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中国第一部全景式描述女导游的职业生涯与情感生活的长篇小说。通过60后、70后、80后三个女导游的个体故事,用细小的切口展示三代人在同一个物质时代的人生选择及生存体悟。对生活的暗角与人性的秘密的体察与展示,亦深入独到。小说文字静美灵动,每一个章节均是独立的故事和情境设计,而各个章节之间又有整体故事的推进与勾连,在结构与形式方面匠心独具。《女导游》以耐心的百科全书式布局方式写作,既有传统文学写作的慢推和细摹,又有音乐或电影作品的过门以及缓冲。小说语言静美克制,通过六零后七零后八零后三个女导游的个体故事,用细小的切口展示了三代人在同一个物质时代的人生观价值观以及生存体悟。小说作者特别在意细节书写,处理本部作品时,既有传统中短篇小说的情节推进,又有纯对话录式的缓冲及过渡;既有书信、日记,又有会议记录和章程…… 作者简介: 赵瑜,70后,专业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六十七个词》等六部,随笔集《小闲事:恋爱中的鲁迅》《小忧伤》等四部。其中《小闲事:恋爱中的鲁迅》一书被中央电视台子午书简专题推荐,为2009年度当当网文学类畅销榜入榜图书。 目录: 目录: 第一章:方向感 第二章:疼 第三章:幸福指数 第四章:咖啡馆长谈 第五章:寮房 第六章:淘气的时间切片 第七章:海口七页 第八章:括号 第九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第十章:砗磲研究会 第十一章:咖啡馆长谈(续) 目录: 第一章:方向感第二章:疼第三章:幸福指数第四章:咖啡馆长谈第五章:寮房第六章:淘气的时间切片第七章:海口七页第八章:括号第九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第十章:砗磲研究会第十一章:咖啡馆长谈(续)第一章:方向感一吃鱼的时候,有一根刺卡在了黎静的喉咙里。白昌鱼的刺很细,是那种容易忽视又或者漫不经心的细。黎静的脸色不好看,师傅提醒她,说,你喝一口醋吧,喝醋可以把刺消化掉。黎静摆摆手,痛苦着。她不想叫服务生,她觉得自己的嗓子被那根刺给缝上了,一吞咽便疼痛。师傅姓汤,搭档的时间久了,成了朋友。他知道黎静的个性,自己跑过去给黎静倒了一点醋,笑着说:这下你终于为我吃醋了。黎静微微笑,接过来,一口喝下了。汤师傅在旁边补充说,是山西的香醋。黎静便轻咳嗽一声,觉得有一股隐约的紧张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突然,那股紧张松弛下来,停下了。味觉跑动的速度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快,只是从舌尖到喉咙,短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口醋喝下来,竟然有些小快感。在醋沿着喉咙进入胃的那一刻,她能联想到的是自己的睡衣,丝质的睡衣。这是她对醋的味道的全部感觉,光滑,像丝绸一样。她甚至想,以后自己是不是在心情抑郁的时候,也喝一口醋。海鲜排档正对着三亚湾,天蓝得很,一头栽进大海里不出来,便也将大海染得蓝了。黎静的手机又响了,是老板陆小丰,黎静咳嗽了一声,接通。那边是汽车的喇叭声,一个女声说拨错了吗?男声说拨错了,是李静不是黎静。电话嘟一声挂断了。是一个老年纯玩团,有一个老人大约是旅行社老板的亲戚,所以,老板不停地打电话给黎静,问老人的情况,玩得高兴吗?去大小洞天了吗?黎静知道,这是提醒。下午四点的飞机,午饭后便要散团的,所以团餐改到了海鲜排档,老人们要吃油炸的鱿鱼,黎静交待了合作的饭店,应下了。老人们像是孩子,将想要吃的菜名写在一张纸条上给黎静,说,闺女,我们就想吃这个,钱不够我们可以加,但就要吃这些个菜。那菜单上的字工整得很,解释了这个团的学历,这是一群大学的老师。带别的团,黎静要唱歌,要不停地承受男人们的说笑,为了能让他们购物,还要说一些轻松的生活段子。可这一个团不大融化,从接到他们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沉默着,问题少,像凝固了很久的冰块,虽然曝晒在阳光下,却仍然有漫长的过程。黎静简单介绍完自己和行程后,便安静地坐在旅行车的前面,有提问的时候,才仔细地讲上一阵子。黎静恰好不是那种活泼的人,在这样一群安静的人里,像是找到了磁场一般,一路上都出乎意料地舒适。