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对各路神明或是已经作古的祖宗,逢年过节祭拜时,供坛上也要摆上一盅茶叶。祭拜没用茶,迎宾没用茶,欢聚不用茶,虽不遭人指着鼻子大骂不孝不敬不义,也会遭人几分白眼。功夫茶成了这一带地区最为古老最为独特的文明象征。于是,在香城那条麻石大街的两侧和无数小巷中,都能不时见到带个“茶”字的招牌店额、绸幡旗旌。真可谓十步一茶摊,廿步一茶寮,卅步一茶庄。而且店面绝大多数装饰得古色古香,很有些儒雅气质。“茶铺多过米铺”之于香城,实不为过。 作者简介: 廖琪,1953年11月生于广东省普宁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专职副主席、报告文学创作委员会主任,文学创作一级。己出版长篇小说《燃情经历》、《东方玛利亚》、《小镇纪事》,中短篇小说集《茶仙》、《等待判决的爱》,长篇传记文学《庄世平传》、报告文学集《南粤之春》、《大地保护神》、《水龙吟》、《胆剑篇》等。其中,《庄世平传》已连续出版六次,在国内外产生较大的影响。2004年拍摄完成五集电视专题片《庄世平》并在海内外发行。出版和发表的作品达500多万字。有数十家国内外报刊媒体转载、评论及介绍其作品和创作经历。曾获中国改革开放文艺终身成就奖、首届全国优秀传记文学作品奖、全国气象系统文艺萌芽奖、全国文学院作家作品奖、广东省新人新作奖、潮学特别奖等多个奖项。业余酷爱书法创作,百作品被选送全国、省的文学界书画展览。同时当选为广东省第10届政协委员、广东作家书画院副院长。《茶道无道》为中国作协重点选题作品。上篇 一 1958年初夏。蝉声乍响,热浪已经迫近。 仿佛在一夜之间,香城的大街小巷便被大大小小的大红标语铺天盖地地覆盖住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高举人民公社伟大旗帜,积极开展社会主义竞赛!”“15年超英,20年超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豪言壮语中酝酿着焦灼和狂热,声嘶力竭中预示着一场政治好戏的开场。 小小的香城还能有什么故事发生? 也许是早就惯于这样热烈的政治氛围,解放9年来,先是斗地主分田地,再是合作化,复是进入高级社,如今是成立人民公社,哪一次不是十二级的风暴。三天一大会,天天有小会,大红标语铺天盖地,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小城人生性善良,安分守己,早已满足于男耕女织、男外女内、只求温饱、不求显贵、四时平安、四代同堂的生活方式,只注重祖先留下的光环并不热衷于眼前的政治游戏。就说斗地主分田地吧,安宁县十五个镇有十四个响了枪,最多的杀了十七人,最少的也杀了两人,唯独香城镇找不出一个可以让其永远不得翻身的土豪劣绅;如果不是上级死压的硬指标,香城恐怕连三个地主两个资本家的高帽也戴不上去。因此,香城镇委书记如走马灯一般轮换,长则3年,短仅5个月,如今已换了四任;上任时,这些书记都是根正苗红、经过阶级斗争长期考验、立场坚定的斗士;走时,几乎都被清一色地戴上“单纯经济观念”和“斗争不力”的帽子……年复年,月复月,小城人之于政治,早已厌倦,早已麻木了。 这天是5月2日,像往常一样,寅时刚过,便有近郊的农民挑着九十公分高的粪桶穿梭于小镇的大街小巷,运足丹田喊出“哟——哟——”的声音来。