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心里住着狮子的女孩


作者:格林博格,张思婷     整理日期:2014-08-24 11:23:46

我女儿一疯,仿佛命运在一弹指之间就改变了,从此我和她的生命再也走不回去了。
  1996年夏天,作者的女儿罹患躁郁症。“我女儿疯了。”作者说:“那年她15岁。她这一疯,我俩的人生顿时风云变色。我觉得好像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再也回不来了。”
  《心里住着狮子的女孩》全程记录萨莉罹患精神病住院的一个月内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在夏天溽热的纽约街头,作者记录着躁郁症如何影响着萨莉和她的至亲,包括祖母、生母、继母,还有作者本人。书中还刻画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谨守教义的犹太病人,精神异常的古典文学教授,热血的电影导演,梦想当文艺青年的房东还有打破传统的治疗专家。阅读本书,让人如入半梦半醒之境,身处红尘与超脱之间。
  本书已被誉为“与精神疾病相关书写的新典范”,具有高度的纽约知性人文风格。作者书写了自己深刻的内心感受与家庭故事,并巧妙穿插作家乔伊斯当年如何为了自己发疯的女儿遍求名医的经过,以及与音乐家舒曼、美国诗人洛威尔等人的疯狂,重新审视艺术与偏执、疯狂与想象力之间的无解谜团。
  作者简介:
  迈克尔·格林博格,现为《泰晤士报文学副刊》专栏记者。他的写作题材丰富、笔法多变,行文始终带有极富魅力的纽约都市风格特质,无论是描述他自己居住的平价公寓,还是生活周遭经常遇到的平常人物,都能以深邃、精准的视角加以剖析,流露出高度的人文关怀与知性背景。著有多少人,能用这样的方式观看自己?——《纽约时报》这本书一定会成为精神疾病相关书写的经典作品。高度推荐给各图书馆。——《图书馆杂志》这是一本内容丰富、充满知性又很有深度的书。行文清楚、真实、充满关爱又极具启发性,日后一一九九六年七月五日,我女儿疯了。那年她才十五岁。她这一疯,我俩的人生顿时风云变色。“我觉得好像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再也回不来了。”有时她突然清醒过来,没头没脑说出这段话,说着说着又迅速离我远去。她究竟去了哪里,我猜也猜不到,梦也梦不着,只知道我必须一把抓住她,拉她回来。太迟了。我和她之间的联系瞬间消失,真不敢相信。想当初她牙牙学语时,教她说话的是我,第一个念故事给她听的人也是我。这些无法抹灭的记忆,却在一夕之间,全都化为乌有。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责怪自己。没错,我从头细数自己犯下的每一个错误,扪心自问到底少给了她什么,但终究还是无法解释我眼前的事实。真的是无语问苍天啊!我一度把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后来发现医生所知有限,医生只知道我女儿病情的临床表现。若真正要谈起她的情况,恐怕医生也比我高明不了多少。后来我还发现,当今人们对精神疾病的了解和以往差不多,都是如同瞎子摸象。这些虽然表明要治好我女儿的病,机会微乎其微,但同时也意味着,精神疾病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方面。
  在当代社会里,“精神病”三个字会冒犯人的,正确的说法是“脑部疾病”。就某方面而言,这确实是一种脑部疾病,但有时候我和女儿相处,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暴风雪或洪水等罕见的自然景象,它狂暴到可以摧毁一切,狂暴到叫我忧心、又叫我吃惊的地步。
  七月五日。我在公寓里醒来。我们住在纽约格林威治村西区银行街一栋廉价公寓的顶楼,周围的建筑相当气派。我身旁的床空空荡荡,帕特一早就出门到她在富尔顿街开设的舞蹈教室结账。我们结婚两年了,各自带着以往的包袱进入这段婚姻,两人的真正世界只能在缝隙里寻找。
  而我带来的最大一个包袱,就是我那正值青春期的女儿萨莉。我有点讶异萨莉居然已不在。还不到八点,屋里就已经又热又闷,太阳把涂了柏油的屋顶烤得发烫,女儿睡的上铺离天花板不到三英尺,自然是暑气蒸腾,加上昨晚我们的冷气烧坏了家里最后一根保险丝。她铁定是逃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客厅地板上杂物满地,都是她昨晚挑灯夜战的痕迹:一台坏掉的随身听,用胶带紧紧捆着;半杯冷掉的咖啡;一本布面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过去这几个星期以来,她一直在钻研这本诗集,而且越读越有兴致。我随手翻开诗集,里面交织着各种符号、密密麻麻的批注、圈起来的单字,看上去实在令人眼花缭乱。尤其是第十三首,在页边空白处写满了评语,原诗差点淹没在茫茫的手写字海当中,看起来好像是犹太教经书《塔木德》里的一页,从头到尾密密麻麻写满批注。
  几张萨莉创作的诗散落在地上。几天前才听她说,这些诗句就像小鸟飞进她的心窗。我随手拾起一只小鸟:
  万物皆静默,
  独你放火焚烧睡眠的长河。
  亲爱的,为何让地狱之火
  亲吻你眼前所见?
