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进步常常想,有一套自己的住房就好了!他和叶梅住在像玻璃一样透明的房子里,为夫妻的那点儿事,他们长期和房子斗争,他们对暗号,支开父母和孩子。但人算不如天算,郝进步的每一次发泄几乎都来自自己的想像。 岳父从局长的位置退下来,郝进步升为主任,主任就有房子了。正乐呵时,有人找上门让为他们的酒做广告。也就是那天,郝进步多喝了一口酒。按照计划,把父母和孩子支开了,叶梅也早早下班,原本可以…… 叶梅叫门,郝进步开门。一次又一次,郝进步都到达了高潮。谁知道郝进步打开的是衣柜的门,门外的叶梅已经冻僵了。蝴蝶翅膀轻轻一抖,郝进步和叶梅的婚姻就有了蝴蝶效应。 郝进步本为了叶梅去买块豆腐,却以嫖娼的名义被抓进派出所。好你个郝进步!一人玩俩!郝进步被停职,随后和叶梅悄悄地办理了离婚。为了老人和孩子,为了家属区“模范夫妻”的光荣称号,他们又“非法同居”。 这个婚姻崩盘了,郝进步总要想办法救市吧! 作者简介: 青春燃烧,原名王桂艳,O型血,一个执著用心写作的人。祖籍吉林,现居安徽。喜欢烧香,拜佛,听禅音。擅长使用冰冻的幽默刻画激情的生活,著有著名长篇小说《狼殉》。CHAPTER1 干将剑和莫邪剑,是一对形影相随的雌雄双剑,是一代铸剑名师干将所铸,妻子莫邪为铸成此剑自焚于炉火之中。这个传说,二千五百年来一直是爱情的顶峰。 干将剑和莫邪剑,是藏剑人心中的极品,是刚强、至爱、奉献的挚情之剑。叶梅就是我的莫邪剑,深深地插在了我的心上。 我叫郝进步,是叶梅的男人,以安分守己、老实厚道著称。我爹是铁匠,我娘是村姑。乡下人没有拿玫瑰花求爱的说法,我娘瞅了一个没人的空儿,往我家铁匠铺一站,拽着棉袄袖子,红着脸跟我爹说了句:“俺想给你生儿子……”我爹一锤落下,敲掉了半个手指头。 于是,为了那个伟大的理想,两个乡下人凑一块儿,除了闹腾那一亩三分地以外,就是闹腾那一米三的宽炕。村子里的人眼见着我娘的肚皮不停地鼓起来,瘪下去,瘪下去,再鼓起来。我娘创造了年年有收获的高产记录,一口气生了四个丫头片子。我爹说,不生了。我娘总是在说,再加把劲,人总是要进步的嘛。 城里人出生在医院里,我只能出生在炕上,因为我是乡下人的儿子。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跑了十里八乡,才找到了一个八十岁的接生婆,传说这接生的老奶奶除非不接生,一接生保准是小子。 老接生婆把我从娘胎里拽出来,刚看见我的头,就开始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怪自己有眼无珠,不该贪财接了我这个生意。我一生气,还没有来得及哭,就迫不及待地朝老接生婆脸上嗤了泡尿,一是为了她的清醒,二是肆无忌惮地证明我是个小子。当我爹看到我那个会嗤尿的鸟时,笑呵呵地拍了拍我娘,说:“终于进步了!” 就这样,我爹我娘都是文盲,却给我起了一个让我感到至高无上的名字——郝进步! 我的形象确实难以启齿。小的时候,我家的猪闹情绪不吃食了,我娘就带我到院子里溜一圈,我家的猪见了我以后,就非常自信地活了下去。 我当兵的时候,不懂什么是爱情,只知道兄弟如手足,结果把自己装扮得跟干手观音似的,张牙舞爪地在军队里混日子。后来才听说女人如衣服,现在回想起来,我竟然七手八脚地裸奔了二十余年!于是,我赶紧找了叶梅这件遮羞布狂追起来。那时候,我已经是一米八的钢铁战士了,只是人特瘦,叶梅总说我像枯死的相思树。 老岳父问叶梅我长得什么样,叶梅就从屋里拿一圆规,告诉她爸爸说:“看了它就不用看你女婿了。”我老岳父却满意地点点头说:“想生活圆满那就得找圆规!”