由是,各家各户的门打开了,经过一番压抑着嗓门的讨价还价,便把昨天一整天的排泄物以一毛几分的价钱卖了出去。眨眼间,小镇便出现了一道古拙的风景:每家每户的门前都齐刷刷地摆开了一高一矮的尿桶粪缸,很让不知内里的外地客好奇和迟疑。待到天际间刚泛起鱼肚白,镇里的小姑大姨们便提着满篮满桶的脏衣服,花花绿绿地汇集在镇东北角的麻石码头,一边桨洗,一边兴高采烈地交换左邻右里的趣闻轶事。与此同时,从北面山区顺流而来的小艇竹排,或从陆路上来的公鸡车、大板车、单车和拖拉机、载重汽车,都满载着香蕉、南瓜、番薯、鸡、鹅、鸭、猪等等农产品或简单的日用品,鲫鱼般拥挤在码头的水面上,或长龙般停靠在广汕公路的一侧,等待着装卸和交易。一些常跑香城的船夫或司机,此时便按捺不住等候的寂寞和无聊,有人拿竹竿用力往水里一点,有人拿起石片往水面掷去,顿时,水花四溅,溅落在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脸上衣服上。于是,骂声笑声嬉戏声随之响起:“死鬼,你怎么活过来了!”“我不活过来,你不怕守活寡么!”“讨厌!你娘才守活寡哩。”“谁说俺娘守活寡,她正在你家为俺提亲哩!”“拉泡尿照照你的猪头猴脸吧,做梦去吧!”“就因为昨晚梦里咱好过了,俺娘才一大清早赶来了!”……如此这般,就如清水流过心头,把昨夜里的劳累和慵懒蓦然间熨平了。小伙子的额门呈出光亮,大姑娘小媳妇的脸上浮出红云。 不知不觉间,天已大白,整座小镇唯一一条横贯东西、宽不足八米、号称“中山大道”的麻石大街上,两侧的店门都已打开,主人和伙计都忙着打扫卫生、摆放货物、生火煮茶,紧张地准备着一整天的营生了。小镇仅有三间国营商店,赫赫然坐落在大街中心,最气派的是带骑楼的百货商店,连着六个铺面;次之是“好客,,旅店,虽只有四个铺面,但前前后后隔出了十六间客房,最宽的房间可摆放六张一米见宽的床铺,最小的仅放一张床铺;最后是“飘香”饭店,只一个铺面,但有三层,号称可同时开席八围。更多的食客当然都是买下一碗红烧肉干饭或一碗面汤一碗棵条,便蹲在铺前临街的走廊上,匆匆填肚了事………小镇的绝大多数交易买卖,其实都在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窄街小巷里。绝大多数的人家实际上就是一间店,或一间作坊,每天门一开,或是把窗棂一撑,便是营生的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里的人们,或现钞现卖,或以货易货,都以各自满意的方式各取所需,各行其是。不过,尽管交易的货物包罗万象,但每个离开香城的外地人,都几乎带上一样十分平凡但又不可或缺的物品——茶叶。 有人说潮汕人是在茶水里泡大的,这话不假。潮汕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能一日无茶。即使是对各路神明或是已经作古的祖宗,逢年过节祭拜时,供坛上也要摆上一盅茶叶。祭拜没用茶,迎宾没用茶,欢聚不用茶,虽不遭人指着鼻子大骂不孝不敬不义,也会遭人几分白眼。功夫茶成了潮汕地区最为古老最为独特的文明象征。于是,在香城那条麻石大街的两侧和无数小巷中,都能不时见到带个“茶”字的招牌店额、绸幡旗旌。真可谓十步一茶摊,廿步一茶寮,卅步一茶庄。而且店面绝大多数装饰得古色古香,很有些儒雅气质。“茶铺多过米铺”之于香城,实不为过。 只是,茶叶虽属每家必备的物品,但并不是每间铺头都能入息获利。究其根本,是这茶叶难侍候,很要些学问,而且许多老铺号都是以拥有一班老主顾才得以生存。