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陕北地域特色浓郁的当代小说,富于时代特色,视域宏阔,视角独特。★生动、真实地反映了社会转型期各个阶层的生存状态,塑造了进城农民、官员、商人、大学生等各自的鲜明形象。★一部以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双视角、真实反映西部地区改革开放以来各个阶层生存状态的正能量小说。 西府上丰地农民拉牢在县城开了一间服装店,去省城进货时,因钱被偷,不得已到废品站打工,以挣取回家的路费。他在那里受到启发,遂偕妻到省城开了废品站。拉牢在创业中,得到了曾在上丰地插队的知青们的关注,于是围绕着废品站发生了竞争、投机、打假、“捡漏”、反腐等事件。拉牢和知青们及其子女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一系列变化……作品故事性强,题材新颖,视角独特,文字生动,具有浓郁的地域特点。 作者简介: 张立(1949—)山西吉县人,西安外国语学校毕业。共和国的同龄人,下过乡,插过队,当过兵。在各级报刊中发表收藏类文章百余篇,并出版了《邮驿初笔》(陕西人民出版社,获2001年全国集邮展银奖、亚洲集邮展大银奖)、《邮驿续笔》(陕西旅游出版社,获2003年第16届亚洲国际邮票展览大银奖)。刘玉明背着一大捆硬柴从沟底一步一步挪上了塬边。不远处的村口有一弯涝池,涝池边上长着一棵高大的柳树,那是他通常歇脚的地方。平地上行走到底快了一些,也不那么喘了。他慢慢蹲下,把柴捆倚在树干上,从柴捆和插入柴捆的镢把下,灵活地将身子移出,转到树的另一边,把脊背靠了上去说:“我儿不轻哩。”他瞭了一眼柴捆,从腰里抽出尺把长的烟杆,一手把铜烟锅塞进半瘪的皮荷包里,一手捻弄着烟叶,烟叶被压实在烟锅里,他把斑斓的玛瑙嘴叼在嘴里,正要把手伸进兜里去掏火柴,听见啪的一声,打火机噗噗的蓝色火苗几乎压在了烟锅上,他用力吸了一口,抬起头,见是二儿子拉牢。“咋是你,啥时回来的?”他瞥了一眼儿子身边半旧的秦川摩托。“夜来。”拉牢从兜里掏出金猴,燃着了。“咋,店日倒了?”“开着哩。”“那回来做啥?”“还不是那事。”拉牢凑近父亲蹲了下来,嬉笑道。“啥事?”刘玉明感到茫然。“还能有啥,就是那事——”拉牢欲言又止,哼哼囔囔半天,终于脱口道:“想好了吗,咱店面的租金?”刘玉明醒悟过来:“钱,咋尔在脑后了?”前几天,儿子从县里下来,开口借五千块。刘玉明迷惑了,几个月前,他刚从这里借了一万块,说是从省城进货,这才过去了多久,又要钱。这几个月干了啥?摆个蒲篮卖鸡蛋还能挣个千儿八百哩。拉牢解释说,货都压在店里,生意淡些,房租到期了实实周转不开。如果房租交不上,房东说了,房就让给别的人了,想要的在沟子后头排了一溜溜哩。刘玉明抱怨起来:“你做的那是啥生意?干不了,嫑干,咱屋三代贫农,啥时摸过秤杆杆?咱就是戳牛沟子的命,安安地。”拉牢一听急了:“又是你那三代贫农,谁他先儿不是农民?朱元璋是不是?毛主席是不是?不干,不试,咋亮清行不行?你还是喝过墨水、当过队长的人哩!”埋怨归埋怨,耐不住儿子软磨硬泡,刘玉明终于松口了:“能行吗?咱是挂面不调盐,有盐(言)在先,最后一次。”可是他因为活儿忙,又是晾苞谷,又是收黑豆,又是去镇上抓猪娃,没顾上去信用社,只得说:“这几天连不上,明儿来。”“啥时候?”拉牢追问,生怕父亲又忘了。刘玉明略作盘算,赶早去镇上给马配种,赶头一水;还有换菜籽,打油,晌午去信用社。“那就喝汤时候。”“这回嫑忘了,人家候着哩。”叮咛罢,拉牢一脚发动了秦川。“达去?”刘玉明立起身,拍拍屁股。“还能达去,店里该营业了!” 刘玉明望着远去的儿子,叹道:“我咋养了这么个怂娃!”在丰塬大队,甚至在桑树塬公社,当年上丰地的刘玉明都算得上一个人物。