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初夏,阅读了《白鹿原》手稿复印件全文以后,《消失的身份》是又一部让我激动不已,而又“牵肠挂肚”的长篇小说。整个阅读中,一个惊喜连着一个惊喜,一个意外连着一个意外,一个情节高潮连着一个情节高潮。在各色人物粉墨登场的战乱、诡秘的敌后背景下,塑造出那样纯粹、高贵的男女人物形象的作品实不多见。 ——著名文学评论家,茅盾文学奖评委 李星 小说历史地再现了抗日战争时期,国共既合作又斗争、谍战工作中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真实生活氛围和全民同仇敌忾、浴血抗日的社会历史场景。小说的并不只是在于对历史事实的复原,而是对真庄铭(庄书先)假庄平极其妻子尚惠、军统西安站长韩春,其弟中共情报人员韩冬等人复杂而神秘的人生命运的生动展示,对人的心灵、品质、人性的幽深的揭示和思考,忠诚与背叛、黑暗与光明、自私与磊落、高贵与卑下…… 作者简介: 高歌,女,祖籍河北省宛平县,出生于陕西省泾阳县。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陕西金融作家协会理事。中篇小说《向前向前向前》曾获全国金融文学大赛三等奖。 目录: 序曲/1上部听父亲讲那过去的事情/11中部听母亲讲那过去的事情/205下部听自己讲那过去的事情/289尾声/310前言我读《消失的身份》——代序言 李星 1992年初夏,阅读了《白鹿原》手稿复印件全文以后,《消失的身份》是又一部让我激动不已,而又“牵肠挂肚”的长篇小说。 去年3月的一天,一位过去的同事打电话,说他的一位朋友写了一部长篇小说,请我看看,提点意见。平时这类事情很多,很多对我是一种折磨,但碍于面子,我还是答应了。我读《消失的身份》——代序言李星1992年初夏,阅读了《白鹿原》手稿复印件全文以后,《消失的身份》是又一部让我激动不已,而又“牵肠挂肚”的长篇小说。去年3月的一天,一位过去的同事打电话,说他的一位朋友写了一部长篇小说,请我看看,提点意见。平时这类事情很多,很多对我是一种折磨,但碍于面子,我还是答应了。在完全没有期待中,我开始了事务性的阅读,然而在十多分钟后,我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小说历史地再现了抗日战争时期,国共既合作又斗争,日特汉奸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真实生活氛围和全民同仇敌忾、浴血抗日的社会历史场景。然而,小说的成功不只是在于对历史事实的复原,而是对真庄铭(庄书先)假庄平及其妻子尚惠、军统处长韩春、其弟中共情报人员韩冬等人复杂而神秘的人生命运的生动展示,对人的心灵、品质、人性的幽深的揭示和思考,忠诚与背叛、黑暗与光明、自私与磊落、高贵与卑下……让人感叹唏嘘。情节的曲折生动,人物的深刻鲜明,心理分析的恰切到位,叙述之抒情自然,场景之诗情画意,细节之饱满生动,让我这个爱挑剔的人也无可挑剔。可以说,整个阅读中,一个惊喜连着一个惊喜,一个意外连着一个意外,一个情节高潮连着一个情节高潮。“听父亲讲”部分本来就完整了一个人,“母亲”部分,“我”部分,“尾声”部分,我曾经担心会画蛇添足,但想不到却给人以更大的意外和惊喜,能在各色人物粉墨登场的战乱、诡秘的敌后背景下,塑造出那样纯粹、高贵的男女人物形象的作品实不多见。不仅使历史、时代和人性、人情的主题更为深刻,而且在不断递进的解密中,展示了更为幽暗的人性人心,历史的深邃复杂、神秘,不由得联想到了麦家和他那些在中国文坛独树一帜的侦破小说。我“牵肠挂肚”的是在当前出版企业化的大背景下一个没有著名作家名号的这部书稿的命运。令人欣慰的是,作家出版社编辑很快给出了评价“写得非常好,叙事流畅,情节设置悬念迭出,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确实是部好作品,而且画面感极强,适合改编成影视作品”,决定给予出版。在为作者庆幸、为这本书稿庆幸之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写了这篇不成文的序言,并郑重向广大读者推荐。2016年3月于西安 (李星,著名文学评论家,四—六届茅盾文学奖评委。)我不是作家,却写了这么一本书。