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天生的惰性,总想着吃本书讲述了两个女人平凡而又传奇的人生际遇和情感体验。苏爱然与李杏,一个贤妻良母,一个极品辣女;一个被突如其来的丧夫之变推入绝望深渊,一个则被平淡的婚姻磨得没有脾气。两人性格不同,命运迥异,一个被生活折腾,一个被自己折腾;一个在命运的捉弄中处处碰壁,一个在婚外情中缠绵暧昧。动心很美,身动全毁。兜兜转转的人生,本以为是绝境,却不过是命运又一次地虚晃一招。爱的信念,最终让幸福来敲门。 作者简介: 张巍,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副教授。博士。代表作品包括《男才女貌》、《杜拉拉升职记》、《陆贞传奇》等热播电视剧和电影《101次求婚》;现已出版小说《狂奔的左左》及“职场女性温暖三部曲”之《太太万岁》、《一生有你》等。 目录: 目录: 第一章孟婆汤 第二章劳碌饭 第三章锅包回锅肉 第四章白灼旧时光 第五章盖饭与寿司 第六章mojito,莫寄托 第七章葱油蒜酥 第七章盐渍 第八章清蒸千百味 第九章素鸡 第十章正宗火锅 第十一章雪碧鸡翅 第十二章病号蛋羹 第十三章鸡蛋灌煎饼果子 目录: 第一章孟婆汤 第二章劳碌饭 第三章锅包回锅肉 第四章白灼旧时光 第五章盖饭与寿司 第六章mojito,莫寄托 第七章葱油蒜酥 第七章盐渍 第八章清蒸千百味 第九章素鸡 第十章正宗火锅 第十一章雪碧鸡翅 第十二章病号蛋羹 第十三章鸡蛋灌煎饼果子 第十四章酒烧 第十五章干果入菜 第十六章众口难调 尾声第一章孟婆汤祝酒词、纪念日……多么美好!只是,即便凑齐这两种美好,也未必能换购一份高兴。比如,在亲人的死亡祭日向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致感谢辞。 此时此刻,苏爱然端着代酒的茶杯,站在那里搜肠刮肚,之前没有人教过她如何“高端大气上档次、优雅得体显关怀”地吃一顿白事饭。特别是,当她是请客的主家,而不是登堂的宾客时。 “婚礼当日,你许下的白首偕老,到头来终究是一场谎言。”—这是苏爱然最想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丈夫陈天的照片还摆在钱包里,日夜灿烂地冲自己笑。如今,苏爱然最喜欢的这张一寸免冠照,竟成了陈天的遗像。说些什么好呢?说话前该先笑笑么—就像丈夫在世时,自己无数次下厨请朋友来聚餐的幸福日子那样张罗大家吃好喝好?还是该哭呢—让这些反复安慰过自己的人放下伸向红烧肉、东坡肘子的筷子,跟她一起再度缅怀刚化成一把热腾腾灰尘的陈天? 生命是如此脆弱,还没来得及准备死亡,人生就已结束。对于儿子的葬礼,常桂红并不满意,但又能怎样呢?她的“小天儿”才刚刚三十五岁,儿子结婚就好像是昨天的事儿。孙子出生那年,丈夫病逝,她只忙着日夜痛苦,是儿子陈天一手操办了葬礼。如今丈夫尸骨未寒,儿子就……常桂红有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积累一些“经验”。虽然落座之前,主事人跟她说过没有必要致辞,但是她坚持让儿媳说点儿什么来感谢大家,毕竟,以后这一家孤儿寡母难免要有事情麻烦大家。 “这些日子,爱然和阿姨都挺累的。”关键时刻,李杏发了话,“我替她说两句吧,我跟爱然是同事,也是最好的朋友。这次车祸来得太突然了……” 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的宾客被迫转移目光,不好再觊觎摆在苏爱然附近油光四射的菜肴。他们放下筷子,悲悯中带着一点热切期待地看着李杏,以及离她最近的口味虾。可李杏只不过是好心帮朋友解围,车祸后面具体该说“生得伟大”还是“死得光荣”,她也不知道。宾客的注视让她愈发尴尬,视线无处安置,停在自己的手上—指甲里灰灰的东西,不会是帮苏爱然拾骨灰时留下的一小撮“陈天”吧?!