武天才。宋知,这娃儿就由你带吧。” 我一听,鬼哭狼嚎地抱着爹爹大腿不松手,僵持了半天,娘亲往宋知——也就是我师父手里丢了一包蜜饯,在我注意力转移之际,拉着爹爹撒腿跑了,留下师父和我大眼瞪小眼。最后我本着不要跑了爹娘又没了美食的想法,认命地抓了他手里的蜜饯。 本来我还以为太师父说的什么筋骨奇佳是真话,还扬扬得意了很久,以为本姑娘以后可是能拯救全武林的,谁都别得罪我,否则记入黑名单。结果在我当扫地童子时,听见太师父对来拜师的人说“筋骨奇佳习武天才啊”;在我做见习弟子时,依旧是“筋骨奇佳习武天才啊”;等我做了……好吧,后来在某天夜黑风高时,我在后山默默烧掉了黑名单。 可惜如今正派不吃香了,在反派横行,在武功天下第一必出自反派的世道下,众正派去买袋米买斤油都容易被邪派持刀围殴。身为正派中的正派,我时常觉得压力很大呀。 “咕噜。”我摸摸扁掉的肚子,蹲在地上默默在内心流泪,大魔头你快点出现好吗,我还等着回去吃饭堂大婶蒸的肉包子啊,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又松又软,馅料还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 “来者何人?” 不知谁喝了一声,破庙哗啦响起清脆的刀剑声,窄小的地方如潮水涌出百人,身旁的师兄师姐早就提剑出去。我刚试图站起身,腿的麻劲还没恢复,啪地摔倒,混乱中不知被谁踩了一脚,泪流满面,出来做一次集体任务我容易吗! 等我爬起来,瞧不见前头有谁,只听见有人喧哗,如百鸟争鸣。突然听见盟主那响如洪钟的声音:“定是逍遥教接应的人,废话少说,众人听命,活捉他们,再问魔头下落。”话音一落,人群如遇漩涡,往前拥去,转瞬就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 大魔头放我们关中正派的鸽子?我愤然提剑,竟然白白等了大半天,还有可能赶不上回去吃包大婶的肉包子,怎么说也要抓个喽啰泄恨。 可惜前面的人太多,噼里啪啦地传来众掌门耍起看家绝活的声音。正当我努力往前挤准备匡扶正义,忽然瞅见庙门背后有个身影躲闪。 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我大正派人士。身为反派却胆小躲避,想必是个菜鸟。我蓦地勾笑,提剑往庙门后走去,在出发前,太师父曾说“捉敌一人,得鸭脖”。我舔了舔有点干的唇,咽了咽口水,仿佛已看见有只大鸭脖在召唤我。 左手抓门,蓦地打开,右手长剑以虚招直刺而去,没想到却刺了个空,剑尖直接嵌在土墙上。 没人? 可我分明没看见有人从这里出去。 我倒抽一口冷气,一想不对,低头看去,就见个白衣小童仰头看来,七八岁,瞧不清脸,眸光因外头微亮光芒的映照隐约闪现,顿感冷意和轻蔑。他声调不屑:“又是个战斗力负五万的渣。” “……”我大怒,哪个做爹做娘的这么缺心眼,抓大魔头竟然带孩子来,还如此毒舌,我伸手捏他的脸,手感嫩滑又软,真像个肉包子,“你才是个渣!” 手瞬时被他掸开,竟然怒了:“不要捏我的脸!” 我扯了扯嘴角,抬手,又捏了一把。 “……” 我瞅了一眼那边的局势,依旧是挤不过去的样子,算了,在这里保护个某大侠的孩子也算是做贡献了,“小鬼,你的爹娘是谁?” 话落,不知谁扇来一道劲风,猛地拍在门上。我忙抱住那小鬼,破旧的门顿时断裂,急劲打在身上,痛得我嘶嘶抽气。再看他,毫发无损。没了大门遮挡,总算是看清他的模样,眼眸明亮而大,面庞红润,真是个俊俏的男童。本以为总算是在他心中树立起伟大形象了,谁想他僵硬地勾了唇角:“这都躲不开,果然是渣渣。” 这到底是谁家孩子,我很想打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我反手摸摸背缓解痛处,好一会儿才直起了腰,他又拧眉:“真的很疼?” 我拍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好了,江湖很危险,快点回家喝奶去。” 小脸顿时憋成猪肝色。 我心满意足地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人潮已经不那么拥挤,有大开之势,我忙提剑准备上前增援,谁想一人轻落在我身边,面上神色一如既往肃穆。师父声音低沉:“对方有援兵,速速撤离。” 说罢,师父脚尖一点,又跃上前头乱阵,众高手已开始掩护众菜鸟离去。我忙拉了小鬼的手往外跑,可他却一手抓了门不肯走。到底是哪家爹娘教出个如此胆大包天的娃,日后一定要好好讨教。只是片刻,偌大的庙里已经只剩下几位掌门和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顾不了那么多,我抓了小鬼的衣服,一把将他扛起,往外跑去。 庙外已不见一人,第一次参加集体行动的我傻眼了,这撤退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循着小镇的方向一路狂奔,生怕后头的人追上来。本来以我的半吊子武功已经够累了,谁想那小鬼还在拼命挣扎,磨得我肩膀酸疼,忍不住吼道:“再吵,我把你丢去喂老虎!”他这才安静了。 树林晦暗无明光,我步子放缓,隐约看见有兽类的夜光眼虎视眈眈,在这阴冷之地更觉可怕,只想速速逃离。 只是这里离华山稍远,我们赶了一日路程才到,地形并不熟悉,只知道穿过树林再行三里就能见到小镇大门。前头亮光隐现,我大喜,看来认路的本领还是不错的,可以和师兄他们汇合了。 眼见只差一步就能迈上人生光明大地,却不想迎着那满眼亮色,脚下一空,重心陡然消失,往下坠落,我竟然跑错方向了!这一飞坠,已将扛在肩上的小鬼飞甩出去。那小鬼也是愕然,只是一瞬,就用眼神向我传达了一系列心理活动:“你这笨蛋!救命啊啊啊!” 我急忙抓住他肩膀,这一扯,衣襟紧勒脖子,他立刻翻了个大白眼,一脸要杀了我的表情。来不及多想,我抱了他往下摔去。 身子重重摔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已像街尾大叔卷鸡蛋卷那样一直在热石板上卷啊卷啊卷……卷得我脑袋昏胀,手掌却托着小鬼的后脑勺不敢松手,感觉手背的骨头都被咯吱断了。 几乎力竭气尽时,终于是停了下来,小鬼也随之急停,脑门砰地磕碰在我的脸上,鼻梁骨差点被他撞断。最要命的是,唇上隐约感觉到两瓣热呼柔软的唇…… “……” “……” 守护了十六年的初吻,就这么被一个小鬼夺走了!我愤然握拳想揍他,可手已经没力气抬起,眼前模糊不清。据说猛烈的撞击会导致神志不清,我果然已经出现幻觉了。 要不然,为什么我会觉得压在身上的人越来越重?而且,似是一瞬十年过,变成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算了,按照武林趣事记载,重伤之后晕倒,会走桃花运的。 如此一想,我安心地晕了过去。 太师父说得果然没错,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醒来后,我确实没有露宿荒野,但是一睁眼就听见剑声铛铛,剑还顶在脖子上,这是闹哪样?我咽了咽口水,看着围观我的人,讪笑:“几位大侠怎么称呼?” 一人冷冷扫过来:“大半夜擅闯山谷,非奸即盗。” 另一人道:“师姐,杀了她吧。” 我蓦地哆嗦:“我……我只是路过,从山上摔下来。