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的哈姆莱特》的作者小白的小说处女作。在城市漂游的几个小混混,称兄道弟又相互算计,精心设局钓来一张百万支票,彼此瞒天过海,甚至故意把女朋友推给对方。真假支票于是频频换手,扑朔迷离间一场骗局渐入局点……王朔式的玩世不恭,纠集着当下生活的钝痛与茫然,以致胜出的一方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带上难以言说的隐疾。
作者简介: 小白,生于上海,自由撰稿人,近五年来其文名逐渐在文化圈和读者群中广为人名。名下的长随笔、短专栏独树“异”帜、自成体系,发表在国内多家报刊上,如《万象》、《书城》、《读书》、《译文》、《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南方都市报》、《上海一周》、《INK》等。《好色的哈姆莱特》是小白出版的第一部个人文集。光洁的文字,老到准确、不动声色的笔触,小白的处女作呈现出迷人的成熟气息,以及令人欲罢不能的控制阅读节奏的能力。 ——作家毕飞宇 小白有侦探素质,虎躯一震,趴下一寸寸勘探,抽丝拨茧,叩问蛹中的人们“饭吃过了吗”?读来甚有快感! ——作家陈村 《局点》的很多段落,那些充满连续动作、视角诡异的段落,都像是在向黑色电影黑色小说致敬——就像是托马斯·品钦在新作《性本恶》里,终于忍不住向《邮差总按两遍铃》致敬一样。 ——随笔作家、翻译家黄昱宁 《局点》是新世纪的上海城记。在这座城市中生活的人们很忙碌,很富有,但就是没有快乐。让我们记住小白这个名字,这是我们这座城市生活最忠实的文学记录。我相信多少年后,一定会有人怀念小白,怀念他笔下的上海,就像我们今天怀念那些文学史上书写上海的“新感觉派”作家那样。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杨扬一 我们这帮人,从不大惊小怪。我是说,比如有谁突然消失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然后又突然出现,谁都不会觉得奇怪。就好像饭桌上有谁来,谁没来,这不足为奇。我这么说不是打比方,因为的的确确,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谁在谁不在,就得到夜里饭局的时候才看得出来。不过没人会去追根究底,你不能像白痴那样东打听西打听,如果你那样做,嘿嘿,祝贺你,你很快就会变成小丑,谁也不会找你商量正事,是的,正事,我的意思是说一那些“生意”。 如果某个天天夜里过来一起吃饭的家伙,今天突然没来,你最好就当他从来就没来过。如果真有人问起他,谁谁谁怎么今天不来?你最好的回答是信口开河,哦,前天晚上我听说他要去泰国。或者,他勾搭上一个新疆小姑娘,在这里读大学。长得好看啊,眼睛蓝莹莹,像“贵都”里做生意的苏联小姐一样——是的是的,那时候刚刚变过来没几年,我们还不习惯说“俄罗斯”。实际上,对“谁谁谁到哪里去”这样一个问题,你在当晚的饭桌上会听到种种不同的说法,大家会顺着其中最有想象力的一种说法讨论下去,一直讨论到那家伙在床上的种种习惯。不过谁也不会拿它当真。 我有好一阵没看到龙虾,别人多半觉得我当然知道他去哪儿了,我,龙虾,还有吕盐,别人想当然就觉得,我们三个一定相互掌握行踪。谁让你们住在一起?确实,我们在雁荡大厦那边,合伙租了套房间。 我头几天想起来问吕盐,龙虾这家伙到哪里去鬼混?他说他去福州。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人问他,他又说龙虾去武汉。 我坐在吕盐的车上昏昏欲睡。每天晚上十一点是一个人最想睡觉的时候,十二点以后睡意即消。吕盐喝酒以后话特别多,声音又远又细,像风里飘舞的一根断线。我有点厌烦,外面下着大雨,坐在车里很舒服,当务之急要保持这种舒适的感觉:身体懒洋洋靠着椅背,车子几乎梦一般慢慢滑行,大雨跟你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也几乎可以说没有关系。推而广之仔细想想,这个城市跟你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这点关系需要你努力思索,方能稍稍把握,这样的距离感会让身体有些轻飘飘。 雨稍停,我打开窗,空气潮湿清凉。吕盐对我说着什么,但我没注意。丝丝在后排座位上哼哼唧唧唱歌,她是吕盐这阵带着的女人。车子从富民路转到长乐路上,速度有点慢下来,一到晚上这条路就变成车库,路沿横七竖八泊着大小车辆。我听见吕盐说:“龙虾在到处找钱。”我笑笑,那一点都不稀奇,龙虾同志整天在找钱。去年我们在中科院租写字间,当时龙虾账上有好几百万,可他仍然天天忙进忙出,找钱。 “去新锦江喝酒?”吕盐从小在北京长大,他爷爷是军队里的,听说官做得不算小。他爹妈也是军队哪个研究所的。所以他长得就像个北京人,又高又胖,方白大脸,没事瘪着嘴。我猜他长得这么又高又胖,跟小时候营养太好有关系。谁让他家都军队里的呢?比如我虽然也个子挺高,但瘦。说明小时候营养不好。所以吕盐可以翻过台连着喝酒,我就不行,这个都他妈的跟小时候的营养有关。我们这一代,个子长得壮不壮,跟爹妈以前干什么工作有关。这跟家里有钱没钱其实没什么关系,跟家里官做得大不大也关系不大,关键看干什么。我一朋友他爹以前在安徽的监狱农场里干警察,他就长得壮,说是小时候天天在水库里抓鱼捞虾,隔几天就有野兔子吃。我还有一朋友,他妈以前在托儿所干所长,牛奶喝得不少,所以也壮。 我让他先送我回雁荡路,自己喝去吧。吕盐嘴里叽叽咕咕不爽快。丝丝这个白痴女人是怎么玩都玩不够的,她闹着要去。我正色劝告她:“下雨天野在外头喝酒有什么好玩的,这天气你们两个上床玩才好玩。” 吕盐用北京口音的上海单词说他白相不动。我说那你让她白相你吧。丝丝傻笑起来。 “……他好一阵没来吃饭。一打听,住医院呢。直肠炎,开刀。我们去医院看他,说是开过好几回。他翻过身来让龙虾看他的屁眼。操,屁眼有什么好看的?他问龙虾,那刀口开得怎样?你知道龙虾怎么说的?” 我茫然看着车窗外,没听清他在说淮。 “他说,刀口挺好,嚓嚓嚓三刀,你的屁股现在看上去像‘奔驰’。” 雨似乎停了,天色渐渐清朗,像记忆一样又黑又亮。我很喜欢这个时间在这个城市里穿行,尤其在这样一个季节。白天还有点热,夜里就很凉快,甚至可以说有点冷,身上这件亚麻的外套一点也不挡风。少许的寒意正合适。吕盐像只屁股被夹在门缝里的鸭子,伸长脖子鬼笑。他在解释:“他那大屁股跟奔驰要多像有多像,现在又挂上标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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