  昨晚我凌晨两点左右才到家,进门就看见女儿蹲坐在灯芯绒沙发的扶手上,在笔记本里涂涂写写的,随身听重复播放着钢琴家顾尔德(顾尔德(GlennGould,1932-1982),加拿大钢琴家,音乐天才,1955年以巴赫的《郭德堡变奏曲》录音举世闻名。)弹奏的《郭德堡变奏曲》。我的职业是自由作家,最近为一卷长达两小时的影片撰写文稿,谈高尔夫球的历史,其实我根本没打过高尔夫,纯粹又是一份庸俗的工作。这两天刚完稿,昨天去庆祝,所以很晚才到家。
  “不累吗?”我问。
  她猛摇头,对我做了个带有制止意味的手势,另一手握着笔,在纸上飞快地来回飞舞。真没礼貌。但我却突然涌起一阵回忆,想起以前在我生命中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那时我醉心于诗人哈特·克莱恩(哈特·克莱恩(HartCrane,1899-1932),美国诗人,受艾略特等诗人的影响,格式传统古典,文字艰涩深奥。)的作品,翻查他每一个冷僻的词汇,虽然还是读不太懂,却一头栽进他的文字洪流中。我在客厅门口逗留,看着她无视于我的存在,看着她那双典型的南欧杏眼,看着她琥珀色的爆炸头,头发几乎不像是一根一根乖乖长出来的,反而像是从头顶上一丛一丛冒出来的。我静静望着她对语言的饥渴,对文字的馋涎欲滴。
  我相信,这些不眠不休的阅读之夜,释放了她内心经年累月的挫折感。九年前那天,她刚上一年级,我认为,这一天就是萨莉童年消逝的起点,好比无声电影上常见的,屏幕上所有光线都收拢在正中央的一个小点上,感觉上情形大概就是如此。她在学校经历了阅读障碍,甚至还有更严重的问题。英文字母在她眼里就像一幅幅图画,R是一口歪七扭八的烂牙,H是一张翻倒的椅子,要她读《戴高帽的猫》(当代美国最受人喜爱的儿童文学作家苏斯博士(Dr.Seuss,1904-1991)的作品。--译者)的故事,就像要她解读计算机断层扫描那般困难。语言沟通的基础在于人人都接受的每个词汇拥有固定的意义,但她却不懂得这层奥秘。
  看她一脸迷茫,不复欢笑,真叫我痛心疾首。不过,同样是文字,虽然她无法用眼睛解读,但只要跳脱纸张的束缚,文字便在她舌尖开出朵朵莲花。双关语、朗诵、辩论、演讲,只要她肯尝试,无一不精通,都在证明她天资聪颖。
  有次放学我去接她,校门口人头攒动,挤满了记者和新闻人员,原来萨莉班上有个女孩惨遭亲生父亲杀害。听到这个消息,令我心惊胆颤,重新认识到我那才六岁大的女儿有多么脆弱,而且凶手乔尔·斯坦伯格和我外形相仿,我们两个都是德系犹太人,肤色相同,身高也相当,连眼镜样式都一样,这让我更加留意女儿的安危。我身为犹太人,总觉得这件杀人案自己也有份,心中罪恶感油然而生。以前谁曾想到亲生父亲竟会谋杀女儿?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且手法之凶残,将来势必会有人起而效尤,我和萨莉的生活必定会更加危机四伏。这年头在美国,连向来最重视亲情的犹太人,都下得了毒手谋杀亲生女儿。
  我奋力穿越人海,在人群中间发现萨莉正和同学手牵着手,一位记者把麦克风凑到两个女孩眼前,看看她们会说些什么。萨莉视线往上看着记者,她的外套穿反了,鞋带也没系,发夹歪在一旁,根本没夹到几根头发,反倒像只蝴蝶困在那儿了。我赶紧上前把两个女孩带走,挤啊挤的,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
  我和萨莉的母亲大概也是那时候分手的。我们高中就认识,离婚对我们而言,就像拆开一对早就该分开的连体婴儿,既有其必要,又痛苦不堪。萨莉和我一同熬过最初几个月的变动,父女情感更坚固。我几乎成了她的代言人,而其他老师、家长、亲戚都不懂,为什么萨莉和其他人之间总存在着一道峡谷,双方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但我总是不厌其烦再三为萨莉辩护,质问他们:难道思想的活水不是在峡谷里奔流的?难道这不就代表着萨莉到达的是我们都到不了的心灵深处?