致父辈们那些被深埋了多年的峥嵘记忆。 “你不是作家,却写出了这么厚的一本书?”“因为一件事,突然想写书的人很多,真正动起笔的人却很少,我是一个经常会突然地想写书又不会真动笔的那种绝大多数。”“那是怎么了?”“很多时候,一件事情的发生是几件事情一连串的巧合而水到渠成的,我们无法解释这种巧合,就称为天意。”“天意?上帝意志也。”无语地笑。“那是一件什么事呢?”“让我把茶煮上,我们泾阳的茯砖,咱边喝边聊。”01一件什么事呢?开始很普通,而且有些老套。那一年的那一天,具体哪一年的哪一天我记不清了,但我记着是台湾国民党名誉主席连战第二次来西安城的十几天之前,曲江大道两边美人蕉开得火红的日子。那一年的那一天之前,我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都要看一看闹钟,确定一下是不是睡到自然醒。这是我发现自己是一个天才画家后辞了教师的职业、而后又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天才画家之后养成的习惯。十点半,自然醒,这让我沮丧,因为自然醒预示着我将度过闲得无聊的一天。这一天闲得无聊,于是我徜徉在古城西安新建的曲江大道的人行道上,走着走着就觉得眼前的景色蛮惬意,美人蕉真的像美人,举着硕大的花朵,左边的车过来向左摇,右边的车过来向右摇,展现出如人一般的良好素质和精神风貌。我深受感动,拿出手机由近及远地拍了那么一段小视频。就这么着,拍到了远处一点异常情况:立交桥的右下方——车从桥下钻出来的地方,一个老太太如影视剧里的慢镜头一样倒在路边了,然后几辆车从老太太身边疾驰而过,带起的风一路掠过去,如一只隐形大手,把亭亭玉立的美人蕉掠得半天直不起腰来。后来,一辆黑色轿车犹犹豫豫地开过老太太后停下了,一个男子打开车门,斜出半个身子,向后边看了看,然后下了车,向老太太走去。这男子戴着黑框眼镜,西装革履,领带像红领巾般夺目。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男子弯腰伸出双手欲扶老太太起来的时候,老太太突然一把抱住了男子的腿。我拍到了老太太的讹诈证据。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这样的讹诈司空见惯,见多不怪了,我当时近前去的目的只是想看热闹,并不准备把视频拿出来。甘愿受委屈用钱了事的人太多,才使这种讹诈遍地开花,我不想给这样的受害者帮忙。然而,这个男子不是我想的那种人,拉拉扯扯引来了一群刚跳完广场舞的老大妈围观,老大妈们七嘴八舌批评男子。甲说,就是二百块钱嘛,不多,车都开得起,掏钱了事算了;乙说,大男人嘛,不要小气,就二百块钱嘛;丙说,别为这二百块钱耽误正事啦,不划算。老太太的话都被这群老大妈说完了,所以只管抱住男子的腿,一言不发。男子的表情像受了委屈又孤独无助的孩子,犹豫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报警。这点小事还报警?大妈们哇哇叫成一片。不一会儿,巡警来了,骑着三轮摩托,上面骑着一个,斗里坐着一个,围着这群人转了至少两圈半才停下来。俩警察都二十多岁,以同样厌烦的表情瞟了男子和老太太各一眼,甩头,对天上同一片云彩做凝视状。“我是看她倒在路边没人管,才停下车的,我是去扶她的。”男子等不来警察询问,只好自己先说了。沉默。老太太一言不发。俩小警察继续凝视天上的云彩。当大家都莫名其妙的时候,俩小警察把目光从云彩上收回来,开始处理事情了。警察甲说,“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扶她?”男子愕然,半天才说,“为什么?我是被雷锋洗脑了!”警察乙拉长声调说,“哦,学习雷锋啊!”太不像话了。我跨前一步,发出了连珠炮般的质问,“你是人民警察吗?嫌我们学雷锋给你惹麻烦了是不是?没有麻烦就没有你们吃的饭知道么?你是来断案的还是来助纣为虐的?”警察甲是个小油皮,不跟你硬碰硬,哈哈一笑对我说,“大姨,您说这老人家是殷纣王?”一句话把我噎得一时回不上话来了。警察乙跟着附和道,“您说殷纣王还弄这事?”这句话被男子抓住了话把子,男子学着我的样子,向警察乙跨前一步说,“这事是什么事?原来你们心里明镜一样,不会是警匪一家,你们从中抽份子吧?”警察乙气愤地回敬道,“你说我们堂堂警察抽一个老奶奶的这份子?别恶心我们啦!”“你们明知道这是讹诈,为什么不处理讹诈者?”