三代贫农,个头不大,却有蛮力,地里的活儿样样拿得起,一个字——韶!更难得的还是个中学生,尽管只是个初中毕业。不过,在整个大队,却是为数不多的“好苗子”。所以,“文革”开始后不久,当老队长撂挑子后,贫下中农一致推举这个根红苗正、尚属年轻的“革命派”当上了上丰地的队长。作为队长,刘玉明抓生产那是没说的,无论是春种秋收、学大寨、修梯田,还是修公路、交公粮、、民兵训练,样样都不含糊,他还多次上了公社的光荣榜,甚至出席过县上的学大寨经验交流会哩。这不仅仅是他个人、小队的荣誉,大队的脸上也有光彩,革委会贾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说:“月娃,干得好,嫑骄傲哟,争取更大光荣哩!”刘玉明听得出贾主任话里有话,敲打的成分更多一些。他们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在大队和小队并非秘密。关于贾主任,都说他滑得差大,脸上一粲是笑,袖子里藏的啥,谁也不亮清。学大寨的时候,他造田填沟,没明没黑,当上了副大队长,“文革”开始后,他“反戈一击”跟着红卫兵贴大字报,破四旧,一马当先,很快取代了只懂得横冲直撞的学生司令。革委会成立后,他又成了“三结合”对象,当上了大队革委会副主任,成天县上长、公社短地舔上级沟子,终于转了正,成了丰塬一言九鼎的土皇帝。和贾主任截然不同,刘玉明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他认为驴颡上长角,便很难再使他改变哪怕是最粗浅的看法。他认为粮食是干出来的,所以不管大队是否开会布置,是否高喊新的口号,上丰地的生产在整个大队都是尖尖。但他在抓革命上却总是耍麻瘩,吊儿郎当,不当回事。他总说:“粮食得是谝出来的?”再拿贾主任的话说,他是“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危险哩。公社开批斗走资派大会,约法三章,不许迟到早退,结果大会开到一半,他才带了三四个人匆匆赶到,蹲在墙角谝闲,不时发出极不协调的笑声。主持人责问,他嬉皮笑脸说起怪话:“又不是给头牯配种,赶头一水,急啥?”周围又是笑声一片。为了给即将召开的“九大”造声势,各队要求发动贫下中农排演节目,张贴标语。贾主任下来检查,村里居然没有一条标语,刘玉明却拍着腔子说:“写了,也贴了,实话一个,我儿谁揭去擦了沟子?”贾主任七窍生烟,又不便发作。他几次想给刘玉明安上破坏“文化大革命”的帽子,撤了他的小队长,但虑及他三代贫农的出身,在社员中的威望,重要的还是能干,便忍了下来。贾主任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撤了他,上丰地还挑不出一个像样的料,万一影响了生产,公粮交不上,还不是自己倒霉?给大好的革命形势抹黑,这个罪名可担当不起。结果贾主任在各种会议上既要表扬上丰地抓生产的成绩,又要不点名地批评某些人“单纯军事观点”。但是贾主任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基干民兵训练的补助上,在救助款的发放上,在派工修路的计分上,不是出现了“差错”,便是发生了遗漏,每次刘玉明都要跟他吵得红脸,拍桌子,才能如愿。更让刘玉明措手不及的是在接收省城插队知青的事情上,他又被贾主任暗算了一次。不过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它在多年后改变了刘玉明和他一家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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