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美丽、最尊贵的女人。上至巴拉圭统治者,下至最粗鲁的士兵,莫不对她俯首帖耳,甘愿臣服。 她,是女人的公敌。不论她怎样慷慨大方、温和可亲,都一再被其他女人蔑视、敌视与孤立。 她,是生命力旺盛的慈母。大笑着诞下一个又一个未来的巴拉圭王位继承人。 她,是技艺精湛的演奏家。是冷酷拜金的妓女。是品味卓绝的服饰鉴赏家。是引领风尚的服装模特。是玩弄男人于股掌的阴谋家…… 她,是一条难以名状的河流,流经哪里,哪里就绽放五彩斑斓的花朵,释放出极致的气味——生命、死亡、性、愉悦,仇恨、诡计、欲望、战争…… 她——伊莱莎·林奇,上世纪神秘莫测的爱尔兰女人,如何逢凶化吉,尽享炊愉? 布觅奖得主安·恩莱特,带您走近林奇,感受“林奇的欢愉”。 作者简介: 安·恩莱特(AnneEnright),1962年出生于都柏林,获都柏林圣三大学英文和哲学学位,1983年家人赠送一台打字机作为她21岁生日礼物,促其踏上文学创作之路。1991年短篇小说集《便携式处女》出版,获爱尔兰文学鲁尼奖,2007年凭长篇小说《聚会》荣获布克奖。其创作主题涉及家从《林奇的欢愉》第一章开始,你就会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地投入到了故事中去。情节发展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恩莱特自己仿佛也成了变色龙,浮出水面,欲和林奇展开一番角逐。——凯特·凯拉威《观察家报》恩莱特发掘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女主角,她就像拿破仑的鱼 一八五四年三月巴黎 一八五四年的巴黎,春日美好的一天,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兹将他的生殖器刺人伊莱莎·林奇的身体。他们在圣苏尔比斯大街的一栋房子里。这是条老街,人们总喜欢浮想联翩地在街上溜达。一八五四年春,当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兹猛地将他的生殖器刺入伊莱莎·林奇的身体,又猛然退出,前后出入二十次的时候,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无须浮想联翩了。二十次对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兹来说已经不算少了,然而伊莱莎·林奇的某些特别之处让他分了神,这些让他不时有些停顿,因此没有享受到一贯的快感。 屋外,鸟儿在歌唱,树木沙沙作响,花哨的四轮马车吱吱嘎嘎驶过。屋内,四柱卧床上悬吊着绿松石,宽大的锦缎床幔在他们头顶翻滚飘荡,像起了褶子的丝绸,当伊莱莎·林奇扯过来盖住身体时,甚至可以看到她小巧可爱的肚脐。 除了这张富丽堂皇的大床,她一无所有。房间角落里塞了个长着树瘤的胡桃木盒子,平凡无奇的石头壁炉架上嘀嗒着一个镀金的时钟,一张简易的雕花郁金香木桌子,桌上压了尊遭受残酷鞭刑的基督像。如果不算上那张床的话,房间里几乎空空如也。不过,那张床的确令人无法抗拒,仿佛房间中暗藏着另一个房间——一座只供他俩寻欢作乐的宫殿,放声大笑的洛佩兹在柔软的宫殿地板上匍匐前进,只为了和同样眉飞眼笑的伊莱莎·林奇完全地结合在一起。 没有任何迟疑,他彻底贯穿了她。 许多人会对这一刻表示遗憾,或者说,他们已经感到后悔了——除了那两个当事人: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兹和伊莱莎·林奇,大元帅阁下和林奇女士,,帕高和丽兹。如此虚幻。他俩都是那种能轻易成为故事主角的人物——更别提那些偏见、谣言、谎言、怒火,所有这些乱糟糟的都被适时地打成一个死结,成为历史性难题。虽然无法抽丝剥茧地一一察看其中细节,但有几点我们毋庸置疑:时间——春天、地点——圣苏尔比斯大街、事件——肢体交缠。 帕高和丽兹在床上狂欢;林奇小姐和洛佩兹先生四目相对。这个来自科克郡的风骚女子将视线转向绿松石,这个小个子混血儿将绿松石递给她。这一刻沉淀了种族间的罪责,仿佛一切都起源于此。确实有什么东西从这里开始了——新事物的诞生——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呢? 他们变成了情人。毫不迟疑地、勇猛精进地,在二十次进进出出中,他们从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变成了余生相互羁绊的亲密爱人。他们也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点。真是走运! 屋外,鸟儿在啁啾声中入眠,他那雇来的马儿埋首于燕麦间咀嚼,马车夫鼾声如雷。壁炉架上的时钟显示子夜时分,或者是凌晨五点,事实上钟已经停了。所能听见的,只有他无休止的喘息。 他是谁?显然,他是巴拉圭。的王位继承人,一个闻所未闻的国家。伊莱莎是谁?她就是她自己。他到她这儿来是为了提高他的法语,至少他就是这么说的。那个晚上他学到的词汇是“老‘K’”,“黑桃‘Q’”,“纸牌魔术”,还有“狗娘养的”、“松露”、“猪鼻子”和“舌头”的对应法语。