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川端康成:东京人


作者:川端康成,郑民钦     整理日期:2015-06-04 23:52:45

 《东京人》是川端康成长篇小说代表作,分上下两册。住在东京的人,都是没有故乡的人。丧夫的敬子认识了岛木俊三和他的女儿弓子。俊三的妻子因病长年在外地疗养,敬子和俊三便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家庭。敬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不但撑起全家开支,还承担俊三妻子的医疗费用,但俊三的公司却濒临破产。有一天,俊三忽然不告而别、销声匿迹。在有如两片破碎镜子一样重组的家里,敬子同她的亲生儿女、养女一道,在离合悲欢中体味着世间人情与善意,讲述着一个饱含爱与孤独的东京故事。 
  作者简介:
  川端康成(1899-1972),日本作家。生于大阪。1968年以“敏锐的感受,高超的叙事技巧,表现日本人的精神实质”获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有《伊豆的舞女》、《雪国》、《古都》、《千只鹤》、《山音》、《睡美人》等。
  目录:
  《东京人》上
  菖蒲澡
  珠宝和母亲
  蔷薇庭院
  大事当前
  一时和睦
  中年女人
  流水落花
  露水梦
  白盐
  人生一度
  热带鱼
  生理现象
  女人之家
  水上
  各怀心思
  男人运
  秋虹
  粉红色珍珠
  红羽毛
  佳人卧病
  婚礼之前
  女儿出嫁
  落巢雏鸟
  蛛丝
  短外褂
  一本正经的戏谑
  《东京人》下
  旅馆小住
  斯人犹在
  新年
  妈妈的心事
  新店开张
  墙上镜子
  邻居失火
  奇妙的自由
  无法消失的阴影
  春天来临
  没有生活的生活
  女孩节
  独自旅行
  枕上红唇
  儿子不归
  风中
  为谁落泪
  蓝色的雨伞
  在银座
  贫病路倒
  咬耳朵的痴女人
  奔向天空和海洋
  显示部分信息 ★《东京人》以一个家庭产生爱的龟裂的故事,反映了战后东京人爱的困惑与孤独。——叶渭渠
  ★《东京人》既是一幅卷帙浩繁的战后东京人的风俗画卷,也是一部动人心弦的东京人的爱史、心史。作者以舒缓有致的色调,把一段段细腻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再现了日本古典的自然美和习俗美,同时又展现了现代人心灵的彷徨孤独、爱的失意与惆怅。——汪正球
  ★川端康成的作品笼罩了我最初三年多的写作。——余华
  俊三和美根子分手以后,回到家里,进屋之前,把口袋里剩下的钱藏在进门的绣球花叶子后面。
  他装作看花的样子,把一叠钞票偷偷麻利地塞进去,心想:“瞧这丑样儿!在自家院子里藏东西比从保险柜里拿钱更做贼心虚。”
  “人一当小偷,就有贼聪明。”俊三累得呼呼大睡,做了一个噩梦。
  他五点半起床后,敬子把枕边的闹钟从原来上的六点调到九点。
  俊三穿上夏季西服,从绣球花丛中取出钞票,揣起来出门而去。他怕家里人看到这笔钱后疑神疑鬼、刨根问底。
  西服是英国凡立丁面料,做工也是第一流的,不会走样。衣服散发着卫生球的味道。
  “要不是敬子,这套西服也卖了。”
  俊三想起敬子总是把指甲修得整齐光亮的手指。她要把戒指戴在自己手上让顾客观看,所以手指头要精心修饰。
  俊三听敬子说过,电视剧制片人称赞朝子的手有个性,手的表现力很好。这大概是母亲的遗传吧。
  敬子停了小卖店转做珠宝生意的时候,俊三看她的手一天比一天修长漂亮,认为这是自己的力量影响所致,其实也是敬子自身的力量。
  下到坡道口,俊三停下来,点燃一支烟,望着刚才走过的自家的小路。
  被踩得坚硬的坡道闪烁着淡灰色的亮光,清晰地映现出清晨的树影。一条茶褐色的狗匆匆地跑上坡去。俊三也很熟悉这条柴犬。
  这平平常常的宁静晨景忽然勾惹得俊三眼睛模糊。
  弓子起床了吗?
  爸爸这么早干吗去呢?弓子会出门来看爸爸的。
  俊三急着要截一辆出租车,但这个时间空车不好找。上班的人们匆匆忙忙从他身后超上来。
  “走着去车站。”他在车站前坐进了出租车。
  “浅草。”俊三告诉司机自己平时不去的这个地方。
  司机发动引擎,一踩油门,车往前走动。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冲过来,使劲拍打车窗。
  俊三吃了一惊,以为是弓子或者敬子。
  司机急忙刹车,打开车门。
  美根子像捕捉鸟一样,双手按着俊三的膝盖一头倒了进来。
  “可以走了吗?”司机问。
  “啊。”俊三回答。
  “真凑巧。上帝保佑。要是那个公用电话没人占用,我一定钻进去打,那就走岔路了。”美根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刚才还在车站等着……”
  “……”
