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底的扬州古城,烟花垂泪堤柳哀号,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碎了一个个温馨的水乡梦。那一夜,人称“修脚小神刀”的华扬生一把飞刀掠过,救下了正被日本兵追杀的国民党团座安一雄。扬州首富桂之章的小女儿桂昱蓉是安一雄的恋人,却在一次偶患脚疾时爱上了为她解除极度脚痛的小师傅华扬生。于是,已经是安一雄救命恩人的修脚小神刀同时又成为了安一雄的情敌,一场乱世情爱便被人性道义善恶叛逆扭曲得面目全非了…… 目录: `扬州人会洗澡,洗出生活的享受。 扬州人洗澡不光是为了干净,在于澡堂是一个公共社交场所。舒舒服服一个澡,然后品茗、聊天,会友讲闲,洽谈生意。熟人朋友往往不期而至,真个是赤诚相见,好不惬意。遇到想不通的烦心事,上浴室洗把澡,躺上半天,再捶揉敲摩,便散去了郁闷,轻松愉快地出门。高兴起来坐在浴池边搓着背,哼上几段“二黄”、“西皮”,你就由着性子喊吧,说不定浴客给你来个碰头好呢。 老扬州的浴室门口都要挂一个灯笼,中午点亮凌晨吹灭,一点亮就是告诉顾客,本浴室开门了。所以扬州有句歇后语:“澡堂的灯笼——天天挂。”说起扬州沐浴历史,老辈人说有扬州的时候就有了浴池。因为历史悠久,少不得孕育出有名堂的店堂,据说开明桥的小蓬莱,太平桥的白玉池,广储门的白沙泉,北河下的清缨泉,东关的广陵涛,都红透一时,各极其盛。 德胜巷的德胜浴池,虽不能名列前茅,却也颇富特色。顾客一进浴室大门,立即有跑堂的迎上前去,安排座位,毛衣外套、贵重物件一律高挂,送上热毛巾给你擦脸,泡上香茶。浴客年龄大的,就有人“跟池”伺候,俗称“人作杖”,说的是跑堂的像是顾客手杖。老浴客钟情于德胜浴池大炉膛烧出来的水和汽,烧得暖池内雾气腾腾,叫做“水暖气圆”。这里回头客多,常常爆满的原因还在于这里有“扬州神刀”华贵丰,市井流传着这样的俗语:“洞房花烛夜,不如挨神刀。”华贵丰手艺精湛,修脚刀在他手中化为绕指,挥舞起来如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将一双双粗糙的脚板修整得妥帖舒服,为一个个浴客修好痛苦不堪的脚病。人说他修脚如同雕琢一件玉器,圆润,细腻,轻重恰到好处,揉搓舒适到位,心想到哪里,华贵丰的刀就来到哪里。 说起修脚,《扬州竹枝词》里道:“求条签去修双脚,嗅袋烟来剃个头。”扬州人将“修脚”列入人生“四大快事”。扬州修脚经历史磨洗,产生出四大流派,修得圆、铲得尽的姜派,手脚轻快、修得嫩、圆、尽的马派,下刀稳、下手轻的洪派,有“快手王飞刀”美誉的王派。而华贵丰不在这四大派里,却又尽收四大派的所有特点,既嫩、圆、稳、快、轻,还能治愈凡可见到的脚病。即使四大派的师傅悄悄前来德胜浴池窥视华贵丰修脚技巧,也不得不暗自钦佩:真神刀也。 年轻英武的华扬生,承传了号称扬州神刀的父亲华贵丰的手艺,人称“修脚小神刀”。 这天,“德胜浴池”里,棉布帘做的土风扇在浴客头上忽悠,拉动棉布帘的老头在氤氲的水汽中早已昏昏欲睡。一个孩子挎着篮子,边走边喊着“洋糖花生玉安豆……”向浴客兜售他的小吃。纷乱的休息厅里,一溜儿排得整整齐齐的浴床上躺着刚出浴的客人们,喝茶、说话,放肆地调笑着。 