因此,不经3年5年惨淡经营,就想在茶叶生意上致富发财,只能是一厢情愿。好在人类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古怪心理,往往是未人行却禁不住发迹的诱惑,总以为茶叶是不愁嫁的皇帝女。于是,香城虽年年都有人因做茶叶生意亏了本关了门,但转眼间又有人匆匆忙忙不惜耗资一掷,干起这营生来。真应了戏文上说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三五年”。 作为潮汕地区最古老最活跃的商埠之一,由于香城的主要营生是茶叶,是传统的茶叶集散地,因而也有人称香城为“茶城”。既称为“城”,就像这楼这房,每个茶叶经营者的品质和道行,久而久之一经比较,也可以比出个高低优劣来。从解放以来,如果有初来乍到的外来者面对眼花缭乱的茶寮茶庄,蒙蒙然打听:该找哪家茶庄购茶呢?本地人就会嘴巴往东边一呶,转头向东一指,说:“‘正气’茶庄。” “正气”茶庄深藏在与麻石大街平行的翰林巷里,铺面仅四米来去。这茶庄除了两件由香城业余书法家、翰林巷街道组长柳二公书题的作品——店额上“正气”两个正宗大楷柳书,以及左边墙壁上悬挂的那幅清代大诗人丘逢甲所作的《潮州春思》“曲院春风啜茗天,竹垆榄炭手亲煎。小砂壶沦新鹪嘴,来试湖山处女泉”的柳书中堂,其余的摆设就显得太简陋了。《潮州春思》下面,一字摆开四张已经脱了漆的红木太师椅,椅前有一张摆放正宗宜兴工夫茶具的红木小几,几边是一只白天里时刻烧着火的红泥小炭炉;如果客人稍微注意,茶几的夹层里,满满地摆着二十几只或大或小、或紫或红或绿的人物状、禽兽状、瓜果状的茶壶,也可算作这店奢华的一景。右墙边摆着一张未经刨光油漆的粗糙木架,上边置放着大大小小十几只装放茶叶的潮汕贵政山大陶罐,罐上贴着写有各种茶叶产地名称的标签:“武夷大红袍”、“武夷水仙”、“安溪乌龙”、“安溪黄旦”、“安溪剑斗铁观音王”、“凤凰单丛冲天香”、“凤凰单丛奇种”……如此这般,完完全全是一幅姜太公的清高,绝无生意人的半点炫耀和张扬。然而,这小店从早上八时始,至下午三时止,却顾客盈门,人头如涌,不曾有过冷清的时刻。顾客们一手交出钱来,一手拿过大包小包的茶叶,常常还要乐滋滋地朝店主人躬上几下身子,送上几声谢。好像赚了钱占了便宜的不是店主人,而是自己。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怪! “顾客的舌头就是一杆秤。你对不起人家的舌头一次,人家就会冷落你一辈子。做茶叶生意呀,不在于装门面讲花哨,也不在于一张巧舌俐嘴,而在于既懂行,又讲茶道茶德。”店主人常常脸上泛着几分豪光,对茶客这样说。这大概就是他生财有道的宣言了。 何来茶道,何为茶德?顾客中大多都是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平民百姓、农夫水客,怎解得了他话里的玄机?于是听了,大多都贸贸然。 他于是不厌其烦地再度开口:“你去翻翻《茶谱》吧,上面就有‘不藉汤沸,何昭茶德’两句。字面上看似说茶,骨子里讲的却是喝茶人。好好深究一下吧!” 这就更玄了,茶客们更加懵懂。 看着茶客木头般眨着双眼的样子,他只好又指点迷津:“郁闷的时候,失落的时候,急躁的时候,喝了茶,你是不是感到神正精聚、心清气爽?要不,何谓将喝茶称为和平之饮、清雅之饮、淡泊之饮!这就叫茶道。” 见茶客公鸡啄米般地连点着头,他再次补充:“一家人一起喝茶,或是以茶待客,你不觉到天伦之乐,不觉到其情融融么?茶是饮品,也是药品,能去心火,治顽疾,更能革身换面。