  “我一直担心,从昨天就睡不着觉。”她心情急切,但俊三默不作声。
  “要是见不到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早上哪儿去?”俊三的沉默让她心里难受。
  出租车行驶在大冢都营电车路上,在早晨的阳光里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从本乡往上野奔去。
  “昨天的地方。”俊三吐了一句。
  美根子说不出话来,也没有泪水。今天的俊三跟昨天判若两人。
  俊三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纠缠着迷惘和惧怕。
  他想一个人行动。他知道自己神经衰弱,难免言行越轨,因此害怕单独行动,但今天想一个人无拘无束。
  他现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让这个一心一意挂念自己的女人回家去。
  “浅草哪儿?”司机问。
  “雷门。”俊三没有目标,随口而出。
  七点的浅草还没有醒过来。上班的人们行色匆匆。一大早,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在路上游逛,只能被大家看作刚从情侣旅馆出来。
  俊三看见仲见世小街后面有一家小饭馆已经开门,几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系着白围裙的姑娘正在收拾桌子。
  俊三走过去,坐在角落里。
  “啤酒和汽水。还没有吃的东西吧?”
  “有吐司……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姑娘回答。
  俊三喝了一口啤酒,才第一次对美根子露出笑容,但显然是做作的笑容。
  “离电影院开门还早呢。”
  “怎么?一大早就看电影?”
  “嗯。不这样,怎么打发时间?”
  “不是来为公司办事吗?”
  “公司在浅草没业务。”
  “那今天打算做什么?要是您自己一个人的话。”
  “因为不想见人,才到浅草来。”
  “为什么要来浅草?”
  “浅草的商店街宣传中元节大甩卖,搞化装游行,连脱衣舞舞女都上街做广告”
  美根子想,俊三的出版社是不是也别出心裁地利用脱衣舞舞女上街做广告。
  “是来看这个的吗?”
  “哪能呢。我只是在报上看到这个报道,才想起浅草……有十五六年没来了吧。”俊三又要了一瓶啤酒,“忽然怀念起浅草来,以前这儿是罪犯和流浪汉的巢穴,或者说是码头……”
  “……”
  美根子身上带着昨天的钱,还想还给他,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十五六年前,我十岁,常常从吾妻桥或者言间桥到浅草来,说不定那时候在这一带还见过面呢。”
  “不可能。”美根子一下子被顶回来。“战后那一阵子,浅草也变得跟新宿和涩谷差不多。浅草的哀愁悲欢几乎荡然无存了。”
  “浅草之后还去哪儿?”
  俊三扭头看着仲见世小街上的行人。
  “是去公司还是回家?”
  “想去旅行。”
  “带我去。您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不行。昨天不是对你说了吗?有的地方不能带别人去,也带不去。”
  “没有这种地方。”美根子使劲摇头,泪水从大眼睛簌簌地淌下来。
  “别哭……服务员看着呢。”
  小饭馆的服务员一大早就看见爱操心的女人哭鼻子、抹眼泪,大概觉得很稀奇。但是,美根子的泪水在人前也抑制不住。
  俊三付了款,走到仲见世小街。
  两人在观音参道上溜达,两旁排列着店面相同的各种小商店,像口琴一样。这跟战前没什么两样,梅林堂的红梅烤饼、玩具店、金石雕刻店、女式和服饰物店、扇店、妇女用品杂货店……
  美根子在松坂屋的橱窗前停下来,看着里面美丽的华簪和花梳。
  “原先还有一间银花堂也卖这些东西,已经没了吧?”俊三用目光四下寻找。
  “我也记得银花堂。”
  “以前这家商店的华簪还送给园的舞伎。邮来的感谢信的彩色信封和信纸上印着京极樱井屋舞伎的画像,可好看了。”
  俊三脱下西服,搭在手臂上。
  在雨后放晴的晨光里,他带着几分醉意的脸色显得开朗明亮。
  美根子紧张的心情也稍稍缓和下来。
  从两人站立的位置,远远地可以看见与仲见世小街呈十字形的新仲见世街。
  大家都说,自从新仲见世街出现以后,把仲见世小街的繁华抢走了。其实新仲见世街和仲见世小街一样,是浅草主要的繁华商店街,从国际剧场的那条街横穿到松屋百货店那条街,上面是银灰色的拱廊,雨天在下面走都不用打伞。
  “去年乞巧节我来这条街玩过。”美根子说。
  到观音堂,美根子抽了一支签。
  第五十五吉:“宜旅行、宜嫁娶,万事大吉……”
  俊三从装模作样的法衣裹身的和尚手里拿过一支签。
  这也是吉签:“蔽月浮云散,万里照朗光……”美根子从一旁看着这样的签诗,心花怒放。
  “好,两支都是吉签。”俊三也喜不自禁。