  我向萨莉保证:“你跟其他人一样聪明,而且你天赋异常,只是现在深藏不露。只要熬过这几年,情况会完全改观,真的。”
  情况果真大大转变。我们大老远跑到切尔西一家实验小学,学费还合理,让她进了特教班,从最基础的单字、数字开始学习。她记了又忘、忘了再记,活像在学习远古失落语言的学者。她努力捍卫心中的天赋,害怕自己若解不开这些字谜,她的才赋将永劫不复。终于,她解开了,这一来自信也恢复了,趁机一鼓作气回到正规教育,虽然再度触礁,但还好我过去的口头保证“你的才华迟早会崭露光芒”,已经逐渐兑现。
  而今她熠熠生辉,巴赫、莎士比亚、她的日记里疯狂流泄的字句……如果她彻夜不眠,那是因为在多年的磨难后,现在,她要把握分分秒秒,好好享受胜利的果实。
  我出门下楼,走下五层楼的阶梯,经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走道,沿途到处是这里一块、那里一滴的油漆,这些走道似乎从来没有人擦过。今天是七月五号,国庆日的周末,格林威治区好像人去楼空的旅馆,挑剔的旅客都退房了,我们留下来的人都清楚自己的斤两:有的替乐团伴奏,有的校对稿件;还有一位太太,总是戴着草帽,帽檐垂着一串塑料葡萄,专门收容附近的野狗……一排排簇新的宅邸了无生气,因为屋主都度假去了,气派的银行街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我要去格林威治街的一家咖啡店,萨莉喜欢在早上光顾这家店。我正这么想着,她就从转角走了出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她满脸通红,又气又恼,我像平常一样问她今天要做什么,没想到她对我很不客气,表情狂暴异常。
  “如果你知道我有心事,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但你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对吧,爸?”
  她穿着凉鞋,抬起脚用力踢一旁的垃圾桶,力道之猛,金属垃圾桶盖“锵”的一声掉到地上。对街邻居扬起了眉毛,像是无声地问道:怎么回事?但萨莉根本不搭理他,浑身散发着躁动不安的气息,动也不动地站住盯着我瞧,双手握拳垂在身旁,她的心形脸蛋闪闪发光。我这才想起,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完全摸不透女儿心了。我从小和四个调皮捣蛋的兄弟一起长大,成天在野孩子圈中打滚,父亲从早忙到晚,在布鲁克林区的码头仓库做废铁生意,家中阴阳气息严重失调。
  萨莉又想去踹垃圾桶,我按住她的肩头制止了她,她气得甩开我的手。
  “爸,我吓到你了吗?”
  “你为什么要吓我呢?”
  “你看起来很害怕。”
  她死命咬着嘴唇,咬到都流血了还在咬,双臂微微颤抖。我真不懂她怎么会这样?还有,她叫我“爸”的时候,为什么口气是这么的生硬,好像在背诵刚学会的台词?
