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大卫童年时斯罕见经历。在那段日子里,他在精神和肉体上遭到母亲的残酷虐待,母亲天天打他、饿他,逼他喝氨水,将他的胳膊烧得皮开肉绽,在他肚子上扎出一个大洞……每一天,他的生命都受到严重威胁,多次濒临绝境然而,强烈的求生愿望和永不屈服的坚韧心灵给了他生存的动力,最终使他战胜了远比自己强大百倍的对手。 作者简介: 大卫·佩尔泽,享誉国际的美国畅销书作家。童年时代曾遭到亲残酷虐待,是20世纪美国加州历史上最严重的三起虐待儿童案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于美国空军服役期间开始参与少年救援计划,常到各地演讲,给人带来希望和力量,受到里根、布什、克林顿总统高度赞扬。1994年因致力防止儿童受虐而入选“世界十大杰出青年”,为唯一获此殊荣的美国人。 目录: 结束 飞走 一封家书 渴望 逃走 重组 愚蠢的行动 改变 上帝的恩赐 根源 参与救助活动 永别了 最后的抉择 诀别 美好的事结束 飞走 一封家书 渴望 逃走 重组 愚蠢的行动 改变 上帝的恩赐 根源 参与救助活动 永别了 最后的抉择 诀别 美好的事 尾声 附录结束 1973年3月4日,加利福尼亚州达里镇。 我吓坏了,双脚冰凉,肚子饿得要命。我竖起耳朵,透过车库的黑暗,捕捉着楼上卧室里母亲翻身时,床铺发出的最微小的声音。我甚至可以从母亲的干咳中,判断出她是在熟睡还是正准备上床。我祈祷母亲千万不要把她自己咳醒。我祈祷我还有点儿时间。就在几分钟之前,苦难的一天又开始了。我紧闭双眼,飞快地喃喃祈祷着,不过我觉得上帝是恨我的。 因为没有资格成为“那个家庭”中的一员,我躺在一张破旧的行军床上,连毯子也没有。我蜷缩成一团,尽量让自己暖和一点儿。我用衬衫的上半截盖住脑袋,希望呼出的热气会让脸和耳朵暖和点儿,还把双手夹在双腿间或者放在腋下。确信母亲已经沉沉睡去后,我就大着胆子,从一堆脏兮兮的破烂里偷出一块抹布,紧紧地裹在脚上。为了保暖,我什么都可以干。 保持体温,是为了生存。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几个月来,我只有在梦中才会得到一些解脱。虽然我很努力地想睡着,但还是不能再次入睡。我太冷了,膝盖禁不住瑟瑟发抖。我小心翼翼地摩擦着双脚,即使弄出一点点声响,也害怕母亲会听到。没有母亲的命令,我什么也不能做。就算我知道她已经在兄弟卧室的下铺睡着了,也依然能感觉到她在控制我。 母亲一直控制着我。 尽力回想过去的时候,我的大脑开始运转起来。我知道,要怎么活下去,答案全在我的过去里。除了食物、热量和活下去之外,弄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对待我,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 我对母亲的第一个回忆就是“谨慎”和“敬畏”。当我还是一个四岁小孩的时候,就能从母亲的声音里揣测出有怎样的一天在等着我。当母亲变得耐心、亲切的时候,她是我的“妈咪”。但当她变得易怒、暴躁不安的时候,我的“妈咪”就变成了“母亲”——一个冷酷、邪恶、会出其不意地对我施行暴力的人。我很快变得恐慌,害怕会招致母亲的攻击。在没有得到母亲允许的情况下,我甚至连洗手间都不敢去。 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她酒喝得越多,“妈咪”的成分就越少,“母亲”的成分就越多。我满五岁前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母亲酒后发疯,竟意外地把我的胳膊弄得脱臼了。那一刻,母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她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已经失控了。这一次伤害的严重程度,已经大大超过了她以往打我的脸、扎我的身体或者把我扔下楼梯。 但是刚刚回过头来,母亲就编造了一个谎言,用来掩盖那次事故。第二天早晨,母亲开车带我去医院,向医生哭诉说,我夜里从床铺上掉下来了;接着还说,她是如何竭尽全力地想接住我,又是多么不能原谅自己动作太慢了。医生似乎也觉得奇怪。回家以后,我的父亲——一个接受过救护培训的消防队员,对母亲编造的故事居然没有任何怀疑。 