想到这里,李杏手里的茶杯端不稳了。 乐队那厢中西合璧的吹拉弹唱更是让大家坐不住了,领头的一个眼色,众乐手摆弄起了放在一边的二胡、唢呐、萨克斯,一个拿镲的没拿稳,两片大镲都掉在地上,其他人帮着捡,又碰掉了几个鼓锤。韩飞在一边看得直叹气,但他也懒得管了。虽然自己的老婆李杏跟陈天的老婆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但说白了,他跟陈天也只不过是普通关系。要不是李杏死乞白赖地赶着同情人家孤儿寡母,赶鸭子上架般的非让他也出手帮忙,他连这个葬礼都懒得参加。在平时只跟计算机打交道的韩天看来,整个世界都能用“0”和“1”两个数字来表示,何必弄出这么多形式主义呢?多随点儿份子钱让活人好好过日子不就得了。就拿这乐队来说,本来按李杏说的,只是简单办办,请一些亲朋好友,定个火化日期,把讨价还价、结账缴费的事儿都替亲属处理一下就行了。结果老太太说儿子死得够憋屈了,不能再走得憋屈,非要风光大办,车队、乐队一个不能少。结果自己跑了好多地儿,才临时找到一个职工乐队,钱也没少给人家。效果嘛,除了哀乐能合奏之外,其他就只会《月亮之上》、《套马杆》,最擅长的是顺子的《回家》。还好李杏临时出了招儿,让他们把劲歌金曲们拉慢好几个节奏,这才勉强烘托了悲痛气氛。 这时常桂红开腔了,但刚刚说了“我儿子”三个字,老太太就浑身一僵,再次晕倒,砸在苏爱然身上—这已经是常桂红今天第二次晕倒。早晨那次是陈天的遗体被推进高炉之前,旁边哭得快要虚脱的常桂红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扒着儿子的尸体就要一起往高炉里冲,别人怎么拉也拉不住,情急之下,李杏在背后照着常桂红的后脖颈就“劈”了一掌,老太太应声而倒,这才没再惹出事端。现在眼看人又晕了过去,一众宾客乱成一团,铙钹镲手也赶紧上前帮忙,生怕老太太躺错地方,毁了一桌子菜。一群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冷水地忙了半天,常桂红才清醒过来。 韩飞当机立断宣布开席,宾客们一边吃着,一边交头接耳几天前那场上了电视的惨烈车祸。别人的噩梦是车祸现场血淋淋的惨烈,苏爱然的噩梦却是一片空虚的白色……两个礼拜前,下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大雪。 陈天去郊区出近差,苏爱然下班回来给儿子君君买了他一直想要的变形金刚。上幼儿园的君君放学早,下午都是常桂红负责接孩子,然后跟儿子、媳妇一起吃过晚饭,再乘公交车回南城的家。那天,常桂红陪君君在客厅玩新玩具,苏爱然在厨房做饭。可刚开了火,婆婆就跑进来告诉苏爱然,君君可能把一个小零件吞到肚子里了。苏爱然听完立马关了火,抱起儿子就往医院跑,路上火急火燎地给陈天打了电话,通知他马上去医院。 到了医院,君君见到大夫跟见到阎王一样,死活不让大夫给检查,怕打针。苏爱然也急了,死死地把儿子抱在怀里,又是检查又是拍片,折腾了小半天。君君哭得惨烈之余,把苏爱然的头发、衣服扯得一团乱。医生并没在孩子的肚子里发现任何异物,只好让苏爱然密切观察孩子的大便。苏爱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回到家儿子出现状况了怎么办,可是一直留在医院也不是个事儿啊!更让她不放心的是,陈天从一个小时前到现在始终没有接过电话,这在他们之前的生活中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常桂红抱着君君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汗水湿透了老太太的领子。君君哭累了,靠着奶奶睡着了。苏爱然反复拨打着丈夫的电话,她越来越生气:陈天怎么能不接电话呢?