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正是思想解放诗人辈出的年代,一个号称莽河的诗人来到黄河支流的某座小城,享受了众星捧月的待遇,并不出意外地与一位叫陈香的文学女青年一夜欢情。诗人走了,即将大学毕业的陈香却怀上了诗人的孩子。陈香义无反顾地要为自己的诗意理想留下这个孩子,离异的学长老周以与她结婚的方式帮她完成了这个充满神圣感的使命。 多年后,诗人莽河无法忍受按部就班无所事事的小职员生活,毅然辞职继续在西北高原上行走。途中巧遇孤身一人来大西北做社会学调查的女研究生叶柔。俩人一夜深情之后,莽河决定跟随叶柔穿行这曾经辉煌过的荒凉高原。这样的旅途当然是艰难而浪漫的,最后叶柔在内蒙某个破落的小村庄里死于宫外孕大出血。 作者简介: 蒋韵(1954—),山西省太原市文联主席,专业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隐秘盛开》《栎树的囚徒》《红殇》《闪烁在你的枝头》《我的内陆》,中短篇小说集《现场逃逸》《失传的游戏》《完美的旅行》,散文随笔集《春天看罗丹》《悠长的邂逅》等。曾获鲁迅文学奖、赵树理 目录: 第一章行走的年代 1.陈香和诗人 2.雕花拱窗 3.陕北,你这大胆的女子 4.窑洞之夜 第二章父与子 1.陈香和老周 2.奇迹 3.写给小船 第三章春风号破琉璃瓦 1.风景 2.北固山、凤凰城还有洪景天 3.跟我来 第四章半个月亮爬上来 1.小城之夜第一章行走的年代 1.陈香和诗人 2.雕花拱窗 3.陕北,你这大胆的女子 4.窑洞之夜 第二章父与子 1.陈香和老周 2.奇迹 3.写给小船 第三章春风号破琉璃瓦 1.风景 2.北固山、凤凰城还有洪景天 3.跟我来 第四章半个月亮爬上来 1.小城之夜 2.叶柔的田野调查笔记 3.西口,西口 4.墓志铭 第五章真相 1.死于青春 2.折磨 3.南方 4.小船的诗 第六章天使在微笑 1.缠绵 2.马梅龙 3.黑暗与告别 第七章神的眼睛 1.纸蝴蝶 2.百年好合 3.波光潋滟 第八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样板间 2.赵善明的娜塔莎 3.重逢 第九章兄弟 1.你不可改变我 2.请为我作证 3.海盗船 4.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第十章祭坛 1.和一棵树相遇 2.强迫症 3.灵魂的味道 4.答应我一件事 尾声仁者爱山 后记:纪念一些时刻 编后记 第一章行走的年代 1.陈香和诗人 有一天,一个叫莽河的诗人游历到了某个内陆小城,他认识了一个叫陈香的姑娘,陈香是一个文艺青年,在小城的大学里读书,读的是中文系,崇拜一切和文学有关的事物。莽河不是一个声名震天的名家,不是北岛、江河,也不是后来的海子、西川,只能算是小有诗名,不过这就够了,在那样一个浪漫的年代,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的到来,就是小城的大事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游历的年代,诗人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在某条黄尘滚滚的乡村土路上,在某辆破烂拥挤污浊不堪的长途客车上,在一列逢站必停的最慢的慢车车厢里,都有可能出现一个年轻的充满激情的诗人。他们风尘仆仆,眼睛如孩子般明亮。那些遥远纯净的边地,人迹罕至的角落,像诺日朗、像德令哈、像哈尔盖,随着他们的足迹和诗,一个一个地,走进了喧嚷的尘世和人间。 陈香读大四,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和分配,可她还是参加了文学社的活动。那天,他们在汾河边聚会,和诗人座谈。诗人一下子就把陈香震住了。诗人说,我生在黄土高原,我要让黄土高原发出自己的声音。那时,陈香没有看过《索菲的抉择》,不知道那是一种改头换面的模仿。 然后,他热血沸腾地为他们朗诵了他最新发表的长诗——《高原》中的一节: 也许,我是天地的弃儿 也许,黄河是我的父亲 也许,我母亲分娩时流出的血是黄的 它们流淌至今,这就是高原上所有河流的起源 太像一个诗人了。年轻的陈香激动地想。他披着长长的油黑的头发,脸色苍白,有一种晦暗的神经质的美,眉头总是悲天悯人地紧锁着。他们有了一夜情,就在他借住的朋友的小屋里。一群人,喝了太多的酒,酒使诗人情不自已。那是陈香的第一次。她怀了献身的热忱,抖得像发疟疾。他很温柔。他温柔地、怜悯地把这洁白无瑕的羔羊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说道,“我的温暖,我的灵感啊……” 陈香落泪了。 两天后他离开了这城市,从此杳无踪迹。他汲取了这城市的精华:爱、温暖、永逝不返的少女的圣洁和一颗心。他带着这新鲜的一切重新上路,再没有回头。这城市是他生命长旅中的一个驿站,他在这驿站中留下了一个故事,他却永远不会知道。 陈香在他离开后的那些日子里,常常一个人去看河。她就是从那时起爱上了河流。她站在坝堰上,眺望汾河,河水只有浑黄的一条,但河床是宽阔的。防风林带在她视线可及的远处,绿得又端庄又单调。蓝天、白云、黄水,偶尔飞过的水鸟,她小小的秘密,就藏匿在这地久天长、永不会开口的天水之间,眼泪会忽然涌上她的眼睛,又疼又甜蜜。她以为这一切将是天长地久的,那时,她不知道,有一天,这永恒的河边景色会成为最幻灭、最伤痛的青春记忆。 两个多月后,陈香毕业留校了,她以闪电的速度结婚,嫁给了一个和她一起毕业留校的学长。学长比她大八岁,有过婚史,几年前离异。七个月后,儿子出生了,陈香的儿子,健康、结实、漂亮,哭声又响亮又理直气壮,一点儿没有“早产儿”的孱弱: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严重不足月的婴儿。陈香把他抱在怀中,来探望的人们尽管心存疑惑,嘴里却说,“噢哟,小家伙好命大,真壮实!” 要不就打圆场,“老话说得好,七活八不活嘛!” 陈香骄傲地、坦然地笑着,亲着儿子的小脸,小鼻子,小眼,亲着他娇嫩的、小得不可思议的十个小手指头。多奇妙啊,她感动地想,现在,你再也不能和我分开了,你就是人在天涯,也不能和我分离。她柔情似水的亲吻大概使儿子感到了不耐烦,他突然一蹙眉头,晃着小脑袋,那神情,几乎就是某一瞬间的重现!她呆了一呆,忽然仰脸哈哈大笑,笑着,却泪如雨下。 丈夫走过来,抱住了她。丈夫说道,“可怜的陈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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