后来,当母亲把我抱在胸前的时候,我知道,我决不能说出这个秘密。尽管如此,不知道为什么,我仍然觉得会回到以前和妈咪在一起的好日子。我确信她会从酒醉中醒来,把那个“母亲”永远抛弃掉。作为一个应该在母亲臂弯里撒娇的四岁小孩,我觉得最坏的日子已经到头了,母亲会变好的。 但是,唯一有改变的就是母亲发怒的程度,以及我与她之间的秘密。到了我八岁的时候,她不允许别人再叫我的名字,她已经把“大卫”换成了“男孩”。很快,她觉得男孩听起来太人性化了,于是决定叫我“它”。因为不再是那个家庭中的一员,我被禁止在家里居住,只能睡在车库里。如果我不是把双手放在屁股下,坐在楼梯底下,就一定像奴隶一样在做家务。如果没有在母亲规定的时间内干完活儿,我不仅要遭到毒打,还要挨饿。母亲会一个多星期都不给我吃的,这不止一次了。在母亲的“游戏”中,她把食物作为致命武器来对付我这叫她感到非常得意。 母亲对我所做的事情越是怪异,她就越觉得自己会侥幸地逃脱惩罚。她把我的胳膊放在煤气炉上烫,然后对惊呆的老师说,是我玩火柴烧到了自己。刺伤我的胸部以后,她告诉我那些吓坏了的兄弟,是我攻击了她。 多年来,我竭尽全力地事事想在前面,力图用我的智慧来战胜她。在母亲打我之前,我就先绷紧身体的某些部位。如果母亲不给我吃的,我会尽力偷些食物残渣。母亲在我嘴里灌满清洗碗盘用的粉红色肥皂水,我会含着它,直到母亲看不到了,再吐到车库的垃圾桶里。无论以何种方式打败母亲,都意味着我的胜利。这些小小的胜利支撑着我活了下来。 我唯一的解脱方式就是做梦。当我朝后仰着头,坐在楼梯底下的时候,我看到自己就像英雄超人一样,在空中飞翔。我相信我和超人一样,有两重身份。在这个冰冷的家里,我的身份就是那个被叫作“它”的孩子——个被抛弃的、从垃圾桶里捡吃的、让人耻笑的、没有发育好的孩子。当我趴在厨房地板上不能动弹的时候,我就拥有超人的身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我有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身份。我开始相信,如果母亲朝我开枪,子弹会从我的胸口弹回。无论母亲发明了什么“游戏”,也不论她对我的攻击有多么严重,我都要赢。我要活下去。当我不能忍受疼痛和孤独时,就会闭上双眼,展臂飞翔。 我过完十二岁生日,又过了几个星期,母亲和父亲分开了。超人消失了。我体内的力量也丧失了。那天,我觉得,母亲一定会杀了我——就算不是在那个星期六,那日子也不远了。由于父亲的离去,母亲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虽然多年来,当母亲强迫我吞下一勺勺氨水的时候,父亲只是一边啜酒一边神情沮丧地看着;当母亲痛打我的时候,父亲只是耸耸肩膀。但是,只要他在那个房子里,我就会觉得安全些。然而,当母亲把属于父亲的那点东西扔上车,车开走后,我紧紧地合上双手,低声祷告:“也许有一天,他会带我离开这个地狱。阿门。” 这大概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上帝从来都不会回应我。现在,我继续在黑暗的车库里战栗,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我为自己没有勇气和力量反抗而哭泣。我太累了。八年来连续不断的折磨已经把我生存的力量吮吸殆尽。我双手合十,祷告着,如果母亲要杀死我,就请她仁慈些,赶快来吧。 我开始觉得头晕,越是祈祷,就越是觉得自己飘忽忽地进了梦乡。我的膝盖不再颤抖,那瘦骨嶙峋的指关节慢慢舒展开来。在沉沉睡去之前,我对自己说:“上帝,如果你能听到,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请你带我走吧,今天就带我走。” 突然,我挺直了上半身。我听到楼上的地板在母亲的重压下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是她那令人窒息的咳嗽声。我几乎可以想到,她弯着腰、快要把肺咳出来的样子,这是多年来她不停地抽烟和不良的生活方式造成的。天啊,我多么痛恨她的咳嗽。 睡意很快就消失了,一阵寒气袭进了我的身体。我还是想睡,想永远地睡下去。我渐渐清醒过来,诅咒上帝没把我从睡梦中带走,可上帝从来就不听我的祷告。我多么希望自己已经死了。我连在这个“房子”里多活一天的力气也没有了。