要是真的是来偷盗,怎么会把自己弄得一身伤?那也太笨了。” 那人拧眉:“听闻昨夜山上有异动,正派围剿水东流……你是?” 我正色道:“我当然是逍遥教的人。” 正派人士怎么可能会对陌生人拔刀相向?像太师父和几位师伯,都是将人请到桌前,喝个茶,探讨一下人生,等发现对方是奸佞之人,才立刻碎桌开打。这才是正派的作风。他们笑得一脸小人模样,怎么可能跟我是同一个阵营的? 那人微挑了眉:“逍遥教总舵、分支皆离这里甚远,杀他几个弟子也神不知鬼不觉。正好宫主缺个人练银针……” 我抖了抖,宫主……银针,又是山谷里,诧异:“这是邪月宫?” 那人轻笑一声:“是。”末了又哼声,“偏偏在这儿玩什么围剿,活该被我们抓。” 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掉哪里不好,竟然掉进狼窝里来了! 邪月宫本来叫明月宫,后来他们前前前任宫主嫌弃太正派,喊出来也不霸气,实在无法突出邪恶形象,于是改名叫邪月宫。 还有……要不是我脚踩空了,谁愿意来这儿卷大饼?我瞧瞧身边,不见那小鬼的踪影,差点抬头问跟我一起的小家伙去哪儿了。话到嘴边硬生生咽回去,要是问了,我简直就变成了猪队友。 我厚着脸皮道:“我身负重伤,再不疗伤命不久矣,还怎么做针靶子,是吧?不如等我养好身体再做针靶子?” 几人相觑一眼,结果我得到了一瓶金创药,接着被踹进地牢。 听闻邪月宫的金创药非常不错,可惜分量太少,半瓶都用在了手背上。我摸摸脸,也擦伤了不少,动动脚,又疼得嘶嘶抽气。在破相和变瘸子之间挣扎一番,最后我悲壮地把药用在了脚上。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抱住师父的大腿哭诉,然后领兵十万践踏邪月宫。想到明天要被抓去做针靶子,顿觉前途晦暗无光。 我躺在干稻草堆上,抓了一把草抱在怀里,还好是夏天,不然一夜过后肯定会被冻成冰棍。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声响,但实在是又困又饿没力气睁眼,心想横竖死不了,要抓去做靶子也逃不掉,干脆让他们拖着去好了,我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铁门果然咣当一声被打开,能感觉得到地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听就是高手。心道,那我就更不用反抗了。谁想那人停在耳侧,声音极不耐烦:“死了没?” 我微微睁眼看去,那人正对着地牢小窗亮处,一身月牙白长衣,丝毫未衬得他肤色黯淡,反而在倾照月光下更显白净,如仙人临世。他狭长眉眼微垂看来,又皱眉:“没死就快起来。” “你是……”忽然想起方才在破庙里挤队形,师姐心神荡漾指着前面一个白衣人说,那个就是衡山最年轻的师叔,武功盖世、英俊潇洒但不近女色,真是太可惜了,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现在他可不就是白衣加一脸禁欲的模样,又是来救自己,不是帅师叔能是谁。我一把抓了他的手,借力而起,泪流满面:“师叔,我就知道大家没有忘记我。” “……”他抿着唇角,斜乜我一眼,“出去后,人情两清,你若再敢这么抓我的手,我就将你大卸八块。” 说罢,面露杀气,连眼里的煞气也慑人。我嘿嘿低笑:“师叔你真是幽默。” 他扶额,愤愤抓了我的手:“我要赶紧把你丢出去,从此天涯不见!” “嗷嗷……”我浑身一抖,“别抓我左手,抓右手。对了,师叔,你进来的时候有没看见一个小鬼?” 他换了只手继续拉着我往前走,头也没回:“没有。” “就是一个穿着白衣,脸上写着‘你这个蠢货不可一世’又毒舌又欠揍的小屁孩,七八岁的模样。” “……没有!” 没有就没有,不要吼嘛,谁说帅师叔散发着禁欲气息了,分明内火旺盛。不过师叔你为什么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连手指头都不露一个?不能趁机碰一下,我表示很忧伤呀。 我一边哆嗦一边跟在他后面跑,师叔求您怜香惜玉,我脸不受伤还是挺好看的,真的是一块美玉。您能不能跑慢点,再这么跑下去,我就真要变瘸子了。 不得不说,帅师叔的武功实在不错,从地牢跑出去,一路都能看见倒地的宫人,气息未绝,但却挺身不动,身上无血,分明就是被点了穴道。能了无声息这么做的,武功自是深不可测。 我顿时又崇拜起他来,觉得他要是能再体贴点就好了。脚步实在是跟不上,脚一崴,师叔又仍在跑,几乎是将我拖了出去,整个身子垂在地上,手还被他拽着。 “嗷……”我痛苦地低声嚎叫,“师叔,其实您是邪月宫派来折磨我的吧!” 师叔满是嫌弃,伸了伸手,缩回,又视死如归般伸手,似乎终于狠下心,咬牙:“我从没抱过女人。” 我大感欣慰:“人生难免有第一次的。” 说罢乖乖抬手求抱。 师叔果然不会抱人,抱的姿势十分奇怪,还不肯听从调整,说这样抱着舒服而且跑得快。我只好憋屈地以怪异的姿势窝在他怀里,不过比起被他拖着像个神经病那样跑,也实在是好太多了。 邪月宫并不算是江湖大反派,但势力也并不小,与恒山派势力相当。他们深居谷底,主要以贩卖古墓珠宝玉器为生,为江湖中人所不齿。 身为盗贼,也怕有贼来顺手牵羊,因此这邪月宫的地盘素来是易守难攻,在四面也有机关布置,外人一旦进来,很难全身而退。 虽然不知道师叔找到逃出的法子没,但是有人在身边,我还是觉得安心无比。 只是我伤得有些严重,神志也越发不清,舔了舔干得要裂开的唇,嘀咕:“师叔,你有肉包子吗?饿……” “没有。” “有水吗?渴……” “没有。” “有……” “你够了!” 碰到个不会照顾人的,估计即便能出去,也只剩半条命了。我迷迷糊糊想着,师叔却忽然停了下来,侧身站在墙后,低声道:“有人。” 我紧闭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师叔左右看了看,往反方向继续跑。 师叔轻功很好,即便抱着我,落地也几乎无声。我不由感慨原来衡山的轻功这么厉害,今年的正反武林大会大有为正派出一口恶气的希望。 正被颠得习惯了,他又顿下步子,满目肃色看着四下。我小声问道:“怎么了?” 他沉思片刻:“这里不对劲。” 我挣扎着偏头看去,确实有点不对劲,刚才经过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人把守,可这里却空无一人。凌晨的风不该这么冷,可风轻拂而过,无端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该不会是邪月宫的禁地吧?” “禁地?” 我认真点头,抓着他的衣裳往他怀里钻:“是啊,那些江湖大反派在自家门派里不都爱弄这些幺蛾子故作玄虚吗?” 他扯了扯嘴角:“既然是故作玄虚,那就无妨了。” 我惶恐,脑袋里嗡嗡直响:“师叔,你不要想不开啊,重点是你不要带着我想不开啊!” “再吵,丢你回地牢!” “去吧!师叔!” “……” 这里绝对是禁地,无论是构造还是气氛,明显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地方。穿过大片竹林,月沉边缘,天已迎着朝阳渐抹明媚亮色。 天地明亮起来,我也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师叔的步子依旧轻快,我顿时感叹我真是身轻如燕,没有给他带来一点负重感。