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武林客栈·星涟卷


作者:步非烟      整理日期:2015-11-18 13:33:01

 ☆☆☆
   传承千年的华音阁,终于寂静下去,
  一个江湖上的新时代,就此来临!
  新武侠代言人步非烟少年成名之作,再现武林!
  从阴谋重重到风云刹变,从透破天机到尘埃落定,
  多少阴谋纷争,英雄传奇,都在此写定结局
  武侠十年潮起潮落,你可曾忘了江湖?
  
本书简介:
  郭敖与凌抱鹤一战,身负重伤,昏迷中他那曾被封存的一段记忆渐渐复苏,他为自己的过去感到恐惧、迷惑。当他苏醒时,发现自己已在华音阁中。居摄华音阁主之位的步剑尘讲出了郭敖的真实身世,并希望他能继任华音阁主,继承属于他生父的荣耀与事业。
  华音阁奇山秀水,人物风流,这烙着先辈梦想的一切,触发了郭敖的雄心。他决定留下来,希望利用华音阁的力量,解决武林中一切纷扰、苦难。然而,华音阁垂世数百年,机制人际之复杂,远出郭敖想象。他要战胜的,有华音阁的千年传统,有惊才绝艳的卓王孙。但更为关键的,是要解开自己的心结……
  作者简介:
   步非烟,北京大学文学博士。知名畅销作家,代表作《华音流韶》系列、《武林客栈》系列、《剑侠情缘》,《玫瑰帝国》系列。网游“剑侠情缘”新武侠代言人。
  目录:
  叶落洞庭
  第一章、秋风一叶洞庭波
  第二章、深山清愁叠翠萝
  第三章、万里玉凤度霜河
  第四章、欲诉芳心几蹉跎
  第五章、报君九死未辞多
  第五章、缘觅三生今若何
  第六章、血啼长空动天戈
  尾声:踏花归去白云歌
  第一章酒家楼头白玉衫
  第二章鹰啼长空血色残
  第三章镜湖波深秋意阑
  第四章雪夜剑气欲生寒
  第五章仞利霜天斗青鸾
  第六章欲回天地沧浪间叶落洞庭
  第一章、秋风一叶洞庭波
  第二章、深山清愁叠翠萝
  第三章、万里玉凤度霜河
  第四章、欲诉芳心几蹉跎
  第五章、报君九死未辞多
  第五章、缘觅三生今若何
  第六章、血啼长空动天戈
  尾声:踏花归去白云歌啸血飞鹰
  第一章酒家楼头白玉衫
  第二章鹰啼长空血色残
  第三章镜湖波深秋意阑
  第四章雪夜剑气欲生寒
  第五章仞利霜天斗青鸾
  第六章欲回天地沧浪间
  第七章此去人间行路难空山龙吟
  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树伤
  第二章、四胜乾坤万法藏
  第三章、云中相望水苰香
  第四章、海棠花乱醉时妆
  第五章、脉脉碧血照澄塘
  第六章、紫府仙萧来凤凰
  第七章、一世魔魇起彷徨
  第八章、瑶台飞血战龙狂
  第九章、万仞佛山曙色长春水流觞
  第一章、玉阁风霜高九重
  第二章、丹书千载玉尘封
  第三章、欲借修罗击碧钟
  第四章、春山剑雨染葱茏
  第五章、旨酒高歌意气浓
  第六章、孤月流云恣相逢
  第七章、呛然生平块垒胸
  第八章、昆吾几度铸玄铜
  第九章、清鹤长引月移踪
  第十章、秋华暗寂汉王宫
  第十一章、此心应舍饲毒龙
  第十二章、凤宿桐山罢兰丛
  第十三章、洛阳宫殿化为烽
  第十四章、鹰砺长空曙色红
  第十五章、结缘归去天地空前言武林客栈再版后记
  去年年底,有编辑找到我,希望能将这部书再版。这时我才想到从第一本《日曜卷》和大家见面开始,已经有8个年头了。回想起当时的一切,真有些江山依旧、物是人非的感伤。随着时间推移,书店里渐渐已不见这本书的踪迹,网店里也总是“缺货”状态。越来越多的读者告诉我说,早年曾在杂志上看过这个故事,如今他们很想收集一套实体书,却无从购买。也有一些年纪小的读者,直接问我这个故事是否曾出版过。