我无法想象满是母亲和她那险恶游戏的一天。我崩溃了,痛哭起来,泪如泉涌。过去我是很坚强的,只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母亲磕磕绊绊的声音把我带回了凄凉的现实。我擦干鼻涕和眼泪——不能,决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盯着上面。在退回壳里之前,我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为什么?我叹了口气。如果你是上帝,有什么理由?我实在……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 母亲摇摇晃晃地走出卧室。起来!我脑袋里尖叫着,快起来,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我本该在一个小时前就起来干家务。 我站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找到车库的电灯开关。一条腿绊到了行军床上,我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缓冲一下,但是太迟了。瞬间,我的脸撞到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晶莹的泪珠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双手拍打着地面。我实在是太想睡去了,不想再醒过来。 听到母亲的脚步声朝着洗手间方向去了,我从水泥地上爬起来,打开电灯,抓起扫帚,跑上了楼梯。如果我可以在被母亲抓到之前打扫完楼梯,她就不会知道我起晚了。我能赢的,我笑着对自己说,来,小子,快点!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大脑在超音速地运转着,但身体的反应却很慢,双脚像水泥块一样,手指尖冻得发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慢,过去,我像闪电一样快呀! 我不假思索地伸出左手去够木头扶手,扶着扶手爬上了楼梯。就要赢了,我对自己说,真的就要赢了!我听到了上面洗手间里汩汩的流水声。我加快脚步,朝扶手伸长了胳膊。我心里在笑——就要打败她了!突然间,我的手抓空了,心猛地一沉,身体开始摇晃。扶手!抓住该死的扶手!虽然我尽量集中精力,但手就是不听使唤。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我眼冒金星,脑袋懵懵的。我能分辨出,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站着一个身影。“那是……什么东西?” 我努力摇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有一阵子,我以为自己正注视着上帝派来的、要接我去天堂的天使。 然而,母亲病态的咳嗽很快击碎了我的美梦。“我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尿裤子。为了不把其他的孩子吵醒,母亲用一种柔软却带有几分邪恶的声音说着:“让我看看,有多快……把你身后那个可怜的小东西拿到这儿来……开始!”母亲打了一个响指,表示开始。 把扫帚放在楼梯底下时,我的身体在瑟瑟地发抖。 “噢,不!”母亲微笑着,“带上你的‘朋友’一起来。” 我弄不明白母亲的意思,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望着她。 “扫帚,笨蛋。带上扫帚。” 每上一个台阶,我都在盘算着,怎样才能逃脱母亲妨碍我按时完成家务的罪恶游戏。我警告自己要集中精力。我知道她打算用扫帚做武器,打我的胸或脸。有时候,就剩我们俩单独在一块儿时,母亲喜欢用扫帚根儿直接戳我的胭窝。如果跟着她进了厨房,我就死定了,就不能走着去学校,更别说跑了。如果母亲让我留在楼梯上,我知道她只会打我的上半身。 一到楼梯顶,我很自觉地摆出了“受训的姿势”:身体挺得直直的,头弯得低低的,双手紧贴在身体两侧。我不能动一块肌肉,也不能眨一下眼,更不能看她。没有母亲的允许,我连气儿都不能喘。 “说!说‘我是笨蛋’。”母亲弯下腰,在我耳边说。