我正美滋滋地想着,师叔步子猛地一顿,只是刹那,身子下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不就是踏空吗,难道还要再滚一次? 我立刻抱紧他,生怕他将我甩了出去,谁想底下犹如无底洞,瞬间将我们两人吞噬。师叔反应极快,立即伸手抓住凸石,我能感觉他大腿在探石壁,寻借力点。他还未找到,手上攀着的石头一松,又再次往下坠去。 风声急急略过左耳,呼啸作响,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肯定会没命。 不过以师叔的轻功,一人上去不是难事吧?我蓦地松手,将他一推,看着他满目诧异,我忽然想,半吊子了十六年,我终于做了一件可歌可泣的事。还没等我把自己称赞够,师叔满脸黑线,竟然没往上飞,而是往我这儿靠,一把将我捞了回去。 不愧是名门正派,萍水相逢还生死不弃。 “师叔,”夹着风声,声音都走样了,见他斜乜而来,我扯着嗓子继续喊,“求嫁!” 师叔陡然落地,急刹不止,抱着我踉跄三步,一脸要将我丢去喂狼的模样:“谁要娶你!” 这四个字几乎是用吼的,还咬牙切齿,我缩了缩,他又问道:“能不能自己走?” 我动了动腿,脚踝如被抽筋剥骨的痛猛地冲上脑袋,艰难道:“好像……不能。” “女人就是麻烦。” 我腹诽,师叔你这么诋毁姑娘,我以后一定告诉你夫人,罚你跪搓板。我偏头看着前头的悠长通道,石壁上的灯火隐约闪现,看着那油灯容量,约莫可够三日用,那就是说邪月宫还是有人会来这里。那通道尽头该不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蓦地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师叔,这里面一定藏有宝藏!” 他抿着唇角:“我看有武功秘籍还差不多。” 说罢,他就提步往里头走去。我抓紧他的衣裳,此时灯火微亮,看清他穿的衣裳细节,顿了顿,怎么这衣服和刚才见到的邪月宫弟子穿的一样?我想了想,了然,师叔要混进来,装扮成这里的弟子很正常嘛。 这通道十分长,却是越走越宽敞,越来越幽深。石壁上青苔紧紧黏贴,鼻尖隐约扑来地底下久湿不见日头的霉味。 终于见到尽头,前头却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笼里并未点灯,隐约有股阴冷气息。察觉到师叔的手微僵,我低声唤他:“师叔……” 他拧眉轻嘘,我忙噤声,只觉那铁罩里似藏着一只野兽,危险得让人不敢靠近。 “何人在此?” 声音沉冷乖戾,听着就觉瘆得慌。师叔却无惧色,双眸紧盯,似无火也能瞧出端倪,我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霸气的话,谁想他淡定道:“路人甲。” 整个石洞顿时一片死寂。 不过仔细一想,又好像没错……我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问道:“前辈,请问这儿有路可以出去吗?” 那老者忽然朗声大笑:“女娃子,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儿的确有一条通往山谷外面的隧道。” 师叔冷笑:“若真有路,你为何会被困于此?” “师叔你怎么知道他被困着?”还没见到人,兴许是在这儿看守财宝的也不一定。 师叔又一脸看见笨蛋的模样:“你没听见有铁镣子的声音?他分明是被囚禁于此。啧,长得不好看就算了,武功差也算了,听觉还差,最要命的是半吊子成这样竟然还敢去围剿水东流,简直是找死。” 我扯了扯嘴角:“谢谢师叔夸奖!” “……耍嘴皮子倒是一流。” 估计那前辈被我们的无视惹怒了,忽然那铁栏后面出现一个高大身躯,怒声伴着铁链子的激烈碰撞声,师叔猜的果然没错。他的身形一现,师叔灼灼盯去:“前辈武功深厚,当今武林能有这种武功造诣的,近三十年不超过十人。而无故失踪的,唯有一人。” 等了片刻不见他往下说,我愤然,这种叙述方式不要太坑人,只好配合问道:“是谁?” “百里双图,武林大会上一夜屠杀一百七十三条人命的亡命屠夫。” 我瞪大眼,看着那白发苍苍、胡须都快垂到胸前的老人,竟然是他。十五年前,百里屠夫无故斩杀正反两派,后来两道寻他,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下落,没想到竟然是被囚禁在这里了。我蓦地一抖:“师叔,我看我们还是从原路折回,跟邪月宫的人大战三百回合比较靠谱。” 师叔神色倦懒:“啰嗦。” 话音一落,他却抱着我转身,我对他的鄙视又默默加深了。 百里忽然冷笑:“若非我当年身受重伤,又怎会被邪月宫的人趁机封闭脉门。你年纪轻轻武功倒不错,可惜操之过急,走火入魔,落下奇病。” 师叔步子一顿,面上神色变幻似云飘浮过境般快速。百里又道:“你若为我解开脉门,我便教你如何化解。” 习武之人走火入魔确实是大忌,可跟这种人打交道未免太冒险。只是这种事不好劝,跟他做交易可能会死,但走火入魔严重了同样是死路一条。 “即便脉门被封,小小铁链也奈何不了你。” “铁链是奈何不了我,可我黑白两道皆已树敌,等我出去,还没找到百里门人,恐怕已经死在他们手上。” 我恍然:“所以你是故意被囚,好躲开两道追杀?” 他冷冷一笑:“邪月宫的虾兵蟹将怎能困得住我?” 师叔到底还是迈开步子。 百里的声音却未停,郎朗说道:“你体质极阳,需寻体质极阴的女子双修。只是这样的女子难寻,外人也根本不知如何辨别,但对我百里家族来说却并不难,你放了我,我告诉你。” 师叔终于回头,眸色更添三分冷意:“百里家族人人武功深不可测,如今看来,就是与体质奇特的女子双修的缘故?” 百里又笑道:“果真是个聪明人!老夫可以考虑收你为徒,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你。” 师叔淡声道:“我没兴趣。拿女人练功,令人不齿。” 我立刻给师叔加了分,果真有正派骨气。 无论那屠夫说什么,师叔依旧是大步流星,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等从这通道出来,他才说道:“我现在教你点穴,待会儿我假意答应,伺机擒他,若是无法擒拿,你就趁机封了他的穴道,我去探路。” 连对付一个脉门被封的人都如此小心,可想那屠夫到底是有多恐怖,我摇头:“这么做太危险了。” 他轻笑一声:“这洞穴颇深,带着你根本上不去。” 我颇为感动,两眼泪汪汪地看他:“师叔……” 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沉吟:“这点穴手法是我们独门的,你这么笨,不知道要学多久……” 感动的泪水立刻蒸发得无影无踪,师叔,不要再打击人了! 虽然师叔满眼狐疑,但还是耐着性子教我。等我有十成把握了,他才又抱起我,往里走。 想到待会儿要跟大屠夫面对面,心就扑通跳个不停。佛祖保佑万事大吉,安然回去一定去庙里给您点上一打的香烛。 百里瞧见我们回来,脸上一分喜三分得意,其余的全是轻蔑:“不是瞧不起老夫吗,那回来做什么?” 师叔挑了挑眉:“哦,那我们走了。” “……站住!”百里满脸死灰,“速速过来,少废话。” 师叔眉头挑得更高:“我替你解开被封脉门,你允诺放我们出去。” “成交。” 