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接电话呢!如果君君出了什么事儿,他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终于,苏爱然听见那首自己婚礼上放过的、被丈夫设为手机铃声的歌,在医院的走廊上传来。她欣喜地转头,嘴巴想笑,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展,就看到了两辆白色的担架车,车上是两个血人:其中一个穿着跟陈天一样的上衣、裤子、鞋,垂下来的手上带着她和陈天一起选的婚戒,旁边围着一众穿白大褂的大夫,脸上模糊的血肉被这些白大褂衬托得分外刺眼。手机铃声就是从这个烂脸大哥的口袋里传出来的。苏爱然一个箭步冲到婆婆身边,迅速捂住了儿子的眼睛,她定定地看着那个担架上的人,妄图从刺激的画面里找出一些不属于陈天的元素。 苏爱然的心告诉她:那不是陈天,就算他穿得跟陈天一样,身高跟陈天一样,手机铃声、戒指、胖瘦……所有所有都跟陈天一模一样,他也不可能是陈天。 推着车的女医生以为苏爱然在看热闹,嫌恶地推开她,用身体挡住了伤者的脸。苏爱然顺着医生没用什么力气的一推,软软地瘫在椅子上。君君被苏爱然捂醒了,使劲儿掰着苏爱然的手。苏爱然失去了所有意识,只是死死地捂着儿子的眼睛。君君尖叫起来,苏爱然一把拉过儿子,用从没有过的声音大声呵斥君君:“不许哭!” 儿子的哭声,担架车“嘎吱嘎吱”的运动声,医生们混乱的脚步声,周围人们的说话声……一切在苏爱然的心里,都随着担架车消失在缓缓关上的手术门后面。 声东击西,是生活最擅长的结构方式。这个为儿子担心得死去活来的雪天,苏爱然毫无预兆地失去了丈夫。直到几天以后,苏爱然才在交警的口中还原了事件经过。 那一天,陈天接完苏爱然的电话后就往回赶,忙乱中错过了高速出口,情急之下在高速上倒车,结果和一辆正常行驶的“SUV”发生碰撞,陈天和对方司机都当场死亡。正赶上安全驾驶宣传月,陈天车祸的这段视频被电视台反复播放,虽然画面模糊也打了马赛克,但熟人还是能马上认出那个违章倒车撞上一辆豪华“SUV”的POLO车司机就是陈天。葬礼上,听到众人又议论起自己儿子的车祸,常桂红猛提一口气,又差点没把自己噎昏过去,“杏儿,你把电话给我,我要找电视台,求求他们别再播陈天的新闻了,这是一刀刀剜我的心呢!我……” 眼看婆婆又要晕过去,苏爱然赶紧上前扶住她。宾客们也都跟着劝慰,有人甚至拿起电话拨通了电视台征集线索的热线,要求对方不要再播车祸视频。也许是接电话的工作人员没弄清电话里指的是哪段视频,多问了两句,打电话的人又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两遍,“就是有辆逆行的车撞上一辆‘SUV’,‘SUV’车头扁了,逆行的那辆……咳咳,人飞出去的那段。” 常桂红听到“人飞出去”几个字,忽然就亢奋了,跑过去抓过电话对着另一边破口大骂:“你们就不是人!不是人!那是我儿子,我儿子死了,你们还天天放给我看!你们这是要我的命!我告诉你们,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我每天上你们台吓死你们,闹死你们台里所有的人,你们给我等着,看了我儿子车祸新闻的都得死!都得死……” 这么说来,不就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了嘛。现场的宾客面面相觑,大家都看了那段视频,大部分人还看过不止一次,葬礼现场还彼此劝诫以后开车一定要系安全带。常桂红不但骂了电视台,捎带脚把在座的所有人都诅咒了一遍。铙钹镲手们率先放下筷子,表示自己有事要先走,闸口就此打开,其他人也跟着陆续走了,生怕发了疯的常桂红真的现场弄死一两个人给自己儿子陪葬。等常桂红被苏爱然、李杏好说歹说劝坐下来之后,包厢里只剩下韩飞在跟服务员商量把没上的菜退掉。 