我说。警察甲想息事宁人,用苦恼的口气对我说,“大姨,你不知道我们一天要遇到多少这样的事。学雷锋是好事,可学雷锋学出这样的事是很麻缠的,碎碎个事,能缠死你,没有硬邦的证据我们没法断这官司。”我拿出手机,“看看,证据,我全拍上了。”这时,主角一号——老太太站起来说话了,老太太从头到尾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老太太说,“我只是抱住他(男子)的腿想起来,我没有说是他撞倒的,更没有要钱,都是你们说的。”老太太用食指画了一个圈。除了老太太,现场的人全都傻眼了。事情就这么着结束了。男子想以送我到我要去的地方做报答,我说我没事瞎逛,你走你的。男子挂着一脸愁苦的表情看着我,叫了一声姐,“你如果没事的话,好人做到底,陪我去做件临终关怀,离这里不远。”我没听明白。男子解释说,“就是代表政府去看望一个国民党的老兵,送些吃的喝的关心一下。”这类事情我在媒体上看到过,亲眼看看也不错,于是,我上了男子的车。事后想起来,我上的不是车,是“贼船”,而且是一条总靠不了岸的“贼船”。02男子叫苏黎,三十多岁,在西安城芙蓉区政府工作。苏黎说:要看的这个老兵九十多了,孤寡一个,别看病病歪歪的,能活得很,我们关怀他的干部都换过几茬了,其中有两位老同志都去世了。他是我们这个区最后一个国民党抗战老兵了。我说:苏黎,政府这几年真的这么关心起国民党抗战老兵了?我以前听说过,不太信,以后有这样的事叫上我。苏黎高兴地说:一定,姐,你心地真善良。我们就这样闲聊着到了地方。我下车一瞭望,老兵,钉子户嘛。在一片广阔的废墟上,老兵的房如坚守在阵地上的最后一座碉堡,遍体鳞伤,孤独强悍。苏黎说:老兵基本上出不了门,我们动员他去养老院,他怎么都不肯。老兵如一具关在黑暗小屋里的人体标本,骨瘦如柴,僵硬如柴,不说话时鼻涕口水淋淋漓漓,一说话,口水咕噜咕噜往外冒。“坐,坐,不要急……着走,你们再……不听,以后……想……想听都听不着了。”老兵说话跟砍柴一样,断断续续,又震耳欲聋。苏黎悄声对我说,“姐,他要讲战斗故事了。陕西的国民党抗战老兵基本上都参加过中条山战役,中条山战役曾经被当作一种耻辱提不得,这些年才开始提起,这些老兵也跟着活泛起来了,话多。既然来了,就让他说,怪可怜的。”我点点头。“那死的人……跟……割麦子一样,一倒一大片,有的头都……头都掉地了,眼睛还……打闪哩。他们……都死了,我还……活着,老天有眼,让我等……等到了今天。我要说……我要说,我要替……他们说……”大概是肺活量不够用,老兵吐字时也跟砍柴一样,手臂向上扬,似乎这样能帮他把字吐出来。挑了个老兵吐字的空当,苏黎插进去了话,“老爷爷,看看,这都是政府给你送的,好吃得很,您老慢慢吃啊。”苏黎拍着带来的大包小包。“不,听……我说啊,听我……说,我要为……他们说几句,让……他们的……灵魂安息。”老兵近前苏黎一步,急切地说着,扬起的手臂跟要打苏黎耳光一样。“知道,知道,让他们的灵魂安息!”苏黎说着抓住了老兵的手,把老兵的手按在我衣袖上,说,“老爷爷,这位是作家,我给您把作家带来了,专来听您讲的,您给她讲,她能给您老写一本书,以后,您老就不用见谁给谁讲了,您发书,看书去。”“作家?好,好!”老兵的手抓紧了我的衣袖。看到那老得可怕的手,我身体一阵哆嗦,想躲开,老兵抓得更紧了。苏黎拿出十块钱塞进我包里,说,“姐,好人做到底,我有事先走了,你打车回去。”没等我反应过来,苏黎逃之夭夭了。我能怎么办?我只好装出作家的样子,让老兵相信我就是来听他讲话的,这样,他才能松开抓住我的手。老兵老泪纵横,“作家,作家啊,为他们……写本书,为……他们……说几句话,让……他们的……灵魂安息吧!”我的泪水慢慢溢出了眼眶,老兵强烈的说话欲望让我想起了父亲,我对老兵说,“好,好。我一定给你们写出一本书。”对老兵的承诺就是这样形成的。告别的时候,老兵僵硬的脸上泛出了感激和满足的鲜活,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庄小蝶。他听不清楚,我便将两只手背贴在一起,四指并拢弯曲了几下。“鸟?”老兵大彻大悟般地叫道,“鸟……鸟作家?”为了给这样风烛残年的老人一点安慰,我郑重地点了点头。鸟作家?也对,本来我就不是个作家嘛。03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苏黎的电话。