师叔将我轻放下,走到铁笼前,抬手一震,那铁笼大门轰然震开。百里声音微顿,竟带了欣赏的意思:“虽是走火入魔,但所得功力,却颇为值当。” 我紧跟在后,伺机而动,因拿了一盏油灯进来,照得这铁屋清晰可见,除了地下,三面都是精铁。再看百里屠夫,手脚缠绕铁索,铁索另一头嵌入石壁,稍稍一扯便是满耳的叮当叮当。 师叔说道:“我要看看地道。” 百里了然笑笑:“这青石板下面,就是地道所在。” 我警惕地看着他:“麻烦你站远一点。” 师叔又斜乜我一眼,然后拾起地上石子,往那儿重重一弹,石板又碎成渣渣,果真有个洞穴:“这路不见得真的可通到外面。” 百里笑得冷然:“这地道是我所挖,就为了哪一日冲开穴道离去,岂能有假。” “那好,让她先去探路。” 百里面色一沉:“你当老夫是傻子吗?以你的功夫,要想从通天洞出去是易事。她从这儿走,你大可从前门走。” 师叔耸了耸肩:“你若反悔了,我们也吃亏。” “你再拖一个时辰,待会儿送饭的人来了,看你们如何被擒。” 感觉这场交易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马上就要动手了,我紧张地留意局势,第一次正面和超级屠夫交战,我压力很大呀。 师叔倒是轻松,往百里走去,运了运气,看似已准备解开他的脉门。百里目如鹰隼,不见丝毫松懈,只怕是一察觉到师叔出手不对,就准备拍死我们。 那修长的手已伸了出去,刹那速度变快,气氛一瞬停滞,百里大怒,喝了一声,已出手反击。师叔的动作疾速,转眼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随即脚尖起步,转瞬到他身后,又在背上落下重重一掌。 百里步子不稳,往我扑来,我起指试图点他穴道,谁想双指一去,那胸膛却似铁块,指骨咔嚓两声……痛得我浑身一震,断、断了……只是瞬间,喉咙已被扼住,掐得我痛不欲生,只觉他五指利如鹰爪,再用力半分,我的脖子就要被他生生拧断。 “无耻小人,竟敢偷袭老夫!” 师叔双眉高挑:“跟屠夫还讲什么仁义道德?放你出去,继续屠杀武林?” 百里冷笑:“明明身练魔功,却瞧不起同道中人。我要你在老夫面前自废武功,否则我杀了她!” 我艰难吐字:“师叔……不……不要为了我……而……” 大义凛然的话还没说完,师叔就说道:“为了这种废材自废武功?百里双图,你脑子糊涂了?” 我脸僵了僵,师叔的毒舌功夫天下第一。不过自弃和被放弃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呀…… 百里指上力道稍松:“她的体质与你匹配,天下难寻,你竟要放弃?方才你毅然决然走开,莫非早就知道她的体质才不屑与我合作?” 什么?这话是说我就是那个适合和师叔双修的极阴体质?我和师叔难得的同声同色,一脸嫌弃加鄙视:“大叔,你说谎很没天赋,你知道吗?” “……” 话一出口,直觉告诉我百里快要暴走拧断我的脖子了,果然,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咯吱响:“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们!” 瞬时感觉到掐住脖子的手指力道开始变大,我闭上眼狠狠往上顶脑袋,一头撞在他下巴上,痛得我眼冒金星。那如鹰爪的手也登时松开,随后师叔帅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掌拍在百里的印堂穴上,将还在痛得满眼冒星星的我扯到身后。 咔……胳膊被扯断了…… “嗷!”百里嚎叫一声,身体轰然落地,已经气绝。 “嗷!” 我哀嚎一声,却立刻被师叔拍了头,声调里甚是嫌弃:“他叫你也叫,渣渣。” “……”我愤然抬头,“师叔,你这样会找不到老婆的!” 师叔挑眉:“想嫁我的挤满了十八条街。” 我嘁了一声,笑道:“对,隔壁的三婶二大娘都想嫁你。”见他又要拍我,我捂着那被卸了关节的胳膊正色,“走吧。” 师叔看了看那洞穴,将方才我拿进来的灯拿到手上:“我先去瞧瞧。” “师叔,能不能先帮我把胳膊接好?” 师叔叹气:“果然是战斗力负五的渣。” 无情、冷血、毒舌——找不到老婆! 咔……接好了…… 师叔走后,我才想起旁边还有个超级屠夫,咽了咽口水往他看去,只见他两眼圆瞪,目光凶狠,因是被内力震碎了脑袋,那血还渗在外头,惊得我阿弥陀佛念了好几遍,起身取那过道里的灯。 半盏茶的工夫,师叔就回来了。头从隧道探出,似乎是见了满地的灯,他嘴角一扯:“渣渣,你不会没杀过人吧?” “没有。”我咬牙,“不要叫我渣渣!” 他不予理会,伸手:“走。” 我拖着这儿痛那儿痛的身体,探手握住他的手,随他钻进里面。 入口很窄,却是越走越宽,只是墙壁多是大石撑起,走两步还有泥土滚落,随时都有塌方的危机感。再往前走,竟然看见有木棍撑着了,这是因为打通了路从外面拖进来的?那老家伙果然是闲了没事做。 终于见到前头有光,奋力爬上去,夕阳入眼,暖得像大地回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见到随后跟上的师叔,我软软倒身抱了他的大腿:“师叔,劳烦送我回……华山。” 师叔声音一变:“渣渣?渣渣!” 年初,大师兄掐指一算,说我今年绝对没有桃花运。在碰见师叔前我还不信,毕竟一起出生入死还大战超级屠夫,可现在我信了。 睡梦中被美食香味刺激得小胃一抽一抽,睁眼看去,就见师叔一人在屋里吃东西,点了一桌的菜。我愤然,竟然不叫醒我。我掀了被子踉跄走到桌前,颤颤提筷,大快朵颐。 师叔瞥了我一眼:“吃饱就自己回去。” 等肚子填了半饱,我才空了嘴问道:“这里离翠松镇有多远?” “这里就是。” 我诧异:“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武林联盟汇合地?在这儿等着被追上来的邪月宫削吗?” 师叔动了动唇,又抿紧了。 啧,真是又毒舌又傲娇。我暗叹,老天为什么就不把习武的天赋赐给我这种善良正直的好姑娘呢?不公,不公啊。 总算是把肚子填饱了,见师叔手拿小酒杯,一双明眸直直盯来,似是沉思。我伸手摆了摆,小心问道:“师叔,你练功真的会走火入魔呀?” 师叔扯了扯嘴角:“听说女人上了年纪就会生出一颗八卦大婶心,果真不假。” 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起身抱拳,两只手还隐隐作痛:“告辞。” 师叔淡淡应了一声,也准备起身离开。我瞅了他一眼,那手脚依旧捆得严实,果然像颗大粽子:“那个,粽子师叔,哦不,师叔,谢谢你救命之恩,他日上衡山一定重礼拜谢。” “不必了,”师叔好像懒得多说,“走吧。” “那我走啦。” 我两手空空出了门,师父送我的剑丢了,师姐送我的玉佩也丢了,山上滚一滚,东西全没了。天穹漆黑,我低头看去,华灯招展,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看得人都爽朗了。 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去同盟客栈和师父他们汇合,希望他们不要以为我在逃跑的时候被大魔头给劈了,然后丢下我回华山去。步子还没踏出半步,后头轰然一声,回头一看,敞开的窗户竟跳进个黑衣人。 我内心默默念了一声你二大爷,破窗而入后就是长剑直指师叔的脖子,不是坏人是什么!我蓦地一想,难怪师叔赶我走,原来是早就料到有人夜袭。