  小小的观音堂上,清晨就来朝拜的香客点燃的蜡烛熠熠闪动。在这临时殿堂后面,据说耗资四亿日元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正殿即将竣工。
  从这一带往淡路岛方向,路边都是各种小摊,现在正是准备出摊的时候。
  俊三看着给衣服绣字的小店铺,说:“买一套西服,可以在这儿绣名字。”
  卖眼镜、卖手表、卖钢笔、卖皮包、卖鞋,各式各样的杂货,再往里走便是卖衣服的,日本的、外国的,应有尽有,像一条长长的隧道。
  战前卖孩子防走失牌、腰挂①、细绳、毛笔、人造花的店铺现在不见了。
  一走进卖衣服的隧道,就被做生意的人盯上,他们大声吆喝兜售衣服。
  “太太,夏天的衣服,您看怎么样?您是今天的头一笔开张,价钱便宜,跟白送一样。”
  一件素地红碎点花纹的丝绸夏季和服挂在衣架上,在美根子眼前晃来晃去。
  专卖女式和服或专卖男式西服的相似的店铺一间挨着一间,这样子是不是生意就好做一些呢?可能这些都是估衣铺,但现在卖的净是新衣服。
  “乞巧节什么时候?”俊三问。
  “七月初七。”
  他们似乎为了减轻两旁估衣铺造成的压迫感,开始闲聊。
  “不是阴历,天上星辰位置就看不出来。阳历七月七日还是梅雨季节。我小时候,一到七夕,就买来竹子,系上折纸做的诗笺,到这儿来放进水里流走。”
  “你是生在河对岸吧?”
  “对。去年乞巧节,新仲见世街的拱廊里挂着五彩风幡、花绣球、大诗笺,花花绿绿、五彩缤纷,可漂亮了。商店都减价大甩卖。”昔时的景象似乎浮现在美根子的脑海里,“过了乞巧节,浅草在七月十日的四万六千日参拜期间还有酸浆果集市,除了一串串一簇簇红的蓝的酸浆果玩具外,还有避毒虫的护身符、避雷符。”
  有时候,逛完酸浆果集市,背着睡着的弟弟从吾妻桥回去。
  “酸浆果之后是盂兰盆节。”
  “脑子里记的越多越有意思。”
  “啊,淡岛池也没了?!”美根子停下来寻找。
  在尘蒙蒙的树木环绕的空地上搭着杂技团的帐篷。帐篷入口处摆着猴子和野鸡,以为是小马戏团,其实是表演脱衣舞的。
  “原来是脱衣舞,门票三十日元。”俊三嘟囔着。
  招牌广告上浓艳妖媚的美女入浴图经过风吹雨淋,憔悴凄惨。
  三四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模样的人正逗弄猴子。
  俊三和美根子又走进小摊贩的隧道,穿过去,来到木马馆前面。
  几杆写着“浅草万岁”的旗帜随风飘扬,但二楼“万岁小屋”的窗户像洞穴一样黑咕隆咚。
  楼下,木马伴随着唱片播放的童谣音乐,一边上下起伏一边旋转。只有一个男孩子骑木马玩,保姆在旁边照看。
  俊三一边走一边说:“那儿有藤萝架,应该是葫芦池岸边。”
  六区的葫芦池消失以后,俊三第二次到这里来。
  关东大地震以前,十二层塔倒映在葫芦池水里。那是古老的浅草的回忆。那个时候,还没有美根子。
  葫芦池填平以后,盖起电影院,六区的景色也变了样。
  一个卖钢笔的特地用泥土把钢笔弄脏,然后一边用布擦一边抬头紧紧盯着俊三,但没有招揽生意。
  烤墨斗鱼、炒面、关东煮的味道扑鼻而来。
  “置身浅草的人群里,就会感觉到昔日的松散。”
  美根子听俊三这么一说,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
  电影院开演的铃声像闹钟一样刺耳地叫唤起来。
  俊三想,敬子该起床了吧……
  一大早两次电话,闹得敬子头痛。
  第一次是朝子打来的,说没车,回不来,住在郊外的朋友家里了。那口气只是通知家里一声,冷淡得很。
  敬子还想问两句,对方说完话就咔嚓挂断了。
  第二次是俊三公司的老会计打来的。敬子与公司的人几乎不认识,但这个姓秋田的老头倒见过几次面。
  “嗯……是夫人吗?真的是夫人吗?”
  “是。没错。”
  “噢,听声音非常年轻,我以为是令爱原来是夫人。嗯,我个人觉得也可以跟您说,可是现在总经理在家吗?我找总经理有点事。”
  “岛木一大早就出去了,没去公司吗?”
  “啊,昨天晚上回去了吗……是嘛,其实我现在在外面打公用电话。我上班以后,以为总经理也来了……”
  “公司的电话被拆了吗?”
  “没有。不过,用公司的电话不太好说……”
  “岛木出什么事了?”
  秋田老头拐弯抹角唆半天,就是说俊三昨天把保险柜里的钱拿走,参加谷村辞灵仪式以后,再没到公司露过面。
  “不过,夫人您不必担心。这钱是公司两三个主要股东的,有办法对上账……我想先私下把公司善后处理的方式向总经理报告一声。他回来以后,麻烦您告诉他我来过电……”
  敬子放下电话,心头忐忑不安。
  她回想起俊三昨天晚上的确不寻常。她坐立不安,打算去公司好好了解一下俊三的情况。
  





上一本:望夫楼 下一本:广州·遍地爱情

作家文集

下载说明
川端康成:东京人的作者是川端康成,郑民钦,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更多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