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黑药


作者:罗熙能     整理日期:2014-08-26 11:06:15

罗先生年近花甲,双鬓斑白,他在H省一家医院工作30余年,至今依然在担任该院门诊部主任一职。长期以来,他饱受道德与良知的强烈谴责,寝食难安;今天,他终于平静地抛开一切羁绊,为世人揭开医院内部种种鲜为人知的黑幕。
  心高气傲的护士喻雅琴,无论是论资排辈,还是讲技术比能力,她都是护士长的最佳人选,但为谋得护士长这一职位,她还是不得不宽衣解带,与科主任房文斌发生不正当的性关系。
  医药代表金玉的药品销售在南山市人民医院占据半壁江山,有人怀疑是权钱交易,有人怀疑是权色交易,其实最重要的是她洞察医院进药、出库、医生开处方三大关卡,她熟谙药品公关七步曲,将用药相干人等打点得周密、到位。
  医院外的小旅店,原本濒临破产,庆嫂接手后经营得风生水起,只因她作为医生与病人的中间人角色,兼做药品买卖,找到一条赚病人、赚医生、赚国家公费医疗的致富“捷径”。
  作者简介:
  罗熙能,1953年生,湖南常德人。毕业于同济医科大学。在医院工作30余年,先后发表小说、论文、新闻报道、科普文章等50余篇。其中所参编《九亿农民健康教育读本》丛书,曾荣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这部小说出自一位在医院工作三十余年的医务工作者之手,这是他对养活自己的职业和对已为之勤恳工作了近一辈子的行业的一种自我暴露。字里行间洋溢着一位医务工作者的职业操守和道德良知,我作为一位文学创作者,由衷地佩服他的勇气和胆识。——王青伟一
  楚文杰睁开眼睛一看,哦,下午三点一刻?一觉睡了十一个多钟头。“咳!该死的安眠药。”他顺手将床头柜上的半瓶安眠药扔进垃圾篓,摇摇晃晃地想去厕所撒尿。他走到客厅又转回来,心想:尽管老婆说过,她这次回乡下,长期照料瘫在床上的老娘,不会回来住了。万一她改变主意,回来住要服安眠药又要去买,麻烦。于是,他又从垃圾篓中找出那半瓶安眠药,放回床头柜上。
  到了卫生间,楚文杰干脆把结着血痂,有些臭气的西装短裤和内裤一起脱下来,甩在地上。他一边撒尿,一边用手摸了摸屁股上的伤口。心想:幸亏刀子斜刺在坐骨神经和臀下动脉之间。如果刀子再往下偏一点,刺断臀下动脉或坐骨神经,那就麻烦了。这样想着,不由愤愤地骂道:“狗日的扒手,太猖狂了,下次逮住,非送公安局不可!”
  楚文杰打开龙头,水哗的一声,密密匝匝地直喷在身上,不大的厕所间里流淌着几分凉意,空气湿漉漉的。那凉凉的喷雨刺激皮肤的末梢神经,兴奋了他的大脑中枢,驱散了安眠药带来的头昏、思睡。他开始回过神来,后悔昨晚误解了艾小丽的一番美意,尤其是不应该骂她骚货。俗话说:树怕剥皮,人怕伤心。骂她骚货,太丢她的面子,太伤她的自尊心了。这样的话,如果出自其他人之口,也许她不会在意。因为,你骂她骚货,她骂你流氓,没有几个人信,大家权当做口头禅。如今,男女抱着喝交杯酒,大家都不当回事。打情骂俏,寻点刺激,逢场作戏而已。但在人们的心目中,你楚文杰是一个说实话做实事的人。“骚货”从你楚文杰口里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人们就信以为真。
  “嘟嘟嘟……嘟嘟嘟……”客厅的电话铃打断了楚文杰的思绪。他不好光着身子出来接电话。
  电话连续响个不停,好像知道有人在家,非接不可。楚文杰赶忙冲掉头上的“飘柔”泡沫,用浴巾围住下身,光着脚,来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电话,一听是护士喻雅琴的声音:“楚主任,一群人在砸办公室,打房书记。你赶快来呀……”电话中一个男人的吼声:“你妈的B,你敢通风报信!”
  “哎哟哟……”喻雅琴的惨叫声。
  “喻雅琴,怎么啦……”对方已挂了话筒。楚文杰赶忙拨了自己病房的电话,听到的是“嘟……嘟……嘟……嘟……”忙音。
  楚文杰心想:肯定是房文斌又出了医疗纠纷。他急忙冲完澡,穿上衣服,直奔病房。
  医院宿舍离病房有三百多米远,火辣辣的太阳直射着一切,水泥路面都发着白光,划根火柴就能点燃似的。最近气温太反常了,十八个秋老虎都过完了,居然还像三伏天。楚文杰赶忙往玉兰树荫下走,廖眼镜同湘蓉都穿着短袖白大褂迎面走来问:“楚文任,你不参加药介会呀?”