  也许,真的应该再版吧。
  这也是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审视我的这部“成名作”。
  坦白地说,当我再次拿起它时,我一眼就看出了那时的不足。《武林客栈》一开始的构思很简单,只有《日曜卷》,三个小故事,分别写郭敖、李清愁、铁恨三个正派主角。但那时还有点结构上的想法,暗含了另外三个邪派主角:上官红、蓝羽、凌抱鹤。每个故事中都有一正一反两个主角,从郭敖篇到铁恨篇,正派主角的戏份渐渐减少,邪派主角的戏份渐渐加长。所以铁恨篇都不能说是铁恨篇了,说是凌抱鹤篇更加恰当一些。
  这大概是我对江湖是“由正入邪”的想象吧。武林客栈再版后记《武林客栈》一直被视为我的“成名作”,其实这并不是我最早创作的作品,但的确是最早正式刊登的。也因为这部书,才让读者认识了我,其中有不少一直关注我到如今。这部书就和长子一样,在我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无论我多么爱之后的《华音流韶》、《玫瑰帝国》,《武林客栈》却是我写作生涯中无法被取代的。
  去年年底,有编辑找到我,希望能将这部书再版。这时我才想到从第一本《日曜卷》和大家见面开始,已经有8个年头了。回想起当时的一切,真有些江山依旧、物是人非的感伤。随着时间推移,书店里渐渐已不见这本书的踪迹,网店里也总是“缺货”状态。越来越多的读者告诉我说,早年曾在杂志上看过这个故事,如今他们很想收集一套实体书,却无从购买。也有一些年纪小的读者,直接问我这个故事是否曾出版过。
  也许,真的应该再版吧。
  这也是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审视我的这部“成名作”。
  坦白地说,当我再次拿起它时,我一眼就看出了那时的不足。《武林客栈》一开始的构思很简单,只有《日曜卷》,三个小故事,分别写郭敖、李清愁、铁恨三个正派主角。但那时还有点结构上的想法,暗含了另外三个邪派主角:上官红、蓝羽、凌抱鹤。每个故事中都有一正一反两个主角,从郭敖篇到铁恨篇,正派主角的戏份渐渐减少,邪派主角的戏份渐渐加长。所以铁恨篇都不能说是铁恨篇了,说是凌抱鹤篇更加恰当一些。
  这大概是我对江湖是“由正入邪”的想象吧。
  而在每个故事的结尾,都有个神秘的人物出现,将主角召走。这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连编辑都说猜不到找他们做什么。坦白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写第一个故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构思萧长野召集他们做什么。那时的写作,没有太多布局,没有太多谋划,纯粹靠天分与爱来完成,信马由缰。
  直到《日曜卷》写完,编辑催后面的故事,我才重新审视那六个主角,希望挑一个出来做真正的主角,引领后面的故事。
  我选的是郭敖。
  因为,虽然我一开始想把他塑造成一个正派大侠的形象,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敏感地看到了他心中的黑暗。我开始思考,一个什么样的人,会称自己为“剑神”——其实他的武功不算特别高。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对上官红这样的坏人这么嫉恶如仇?一个什么样的人,会离经叛道,闯入少林并对武林元老嬉笑怒骂?