大凡与茶有缘的人,也是礼信之士。这就叫茶德。” 够了够了,再也不能说不懂了。于是,茶客们就都装懂,就都显得心满意足。你道和你说话的是谁?是‘‘茶城’’里的“茶仙”呀!能不能听到“茶仙”的话,与能不能听懂“茶仙”的话,完全是两回事。如果“茶仙”的话都让你听懂了,还称得上“茶仙”么! “茶仙”的话虽然晦涩,但其茶道茶艺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精湛老到。比如对于茶壶的见解和侍候,就很有独到之处且毫不含糊。如果客人置壶之前先征求他的意见,他就会郑重交代:“江苏制壶名坊的‘孟臣’壶,或是壶底写有‘阿曼陀室,的浙江曼生壶,至少也应是江苏宜兴的正宗茶壶,紫色的。”有时候客人贸贸然置了壶再找他,偶尔间他也会慨叹:“怎么也不来先问一声呢?怎么买绿色的?是贪便宜么?绿色,可是紫砂壶中最次的。”如果这时他正好空闲,便会不厌其烦地讲解开来:“根据报刊上的资料,紫砂为含铁质粘土质粉砂岩,主要成分是水云母,并含有不等量的高岭石、石英、云母屑和铁质等。基本色调是由于年代的远近、岩层的深浅而形成的。依次为紫、红、绿三种,并由此调配出铁青、天青、栗、猪肝、紫铜、朱砂、冷金黄、梨皮、墨绿等各种颜色。紫砂泥所以宜于制壶,是因为其合理的化学成分和矿物构成,有着陶瓷工艺所要求的优良的可塑性和烧成性,更具有一般陶泥所没有的开气、闭气的特殊功能。紫砂壶泡茶时的精密而又通透,收藏时给人手感上的温润和厚重,视觉上的清爽和朴实,真可谓壶中之壶。就潮州工夫茶而言,我们选用‘孟臣’壶,不仅在于质朴,更在于它‘三山齐,即壶嘴、盖尖、壶把三点成直线的高超工艺,以及茶盖和壶口的严密相称。别看许多壶上人呀物呀的各种造型花里花哨,工艺上似乎下了许多功夫,但唯这‘三山齐’难上加难。至于壶底写有‘阿曼陀室’的曼生壶,就是我们常说的花壶,既实用又可供摆设观赏,但碍于工艺上的缺精乏密而少被潮州人所选用。潮州功夫茶注重烫口温香,对茶壶的要求自然也更注重内里而轻视外观,所以更多的是选用‘孟臣’壶。当然,虽说都是名壶,‘孟臣’生产于明朝,曼生壶生产于清末,相去就是几百年呀!” 客人中于是便有人搜肠刮肚,说出些文绉绉的话来:“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是真懂,还是半懂,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壶,总要经过“养”的一段过程,才能成为真真正正的一把茶壶。他自然很乐意为主顾们效劳,而主顾们也乐得清闲,把壶丢在他店里,直等到半月或二十天之后才来取回。他先将新壶泡在清凉的井水里大半天,说是去其土杂味;再找来个洗得十分干净的砂锅,将新壶放入,并在壶里锅里倒入清水,小火煮开;一个小时后,便往锅里放人上两的茶叶,再煮上半个钟头,说是定味——这壶以后用哪一种茶,就由此决定了;而后,便把茶壶置于阴凉的通风处。此后每日喝茶时,便将第一壶好茶汤倒人新壶之中,然后将新壶置于干净毛巾之中,细心抚摸摩挲大半个钟头,才又将茶汤倒出;每日至少早晚两次,反复达十天来去,久而久之就能养出内敛的光泽,俗称“水色”。他当然另有说法:蕴亮育光。这时的壶,已经完成了由新壶到茶壶的蜕变,可以交还主人了。 客人前来拿壶时,不管多忙,他都像一位奶妈即将把儿子交回主人一样,婆婆妈妈一番:“这壶才刚刚养过,这开头三两个月,你要多泡,每天不少于两次;喝完了要将茶渣倒尽,置阴凉通风处。