苏黎说老兵死了,公安局去人了,确定是正常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六点左右。我是五点半左右走的,只隔了半个小时,老兵怎么就死了呢?“姐,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要有负担,我们都这样分析,老兵以前是有心愿未了,才坚持着这口气,你不是答应他写书吗?是你让老兵闭上眼的,你真正做到了临终关怀,我们都自愧不如!”苏黎的意思是我让老兵死了,是做了一件善事?这是什么事啊?让我别扭得想撞墙。连续三天,老兵的丧事办完了,自始至终我都帮着苏黎他们料理老兵的安葬,借此安抚我内心的不安。老兵走了,他带给我心里的那种冲击也随之减弱了,写书也就是一个突然产生的想法而已,罢了。不料,苏黎的一个电话又把我放下的念头提了起来。苏黎说,“姐,你是鸟作家吧?老兵有遗言,他的所有财产都给鸟作家做写书经费。”“什么?”“姐,你发横财了,老兵的拆迁补偿款和房子都归你了。”“我怎么能接受这笔钱?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不存在你接受不接受的问题,更不存在人格问题,这是老兵的遗嘱,我们没有任何权力处理这笔钱。你不接受让我们怎么办?”苏黎一字一眼,有点不容置疑的官腔。“那是你们的事。这样,这书我不写了,就不存在经费之说了。”“老兵的遗嘱上没有写如果你不写,这笔钱怎么处理,所以,这钱你必须接受。”“我如果就是不要呢?”“姐,接受这笔钱吧!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要,叫我怎么办呢?悬着,就是我没有完成工作任务,年度考核挂了,硬伤,谁想提我都提不了。姐,好事做到底,你明早十点到我们单位来一下,我在单位门口迎你。就这样,挂了。”苏黎急忙挂了电话。突然飞来一笔横财,你不要都不行,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我突然觉得这事有些诡异,想着想着,就想到诈骗上了,一旦想到了,就越想越像了,最后我几乎可以认定这是一个组织庞大又缜密的诈骗集团,从那个路边倒下去的老太太到俩警察到老兵都是骗子。现在是一个防火防盗防坑骗的时代,骗子什么招数没有?我决定明天到政府去一趟,但绝对是先“深入敌后”找苏黎,找不到苏黎,我就报警。我绝不会被骗子引到茶社等其他地方套我的银行卡信息的。区政府上班的时间是早九晚五,我怀着端掉一窝骗子的豪情壮志,九点十分进了芙蓉区政府找苏黎,结果我见到了苏黎。我脸一下子发烫了,我把自己搞到了一个“不是不要钱么,怎么会来得这么早”的难堪境地。还好,苏黎好像没这么想,很快进入了一本正经办事的状态。我看了老兵留下的遗嘱后,才知道老兵叫钱满仓。这个钱满仓能给鸟作家多少遗产呢?苏黎给我拿出了若干文件、若干数据,让我学习、过目,然后征求我是要分房还是要折成钱,我说你随便。苏黎不嫌麻烦,把两种结果都给我算出来了,如果要房,按最小套的算,需要我再补三十八万,如果不要房,折成钱是二万六千三百四十六元。老兵的住房只有十二点三平方米。这就是我飞来的横财。“姐,你决定,如果你嫌房子小,我给你算套大的。”“不,折钱吧!”我决定要这笔钱了,第一我来了个大早,已经给人有了迫不及待的印象,覆水难收,不要就是装君子,更让人不齿。第二我已经知道这个数字了,再说不要,就有嫌钱少的嫌疑。大概是怕我反悔,这笔钱没有让我走烦琐的法律程序(也许政府替我走了),真像天上掉下来一样,快捷得不能再快捷地飞到了我手里。我手捧着二万六千三百四十六元问自己,这只是钱吗?回答:不是。不是,我就应该考虑真写书了。事情刚过去一天,苏黎又来电话了。我说,“我现在都怕你电话了,不会跟老兵有关系吧?”苏黎说,“姐,您说着了,真跟老兵有关系,关系大了。姐,连战要来西安城了,我们策划了一个国民党抗战老兵关怀座谈会,请您现身说法,还请您说一说写书的事,当然,也并不是要求您一定要写书。姐,您好事做到底……”我一口答应了,无论如何那钱还是钱,拿了人家的手软。这时我感到“好事做到底”这句话是有颠覆性错误的,坏事能做到底,底就是法律审判的枪声,好事与坏事的行进方向相反,好事是向上的,越多越久就越高,未来也许有顶,也许没有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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