  也许,最讨好的做法是我直接告诉大家,他就是一个天生狂徒,并极力去书写他张狂不羁的一面。这样,他或许能与我们少年时那个叛逆的自己更加贴近。但我却有另一个想法,去探索那张狂表象后的阴霾——承认那不羁与叛逆其实并非与生俱来,而是源于他心底曾有过的黑暗。
  这或许表现出我少年时代对世界的想象:黑暗总是尾随在光明后,意气风发的少侠,或许曾是一个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少年。甚至我也坦言,自己更喜欢黑暗的一面。所以,有了《星涟卷》中郭敖试图入主华音阁的故事。
  那时,我将他做过的乖戾暴虐的事情,归结于他的黑暗。
  但今天,8年过去了,我重新拿起这本书,准备让它再一次跟你们见面时,我已然醒悟,不能把这一切全都怪罪于郭敖。
  他的张狂暴虐,并不是他一人之过,而是因为身在“局”中。
  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他的武功,他的理想,都是一个“局”。步剑尘找到他,是因为这个“局”,姬云裳那样待他,亦是因为这个“局”。这个“局”从他一出生,就如枷锁般套在他身上,无法摆脱,注定将他引入堕落仇恨偏执的渊薮。
  但是,郭敖没有屈服。他选择做一位剑神,做一名正派高手,劫富济贫,嫉恶如仇。他在跟他身上的“局”抗争。他不愿意被命运牵着鼻子,他想做自己。
  如果我说,他最后突破了这个局,突破了心中的阴霾,真正成为一个不世出的大侠,那么,这个故事或许会更加喜闻乐见。但我安排了他最终失败的结局。失败的根源,在于他被放置到一个更大的棋局上,那个棋局,巨大到超出了他的控制;沉重到他无法改变;深邃到一开始,他甚至没有察觉它的存在。
  但他仍在抗争。在踏入华音阁之前,他一直努力想做自己,忘掉身上的“局”。这使他有些希腊悲剧英雄的味道,努力地推着注定要滚下来的巨石上山,一遍又一遍。
  命运石块最终滚落,他被囚禁于华音阁后山——这一切,并非他的错。在他踏入华音阁的那一刻,结局似乎就已注定。
  可贵的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所以,才有了《华音流韶·雪嫁衣》里明月般的郭敖。多年过去,他终于打破了华音阁后山的天狱,也打破了自己心中的囚牢。他终于从“局”中解脱。最后,他宽恕了敌人,宽恕了自己,宽恕了曾经的是是非非、纷扰因缘。他为幽冥岛上的诸人舍身。那一刻,他的心灵最终拥有了神佛一般的光辉。
  唯君已放下,得见大光明。
  亦是写完了《雪嫁衣》,再从头看一遍《武林客栈》,我才终于做了这个改变,将他的悲剧根源,从性格转移到“局”上。我淡化了他乖张的行为,更多地去追究这行为的成因。是他行事荒唐、自作自受?还是只不过太年少,没有看透那些错综复杂的阴谋,因而无能为力?
  他的悲剧不再是个人性格造就,他的胜负不是一个人的胜负。一个努力对抗命运、摆脱阴霾的热血少年,卷入了一场耗时十年、牺牲无数的夺储君之争。他涉世不深却不得不在错综复杂的派系中自处;一心证明自己却被老奸巨猾、深谋远虑的谋士们左右;想要建功立业却被诱惑着犯下一个个错误……在这种情况下,失败或许是更合理的结局。
  他最终没有夺得华音阁主之位,这不是因为我不爱他,而是我天生喜欢希腊悲剧英雄似的人物——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扭转命运。这听上去似乎太过悲凉,但我想说的是,即便结局无法改变,这对抗与挣扎的过程,恰好宣告了我们作为人的力量与价值。
  所以,我改了《星琏卷》里很多的情节,希望让郭敖能更丰满,更真实。
  有时我在想,我写过的每个人物,都是存在的。他们不因我写完了他们的作品而消失。也不会定型在我已成型的文字中。我写的不是虚构的故事,而是他们的传记。我写完了,他们就是第一位读者,一遍一遍读着自己的传记,然后在我耳边絮叨,说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我必须要修改。我跟他们讨价还价反复诘难,最终还是拗不过他们,只好妥协。
  这是因为我相信,他们在某个世界中,是存在的。他们有自己的生命,不是由我的文字而精彩,而是因为他们的生命的确有自己的光芒。我的文字,是现世到他们的世界的一扇窗,由此互相窥探。
  我必须得对他们的生命负责。因为他们相信我,把自己的光芒绽放给我,由我再绽放给你们。
  愿这一次再版时,让我们重新谛视那个以剑神为名的少年。 作为《武林客栈》的最后一卷,整个故事的终结,它所包含的力量与江湖故事比起前两部更胜,若说前两部是在铺叙一个迷局,那么这一部就是开始解谜,而故事中的那些人物都将在此定下此生的结局。——新浪读书 作为《武林客栈》的最后一卷,整个故事的终结,它所包含的力量与江湖故事比起前两部更胜,若说前两部是在铺叙一个迷局,那么这一部就是开始解谜,而故事中的那些人物都将在此定下此生的结局。——紫微青春馆主编王雄成
  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写出这样奇丽的江湖,时隔多年再次翻开《武林客栈》系列,那些人物们依然那么熟悉,而他们的结局或悲或喜,就一如步非烟所说,只有今生,没有来世,也没有前世,可在人间潇洒走一回,无论结局如何,长歌纵马,仗剑天下,都是值得。——读者大漠叶落洞庭
  第一章、秋风一叶洞庭波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屋子,基本上没有什么装饰。简单,但绝不简陋。
  因为屋子中有一个人。他的衣着也很简单,很随便地坐在一张木凳上,面前的木桌上放着一碗水,清水。
  他不动,水也不动。他的眼睛宛如远山,袅袅地一直入青天深处,那清水也涵荡深远,虽在一碗之间,却宛如秋江大壑,渺无尽头。
  就因为有这个人,所以,这间小小的屋子,就绝不窄仄,也绝不简陋。
  他淡淡道:“都准备好了么?”