就像刚满月的婴儿需要营养,这几个月你要多用些上等精品,为茶壶将来成为好壶奠定基础。如果经济上划不开,就先在我这里拿些好的去。啊,养壶要专一,你这壶用的是武夷水仙,切记切记。” 客人拿过壶,自然也要为养壶置上几斤上等的专用茶叶。走出“正气”茶庄时,自然又要躬上几下身子,再三道几句谢。 等过了一两个月,客人又前来置茶,他非凡的记忆力和善解人意的经营风格,再一次叫人折服和佩服:“你怎不把壶拿来让我看看?这几天我心里正念叨着,都不知道我养的壶让你侍候得怎样了,愁死我了!上次置的上等武夷水仙还满意吧?我看你家人口多,经济也不宽裕,这次就只置中档的了。只要是新鲜的,中档茶叶在口感上也不比上等的差到哪里去。千万别为了自己的口福,误了家里人的肚皮。”被说得心头暖暖的客人,又只好点头哈腰,悉听尊便了。 如此用心的经营,其他茶庄是实难做到的。顾客被套住的同时,仍视其为“茶仙”毕恭毕敬,更实属罕见。 这就是香城!这就是香城人!他们有自己对荣誉的理解和追求;他们有自己的活法。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今天又是昨天的重复,很平静,很正常。 然而,这是什么年代!真的要来事了,谁躲得了! 就在码头边的大姑娘小媳妇提着满篮满桶刚刚浆洗完毕的衣服纷纷离去之际,翰林巷街道组长柳二公慌慌张张地跑到码头边,对着还在浆洗的老婆郑丽娇喊:“春生他娘,你见到世昌了吗?”柳二公生有五个儿女,春生是唯一的儿子。 “世昌不在店里,也不会跑到江边来呀!”郑丽娇抹了一下脸上的细汗,不解地应道。以往,丈夫这时才刚刚起床,正侍弄早餐前的功夫茶。 “娘的,还能藏到哪里去了?”柳二公粗声粗气地自语道。半个钟头前,卢细目跑到他家,硬是把他从床上摇醒,说是干爹不见了,他还朦朦胧胧中骂了一句:臭嘴!世昌还能跑到哪里去了!可是,卢细目说他已在店前摇了一刻钟店门,硬是不见干爹开门,才跑到这里报讯来的。往日,“正气”茶庄此时已是顾客盈门,关顾的大多是那些打算赶早办完事赶早回去的山民。经细目提醒,柳二公不由急出一身冷汗来,今天还真有大事要办,缺了丁世昌,误了事不说,还真是刷了翰林巷、刷了香城、刷了安宁县的脸面呀!想起丁世昌昨天晚上不阴不阳、闷闷不乐的样子,柳二公顿时急了起来:说不准他就溜之大吉了!这念头一经浮上心头,他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急令卢细目赶紧到镇里向林松兴镇长报告,随后,便令儿子柳春生向镇西面找去,自己则急急忙忙向东边跑来。“大家谁看见丁世昌么?就是咱正气茶庄的老板,咱翰林巷的‘茶仙’呀!”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自己平常养成的斯文形象,直着喉咙向江边那些还没走开的女人们问。 江边的女人听说“茶仙”失踪了,不由都愕然。好一会,翰林巷卢氏棺材店的婆娘吴巧巧伸了一下懒腰,娇滴滴应道:“刚才出巷时,天还没大亮,我见到有个人急匆匆地往东边走去,还背了个包袱,似乎奔车站去的,很像细目他爹。二公,我这眼神准不准,准了你不必赞我,不准你可别责我呀!”这女人见了男人就像中了风,嘴巴抖个不停。 “责你个……”柳二公急在心头,仍把个脏字吞了回去,转身就往东边的车站奔去。他让儿子往西寻,自己则向东,其实是潜意识使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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