我退缩着,以为她会拧我的耳朵。这只是游戏的一部分,她是在看我会不会退缩。我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往后退。我的脚后跟已经悬在了楼梯的边缘。我祷告着,今天,千万不要把我推下去。 “来,说呀。请说。”母亲乞求着。她的声音有些变了,似乎很静,没有威胁性。我的大脑运转着,弄不清母亲仅仅想让我说话,还是想让我做些什么。不妨说,我掉到了她的陷阱里。我把全身的能量都集中在了脚尖上,但越是集中精力,身体就越想摇晃。 突然,母亲把一根手指伸到我的下巴底下,抬起我的脸对着她。她腐臭的呼吸让我直想吐。我努力让自己不被她的恶臭熏倒。她不让我在家里戴眼镜,但我还是怒视着她那张膨胀发红的脸。她那曾经闪亮的头发现在变得油腻腻的,贴在脸上。 “说!你到底觉得我有多愚蠢?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 我胆怯地仰着头,说:“妈妈……” 我的脸一阵刺痛。 “谁让你说话了?不许看着我!”母亲嘶嘶地说。 我猛地低下头,迅速把痛苦压下去。上帝啊,我对自己说,我居然没有看到她过来,我这是怎么了?每次她打我的时候,我都能先看见她抡起胳膊。我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慢。该死,大卫,集中精力思考! “它该开始做它的家务了!”母亲怒吼着,“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觉得我很愚蠢,是不是?你认为你能侥幸地逃脱,是不是?”她摇着头说:“伤害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你选择了你的行为。你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你来这个家是干什么的。” “如果它想吃饱,那么,很简单,它必须按照要求去做。如果它不想受到惩罚,那就别惹麻烦。它应该知道规则。我不会把它和其他人区别对待。它只不过是不听话。”母亲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喘息,似乎陷入了困境。我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只希望她走上来打我。“我该做什么?”她提高了嗓门,“我应该睡觉,但是没有,我得在这儿陪着你。可恶的狗东西!该死的杂种!你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不是人,而是……任我支配的东西。明白吗?我说清楚了吗?要不再来一遍?”母亲咆哮着。 母亲的话在我心底回响着。多少年来,我一次又一次地听着同样的话。多少年来,我一直就是任她摆布的机器人,像一个能让她随意开关的玩具。 我内心几近崩溃,身躯开始战栗,再也无法忍受了!我对自己喊着,快来吧!杀了我吧!快点!我的视野猛然间变得清晰了。愤怒涌上心头,我的内心不再害怕,也不再感到彻骨的寒冷。我使劲地摇着头,紧盯着母亲的身体,右手紧紧地攥着扫帚把。然后,我慢慢地舒了一口气,眼睛直瞪着母亲,嘶嘶地说:“别管我……母狗!” 母亲变得有点瘫软。我聚精会神,想看透她的金丝边眼镜和那双发红的眼睛。我要把过去八年的苦痛和孤独全部还给母亲。 母亲的脸变得惨白。她明白了,她清楚地知道了我现在的感受。我告诉自己,这起作用了。母亲想逃开我的怒视,她轻轻把头转向了左边。我紧盯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她逃不了。母亲的目光游移不定,我扬起脑袋,目光更加犀利了。我笑着,心底里升起一股暖流。现在,控制者是我。 在意识深处,我听到了咯咯的笑声。有一阵儿,我还以为是自己在嘲笑母亲,向下一看,却见母亲在假惺惺地笑着。她呼出的腐臭气息打断了我的思路。母亲越是笑,我的身体就越是紧张。她把头转向灯光。此刻,我告诉自己:她过来了!来吧!快点,干吧!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干出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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