我顿时动容,恨不得上去替师叔剁了那贼人。 师叔手中空无一物,那被纱布裹住的手却是掌掌带着凌厉疾风,丝毫没让那刺客伤及。我躲在门背后,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就等着时机成熟好偷袭刺客。 转眼已是交战二三十招,刺客体力渐渐不支,越发显出败势。他纵身往后退去,以剑抵在前面,不再进攻。 师叔冷冷地盯着他,满眸的鹰隼厉色:“武功套路与破庙刺客一模一样,你们到底是谁?” 刺客不答,眸光一动,已寻了逃走的路线。见他一眼盯来,我抱着花瓶盯着他,瞬间便见他往我袭来,下意识举起花瓶朝他砸去。他长剑一挥,瓶身爆裂,眼见要刺得我满脸瓷渣,师叔的身影已经闪到前面,将碎屑挡了去,传来纱布裂开的嘶嘶声。 默默觉得师叔一定在心里吼了几万遍“渣渣渣渣”,我……深表内疚…… 还不等我看清局势,又见刺客一记凌空飞剑,直刺而来。师叔抬手震掌,只瞧了一眼,我竟还有心思想师叔的手真是嫩白啊。那刺客陡然变了手法,也挥出一掌。两两相撞,登时真气大震,师叔身体一僵,一手捞了我往他怀里拽,我差点被闷死,屋内的油灯骤然熄灭,更是什么都看不见。而那护着我的温热身躯,竟蓦地没了温度。 心头拔凉,惊吓得以为师叔羽化登仙去了。我哆哆嗦嗦唤他,却不闻声响。我将身上的火折子摸了出来,隐约照见地上有人,俯身去看,见那刺客穿着黑衣,已是挺尸状。我长松一口气,师叔果真还是很可靠的。 可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师叔对我嗤之以鼻毒舌相向,顿觉不好,难道师叔也中招了?一边摸到油灯那一边唤了好几声,可都无人答应。我急得心口又猛跳,好不容易点亮了灯,这地上这屋里哪里还有师叔的半点影子! 第一章 衡山帅师叔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远处传来更夫敲打铜锣的声响,三更已过,唯有虫鸣,不闻人声。 我蹲在佛祖石像后面,紧握长剑,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姐语重心长地说“梨子,你不要想不开,赶紧站直了”。可我贪图一时享乐,开始半个时辰还好,后来脚就渐渐发软发麻,偏偏这里人挤人,动不了分毫,苦不堪言。 今晚是武林联盟围剿江湖大魔头的日子。 上月十五,盟主大人收到密报,一直在京城发展分支势力的西域逍遥教教主水东流秘密赶赴关中,意欲践踏正义联盟,夺权称霸。 江湖往来的反派素来不少,可是像水东流这样突然反常的,却不得不让人多想。一来,他久居京城,势力多在北方,无故来此,必有蹊跷;二来,有确切消息说他来者不善。鉴于他爹娘都是有名的反派人士,权衡商议,众掌门终于决定,围剿大魔头。 而身为华山弟子的我,自然要参加这次盛举。 十年前我拜师华山,因它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爹娘要是在小巷大叔大婶面前说“我闺女是华山弟子”,唰唰就会飞来一片崇拜目光,忒有面子。于是为了面子,爹娘把年仅六岁的我拖到太师父面前,奉上学费,求太师父收徒。 太师父捏捏我的小胳膊小腿,伸手捋捋白花花的胡须,沉吟:“筋骨奇佳,习武天才。宋知,这娃儿就由你带吧。” 我一听,鬼哭狼嚎地抱着爹爹大腿不松手,僵持了半天,娘亲往宋知——也就是我师父手里丢了一包蜜饯,在我注意力转移之际,拉着爹爹撒腿跑了,留下师父和我大眼瞪小眼。最后我本着不要跑了爹娘又没了美食的想法,认命地抓了他手里的蜜饯。 本来我还以为太师父说的什么筋骨奇佳是真话,还扬扬得意了很久,以为本姑娘以后可是能拯救全武林的,谁都别得罪我,否则记入黑名单。结果在我当扫地童子时,听见太师父对来拜师的人说“筋骨奇佳习武天才啊”;在我做见习弟子时,依旧是“筋骨奇佳习武天才啊”;等我做了……好吧,后来在某天夜黑风高时,我在后山默默烧掉了黑名单。 可惜如今正派不吃香了,在反派横行,在武功天下第一必出自反派的世道下,众正派去买袋米买斤油都容易被邪派持刀围殴。身为正派中的正派,我时常觉得压力很大呀。 “咕噜。”我摸摸扁掉的肚子,蹲在地上默默在内心流泪,大魔头你快点出现好吗,我还等着回去吃饭堂大婶蒸的肉包子啊,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又松又软,馅料还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 “来者何人?” 不知谁喝了一声,破庙哗啦响起清脆的刀剑声,窄小的地方如潮水涌出百人,身旁的师兄师姐早就提剑出去。我刚试图站起身,腿的麻劲还没恢复,啪地摔倒,混乱中不知被谁踩了一脚,泪流满面,出来做一次集体任务我容易吗! 等我爬起来,瞧不见前头有谁,只听见有人喧哗,如百鸟争鸣。突然听见盟主那响如洪钟的声音:“定是逍遥教接应的人,废话少说,众人听命,活捉他们,再问魔头下落。”话音一落,人群如遇漩涡,往前拥去,转瞬就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 大魔头放我们关中正派的鸽子?我愤然提剑,竟然白白等了大半天,还有可能赶不上回去吃包大婶的肉包子,怎么说也要抓个喽啰泄恨。 可惜前面的人太多,噼里啪啦地传来众掌门耍起看家绝活的声音。正当我努力往前挤准备匡扶正义,忽然瞅见庙门背后有个身影躲闪。 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我大正派人士。身为反派却胆小躲避,想必是个菜鸟。我蓦地勾笑,提剑往庙门后走去,在出发前,太师父曾说“捉敌一人,得鸭脖”。我舔了舔有点干的唇,咽了咽口水,仿佛已看见有只大鸭脖在召唤我。 左手抓门,蓦地打开,右手长剑以虚招直刺而去,没想到却刺了个空,剑尖直接嵌在土墙上。 没人? 可我分明没看见有人从这里出去。 我倒抽一口冷气,一想不对,低头看去,就见个白衣小童仰头看来,七八岁,瞧不清脸,眸光因外头微亮光芒的映照隐约闪现,顿感冷意和轻蔑。他声调不屑:“又是个战斗力负五万的渣。” “……”我大怒,哪个做爹做娘的这么缺心眼,抓大魔头竟然带孩子来,还如此毒舌,我伸手捏他的脸,手感嫩滑又软,真像个肉包子,“你才是个渣!” 手瞬时被他掸开,竟然怒了:“不要捏我的脸!” 我扯了扯嘴角,抬手,又捏了一把。 “……” 我瞅了一眼那边的局势,依旧是挤不过去的样子,算了,在这里保护个某大侠的孩子也算是做贡献了,“小鬼,你的爹娘是谁?” 话落,不知谁扇来一道劲风,猛地拍在门上。我忙抱住那小鬼,破旧的门顿时断裂,急劲打在身上,痛得我嘶嘶抽气。再看他,毫发无损。没了大门遮挡,总算是看清他的模样,眼眸明亮而大,面庞红润,真是个俊俏的男童。本以为总算是在他心中树立起伟大形象了,谁想他僵硬地勾了唇角:“这都躲不开,果然是渣渣。” 这到底是谁家孩子,我很想打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我反手摸摸背缓解痛处,好一会儿才直起了腰,他又拧眉:“真的很疼?” 我拍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好了,江湖很危险,快点回家喝奶去。” 小脸顿时憋成猪肝色。 