我岳母总爱说,挑来选去的,总算挑着个千年人参,交代叶梅找根红线把我拴紧了,别叫大风给刮跑了。 其实我长什么样子对于叶梅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她好! 我当了八年的志愿兵,又在阜县地区广播局里工作了八年,混到三十六岁,除了脸上冒点胡子碴外,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往大里说是个记者,满世界跑着拉广告,写吹捧文章的通讯员;往小里说就是个打杂的,名片上的头衔倒是不少,却怎么也没有科级干部身份。领导说,不让我忙活点,对不起我头上那几根白头发。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广播局会议室里。 时间被墙上的大钟一口一口地吃掉,我不停地拽着头上的几根白头发,摸着腮帮子上的胡碴子,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墙上的大钟上,脑子里只思考着一个问题: 会议室里是什么在嗡嗡作响?鸟叫?蝇飞?我猛然一抖,不,是开会。 最近几天,局里一直都在开一个关于改阜县地区为阜州市的会。四点半了,会还是开得万分激烈,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 我老婆叶梅,已经连上了十几个夜班。今天她休息,我想早点面去,买条鱼给她补补。李主任又坐在我身边,我脑子转圈想了一千个能脱离现场的理由,结果都让李主任迅速驳回,最让人尴尬的是——现在讲话的局长,是我老岳父!那也不行,怎么说买鱼也是为了他女儿。 我急得想摸打火机自焚。 打火机响了三下后,我放弃了自焚的念头。厕所?对!我内急,我憋不住了行吗?你管天管地,怎么也管不到我拉屎放屁!李主任对着我无奈地摆了一下手,我没敢看老岳父,便溜之大吉,可他的讲话还是停顿了一秒钟。 广播局的后院,就是家属楼,跟几个屎壳郎似的,趴在广播局办公楼后面。 我开门一看,两个孩子居然比我还早,说是学校在修房子,不用上课。我说,你们学校怎么天天修房子啊,缝缝补补的,不如盖新的了!孩子们异口同声说了句:“没钱!” 我晕了半天也没搭上话。孩子们的学校和广播局很近,就隔两个大水泥门框,所以接送孩子上学的问题不用操心。我先到厨房打开炉门,烧上热水,然后看一下墙上的表,还有一个小时到下班时间,这时间足够我买完鱼,赶回会议室报到。不过,到这个点儿想买新鲜的鱼,只有到阜县城中心,那里离城中大概有三里路那么远。看来,我得求助我的老爷车。走的时候,我没有忘记大声和孩子们说了一句: “我给你们买鱼去喽!” 我赶紧下了楼。坏了,我忘踢那房子两脚了。我马上调转回头“噔噔噔”到了自家门口,憋足了劲,非常正式地对着墙踹了两脚。他姥姥的姥姥!这日本炮楼,可真难踹。 这座破房子,我仇恨它已经不是三两年了。 踹了两脚之后,我心满意足地骑上破车。低头一看,呦!这下麻烦大了,皮鞋头踢掉了一层皮。管他的,叶梅要是知道这是为了踢房子踢坏的,一定会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偷笑了几下,骑上我那“哗啦啦”伴奏着贫穷的老爷车,直奔正前方,我的目的地——号称为“星级厕所”的菜市场。 阜县地区要化为阜州市了,整个城都兴奋起来,跟老农民犁地似的,开了花。到处都在盖房子,很多单位都要搬迁,甚至包括这个菜市场,也要搬迁扩大换行头。菜场已经渐趋冷落,烂菜叶和鸡屎混杂的气味却依然如故,脚下依旧是污杂横流,整个菜市场臭气熏天。 我把车随意地靠在了一辆板车身上,也不用上锁。别笑我那破车,就是安全,要是不小心落在小偷手里,估计他也玩不转这两个跟惯我的破轮子。