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子，就是茄子土豆柿子椒，我们加在一起充其量也就是一盘地三鲜……
大钢蹦儿不也是钱吗？掉地上不也听响儿吗？
吃多了不能说碗大，崴了脚不能怪路不平。
不磨出不了豆浆，不炸出不了油条！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是肉长的它就必然是柔软的。
小说讲述一个工薪阶层家长里短的生活小事。
作者简介：
李石，原名李志彪，北京人。1
那些倒霉的事情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的。那天正赶上大风降温。我听天气预报的时候心里就一阵阵地发冷。说实话，我希望天天都能风和日丽，晴好如春。如果真能那样，我这样的上班一族也就不用顶风冒雪了。
我和我丈夫马大象都是上班一族。他比我还要辛苦。他只要上班，每天凌晨四点半就必须出门，还必须风雨无阻。他们那儿一个萝卜一个坑儿。这你可能也知道，现在是坑儿少萝卜多。像我们这样的小萝卜，能有个坑儿占着，也许就是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我们家大象占的那个坑儿是在公交公司。他是开公交车的，而且是开头班车的。我不愿意让他总开头班车。谁愿意凌晨四点就睁眼呢？等人家精神足的时候我们都开始打哈欠了，多不正常呀！再说这打更的差使为什么就非得我们家大象干呢？我一直希望他能调换个班，倒班也成。可他却振振有辞，他说：“我跟他们争竞什么？一人咬一嘴毛好看是不是？”他的态度让我气愤，让我很不舒服。但是谁管我舒服不舒服呢？慢慢地，没人管我舒服不舒服我自己也就舒服了。
想想，这样的日子有十年了。我们成了比鸡起的还要早的人。可话说回来，慢慢地我发觉，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容易长胖，对于我来说，也就能省下买减肥药的钱。真的，我现在认为，早起是个既能减肥又可省钱的妙招。
但是，起初那个阶段，我还真的不适应这么早就醒。我就私自托人找他们队长说情，希望给他调个班，我们好过正常点儿的生活。他们队长给面子，说成。可是我们家大象却不想换班了。他说他就喜欢开头班，清净，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早去早回，别人开始斗心眼的时候他已经下班了，很安全，不累心。我执拗不过他，他天生的犟脾气，认死理，一根筋。我对他算是彻底没辙！
我们家大象是个性格孤僻的人。他不喜欢和人交往，对人情世故的礼尚往来也很是厌烦。他的社会活动就是上班。过年过节也不去串亲戚。多少年了，他就是我行我素，遇到好事他不抢，遇到坏事他就躲，吃亏不说话，讨厌谁就一闭眼。好在有我独当一面，也就能兵来将挡了。总的来说，我们的日子过得也马马虎虎。
2
话说远了。其实我要说的是那天我们家发生的事。所以现在我还要从我那天一睁眼的时候说起。那天是12月24号，是我们超市促销的第一天。说实在话，我那天真的不想这么早起床，甚至不想那么早就醒。那两天为了准备促销，我累得都跟小孙女似的，连吃饭的劲儿都没了。可是我是个要强的女人，我想只要我一息尚在，就得咬着牙干下去，就是把牙全给咬掉了也没关系，实在不行，我也镶一口假牙去。
我有个班上不容易。在那之前我闲了一年了，没找到合适的事干。这不能怪别人，是我点儿背，但是点儿背也不能怪社会。说到底还是我没什么本事，加上岁数大了，再加上和我们家还有些往来的亲戚朋友也无非都是些苦熬苦挣的主儿，基本上全是凑合活着，所以谁也不能拉巴谁，凑到一起也就是愁眉苦脸地说自己那么点儿烦心事。嗨，有时我就觉得，这样的见面还不如不见呢，本来是唱着歌去的，可回来总弄一个心事重重，挺没劲的。
我这个工作是我的邻居孙大姐给我介绍的。她是个好人，我觉得好人的第一个特点就是心软。孙大姐就心软，她看我日子过得紧巴就给我介绍了这么个差使。我在心里真的很感激她。我准备过春节的时候去给她拜年，祝愿她长命百岁，财源广进，多子多孙。
孙大姐给我介绍的工作是在超市里。我的活儿就是推销酱油醋。我是过了“十一”才到这个超市上班的。所以，我错过了“十一”的促销。我想，错过了就错过了吧，不是还有年底呢吗？那我就等着年底的促销吧！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盼望着年底的大促销了。真的，我的心里充满了憧憬和期待。那感觉就跟我当初盼着儿子出生似的。我希望自己在促销活动中能够多卖点酱油醋，我呢，也就能多提点儿成。我想多挣一些钱，因为我没钱就活不了。
说到挣钱，我就想说个事，真事。这事是这样的，我们楼有个七八岁大的男孩，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吃错了什么药，现在的他是个半傻不茶的孩子，一个看着让人怜惜的角色。他见天儿坐在楼下花坛的小亭子里数脚指头玩儿，看手指头脏了就用舌头把手指头舔干净，然后再数脚指头，连冬天都不穿鞋。他们家大人心疼他，给他穿上鞋，怕他冻坏了。可他一到花坛里就脱了，把鞋一扔，坐到那儿就开始数脚指头，每天如此，风雨无阻，数脚指头的劲头看着就特别认真特别投入，就跟财迷数钱似的，让人看了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我挺同情那孩子的。你说他招谁惹谁了，就成了现在这个成天数脚指头的主儿了呢？有的时候我就给他拿点儿吃的，一块糖或者一根冰棍，次数多了，他见到我就傻笑，笑得我心里一个劲儿地泛酸。那天我又给他拿块巧克力，是德芙的，人家给我的我没吃，就给他吃。我说：“你吃完巧克力再数脚指头吧，天冷了你也加点儿热量。”他接过巧克力又冲我傻笑。我说：“我看着你吃，你赶紧吃，你吃完了我还得上班去呢。”他嚼着巧克力，傻笑着说：“上班挣钱，钱是爸爸！”他这么一说吓了我一跳，觉得又可气又好笑。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学着骂人了！说别的结结巴巴，说这个还挺顺溜，钱是爸爸那谁是妈？”他傻笑着看着我，嘴角丝丝连连地挂着一柞多长的哈喇子。
后来我把这事对我们家大象说了。我们家大象说：“这才是经济社会的天才！”
以前，我对“经济社会”这个词的认识很含混，就觉得是个时髦的词，就跟把裤衩背心改叫成内衣内裤似的。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个词沉甸甸的，沉甸甸的，特别有分量，就像泰山似的那么宏伟壮观，万众景仰。说到泰山，我不能不告诉你，在我心里，也有一座山，也跟泰山似的宏伟高大，气势逼人。那座山就是我憧憬中的好日子，让我一想就犯晕的好日子。眼下呢，我正站在山脚下，正在向那山顶爬，我亦步亦趋，虽然步履蹒跚上气不接下气的，但我想总有一天我会爬到那山顶的，爬到山顶我就成奶奶了，就能吃着雪糕看日出了。现在，为了这个让我激动的目标，我额头冒汗，脚下生风，我左手托着酱油右手举着醋：“节日八折外带买一送一喽！”P1-5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