对了,还有一句话:如果我赢了,你就不喜欢我了。说完这些愉快而又无关痛痒的话后,他们就上床了。 噢,伊莱莎!她会说多国语言:寻欢作乐时呻吟的是法语,结婚誓言用的是英语,童年吃饭时嚷嚷着爱尔兰语,学校学的是拉丁语,温泉旅行时说的是德语,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宿命又会让她说上西班牙语,或许她会不明不白地说着瓜拉尼语死去。她枕旁的情人呢喃着俄语,脑海中的魔鬼操的却是葡萄牙语。 就这样,弗朗西斯科将他的生殖器刺入伊莱莎·林奇身体难以名状的部位。他将那话儿——英语、法语、西班牙语的表述都一样,刺入伊莱莎·林奇身体的那个部位,那个部位,无论在哪种语言中,都是淫秽而下流的。 第一次: 他很富有。 第二次: 他富可敌国。 那天,他订制了七十双绣有银丝花纹的靴子——内置增高鞋垫。他很矮小,非常矮小,那是不容置辩的事实,不过他富得惊人,因此她在他身下一片濡湿,那一定也很壮观。 第三次: 她很沉默。 毋须大喊大叫。这一刻最让她感到惊奇的是,他的侵入只能让她动动眉毛、努努嘴,她的前额充盈着一种迷惑不解的神闲气定,疑问——无论是什么疑问——答案都昭然若揭。 第四次: 谁也不知道他还要持续多久。 他的头发闻上去有丁香和马匹的味道,口中散发出一股腐烂气味,衬衫领口被不耐烦地扯开了,一个肮脏的皮革口袋在胸口磨蹭。里面装着钱?不——他的钱都被折起来塞进了靴子的裤腿里,数额巨大。一不小心甩出来时,一张一张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地板上。短短的军装式夹克镶着金色穗带,向一侧歪斜,用突兀的肩章系住。裤子褪去后,他的腿显得十分粗壮,衬衫垂荡下来。 她戴着蓝宝石,无肩丝绸晨袍在她的纤臂后滑落,宛若流水。 第五次: 她朱唇微启。 她肯定是他几星期以来的第一个女人。毋庸置疑,巴黎的妓女都会嘲笑他——这就是她们为何收入不菲的奥秘。手执皮鞭的科拉·珀尔;英式咖啡馆的德洛丽丝,珠光宝气,咳嗽咳血。因为她们都将香消玉殒。香闺中,牌桌上,她们用一套套伎俩骗他的钱。这位是殖民地来的傻瓜——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某某先生——某个他无法听清的头衔,听起来像是“盗尸者”,某个德国银行家的名字。秀发中缀着宝石的妓女正襟危坐,冷眼静看。一旦他想要摸摸她,她就公然嘲笑他。纸牌游戏在沉默中进行。赌注越下越大,越堆越高。妓女终于笑不出来了。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第六次: 他臀部向后一挺抽离她。 如果不是因为他难闻的口气,她完全可以咬他,咬破他的下唇。当他走进这间休息室,远在门口就能闻到这种口气。他局促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帮他拿下帽子,自然而然、熟门熟路地告诉他应该像这样把帽子放在身旁的地上。巴黎人都是这么做的,她对他说,这些奇怪的法国人,他们把帽子放在地上,这样每个人都能看见绣在帽檐上的金色名字字母,害她在巴黎的前几个礼拜以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叫“于杰”,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帽子制造商的名字而已。她哈哈大笑。等等,等等。随即她停顿下来,似乎突然间被他的大腿吸引住了,然后就只听到她起身时丝绸发出的沙沙声。 放轻松。 她的手指急躁地将他的衬衫拉高,划过他腰际的弧度往上抚摸。 第七次: 她拱起背,呻吟一声:“啊!”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情人,这样他们才知道如何喟然长叹,何时华丽转身,这是种投资。每个人都应该爱一次,在爱中学习,在爱中成长。伊莱莎渴望甜蜜而绝望的爱,不过她的爱就像坏天气。她只爱过一次。闭上眼睛,猜测那人就是眼前的他,这样做毫无意义。眼不见,心不烦。她闭上眼,洛佩兹的脑袋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双眼像烧红的煤炭,思绪如奔腾的岩浆,黑发似熊熊的火焰。她又倏地睁眼,宽慰地看到映入眼帘的只是肉体。只是肉体。屋外的弗朗茜又像平时那样忘了将炉火熄灭。 第八次: 谁在数数? 她在数数。巴黎的第一个男人,巴黎的第二个男人,两个阿尔及利亚人,福克斯通的那个男人。弗朗茜在屋外清理牌桌,洛佩兹悬在她身上,屏住呼吸。寂静无声。壁炉架上的时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她数数给自己听。那个送她蓝宝石的男人,那个送她大床的男人,两个阿尔及利亚人,还有那个福克斯通的男人。关于他们的回忆纷至沓来,就像捻碎鲜花时幽香会不由自主沁人心脾。每一次当他抽离她,都让她想起另一个男人——拉斯派,卡特法吉,米沙,贝内特——拉斯派,卡特法吉,米沙,贝内特…… P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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