我心满意足地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人潮已经不那么拥挤,有大开之势,我忙提剑准备上前增援,谁想一人轻落在我身边,面上神色一如既往肃穆。师父声音低沉:“对方有援兵,速速撤离。” 说罢,师父脚尖一点,又跃上前头乱阵,众高手已开始掩护众菜鸟离去。我忙拉了小鬼的手往外跑,可他却一手抓了门不肯走。到底是哪家爹娘教出个如此胆大包天的娃,日后一定要好好讨教。只是片刻,偌大的庙里已经只剩下几位掌门和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顾不了那么多,我抓了小鬼的衣服,一把将他扛起,往外跑去。 庙外已不见一人,第一次参加集体行动的我傻眼了,这撤退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循着小镇的方向一路狂奔,生怕后头的人追上来。本来以我的半吊子武功已经够累了,谁想那小鬼还在拼命挣扎,磨得我肩膀酸疼,忍不住吼道:“再吵,我把你丢去喂老虎!”他这才安静了。 树林晦暗无明光,我步子放缓,隐约看见有兽类的夜光眼虎视眈眈,在这阴冷之地更觉可怕,只想速速逃离。 只是这里离华山稍远,我们赶了一日路程才到,地形并不熟悉,只知道穿过树林再行三里就能见到小镇大门。前头亮光隐现,我大喜,看来认路的本领还是不错的,可以和师兄他们汇合了。 眼见只差一步就能迈上人生光明大地,却不想迎着那满眼亮色,脚下一空,重心陡然消失,往下坠落,我竟然跑错方向了!这一飞坠,已将扛在肩上的小鬼飞甩出去。那小鬼也是愕然,只是一瞬,就用眼神向我传达了一系列心理活动:“你这笨蛋!救命啊啊啊!” 我急忙抓住他肩膀,这一扯,衣襟紧勒脖子,他立刻翻了个大白眼,一脸要杀了我的表情。来不及多想,我抱了他往下摔去。 身子重重摔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已像街尾大叔卷鸡蛋卷那样一直在热石板上卷啊卷啊卷……卷得我脑袋昏胀,手掌却托着小鬼的后脑勺不敢松手,感觉手背的骨头都被咯吱断了。 几乎力竭气尽时,终于是停了下来,小鬼也随之急停,脑门砰地磕碰在我的脸上,鼻梁骨差点被他撞断。最要命的是,唇上隐约感觉到两瓣热呼柔软的唇…… “……” “……” 守护了十六年的初吻,就这么被一个小鬼夺走了!我愤然握拳想揍他,可手已经没力气抬起,眼前模糊不清。据说猛烈的撞击会导致神志不清,我果然已经出现幻觉了。 要不然,为什么我会觉得压在身上的人越来越重?而且,似是一瞬十年过,变成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算了,按照武林趣事记载,重伤之后晕倒,会走桃花运的。 如此一想,我安心地晕了过去。 太师父说得果然没错,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醒来后,我确实没有露宿荒野,但是一睁眼就听见剑声铛铛,剑还顶在脖子上,这是闹哪样?我咽了咽口水,看着围观我的人,讪笑:“几位大侠怎么称呼?” 一人冷冷扫过来:“大半夜擅闯山谷,非奸即盗。” 另一人道:“师姐,杀了她吧。” 我蓦地哆嗦:“我……我只是路过,从山上摔下来。要是真的是来偷盗,怎么会把自己弄得一身伤?那也太笨了。” 那人拧眉:“听闻昨夜山上有异动,正派围剿水东流……你是?” 我正色道:“我当然是逍遥教的人。” 正派人士怎么可能会对陌生人拔刀相向?像太师父和几位师伯,都是将人请到桌前,喝个茶,探讨一下人生,等发现对方是奸佞之人,才立刻碎桌开打。这才是正派的作风。他们笑得一脸小人模样,怎么可能跟我是同一个阵营的? 那人微挑了眉:“逍遥教总舵、分支皆离这里甚远,杀他几个弟子也神不知鬼不觉。正好宫主缺个人练银针……” 我抖了抖,宫主……银针,又是山谷里,诧异:“这是邪月宫?” 那人轻笑一声:“是。”末了又哼声,“偏偏在这儿玩什么围剿,活该被我们抓。” 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掉哪里不好,竟然掉进狼窝里来了! 邪月宫本来叫明月宫,后来他们前前前任宫主嫌弃太正派,喊出来也不霸气,实在无法突出邪恶形象,于是改名叫邪月宫。 还有……要不是我脚踩空了,谁愿意来这儿卷大饼?我瞧瞧身边,不见那小鬼的踪影,差点抬头问跟我一起的小家伙去哪儿了。话到嘴边硬生生咽回去,要是问了,我简直就变成了猪队友。 我厚着脸皮道:“我身负重伤,再不疗伤命不久矣,还怎么做针靶子,是吧?不如等我养好身体再做针靶子?” 几人相觑一眼,结果我得到了一瓶金创药,接着被踹进地牢。 听闻邪月宫的金创药非常不错,可惜分量太少,半瓶都用在了手背上。我摸摸脸,也擦伤了不少,动动脚,又疼得嘶嘶抽气。在破相和变瘸子之间挣扎一番,最后我悲壮地把药用在了脚上。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抱住师父的大腿哭诉,然后领兵十万践踏邪月宫。想到明天要被抓去做针靶子,顿觉前途晦暗无光。 我躺在干稻草堆上,抓了一把草抱在怀里,还好是夏天,不然一夜过后肯定会被冻成冰棍。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声响,但实在是又困又饿没力气睁眼,心想横竖死不了,要抓去做靶子也逃不掉,干脆让他们拖着去好了,我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铁门果然咣当一声被打开,能感觉得到地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听就是高手。心道,那我就更不用反抗了。谁想那人停在耳侧,声音极不耐烦:“死了没?” 我微微睁眼看去,那人正对着地牢小窗亮处,一身月牙白长衣,丝毫未衬得他肤色黯淡,反而在倾照月光下更显白净,如仙人临世。他狭长眉眼微垂看来,又皱眉:“没死就快起来。” “你是……”忽然想起方才在破庙里挤队形,师姐心神荡漾指着前面一个白衣人说,那个就是衡山最年轻的师叔,武功盖世、英俊潇洒但不近女色,真是太可惜了,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现在他可不就是白衣加一脸禁欲的模样,又是来救自己,不是帅师叔能是谁。我一把抓了他的手,借力而起,泪流满面:“师叔,我就知道大家没有忘记我。” “……”他抿着唇角,斜乜我一眼,“出去后,人情两清,你若再敢这么抓我的手,我就将你大卸八块。” 说罢,面露杀气,连眼里的煞气也慑人。我嘿嘿低笑:“师叔你真是幽默。” 他扶额,愤愤抓了我的手:“我要赶紧把你丢出去,从此天涯不见!” “嗷嗷……”我浑身一抖,“别抓我左手,抓右手。对了,师叔,你进来的时候有没看见一个小鬼?” 他换了只手继续拉着我往前走,头也没回:“没有。” “就是一个穿着白衣,脸上写着‘你这个蠢货不可一世’又毒舌又欠揍的小屁孩,七八岁的模样。” “……没有!” 没有就没有,不要吼嘛,谁说帅师叔散发着禁欲气息了,分明内火旺盛。不过师叔你为什么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连手指头都不露一个?不能趁机碰一下,我表示很忧伤呀。 我一边哆嗦一边跟在他后面跑,师叔求您怜香惜玉,我脸不受伤还是挺好看的,真的是一块美玉。