只是,这些老人习惯捂住自己的钱包,每到一个景点,都反复地求证,是不是不需要另外缴纳费用。仿佛他们是一群专门研究旅游协议的人,只要与协议里内容有一丁点儿区别,他们就会敏感地提出意见。就是景区里的观光车也不坐,水也自己备着,看到景区里出售的水果呢,只是问价格,问完以后便开始摇头。他们是喜欢比较的人,看到海水的蓝,也赞美,但同时也会对比之前自己去国外看到的大海。这些人在经济上都是前半生拮据惯了的人,所以,即使是有了钱,也都是测量着花销,虽然在黎静的眼里显得窄狭,却也有趣。车上恰好有一碟古典音乐,大抵是客人留下了的。司机不喜欢,连封套也没有,裸露在杂物箱里。吃了饭,客人们陆续上了车。黎静突然想起某份旅游杂志上的话:古典音乐的节奏舒缓,适合饭后的时候听听,有助于消食。黎静便让汤师傅放了,音乐在车厢里盘旋,像一个小孩子拿着一个铃铛来回跑。果然有懂得听的教授,眼睛笑着,投入的表情,那种对声音的痴迷表露了他的修养。这常常让黎静感到迷惑。黎静带过的客人中,权要者不少,明星也有过几回,从国外归来的洋派人物也有过几枚。然而,越是这些闪光的人物,人性的瑕疵越是明显。然而这些人一旦进入一段音乐里,又或者某个他们自己熟悉的领域里,便立即显示出了与众不同的气质来,甚至人也变得精神了。现在,车上的这些沉浸在音乐里的教授们正被一段音乐沐浴,仿佛刚才在景区里斤斤计较的人不是他们。不仅仅如此,被音乐浇醒的这些人,仿佛失业之后突然找到了一份新职业一样,兴奋地要求去购物。黎静自然知道,吃过饭后,这些老人一定会购物的。所以她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为了表示她是替老板照顾这一车客人,她还特地讲了海南旅游购物的一些地方多是假的。她想带领这些花钱节制的大学教授到三亚市区的一个大型超市购物,因这那个超市是三亚市民消费的场所。自然是有回扣的,只是隐蔽了一些。那些个连续几天一分钱也不舍得花的教授像是疯了一样,在超市里大包小包地买,简直吓着了黎静。送到机场,临上飞机的时候,黎静才知道,教授们是满意的,只是他们怕一开始便表示满意,会得到怠慢,所以,一直到最后才表达。黎静看了一下他们留下的东西,满满四箱的糖果和海南特产,带头的白发教授说得诚恳,为了表示感谢和歉意,他们给黎静和汤师傅打了很高的分,给旅行社老板打了电话,说是黎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安静,汤师傅呢,也像他的名字一样,汤师傅的名字叫汤快。黎静听了,乐了,她都快忘记汤师傅的名字,这一下,却是要记得牢牢的了。二海口下了小雨。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手机短信息里有两条相同的内容:辣椒派对。入行十年了,就这么两个闺中私密的姐妹。辣椒派对,是她们聚会的简称,她们喜欢去明珠广场后面的湖南人餐馆吃饭,三个女人,吃完了辣椒,仿佛说出来的话也尖锐了许多。坐在靠窗的位置,把茶话闺事,倒也热烈。然而,最近的聚餐却总是沉默。黎静要离婚。不吃鱼,黎静将菜单上的酸菜鱼划掉了,加了豆腐。红烧的吗?服务员嘴巴小,好像正由于此,她的吐字显得不那么清楚。黎静想了一下,说,红烧吧。刀子嘴豆腐心,红烧也行。淘气嘴快,说完一句,不等黎静和洋葱说话,又说,将你的豆腐心烧得红了,才好下狠心。菜上得很快,洋葱说,吃完饭去洗头吧,正好顺路,我的卡上还有七次呢,愁用不完。三人便有了默契。农家小炒肉特价,量少了一些,黎静最喜欢吃,洋葱和淘气便小心翼翼地将菜放到黎静前面,汤也是。吃完后坐在窗子边上听雨声,淅淅沥沥的,说不出的慢,总是让人觉得这雨下得太慢性子了。黎静说:“要不,真的去南大桥那里看一下?”淘气和洋葱相互看了一下,吃惊地看着黎静。南大桥旁边有一栋高层的写字楼,21楼有一个周易大师,被报纸批评过,仿佛是个偏执狂,在电台做嘉宾时,喜欢拆散别人,被人称作“周中国”。“周中国?”黎静对网络语言很陌生,不知道这个称谓寓意着什么。洋葱也是听淘气说的,不解释,只是朝着淘气努努嘴。作为一个热爱网络生活的八零后,淘气常常给她们两个灌输一些新鲜的词语组和,比如前些日子的“给力”,又或者“浮云”。自然,“周中国”也是有渊薮的,中国的英文发音不就是“拆哪”,而这位周姓周易研究专家老爱拆散别人,所以就有了“周中国”。去吗?黎静的语气有些犹疑,仿佛刚刚去掉重物的体重计上的指针,内心里左右摇摆的频率都影响到了她的表情。去吧。洋葱招呼服务员买单,没有吃完的两块酱脊骨打包了,淘气提着。洋葱去停车场开车。黎静便和淘气坐在一楼的长椅上叹气。