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杯酒留痕


作者:斯威夫特,郭国良,陈礼珍     整理日期:2014-08-26 11:16:47

伦敦的小酒馆里,雷、维克、伦尼面前摆着一个坛子,里面装着好友杰克的骨灰。作为杰克多年的酒友,他们即将和他的继子文斯踏上前往马盖特的旅程,到那里抛洒他的骨灰,完成他的遗愿。而埃米,身为杰克的妻子,却拒绝与他们同行,她将踏上另外一段旅程——赶去探望患有智障的五十岁的女儿琼。往日的时光随着两段旅途缓缓流向远方……
  作者简介:
  格雷厄姆·斯威夫特,英国当代著名小说家,1949年出生于伦敦。自幼酷爱阅读,自学写作,发表过多部长短篇作品。1983年,小说《水之乡》为他赢得了布克奖提名,并搞得《卫报》小说奖。1996年,小说《杯酒留痕》力挫群雄,夺得当年的布克奖,以此奠定了他在英国文坛的重要地位。《杯酒留痕》是关于我们如何生存,如何死亡以及我们想要在生死之间建立永恒的联系所做的努力。——《晤士报文学副刊》斯威夫特从不回避生活的可十白,人类的猥琐和他们的贪婪、愤恨,他以敏锐的洞察力,巧妙地浅浅勾勒出小人物的生活,坚持认为这些小人物也应该有基本的尊严。——《纽约书评》小说中的语言如谚语般充满智慧,如翻腾的波涛般富有节奏感。莎士比亚有时也会让低微的人物说出一番文雅庄重的话来,以此羞辱一番上流社会的人们,但是这部小说通篇都达到了这样的效果。——约翰·凯里斯威夫特完成了一本歌本,其中半史诗、半抒情、半劳工阶层的社会写实将真诚、人性和真实串成了一条链。——台湾书评人献给艾尔
  伯蒙德西
  这是不平常的一天。
  伯尼倒了一扎啤酒,放在我面前。他看了看我,那张松弛下垂的脸显出迷惑的神情,但他知道我不想聊天。酒吧开门才五分钟,我就来了,就为了静静地喝杯酒,坐坐。尽管葬礼已是五天前的事情了,但他还能看到我那条黑领带。我给了他五块钱,他放到钱柜里,给我找了零。他一边看着我,一边格外小心翼翼地把硬币放在紧靠我酒杯的吧台上。
  “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了,对吧?”他摇着头说,目光顺着吧台望向远处,犹如望向无人之地。“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了。”
  “你没有看到他走的那一刻,”我说。
  “你说什么啊?”他问。
  我啜了一口啤酒沫,说:“我说你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呢。”
  他皱了皱眉,用手摸着脸颊,看着我。“当然了,阿雷,”他说完就走到吧台那边去了。
  其实我压根没想要拿这事开玩笑。
  我喝了一大口杯中的酒,点上一支烟。除了我,这里还有三四个早早就来了的酒客,此时并不是气氛最好的时候,冷冰冰的,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弥漫其间,而且显得过于空旷。得过于空旷。一束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让人不禁想起教堂。
  我坐在那儿,看着高挂在吧台后方的那只旧钟。托司酒、斯莱特里酒、克洛克梅克酒、索斯沃克酒。它们成排地陈列在酒架上,颇像风琴管。
  伦尼是第二个到的。他没系黑领带,他压根就没系什么领带。他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我的衣着,我们俩都觉得自己弄错了。
  “伦尼,我给你要杯酒吧?”我说。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啊!”他说。
  伯尼走了过来。“这么早,改时间了?”他问。
  “早上好!”伦尼说。
  “给伦尼来一杯,”我说。
  “伦尼,我们都退休了,对吗?”伯尼问。
  “我已经老了,不是吗,伯尼?我不像阿雷那样,闲人一个。我有果蔬生意要去打理。”
  “但今天就不必了吧?”伯尼问。
  伯尼倒了一杯酒来,然后又到吧台那边去了。
  “你还没有告诉他吗?”看着走远的伯尼,伦尼问。
  “还没呢,”我看了看啤酒,又看了看伦尼,答道。
  伦尼扬了扬眉毛,脸涨得发红。他的脸每次都这样,就像受了伤要出血似的。他拉了拉他那没系领带的衣领。
  “真想不到啊,”他说,“埃米不来了吗?我是说她还没改变主意吗?”
  “是的,”我说,“我想得全靠我们这几个老朋友了。”
  “那毕竟是她的丈夫啊,”他说。
  他拿起酒杯,但并不急着喝,似乎今天连喝啤酒也有不同的规矩。
  “我们上维克家去吗?”他问。
  “不用了,他马上就来,”我回答说。
  他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正要往嘴边送,半途中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眉毛扬得更高了。
  我说:“维克会来这儿。带着杰克来。喝吧,伦尼。”
  维克不到五分钟就到了。他系着一条黑领带,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他是从事殡葬业的,他刚从殡仪馆回来。但是他没穿整套工作服而是穿着一件淡黄褐色雨衣,一顶扁平的帽子从一只口袋里露出来,似乎他刻意要表明这一点:他是我们中的一员,这不是在履行公事,这是两码事。
  “早上好!”他说。
  我一直在想象他会带什么来。我敢说伦尼也和我一样。比如说,我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景象:维克打开酒吧的门,捧着一只镶有黄铜饰品的橡木骨灰盒,神情肃穆地走进来。然而他夹在腋下带来的,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牛皮硬纸盒,大约一英尺高,六英寸见方。他看起来就像是刚逛了一圈商店后买回了一套浴室瓷砖。
  他在伦尼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纸盒放在吧台上,脱下了雨衣。
  “刚出炉的,”他说。
  “这就是吗?”伦尼看着他问,“这是他吗?”