  “什么药介会?我不知道呀?我昨夜从北京回来睡到现在。”楚文杰一边走,一边回答。
  “哦?你还不知道呀?房文斌打电话告诉我说,天原药业公司的韩景豪下午三点在医院礼堂开药介会,不光每人发一只派克笔,一把防紫外线高级伞,还抽奖哩。”廖眼镜见楚文杰边说边往病房走,就劝说:“你去礼堂门口签到,拿了礼品再去病房也不迟呀。”
  “病房有急事。”楚文杰没有说一群人砸病房、打房文斌的事,怕廖眼镜到处宣扬,影响不好。
  “他就是楚主任呀?”湘蓉一边偷看楚文杰,一边问廖眼镜。
  “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听到好多病人都说他不光手术做得好,而且人也很好。”
  “他的手术,他的为人都不错。我最佩服他。”廖眼镜带着湘蓉朝医院礼堂门口走去。
  楚文杰正路过左边不远处的医院礼堂时,传来播音员似的圆润、清脆、悦耳的声音:
  “下面请天原集团药业公司总经理韩景豪教授讲话。”接着响起稀里哗啦的掌吉……
  正如廖眼镜告诉楚文杰的那样,今天是天原集团药业公司的新药推介会。商家非常慷慨大方,公告许诺,每人进会场发一支派克笔,散会出会场发一把高级防紫外线伞。最后进行摸奖活动:一等奖一名,奖金一万元;二等奖十名,奖金一千元;三等奖二十名,奖金一百元。要不,哪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除医生护士外,机关后勤,连卫生员也千方百计弄一件白大褂穿上,大摇大摆走进会场。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如今药品这么贵,揩点“油”,拿点纪念品算什么?其实,商家也不吃亏。会场人越多、越挤、越热闹,制成广告片的价值也越高。你看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多的专家、教授、医生参加会议,都说治疗效果好,病人哪还有不相信的呢?人啦,患了病,再贵的药,不吃饭,也要买。买药的人多,药品销售量就大,商家赚钱就多。
  楚文杰急促地穿过门诊大楼、办公大楼、科研大楼,走进外科大楼。凉飕飕的空调风,扑面而来,顿觉清凉、舒爽。他用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带有消毒药水味的冷气,蹭蹭地上了三楼。他刚跨进腹外科病房,就感受到走道上弥漫着的紧张空气。只见几个病人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有的病人胆怯怯地站在病房门口,朝医生办公室张望。楚文杰一边走,一边劝说病人不要惊慌,不要往外跑,马上回到自己的病房。
  “住手!”楚文杰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威严地喊道。只见房文斌,被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双手锁着喉管,按在墙上,两只手被另两个男子死死地牵着动弹不得。房文斌满脸汗水,头发乱蓬蓬的,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茶水、墨水混在一起,沿着办公桌面往下流。处方纸、化验单、病历、CT片,满地都是,一派狼藉。气得楚文杰怒发冲冠,大吼起来:“松开手,不关房书记的事。我是主任,有事找我。”
  “好啊,要揍的就是你。”一个身穿黑T恤衫的男子,手往楚文杰脸上一指。“打!”他们撇开房文斌,一起朝楚文杰围攻过来。楚文杰见势不妙,马上拖过靠在门边的靠背椅,堵在门口:“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动手就打人。”
  “狗日的杂种!你开刀诊死人,还有道理?”那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咬牙切齿,对着楚文杰的头就是一拳。楚文杰慌忙把头往左一偏,身子一侧,右手掌拨开那男子的拳头的同时,突然把椅子往后一抽,那汉子由于用力过猛,收不住脚,绊着椅子跌倒了。他爬起来,恼羞成怒,哇哇号叫,饿狼扑食,双手死死抓住楚文杰的蓝白条纹T恤衫,“打!打!给老子往死里打……”顿时五六双拳头上下左右,雨点般砸在楚文杰的鼻子、嘴、脸、胸、腹、腰上,楚文杰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毫无招架之功。任凭他们拳打脚踢。
  “别打啦,别打啦,会出人命的。”
  “不好啦,病房打死人啦。”
  几个胆大的病人,连忙出来劝架。胆小怕事的病人掩着房门。哭声、喊声、尖叫声一片,引得楼上、楼下、对面内科楼病房的病人纷纷趴在窗口观望,看热闹。
  “110来啦,110来啦!”不知哪个病人一喊,其他的病人、陪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老大,真的是110来啦,快跑!’’那穿黑T恤衫的男子,还最后狠狠地踢了楚文杰一脚才挥手招呼同伙快跑。
  “站住!都不准动!”