这饭是没有再吃下去的必要了,饭店里热闹的气氛怎么能和刚失去亲人的悲痛置于同一个灶台呢?刚给朋友聚会炒了鱼香肉丝的厨子,怎么能再炒出一盘烘托葬礼悲伤气氛的肉丝鱼香呢? 跟饭店结好账,韩飞先开车到自己家,接上苏爱然托自己母亲帮忙照顾的君君,再开车送苏爱然全家人回家。 不到五岁的君君冥冥中也感到爸爸再也不能回来是跟自己有关,这几天都变得格外怯懦。只是,孩子终究是孩子,悲伤与快乐对于他们来说泾渭分明。 君君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细小的变形金刚塑料零件,“妈妈,你看!” “嗯,好,你便便拉出来的?”苏爱然有气无力地问。 “就在我帽子里。”孩子大声地说。 之前得知车祸的震惊、失去丈夫的悲痛、对事故负全责要面对的索赔……已经让苏爱然完全乱了阵脚,她麻木地告知亲朋,麻木地被安慰。如果没有李杏自告奋勇、关键时刻推出韩飞作为主办人,苏爱然可能真的会一头扎在土里,闭上眼假装这个世界不存在。现在,苏爱然继续麻木下去的可能,全被儿子手中那个小零件打碎了。 “你不是跟奶奶说吃掉了么?怎么又在帽子里!” 天真的君君还很难分辨狡诈的大人疑问句里的陷阱:“我不知道在哪儿,我一咳嗽奶奶就问我是不是吃了,特别好玩。” “所以你就骗奶奶了对不对?”苏爱然的声音开始颤抖,“你骗奶奶了?” 君君低下头,“妈妈,我错了。” 常桂红在一边长吁短叹,“行了行了,还嫌事儿不够多么……孩子还小,当时,要是我看仔细点儿,或者你不打电话催,我儿也不会……” “妈,您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呢?陈天已经没了,活人不能再背包袱了。”苏爱然不想让君君紧张,也不想在朋友面前失态。 “哎呀,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我多嘴了。”常桂红有气无力地靠在一边,摆了摆手,俯身搂住孙子,“孩子啊,我可怜的君君啊!” 君君挣扎着在奶奶搂得紧紧的胳膊中看着妈妈。他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头,但大人们总是表面装作平静,弄得他也很困惑,“我下次不撒谎了。” 也不会再有下次了,大自然并没有像给壁虎设计能再生的断尾一样,给人类设计好多能再生的爸爸妈妈:还想再要一个爸爸么?对不起,忘了告诉你,只有一个,死了就没有了。 苏爱然也觉得儿子很可怜,只是,她并不希望君君因为陈天的突然离世成长为一个总被怜悯的孩子,“妈,他不可怜,他还有你和我。” “那他也没爹了!爹是能代替的么!”常桂红从另一个方面来理解这件事。 接下来,不管李杏和韩飞在一边怎么劝,车里的气氛都还是毫无悬念地急转直下了:一个急于让年幼的儿子摆脱可怜人角色的母亲,和一个不希望死去的儿子被遗忘的母亲,因为共同的利益焦点,反倒使得矛盾无法调和。这世上不会再有哪一种生物像人类一样,因为相爱才迫不及待地彼此伤害。 君君夹在大人中间,一开始只是哭闹、哀求,惊惶失措地试图用小手擦干苏爱然脸上怎么也擦不完的眼泪,声泪俱下地扯着奶奶的衣角要她不要生气。但很快,孩子就发现这一切都徒劳无果。对于大人来说,这是一场人生悲剧;于孩子,却是星球毁灭一样暗无天日的恐惧。 君君开始大声尖叫,推开每一个试图安抚他的人。苏爱然的心在孩子的尖叫声里,碎成纳米。但又能如何呢?孩子揉碎了母亲的世界,可那也只是她自己的世界。常桂红在一边涕泪纵横地安慰孙子,抱怨苏爱然,抱怨命运待她不公。苏爱然的手指抠紧了车门,她一直在抑制自己不管不顾丢下这个烂摊子,撒手跟陈天一起去了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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