  屋子中只有他一个,但随着他这句话,立即一个影子从暗处窜了出来,俯身道:“是!”
  他并没有点头,也没有表示,因为他并不必表示给任何人看。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每一个人都在他们的位子上么?”
  那个影子再度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道:“是!”
  那人却仿佛还不敢肯定,道:“到现在为止,每一步计划都不差分毫地执行么?”
  “是!”
  他得到的,仍然是这么一句话,没有多余的一个字,也没有多余的语气。这足以证明他御下是多么的严厉,他的组织,又是多么的有序而有效。
  但他的话,却似乎太多了。
  像他这样的人,本不必问这么多的。
  莫非他所图谋的,实在非常之大,就连他这样的人,都无法掉以轻心?
  面对着影子那非常肯定的回答,那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了那碗水。
  他是点给自己看的,清水中,就是他的影子。
  这世上,已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去回答。
  夕阳摇落,洞庭秋波袅袅。
  一个灰衣人长身立于君山上,山中秋风奉持起他宽大的袍袖,四周无边落木萧萧而下,却没有一片能落在他的身上。
  一叶不能加诸身,秋色也为他的气势而惶然退避。
  他缓缓抬起眸子,穿过这萧萧木叶,看着那夕阳惨淡的金黄,两道氤氲的彩光从他目中透出,一瞬间,竟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洞悉之下。
  而更为奇特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是双瞳的。
  双瞳重彩,这样的人当今天下只有一个。
  ——那就是悚动天下的天罗教主崇轩。
  天罗教在短短几年间,声誉雀起,这几月来,更是灭少林,诸武当,血雨腥风,几乎布满整个江湖。而这一切,都出自这个双瞳男子的手下。
  武林正道为了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在洞庭召开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一同对付天罗魔教。此事事关重大,行动绝密,戒备森严,所以直到曲终人散,天罗教的人并未前来骚扰,大家方暗自庆幸,然而谁又能想到,魔教教主崇轩竟然就在不远处的君山上,静静看着这一切。
  夕阳寂寥,崇轩眼中的彩光,渐渐隐没在暮色中,他的人也似乎和这无尽暮色融为一体。而他心中所想,是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突然叹息一声,道:“江湖秋水多,浮波人生,又焉知去东去西,往南往北?”
  君山寂寥,他周围唯有秋风落木,而这一叹,又是为何人而发?
  只听一个淡淡声音从林中传来,“我知道。因为我将往北,而你却向南。”蹄声踢踏,林中暮色融开,一抹白影渐渐幻化成一袭白衣,斜倚在一匹青驴上。
  那是一位女子,身上穿了一件洁白的斗篷,就如刚刚开放的白色优昙。青驴在距离灰衣人两丈远处,悄悄地停了下来。
  崇轩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女子正是香巴噶举派女活佛,丹真纳沐,也是他统一武林的最大障碍。在这几月征战中,她总会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刻,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一次次向他宣明佛法慈悲,劝他放弃杀戮。
  胆敢坏天罗教大计的人,都只有死。
  然而奇怪的是,丹真却还好好活着。更奇怪的是,崇轩似乎未想过要杀她。
  丹真纳沐纯白的斗篷也被那夕阳染上一丝亮丽的影子,她深深埋藏起来的脸庞显出了难得的笑意。
  崇轩也笑了:“你又怎生知道我必向南?”
  丹真淡淡道:“先是少林,再是武当,江湖中的大派,也就剩下峨嵋了。天罗教下一个目标,难道不是南下的峨嵋山?”