我蹲下身子,小心把裤腿卷好,我不是心疼裤子,是心疼自己。叶梅她有洁癖,看见裤子上一点点灰就让我脱下来洗,我那么疼她,怎么能让洗衣粉腐蚀她拿手术刀的小蹄子呢? 我先跳过一个小水坑,然后一只脚蹬上一块砖头,另一只脚先悬在半空,观看了几秒军事地图后,两只胳膊伸开以掌握平衡,然后又走了一段烂木头。一分神,我差点把几块烂菜叶当陆地,起了一身冷汗。我歪歪扭扭,扭扭歪歪,总算接近卖菜的了。你说我买条鱼,我容易吗?跟爬雪山过草地似的。 菜场里,卖菜的小姑娘仰起西红柿般的笑脸,一边收拾着筐篮,一边数着一叠叠带汗水的钞票,脸成了醉人的菜花。卖肉的老汉案板上还剩几块肥肘子,他耷拉着脑袋,一看到我,便抹着鼻涕吆喝起来: “师傅,割块肉吧,挺新鲜的……” “咋新鲜的?”我朝买肉地吆喝,“是不是等猪憋不住尿了再杀的?”我贼讨厌他们往活猪身上打水了,就为那二毛钱的称,连老祖宗都不放。那卖肉的,看着我张着嘴巴喝了半天西北风。 “大哥,来点小白菜吧!今天刚摘的,你看这叶多绿多新鲜啊!” “我才不吃小白菜呢,小白菜命苦,还生活在旧社会,你自己留着用吧。” “这社会进步了,小白菜早解放了,说不定她还在哪家夜总会坐台呢!” “啊——进步!哈哈……” 这是北方人的市场,我操着一口的大杂烩口音。他们对我,充满“南蛮北侉”和“外族人”式的鄙夷。 我习惯性地先在菜场从头走到尾,目的是了解一下市场行情。三毛两毛的差价对我这样经济素来拮据的家庭,显得尤为重要。 卖鱼的盆里,只剩下最后一条鲤鱼了,而且还是一条红色的鲤鱼。这红鲤鱼天天见,就是没吃过,就当是尝鲜。鱼三块八一斤。 我说:“这鱼就要歇气了,就三块五吧。” 卖鱼的说:“想杀价就明说,别褒贬我的鱼!” 我说:“褒贬才是买主。” 卖鱼的懒得再说话,就点点了头。大冷天的,他也不想在这耗。我最近听说,鱼贩子往鱼水里滴柴油,为了让鱼鲜活。我有点怀疑,闻了闻发现没什么怪味,才放心地让鱼上了称。我死盯着那卖鱼的称鱼,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 卖鱼的大喊着:“鱼一斤六两高高的,五块六。” 我说:“五块五吧,没那一毛钱。” 卖鱼的不言语,也没问我要不要杀,就把鱼装到黑塑料袋里。我拎着鱼往回走着,习惯地到较称的地方称了一下我的鱼。不好,才一斤四两,一条鱼少我二两称,也太歹毒了吧!七毛钱啊,够我们一家人吃顿上好的白米饭了。我看了看表,时间紧迫,回去晚了被扣奖金,就亏大本了。但是,大丈夫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我得回去找卖鱼的。 卖鱼的正在清洗杀鱼用的案板,用铁刷子擦着肉案,一些血水夹杂着鱼鳞肉沫,溅得到处都是。一看见我来了,他赶紧把东西丢到了三轮车上,骑上就跑。 我忙喊:“小心路滑啊您!为二两称摔个大跟头住上院就不值了。” 卖鱼的说:“我天天都在这卖鱼,不干那缺德的事。” 我说:“难道眨眼间这鱼就瘦了?” 卖鱼的说:“鱼饿了,回家喂点食,还得多二两呢!” 想跑?没那么容易,我来到了板车跟前,骑上车加速再加速。我使劲儿地踩着脚蹬子,车轮这下“哗啦啦”飞快地往前奔,往前奔…… “你别跟着我,二两称,就七毛钱。你追什么追,够你出汗喝水的吗?” “那你为什么不多给我二两,你回家不也省水钱吗?这鱼我要了,你退我七毛钱。” “不行,这鱼本来就便宜卖给你的,我三块四贩来的,去掉人家给我的水钱,我还不够本呢!要退顶多退给你两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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