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是桤明的好友,一个在别人眼中有点另类的画家。桤明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有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但在他心中,这一辈子最重要、最牵挂的人却似乎是淳于。淳于有一个有钱且关心他的姨妈陶陶,她成了时起时伏的淳于潦倒时永远的避风港。淳于有时以教人画画为生,某一天他发现自己对一个悟性极高的弟子开始有了另样的情感。淳于后来结婚了,但他的心却一如既往地年轻而不羁,在赔掉一大笔钱、老婆远走高飞之后,淳于选择了一种独特的方式和昨日告别…… 目录: 卷一 挚友 王子与堡垒 赢之子 导师 卷二 甜蜜的考察 五里一徘徊 战争 暄庐 卷三 激活 哇加加 孤独 突围者卷一 挚友 王子与堡垒 赢之子 导师 卷二 甜蜜的考察 五里一徘徊 战争 暄庐 卷三 激活 哇加加 孤独 突围者 卷四 夜色围拢 诉讼法 阳光 飞车如梭卷一 挚友 1 桤明心里明白,他从来没有像爱这个人一样爱过任何人。牵挂,有时甚至非常想念。但他也知道这人罪孽深重,差不多算得上一个恶棍。不过他平时想得更多的倒是对方的朴实诚恳;还有,这个人的迷人之处、他的才华……桤明对这些判断从不怀疑,只是有一个小问题常常要鲠上心头:对方到底是挚友还是敌人?一回到这上边就要手心冒汗,就要想起那句耳熟能详的老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算了,如今早离开了血与火的拼争,敌友之争已不再迫切,大家都跌跌撞撞进入了消费年代。问题是现在,是这个周末的下午,那种长长的思念又变得强烈了,简直让他什么都做不下去。妻子路鹿全无察觉,她多半天都蹲在地毯上和儿子玩,两个人一直咕咕哝哝。后来可能谈到了“崇拜谁”之类的话吧,只听儿子突然提高了嗓门说:“我崇拜的人都是外国的,说了你也不知道。”路鹿笑吟吟的:“本国的呢?比如你认识的?”一阵停顿。儿子好像在做一个艰难的选择:“非要挑一个不可,那就……淳于阳立吧!” 桤明像被人从头顶那儿击了一下。母子俩头拱头玩起来,路鹿的屁股一直朝向他。傻气,没有一丝悟性,到现在还是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样。桤明的思绪又闪回到十几年前——那时她是书店里的一个营业员,当年有多少街头的痞子、衣衫不整的“爱书人”溜进店里缠磨,她就是看不出名堂。她站在那儿,满怀热忱介绍画册啊传记插图本啊,对迫在眼前的危机视而不见。当然了,自己也是这些顾客当中的一员,不同的是他每次都远远站着,焦灼而腼腆。有一次他看出了她的嘴角有些歪,就忍不住回去告诉了好友淳于阳立。对方马上兴奋起来,当场就出谋划策如何如何,还大喊大叫提供了一个医治的偏方。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整个过程真可谓历尽波折——他经过多少努力、折腾了多久才算遏制了那个家伙的“亲自出马”。难忘那些初夏之夜,那些仅仅属于他和她的、踏来踏去的小路。最终他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勉为其难地实践了那个“偏方”:瞅准一个机会拥上去亲吻,用力,持久,忘我……这一下她的嘴巴总算不歪了,成了多么完美的一张小嘴。婚后桤明把淳于阳立的“理论”透露出来——说她当年嘴巴的缺憾完全是矜持和紧张所致,一经异性亲吻,局部肌肉随即放松,整个人也就落落大方了。路鹿一阵惊骇:“老天,你们懂得可真多!” 桤明那时觉得路鹿像一个透明的婴孩,一只羔羊,注定了要让自己一生牵引。这种柔情和责任多年来烘烤着他的胸廓。也许就因为一开始淳于支持了他们婚姻的缘故,路鹿对这个人始终充满了好感,一直非常信任。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人会走多远、有多么荒唐;更不知道丈夫身边有个极具破坏性的家伙:除了自己跃跃欲试,还时不时地鼓动别人,婚前婚后都没有安分过。他会一连儿个月去缠一个异性,即便没有得手,也会私下对别人说一句“收拾了”之类。他甚至会像魔鬼一样编造出一些细节。也就是前不久,他还溜到这儿胡扯了一大通——当时他知道路鹿在里间,就压低了声音对桤明说:“我身边的几个人都离婚了,有人已经是第二次了。嘿,这就对了,这多么好——整个社会都处于激活状态……”他说这话时紧盯着桤明,因为关键的一句说不出口,憋得脸色发紫。桤明说:“我不会离。”“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多么善良的人,这一点我们完全一样。我喜欢善良的人。”他在屋里急急走动,一边用眼角瞟着桤明。只一会儿他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泪花。桤明因为这种谈话尖利的内容而激动,一颗心怦怦跳。淳于阳立走着走着站住了,猝不及防将他挤在了墙上——当时桤明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对方突然就按住他的额头亲了一下,然后飞快转身,几乎是跑着出去了。 桤明记得那一次路鹿从另一间屋里咚咚跑出,盯一眼离去的淳于阳立:“他怎么了?你们吵架了?”桤明摇头。他不愿说什么,因为小猫可听不懂狮子和狐狸的故事。他怔了一会儿,擦擦脑门。 桤明那一次没有怪罪朋友。因为没有办法,他这人就是这样,常有一些特异的冲动。这个人在那一瞬间其实是最好的人。即便是鼓动别人干坏事,也直爽,干脆,而且总是有独特的方式。与自己一样,淳于从事西画已经二十余年了,少不了也沾上一点外国人的毛病:哆哆嗦嗦。艺术家嘛。桤明可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因为那时他们都心怀了自己的一点秘密,既心照不宣又鬼鬼祟祟。 时问多快,转眼又是好几个月过去,他们竟然很少见面。而这在过去是不可思议的。好像这么多年两人一直走在同一条路上,如今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桤明对路鹿说:“他很可怜,很痛苦。有时他真不知该怎样做才好——人一怀疑自己的事业就会这样。他现在终于变卦了,他已经不再画画了!”路鹿的大眼一直盯着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