  这伙闹事者见110警察从病房门13进来,掉头往回跑。
  “不好,楼口铁门上了锁。”他们一看病房西头的铁门被链条锁锁着,再回头一看,四个警察正边走边把病人往走道两边病房赶,并招呼病人关上门,免得伤着。
  “给老子冲过去。”
  “老大,不行,他们手上有家伙。”
  “快!抓病号,抓病号!’,一个拐腿驼背用太阳帽遮着额头的男子唆使那穿黑T恤的男子抓住四十八床的一位女病号,用匕首顶住她的脖子,挡在前面,对着压过来的警察,大声吼叫:“你们敢过来,老子就杀了她!”
  “她是刘局长,是人大代表,杀不得,千万杀不得啊。”有个女病号这么一喊,反而帮了这伙闹事者的忙,他们气焰更加嚣张,又挟持了站在四十八床旁边的另一个女病号,逼警察让路。这时医院黄院长、于书记、院长办公室的李公公得知病房出了事,马上赶来了。黄院长一看人质是韩副省长的夫人、市文化局局长、人大代表、著名的汉剧表演艺术家、巾帼名人协会会长刘文英,连忙对警察说:“千万,千万别伤着她,你们赶快撤出病房,让他们走算啦。”
  “他娘的,老子数三下,不滚开,老子就拿她开刀。”那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一手揪住病人刘文英局长,威胁警察让路。看眼前的情况,如果逼急了,闹事者伤害了人质,那影响就大了。
  “报告总部,我是一○五九号,现在有六个闹事者在市人民医院外科大楼三楼劫持两个女病号做人质,其中一位病号是省人大代表、市文化局刘文英局长,请求支援……”
  “你们对医院的服务不满意,对医生有意见,可以找院长反映要求解决,也可以到卫生局投诉。实在不行,还可以打电话到“热点访谈”反映情况。你们抓病号当人质,是极端错误的,是违法的行为。只要你们释放病人,我们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从宽处理。”警察想利用对话拖延时间,等待增援。
  “哼!从宽处理?鬼话,老子会信?当年老子被抓去坐牢,我娘到处为我申冤都没人理。要不是滕院长为老子翻案,老子坐一辈子的冤枉牢。现在滕院长被你们医院开刀诊死,哥们来为他报仇!”
  高个子警察低声向黄院长打听滕院长的事,黄院长向警察示意由他来劝说。“我是医院的院长。”黄院长声音清晰。态度和蔼地说:“你们市检察院的滕院长住院和手术都是我安排的,给滕院长做手术的楚文杰主任,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在全省都很有名气。他给滕院长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非常好,你们市委领导来我们医院慰问滕院长时,还表扬过楚主任。但是滕院长除患有胃癌外,还患有糖尿病、高血压、支气管炎等多种疾病,身体很差,是死于感染性休克,与手术医生楚主任无关。你们市委和检察院的领导都知道他的病情和死亡的原因。”黄院长讲话时善于把握场面的气氛,他见其中两个闹事者的态度有所动摇,语调一沉,自责地说:“滕院长的死我们医院有一定的责任,也深感悲痛。作为院长,我更要承担责任,所以我们做了赔偿。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把我们同你们市检察院和滕院长夫人签的赔偿协议书给你们看。”
  “老大,别听他们的鬼话。滕院长只是胃癌早期,开刀一个星期就死了,医院还说与医生无关。”那“黑T恤”指着黄院长骂:“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几句鬼话就哄骗得了。老子告诉你,俺表叔是北京一个大医院的外科教授。他昨天去桂林开会落了家里一趟。滕院长的老婆把滕院长在市人民医院住院的病历和机器片(CT片)给俺表叔看过。他说像滕院长这样的胃癌手术后加刮疗(化疗),至少可以活一两年,甚至三四年都是有可能的。”
  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与拐腿驼背的男子一阵耳语后,指着黄院长吼:“你少废话,把救护车弄来,送老子出了城,就放这刘局长。”
  警察答应他们的条件,借口要李公公去喊救护车,拖延时间等待增援。
  这时,医院药介会散会了。拍摄会议的电视台的记者听说病人被歹徒劫持,扛起摄像机就往病房跑。参加药介会的人纷纷跟在记者的后面赶来看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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