  崇轩笑了:“你说的并不错。天罗教的下一个目标,的确是峨嵋,而我也的确是要去南方。那你又为何要往北呢?”
  丹真并没有回答他,她盈盈的目光直视着崇轩,在温和的夕阳光照下,她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如果是我求你不去南方,你肯不肯答应?”
  崇轩似乎没有料想到她这样问,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有些像丹真方才的语调,淡淡的,漫不经心的:“这并不是活佛所应说的话。”
  这淡淡的语调,正是一种隐藏,每当他采用这种语调的时候,那就是他开始说谎的时候。
  丹真非常知道这一点,因为她也有这个习惯。
  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
  丹真凝视着他,她深邃的目光似乎想穿透崇轩的瞳仁,直看透他的内心,但崇轩重瞳光芒变幻,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穿透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放弃活佛的身份,你能否真心地回答我这个问题呢?”
  崇轩脸色变了变,丹真双目中的柔光陡盛。崇轩似乎不想与她对视,缓缓转头,望向山下的方向。他叹道:“就算我不去,峨嵋派的命运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因为……因为耕耘总是在收获之前就完成了,我过去,只是看一眼我的果实而已。”
  丹真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夕阳更沉,将周围渲染得有些阴森森的,丹真轻轻道:“那看来我只能往北去了!”
  崇轩的目光却忽然一变,然后缓缓收回,在他的瞳仁里面汇聚成闪动的重叠旋绕光华:“你不必走了,我也不走。”
  丹真一怔,道:“为什么?”
  崇轩放颜一笑,道:“因为有人留客。”
  就随着他这一声,对面的山坳处,突然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天还没黑,这人却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那野性而健美的身材。他一抖动,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轻轻颤动着,渲染出狂放而精致的力量感。而他,也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
  整座君山,连同洞庭的波浪,甚至天上微微露出来的星斗,都被一种奇异的规律左右着,与这个人统一在了一起。
  他一踏出,整座山,都同他连成了一个整体,带动起浩瀚的气势,滔天盖地般压了过来。一时天上的星斗仿佛都眩亮了起来,与脚下的大地组成天罗地网,轰然塌下!
  崇轩的脸色更变,他已看出有人伏击,但未想到这伏击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这竟然结合了奇门遁甲、星象算术、摄心追神、行军布阵等要术,早就在君山中辛苦布置,来骤然发动,截杀自己的!
  这种由人力带动天行地方,三才浑聚,共营之一击,已经超出了人力抗击的范围,也就是说,向他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阵法的核心。天下再无人能够接住此时的黑衣人之一击!绝没有人!
  那黑衣人脚步踏出,灵活而剽悍,宛如猎豹一般。他那灰褐色的眼睛紧紧盯住崇轩,又仿佛猛鹫看到了垂涎的猎物。崇轩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每一步踏出,两脚之间的距离都惊人地相同,绝没有一分一毫的差别,就算没有这个伏击之阵,此人也是个极为罕见的高手!
  崇轩的脸色再变。
  丹真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惊异:“波旬?”
  崇轩目光一闪!
  波旬?华音阁最隐秘、最可怕的杀手波旬?
  在天罗教兴起之前,华音阁本是江湖中最庞大、神秘的组织。当初天罗教声势逼人,武林中人都以为两派之间必有一番龙争虎斗。然而奇怪的是,一任天罗教横行天下,华音阁却韬光养晦,不理江湖事务。一时传言纷纭,有言华音阁前年内讧,阁主暴毙,元气大伤;有言天罗教与华音阁已暗中结为同盟,共图天下,然而谁也不知道事实的争相到底如何。
  而崇轩却知道的是,他真正的对手,已终于忍不住出手!
  而华音阁隐忍数年,这一出手,必然是致命的杀招。
  黑衣人波旬的目光一闪,一串裂石般的声音响起:“崇轩,我要杀你!”
  惊虹一般的剑气冲天闪起,悍然的山势被这一剑扭曲缠绕,形成巨大的刺目闪眩的龙卷,向着崇轩闪飙而来,这一剑,聚合的不仅仅是波旬的力量,而是整个君山,整个洞庭!
  剑势之中,有巍峨的君山之气,又有浩荡的洞庭之势。
  崇轩的脸色极为难看,突然抓住丹真,身化落叶,向后飘去,但那剑势来的实在太强,太快,转瞬之间就闪到了崇轩的面前。
  崇轩冷哼一声,空着的左手倏然抬起!