  邻居露露牵着乖巧的牧羊犬走过来。看到她真是太好了,露露向来很喜欢萨莉。大约十年前,露露发现萨莉对周围处于弱势的人特别有爱心。若一个人越无助,萨莉就越会对他掏心掏肺。她曾坐在格林威治养老院外面,陪伴着中风的病人或老年痴呆症的患者;也曾跑到纽约市第七大道,拿比萨饼给醉倒在地上的酒鬼。她尤其喜欢婴儿,在萨莉眼里,婴儿神圣无比。她似乎了解生命有多脆弱,知道早在胎儿时期,连记忆都还没有的时候,我们的个性就已经一点一滴成型,从而决定我们未来的命运。只要一有机会,她甚至可以把婴儿搂在怀里抱上好几个小时。她这么喜欢婴儿,难免令我担心,她仿佛从婴儿身上找到了挽留自身天赋的关键,天赋稍纵即逝,她得牢牢抓住,时时修补。
  露露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你知道什么是‘孩童带来的恩慈’(原文为”naches“,是意第绪语的罗马拼音,本书作者为犹太裔人士,行文偶尔夹带意第绪语。)吗?迈克尔,我在你女儿身上找到了‘孩童带来的恩慈’。你女儿天生善于施舍,这个世界里到处充满了巧取豪夺的浑蛋,可是你女儿愿意施舍。”
  不过,露露这次表现出来的行为,却令我更加惊慌失措。她看到我们之后,在街尾远远地对着我们挥挥手,向我们走过来,但走了不到三英尺就突然站定,目不转睛地看着萨莉,然后伸出双手仿佛在驱魔似的,接着拉着狗链子掉头迅速离去。
  我一脸错愕,萨莉倒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原本温暖的栗褐色眼眸好像涂了一层亮光漆,变得如贝壳般坚硬,像墨水般漆黑。也许是睡眠不足吧。
  我问她还好吗?
  “没事。”
  我猜想露露一定是以为我们父女正在口角,所以不想介入。
  “确定吗?我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你整晚都没睡,而且这礼拜也没吃什么东西。”
  “我没事。”
  “今晚放松一下,暂时别看莎士比亚了吧。”
  她抿紧嘴唇,憋住满腔情绪,微微颤抖地点了点头。
  下午我有个朋友来纽约,两人见面小酌一番,聊了聊近况,聊完后顺便一起去吃晚饭。沿路恰好经过我住的银行街,街上有辆警车停着,车内无人,警灯也暗着。街上气氛宁静悠闲,不像出事的样子。今夜的节奏缓慢,我看警察准是在打盹,不然就是来拜访附近的一家住户,这人养了好几只德国种短毛猎犬,经常招来左邻右舍的抱怨。
  我们继续往餐厅走,帕特已经在里面等了。餐厅里空荡荡的,每张餐桌正中央都放着一个小玻璃浅杯,里面的蜡烛灯火摇曳。
  吃饭时,帕特和友人迅速找到共同的话题,很有得聊,因为两人再婚后都有个继女,美丽漂亮又任性妄为:我女儿学连续剧以自尽相要胁;我女儿动不动就拿咖啡泼人;我女儿用切面包的刀割下一块手掌肉。
  友人开玩笑说:“我女儿是老婆一辈子的最爱,我不过是个情夫。”
  帕特欣然同意:“很像老掉牙的民俗故事,慈祥和蔼的角色永远轮不到继父、继母来担任。我们身为继父、继母,只会扮演作恶多端、颐指气使的角色。”
  但其实帕特和萨莉的相处模式,和传统的继母故事恰恰相反。帕特尽其所能辅导萨莉的学校作业,喜怒哀乐都顺着她。加上萨莉早熟,帕特总会耳提面命要她小心女性会碰到的意外,这些忠告萨莉明明求之若渴,却装出爱听不听的样子。然而,不管帕特如何努力,我家还是天天上演连续剧,萨莉就是不相信帕特是真心待她好,心中永远有个疙瘩,认为帕特不可能视她如己出,不可能真心爱她这个人,也不可能在感情上对她如亲生女儿。萨莉既不熟悉帕特的身体,当然就不懂帕特的心。萨莉说她不是帕特怀胎十月生下的,两人自然不亲;我们反驳她说,脐带不是母女连心的唯一管道,你和帕特因为人生际遇成为母女,应该更觉得心心相印。而且别忘了,你也是有亲生母亲的。我们的一番唇舌只让她更加懊丧,她不客气地说:“少废话,省省吧,你们改变不了什么的。”
  P3-10
  ……





上一本:穿PRADA的宅男 下一本:与你有关的,我都深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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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住着狮子的女孩的作者是格林博格,张思婷,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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