您能不能跑慢点,再这么跑下去,我就真要变瘸子了。 不得不说,帅师叔的武功实在不错,从地牢跑出去,一路都能看见倒地的宫人,气息未绝,但却挺身不动,身上无血,分明就是被点了穴道。能了无声息这么做的,武功自是深不可测。 我顿时又崇拜起他来,觉得他要是能再体贴点就好了。脚步实在是跟不上,脚一崴,师叔又仍在跑,几乎是将我拖了出去,整个身子垂在地上,手还被他拽着。 “嗷……”我痛苦地低声嚎叫,“师叔,其实您是邪月宫派来折磨我的吧!” 师叔满是嫌弃,伸了伸手,缩回,又视死如归般伸手,似乎终于狠下心,咬牙:“我从没抱过女人。” 我大感欣慰:“人生难免有第一次的。” 说罢乖乖抬手求抱。 师叔果然不会抱人,抱的姿势十分奇怪,还不肯听从调整,说这样抱着舒服而且跑得快。我只好憋屈地以怪异的姿势窝在他怀里,不过比起被他拖着像个神经病那样跑,也实在是好太多了。 邪月宫并不算是江湖大反派,但势力也并不小,与恒山派势力相当。他们深居谷底,主要以贩卖古墓珠宝玉器为生,为江湖中人所不齿。 身为盗贼,也怕有贼来顺手牵羊,因此这邪月宫的地盘素来是易守难攻,在四面也有机关布置,外人一旦进来,很难全身而退。 虽然不知道师叔找到逃出的法子没,但是有人在身边,我还是觉得安心无比。 只是我伤得有些严重,神志也越发不清,舔了舔干得要裂开的唇,嘀咕:“师叔,你有肉包子吗?饿……” “没有。” “有水吗?渴……” “没有。” “有……” “你够了!” 碰到个不会照顾人的,估计即便能出去,也只剩半条命了。我迷迷糊糊想着,师叔却忽然停了下来,侧身站在墙后,低声道:“有人。” 我紧闭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师叔左右看了看,往反方向继续跑。 师叔轻功很好,即便抱着我,落地也几乎无声。我不由感慨原来衡山的轻功这么厉害,今年的正反武林大会大有为正派出一口恶气的希望。 正被颠得习惯了,他又顿下步子,满目肃色看着四下。我小声问道:“怎么了?” 他沉思片刻:“这里不对劲。” 我挣扎着偏头看去,确实有点不对劲,刚才经过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人把守,可这里却空无一人。凌晨的风不该这么冷,可风轻拂而过,无端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该不会是邪月宫的禁地吧?” “禁地?” 我认真点头,抓着他的衣裳往他怀里钻:“是啊,那些江湖大反派在自家门派里不都爱弄这些幺蛾子故作玄虚吗?” 他扯了扯嘴角:“既然是故作玄虚,那就无妨了。” 我惶恐,脑袋里嗡嗡直响:“师叔,你不要想不开啊,重点是你不要带着我想不开啊!” “再吵,丢你回地牢!” “去吧!师叔!” “……” 这里绝对是禁地,无论是构造还是气氛,明显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地方。穿过大片竹林,月沉边缘,天已迎着朝阳渐抹明媚亮色。 天地明亮起来,我也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师叔的步子依旧轻快,我顿时感叹我真是身轻如燕,没有给他带来一点负重感。我正美滋滋地想着,师叔步子猛地一顿,只是刹那,身子下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不就是踏空吗,难道还要再滚一次? 我立刻抱紧他,生怕他将我甩了出去,谁想底下犹如无底洞,瞬间将我们两人吞噬。师叔反应极快,立即伸手抓住凸石,我能感觉他大腿在探石壁,寻借力点。他还未找到,手上攀着的石头一松,又再次往下坠去。 风声急急略过左耳,呼啸作响,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肯定会没命。 不过以师叔的轻功,一人上去不是难事吧?我蓦地松手,将他一推,看着他满目诧异,我忽然想,半吊子了十六年,我终于做了一件可歌可泣的事。还没等我把自己称赞够,师叔满脸黑线,竟然没往上飞,而是往我这儿靠,一把将我捞了回去。 不愧是名门正派,萍水相逢还生死不弃。 “师叔,”夹着风声,声音都走样了,见他斜乜而来,我扯着嗓子继续喊,“求嫁!” 师叔陡然落地,急刹不止,抱着我踉跄三步,一脸要将我丢去喂狼的模样:“谁要娶你!” 这四个字几乎是用吼的,还咬牙切齿,我缩了缩,他又问道:“能不能自己走?” 我动了动腿,脚踝如被抽筋剥骨的痛猛地冲上脑袋,艰难道:“好像……不能。” “女人就是麻烦。” 我腹诽,师叔你这么诋毁姑娘,我以后一定告诉你夫人,罚你跪搓板。我偏头看着前头的悠长通道,石壁上的灯火隐约闪现,看着那油灯容量,约莫可够三日用,那就是说邪月宫还是有人会来这里。那通道尽头该不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蓦地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师叔,这里面一定藏有宝藏!” 他抿着唇角:“我看有武功秘籍还差不多。” 说罢,他就提步往里头走去。我抓紧他的衣裳,此时灯火微亮,看清他穿的衣裳细节,顿了顿,怎么这衣服和刚才见到的邪月宫弟子穿的一样?我想了想,了然,师叔要混进来,装扮成这里的弟子很正常嘛。 这通道十分长,却是越走越宽敞,越来越幽深。石壁上青苔紧紧黏贴,鼻尖隐约扑来地底下久湿不见日头的霉味。 终于见到尽头,前头却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笼里并未点灯,隐约有股阴冷气息。察觉到师叔的手微僵,我低声唤他:“师叔……” 他拧眉轻嘘,我忙噤声,只觉那铁罩里似藏着一只野兽,危险得让人不敢靠近。 “何人在此?” 声音沉冷乖戾,听着就觉瘆得慌。师叔却无惧色,双眸紧盯,似无火也能瞧出端倪,我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霸气的话,谁想他淡定道:“路人甲。” 整个石洞顿时一片死寂。 不过仔细一想,又好像没错……我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问道:“前辈,请问这儿有路可以出去吗?” 那老者忽然朗声大笑:“女娃子,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儿的确有一条通往山谷外面的隧道。” 师叔冷笑:“若真有路,你为何会被困于此?” “师叔你怎么知道他被困着?”还没见到人,兴许是在这儿看守财宝的也不一定。 师叔又一脸看见笨蛋的模样:“你没听见有铁镣子的声音?他分明是被囚禁于此。啧,长得不好看就算了,武功差也算了,听觉还差,最要命的是半吊子成这样竟然还敢去围剿水东流,简直是找死。” 我扯了扯嘴角:“谢谢师叔夸奖!” “……耍嘴皮子倒是一流。” 估计那前辈被我们的无视惹怒了,忽然那铁栏后面出现一个高大身躯,怒声伴着铁链子的激烈碰撞声,师叔猜的果然没错。他的身形一现,师叔灼灼盯去:“前辈武功深厚,当今武林能有这种武功造诣的,近三十年不超过十人。而无故失踪的,唯有一人。” 