  “是的,”维克答道。“我们喝点什么呢?”
  “里面是什么呀?”伦尼问。
  “你觉得呢?”维克反问。
  他把盒子转了一圈,因而我们能看到盒子的一侧用透明胶带纸粘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日期、编号和名字:杰克·阿瑟·多兹。
  伦尼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他不只是装在一个盒子里,对吗?”
  听到这个,维克拿起纸盒,用拇指弹开了盒子顶部的盖口。“我来杯威士忌,”他说,“我想今天是喝威士忌的日子。”
  他在盒子里摸了摸,然后慢慢地拿出一只塑料坛子。它看起来像一只大的速溶咖啡瓶,有同样的拧盖。但它不是玻璃做的,而是一只古铜色略带反光的塑料瓶。盖子上面又有一个标签。
  “拿着,”维克说着就把坛子递给了伦尼。
  伦尼接过坛子,举棋不定,好像他没准备好去接却又不得不接,又好像他应该先洗洗手似的。他似乎没想到坛子会这么沉。他坐在酒吧的高脚凳上,捧着坛子,不知该说什么,但我觉得他跟我一样在想着同样的问题:盒子里面装的是否全是杰克的骨灰,还是混有其他那些在杰克前后焚化者的骨灰。这样一来,伦尼就可能正捧着一些杰克的骨灰和一些,比如说:某某人妻子的骨灰。但就算骨灰是杰克的,那会是他的全部骨灰,还是坛子里能装多少他们就装了多少呢——他可是一个大块头。
  他说:“这看起来不太可能,对吗?”然后就把坛子递给了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这是晚会中的一个游戏。猜猜盒子有多重。
  “很重啊,”我说。
  “塞得很满呢,”维克说。
  我觉得我的骨灰可能还装不满这个坛子,因为我个子偏小。我思忖着打开盖子不太好吧。
  我把它递回给了伦尼。伦尼又把它递回给了维克。
  维克问:“伯尼去哪了?”
  维克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大块头,那种在做事情前要先搓一下手的人。他的手总是非常干净。他手捧坛子看着我,好像刚送给我一个礼物似的。知道你的殡仪员就是你自己的至交真是一种安慰。对杰克来说,这一定是一种安慰。知道你的至交会给你做好敛葬准备,装好骨灰,并安排好一切后事真是一种慰藉。所以,最好维克死在我们后头。
  对杰克来说,这也一定是一种慰藉:他有自己的店铺,“多兹氏祖传,家庭肉店”,而街对面的就是维克的店铺,“塔克氏家传,殡仪服务店铺的橱窗里摆放着蜡花、大理石墓碑以及在鞠躬以及在鞠躬的天使。这样的搭配不仅是一种慰藉,一种激励,而且也甚相宜,因为一边有死去的动物,另一边有僵死的人。
  也许这就是杰克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挪窝的原因吧。
  雷
  我曾对杰克说:“它从来都没挪到别的什么地方去。”杰克问:“你说什么,阿雷?我听不到。”他正探身靠近文斯。
  那时已临近关门打烊的时候了。
  我说:“人们都把这店叫做车马店,但它从没挪到过别的什么地方。”
  “什么啊?”他又问。
  我们坐在吧台边,老地方。伦尼、杰克、文斯和我都在。那天是年轻的文斯的生日,四十岁生日,因此我们都喝醉了。如果推算起来,这也恰逢车马店的百年诞辰。我正盯着那个老钟看——顶部周围的黄铜字:车马店,斯拉特雷1884。这是我头一次琢磨这些字。此时,文斯正痴痴地盯着伯尼·斯金纳新招的酒吧女郎,叫布伦达还是格伦达来着。确切地说,他是在盯着她绷得紧紧的裙子,她站着就像坐着一样。
  我也不例外,不光是看着那个挂钟。
  杰克说:“文斯,你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文斯回答说:“她的屁股也一样。”
  杰克笑了。你可以想象我们是多么希望能像文斯那样年轻啊。
  我好长时间都没看到杰克和文斯这样亲密了。他不得不表现出亲热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今天是文斯的生日,假如今天真是他的生日的话。因为当晚伦尼与我在小便时碰到了,他对我说:“你想过他怎么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吗?杰克和埃米都不是见证人,对吗?他们没有任何的凭证。我爱人乔安一直认为埃米只是胡乱掐了3月3日这个日子。我猜4月1日愚人节会更好,不是吗?”
  伦尼是个经常搬弄是非的人。
  我们站在那儿一边撒尿一边摇来晃去,我说:“是啊,这些年来我从没怀疑过。”
  伦尼说:“不过,最近我也忘了自己的生日。我们这伙人早就过了四十岁了,对不对啊,阿雷?”
  “老早就过了,”我答道。
  伦尼说:“可不能嫉妒别人风华正茂哦。”他拉上拉链,摇摇摆摆地回到了酒吧。我还站在那里看着小便池发愣。
  我说:“用那样的名字来称呼酒吧真是傻里傻气的。”
  杰克说:“什么名字?”
  我说:“车马店,车马店,我不是说了嘛。”
  文斯一边看着布伦达,一边说:“阿雷只是在开玩笑。”
  “当它一直纹丝不动时,也能叫做‘车马店’?”
  杰克说:“好了,阿雷,得南你来赶马。你对马不是很有一套吗?你应当告诉那儿的老伯尼,叫他用力甩鞭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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