淘气说,你晚上临睡前吃两瓣香蕉吧,是韩剧里一位漂亮女人说的,说是,香蕉有助于睡眠,想不起是什么物质了,反正是吃香蕉有助于睡眠。淘气从不关心这些的,也就是和黎静、洋葱在一起时间久了,见她们两个天天说这些让她觉得有代沟的话,也慢慢早熟起来。黎静掏出镜子照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巴,看到淡淡的黑眼圈,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吃香蕉,不脆。淘气便笑,说,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学我说话。车堵在南宝路与大英路的十字路口,两个骑摩托车的人撞了,相互骂对方最亲近的人。车兜了一个大圈子,到了南大桥,周中国竟然关门大吉了。有一个留言板,大体说明了这个骗子是如何骗了财和色的。黎静蹲在那门口,一缕昏黄的灯照下来,又伴随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洋葱和淘气都显得很无助。淘气是一个只会逗人开心的小朋友,三姐妹中,她永远是开心豆,即使是被男人欺负了,她也会用一句“那小子太自大了”来自我调节。洋葱是个可心的人,基本上是黎静加淘气除以二,年纪也是,七六年出生的她正好是六六年出生的黎静加八六年出生的淘气的平均数。所以,这个时间,洋葱的话基本上是主语,那两个人会毫不犹豫地跟随。还是去洗头。洗头的地方很奇怪,是做足疗的地方,叫作新天地足浴。二楼是娱乐场所,装饰得豪华,让路过的人莫名地会生出些仇恨。这自然是淘气的评价,因为那二楼的装修,一看便是高档的消费场所。这种用价格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做法,自然是不被淘气接受的。淘气喜欢这个世界都像洋葱一样,有钱,却又喜欢和她一起分享。洗头的小妹都年纪小,洋葱最喜欢和她们说话,说海南话,多数内容黎静和淘气都听不懂,黎静是移民来的,淘气虽然生在岛上,却一直没有学会说海南话。洋葱给每一个人都要一份生姜水,说是可以祛风。洗头小妹的手劲很大,轻易地将黎静的头发分开,将生姜汁抹到了头皮上。那是一种特殊的体验,一开始是热,像温水的水,并不灼人,又或者让黎静想起母亲的哪句话,暖暖的。只一会儿这热乎劲儿便转成辣,竟然像一种很热闹的音乐。淘气一个劲儿地说,妈呀,怎么花钱来买罪受。洋葱最喜欢,说真舒服。又问黎静说:姐姐觉得如何?黎静说,觉得像在听一个很乱的音乐一样,有些吵。门是掩着的,倒也并不吵。黎静说的吵是内心里生出来的,最近这些天,不论是发烫的食物还是流水的声音,包括现在头皮上热乎乎的感觉,她都会联想到争吵。离婚吧。这是她甩给自己男人林非凡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扛了拉杆箱离开了家。那个女人的模样呢,像生姜水一样地刺激了她的头脑的女人长什么模样。这些天,她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受了潮,有一块类似于镜面似的脑细胞模糊了,无论如何也不显示那个女人的模样。那天黎静有些泄气,汤师傅的母亲突然病了,急诊,重症监护。接了电话,汤便停车,话也说不大清楚了,一味地着急,只说了一句,我要马上回海口,便站在路边截出租车。一车的客人呢,又是最后一天的行程了。好在黎静活泛,马上想到三亚的朋友蔡小松。客人们倒也不苛刻,听说司机的母亲病危,马上安静了下来。接下来,蔡小松像是个疯子,本来是一天的行程,他半天就跑完了。客人们买了东西,还在车上唱了歌,还是比往常早了半天。正是阳光毒辣的七月,淘气跟了团去北方,洋葱的手机一直通着,却没有接听。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回过来一条短信,在旅游局的短训班当老师呢,涉外导游的口语老师。收到短信的时候,黎静已经躺在了旅馆的床上,她的手腕受了伤,血流了不少,隐约地疼痛。住在家门口附近的旅馆里,于她,有生还是头一遭。隔壁的房间里先是电视机的声音,接下来是女人的哭泣声,再然后便是一场热烈的床事。黎静将窗子打开了一半,隔着纱窗看自己住的小区,看到了六楼的自己家的阳台,她的粉色的胸罩被风吹起来,又吹起来。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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