  就在此时,波旬背后倏然窜出两条黑影,一样矫健的身材,一样剽悍的神情,一样龙卷一样的剑光,轰然前击!
  三股剑光聚合,登时增生出无限巨大的力量,崇轩的手才抬到一半,这剑光便破胸而入,怒血箭一般窜出,崇轩一声痛哼,带着丹真远远地摔到了石阶尽头!
  这一剑极为凌厉狂放,崇轩一时之间只觉天昏地暗,几乎连身子都站不住了。
  就听丹真惊呼道:“你……你怎么样?”
  崇轩深深吸了几口气,举指封住伤口的穴道。但那伤口实在太深,仍然有鲜血不住流出。崇轩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声音仍然淡淡的,没有一点改变:“我没事。”
  他目注着石阶之下,那三名黑衣人也目注着石阶之上。他们有着一样的相貌,一样的神情,一样的狂悍。突然他们一齐躬身道:“波旬恭送魔教教主。”
  崇轩静静地看着他们,那三人却并不上来追击,只呈品字形站在当地。他们三人也完美地同这山,这湖结合为一体,没有丝毫的瑕疵。
  只要有一步的移动,他们的阵法就会产生破绽,但他们却连分毫都不移动。
  崇轩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丹真看了波旬一眼,道:“那他们……”
  崇轩转身,头也不回地道:“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是绝对不会离开半步的。”他笑了笑,道:“所以我们也无法离开君山半步。我知道君山上有座青神庙,里面的素菜大是不错,我们不妨去尝尝。”
  他身上的伤口仍在滴血,但他言笑晏晏,姿态潇洒都雅,却没有半点的不适意。这伤口,仿佛不是长在他身上一般。
  丹真微一沉吟,点了点头,随着他向山上走去。
  暮色渐苍茫,三位黑衣人当山而立,犹如山鬼一般。究竟他们三位都是波旬,还是有两位是波旬的影子?
  无论如何,这君山已他们挡住,却是飞鸟难越了!
  清水,又再盛满了白瓷碗,这张碗很平凡,几乎在大小的集市上都能买到。它对面坐着的人并不在乎它的好坏。反正无论用多么好的碗,最后喝的都是碗中的水,而不是碗。
  所以这人从来不计较用具的好坏,但碗中的水,却一定要用惠山泉水,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只喝这一种水。
  碗旁边摆着一张纸,跟这碗一样,普通的纸,普通的字,普通的写法:
  “崇轩已中剑。”
  但此人却一直在沉吟,仿佛这普通的五个字,其中竟蕴含了万种玄机一般。他整整沉吟了一个时辰,放在碗沿上,宛如岩石一样的手指方才缓缓抬了起来,在碗沿上轻轻扣着。立时,微微的涟漪就在碗中荡了起来。
  “崇轩已中剑,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
  青神庙是个很小的寺院,小到连和尚都没有,寺院也荒废了很久。
  崇轩他们到的时候,寺院里已经挤了几个人了,都是被波旬挡住,不能下山的游客。
  这个绝杀的计划,实在已很早就筹划了。洞庭君山,也早已被封住。
  丹真从斗篷上撕下一块白布,帮崇轩包扎着伤口。但那伤口实在太深、太大,什么布都包不住。鲜血仍然从白布中渗出来,将崇轩的胸前染红。
  崇轩的脸色已因失血而苍白,但面容仍很平静。
  这世上似乎已没有事情可以让他动容,就算是身上中了这么一剑也一样。
  丹真从院中的井里汲了一桶水,倒给崇轩,道:“看来华音阁要将你困在山上,打算饿死你。”
  这是句笑话,丹真希望崇轩笑一下,暂缓伤口的疼痛。崇轩却没有理会,沉吟道:“君山物产丰富,恐怕不是一年半载能饿死人的。他们困住了我,恐怕是不想让我下山。”
  他的脸上升起一阵忧色:“看来他们要对天罗教动手了。”
  丹真点了点头,道:“天罗教已挥师南下,会猎峨嵋,那么华音阁只怕会在峨嵋狙杀天罗。你上山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么?”
  崇轩点了点头,道:“兵分四路,会师峨嵋,每一路都有他们的任务,不管我下不下命令,四路都会按部就班地行动。但若我被困在了君山中,只怕这便成了峨嵋行动中,最大的弱点,而给了华音阁可乘之机!”