等了片刻不见他往下说,我愤然,这种叙述方式不要太坑人,只好配合问道:“是谁?” “百里双图,武林大会上一夜屠杀一百七十三条人命的亡命屠夫。” 我瞪大眼,看着那白发苍苍、胡须都快垂到胸前的老人,竟然是他。十五年前,百里屠夫无故斩杀正反两派,后来两道寻他,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下落,没想到竟然是被囚禁在这里了。我蓦地一抖:“师叔,我看我们还是从原路折回,跟邪月宫的人大战三百回合比较靠谱。” 师叔神色倦懒:“啰嗦。” 话音一落,他却抱着我转身,我对他的鄙视又默默加深了。 百里忽然冷笑:“若非我当年身受重伤,又怎会被邪月宫的人趁机封闭脉门。你年纪轻轻武功倒不错,可惜操之过急,走火入魔,落下奇病。” 师叔步子一顿,面上神色变幻似云飘浮过境般快速。百里又道:“你若为我解开脉门,我便教你如何化解。” 习武之人走火入魔确实是大忌,可跟这种人打交道未免太冒险。只是这种事不好劝,跟他做交易可能会死,但走火入魔严重了同样是死路一条。 “即便脉门被封,小小铁链也奈何不了你。” “铁链是奈何不了我,可我黑白两道皆已树敌,等我出去,还没找到百里门人,恐怕已经死在他们手上。” 我恍然:“所以你是故意被囚,好躲开两道追杀?” 他冷冷一笑:“邪月宫的虾兵蟹将怎能困得住我?” 师叔到底还是迈开步子。 百里的声音却未停,郎朗说道:“你体质极阳,需寻体质极阴的女子双修。只是这样的女子难寻,外人也根本不知如何辨别,但对我百里家族来说却并不难,你放了我,我告诉你。” 师叔终于回头,眸色更添三分冷意:“百里家族人人武功深不可测,如今看来,就是与体质奇特的女子双修的缘故?” 百里又笑道:“果真是个聪明人!老夫可以考虑收你为徒,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你。” 师叔淡声道:“我没兴趣。拿女人练功,令人不齿。” 我立刻给师叔加了分,果真有正派骨气。 无论那屠夫说什么,师叔依旧是大步流星,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等从这通道出来,他才说道:“我现在教你点穴,待会儿我假意答应,伺机擒他,若是无法擒拿,你就趁机封了他的穴道,我去探路。” 连对付一个脉门被封的人都如此小心,可想那屠夫到底是有多恐怖,我摇头:“这么做太危险了。” 他轻笑一声:“这洞穴颇深,带着你根本上不去。” 我颇为感动,两眼泪汪汪地看他:“师叔……” 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沉吟:“这点穴手法是我们独门的,你这么笨,不知道要学多久……” 感动的泪水立刻蒸发得无影无踪,师叔,不要再打击人了! 虽然师叔满眼狐疑,但还是耐着性子教我。等我有十成把握了,他才又抱起我,往里走。 想到待会儿要跟大屠夫面对面,心就扑通跳个不停。佛祖保佑万事大吉,安然回去一定去庙里给您点上一打的香烛。 百里瞧见我们回来,脸上一分喜三分得意,其余的全是轻蔑:“不是瞧不起老夫吗,那回来做什么?” 师叔挑了挑眉:“哦,那我们走了。” “……站住!”百里满脸死灰,“速速过来,少废话。” 师叔眉头挑得更高:“我替你解开被封脉门,你允诺放我们出去。” “成交。” 师叔将我轻放下,走到铁笼前,抬手一震,那铁笼大门轰然震开。百里声音微顿,竟带了欣赏的意思:“虽是走火入魔,但所得功力,却颇为值当。” 我紧跟在后,伺机而动,因拿了一盏油灯进来,照得这铁屋清晰可见,除了地下,三面都是精铁。再看百里屠夫,手脚缠绕铁索,铁索另一头嵌入石壁,稍稍一扯便是满耳的叮当叮当。 师叔说道:“我要看看地道。” 百里了然笑笑:“这青石板下面,就是地道所在。” 我警惕地看着他:“麻烦你站远一点。” 师叔又斜乜我一眼,然后拾起地上石子,往那儿重重一弹,石板又碎成渣渣,果真有个洞穴:“这路不见得真的可通到外面。” 百里笑得冷然:“这地道是我所挖,就为了哪一日冲开穴道离去,岂能有假。” “那好,让她先去探路。” 百里面色一沉:“你当老夫是傻子吗?以你的功夫,要想从通天洞出去是易事。她从这儿走,你大可从前门走。” 师叔耸了耸肩:“你若反悔了,我们也吃亏。” “你再拖一个时辰,待会儿送饭的人来了,看你们如何被擒。” 感觉这场交易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马上就要动手了,我紧张地留意局势,第一次正面和超级屠夫交战,我压力很大呀。 师叔倒是轻松,往百里走去,运了运气,看似已准备解开他的脉门。百里目如鹰隼,不见丝毫松懈,只怕是一察觉到师叔出手不对,就准备拍死我们。 那修长的手已伸了出去,刹那速度变快,气氛一瞬停滞,百里大怒,喝了一声,已出手反击。师叔的动作疾速,转眼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随即脚尖起步,转瞬到他身后,又在背上落下重重一掌。 百里步子不稳,往我扑来,我起指试图点他穴道,谁想双指一去,那胸膛却似铁块,指骨咔嚓两声……痛得我浑身一震,断、断了……只是瞬间,喉咙已被扼住,掐得我痛不欲生,只觉他五指利如鹰爪,再用力半分,我的脖子就要被他生生拧断。 “无耻小人,竟敢偷袭老夫!” 师叔双眉高挑:“跟屠夫还讲什么仁义道德?放你出去,继续屠杀武林?” 百里冷笑:“明明身练魔功,却瞧不起同道中人。我要你在老夫面前自废武功,否则我杀了她!” 我艰难吐字:“师叔……不……不要为了我……而……” 大义凛然的话还没说完,师叔就说道:“为了这种废材自废武功?百里双图,你脑子糊涂了?” 我脸僵了僵,师叔的毒舌功夫天下第一。不过自弃和被放弃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呀…… 百里指上力道稍松:“她的体质与你匹配,天下难寻,你竟要放弃?方才你毅然决然走开,莫非早就知道她的体质才不屑与我合作?” 什么?这话是说我就是那个适合和师叔双修的极阴体质?我和师叔难得的同声同色,一脸嫌弃加鄙视:“大叔,你说谎很没天赋,你知道吗?” “……” 话一出口,直觉告诉我百里快要暴走拧断我的脖子了,果然,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咯吱响:“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们!” 瞬时感觉到掐住脖子的手指力道开始变大,我闭上眼狠狠往上顶脑袋,一头撞在他下巴上,痛得我眼冒金星。那如鹰爪的手也登时松开,随后师叔帅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掌拍在百里的印堂穴上,将还在痛得满眼冒星星的我扯到身后。 咔……胳膊被扯断了…… “嗷!”百里嚎叫一声,身体轰然落地,已经气绝。 “嗷!” 我哀嚎一声,却立刻被师叔拍了头,声调里甚是嫌弃:“他叫你也叫,渣渣。” “……”我愤然抬头,“师叔,你这样会找不到老婆的!” 师叔挑眉:“想嫁我的挤满了十八条街。” 我嘁了一声,笑道:“对,隔壁的三婶二大娘都想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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