  他突然站了起来,道:“我一定要下山!天罗教近万教众,不能死在我手里!”
  丹真皱眉道:“你身体这样,怎么下山?”
  崇轩不禁一呆,丹真笑道:“或许我可以试一试。我修习的光明成就法,配合你送给我的波罗镜,可以将摄心术的威力发挥至极诣,波旬得阵法之助,已不可力敌,但他们的精神,却未必也不可撼动,摄心术……或者是此阵法的唯一克星。”
  崇轩点了点头,丹真说的不错,不能力敌之时,那便要智取,摄心术只怕是最大的利器。
  清水并没有减少,只因那人的思索一刻未止,他也顾不上做别的事情。
  “崇轩伤重,那么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他唯一能够调动的力量,就只剩下伴在他身边的丹真了。丹真精擅摄心术,直控人的心灵,加上波罗镜之助,波旬的确挡不住。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清水上划过,手指若有若无地接触着水面,带起极为细小的层层波纹。波纹越来越大,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摄心术控心,那就给她无心之人好了。”
  崇轩在丹真的撑扶下,慢慢走下石阶。石阶的尽头是三位波旬,他们头半低着,长剑出鞘,挡在面前。他们似乎是行尸走肉一般,绝不会被任何东西吸引,但若有人走进他们身边三尺,三柄长剑立即就会带着山峦灵气挥斩而下。
  这样的剑招,的确不是人力所能抵挡。
  崇轩一反常态,他的身上散发着极度浓冽的杀意,汹涌鼓荡,宛如天风海雨,澹摇在他的身周。他的身躯笔直,丝毫看不出受伤的迹象来,他的眼神更为凌厉,冰寒得宛如九天星辰,直照人心底。
  虽然崇轩身为天罗教主,人人都知道他的武功极高,但却从无人想到竟然高到如此地步,连横行一时的萧长野,也未必能发出如此气势。
  脚步虽慢,但也渐渐逼近了波旬的杀圈。宛如受到了什么驱动一般,三位波旬同时缓慢地动了起来。
  崇轩的杀意猛地一窒,接着轰然迸放出去。这正是高手出招的先兆,但崇轩并没有出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华如月的镜子从丹真的手中翻卷着升起,映照着她那极为明亮的双眸,幻化成一团光雾,向波旬罩了下去。
  淡淡的光辉宛如实质透出,这就是丹真最强的秘法,摄心术。在大光明镜的摧动下,摄心术的威力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境界。
  三位波旬同时抬起头来。崇轩的心灵忍不住一震,他们并不是波旬!身上衣服、身材虽然像极了波旬,但,他们却并不是波旬。
  因为他们的眼睛多年前就已失去,只剩下六只深深的眼眶。
  一瞬之间,崇轩忽然明白了,这又是一条计,一条妙计!眼睛为心灵之门户,丹真的摄心术也就是通过己之眼睛与敌之眼睛施展的,但若对方为无目之人,则摄心术也就无用武之地。更重要的是,这将会引起摄心术的反噬!
  他一震之下,急忙转头,猛地就听身边传来一声压抑之极的尖啸,一道血箭迎面喷了过来。
  这三位盲者的武功,竟也已高到了如此境界,似乎不在波旬之下!
  崇轩身子一晃,闪到了丹真的身边,双指聚力,将点了丹真的灵台穴。丹真长吁了口气,缓缓倒了下来。她的面色极为苍白,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
  摄心术劲力反噬,她所受的伤,更在崇轩之上!
  那三名盲者的脸上慢慢绽出一丝笑容,无声地揶揄着。苍茫暮色映照下,他们就如山魈恶鬼一般,将扑上来撕咬对手。
  崇轩心经百炼,虽然无惧,心却沉了下去。
  敌人显然已将每一步都算准、封死,笃定了不让他下山。
  那么攻打峨嵋的近万天罗弟子,下场就更加可虞。
  崇轩并没有多想,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一般都不会再去想的。更重要的,是好好抓住手中的东西。他将寺院里唯一的一张床拿自己的衣衫铺好了,扶着丹真躺了上去。寄宿在寺院里的游客们远远看着他们,脸上尽是惊恐。大概在凡俗人的眼中,武林人士大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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