华扬生被桂府小姐桂昱蓉请去出堂活,他来到父亲修脚的小包间言语一声,华贵丰嘱咐他出堂活一定小心伺候,干完活立马回来。华扬生点点头,转身走出。抬头间,他看到父亲是在为一位日本军官修脚,一件镶着大佐军衔的绿呢子军服挂在衣架上,浴床边放着锃亮的马靴,立着一把弯弯的指挥刀。那位军官想必是伺候得舒服,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满意的表情。直到后来华扬生颠沛流离到南禾镇,和这位大佐不期而遇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就是竹内之助,此是后话。 对于日本军人,华扬生有着莫名其妙的惶恐,他不敢多停留,急忙夹起装着刀具的工具包匆匆出门。 桂府在扬州城很是有名,它现在的主人是桂之章,而这座府邸却是桂之章祖上的产业。一百多年前修建的桂府,豁然一栋古典的大门楼子,古朴、庄严、威仪、肃穆,“桂府”两个蓝底金字,加上两边的题字“礼门”、“仪路”,使整个门楼子显得更加有文化底蕴,虽历经一个世纪,却依然坚实壮观。早年这里住过桂之章的祖辈,皇亲国戚乃为座上客,到后来朝代更替,桂府显赫不灭。到了桂之章这一代,因为当过孙中山的卫士长,多少有些革命,不屑住进前清遗老封建酸腐的宅院,自己回到老家南禾镇居住,这里留给了还在女子师范上学的女儿桂昱蓉暂居,安排了远亲赵妈打理家务。 穿过幽静的小巷,华扬生来到“桂府”前,看看气派非凡的宅门,他犹豫了一下,举手敲门。 大门慢慢打开一条缝,赵妈露出脸来,她看看华扬生手上的工具包,带着几分埋怨道:“华师傅,你怎么才来啊,我家大小姐脚都疼死了。” 华扬生谦恭地笑笑说:“对不起,让大小姐久等了。” 赵妈打开门,让进了华扬生。 那边街道上,走着国民党第三战区256师第4团团长安一雄,他身着竹布长衫,头戴黑呢礼帽,手持“司迪克”(文明棍),警惕地四下张望。身后,跟班打扮的情报处长陶子鹏紧紧相随。此番到扬州,他们的目的是和柳屋旅馆的内线联系,取回日本方面的城防部署情报,这样的事,本不该身为团长的安一雄亲自出马,可安一雄向钱副司令一再请求,直到透露潜入扬州真正目的是为了见到情人桂昱蓉,豪爽的钱大同副司令这才哈哈一笑,拍拍安一雄的肩膀说,你小子假公济私啊,去吧,你娘的从德国学狗屁军事三年,还没顾上给情人亲热,我就送个人情吧。 正走间,两人看到前面路口被铁丝马桩拦住,几个日本兵和皇协军在盘查行人,陶子鹏暗中捣捣安一雄,提醒团座小心。安一雄似乎成竹在胸,昂首阔步走过去,刚到马桩前,日本兵伸出刺刀拦住他,恶声恶气喊叫,巴嘎!安一雄潇洒地掏出派司一扬,日本兵接过看看,随即让开,安一雄朝陶子鹏得意地一笑,先自走过。 他们和内线接头的地点在古老的皇宫。 皇宫是扬州老老少少都很熟悉的地方。老辈人说,过去皇宫的屋顶都是金黄色琉璃瓦,围墙刷成了鹅黄色,里面供奉着“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牌位,真有些北京城故宫的味道。辛亥革命以后,皇帝的牌位自然不复存在,皇宫门前的一片空地盖了几个白铁棚子,给农民进城卖菜用,百姓称之为“皇宫菜场”。 如今陈旧的扬州皇宫楼前,挂着日文的“柳屋旅馆”牌子。一些浓妆艳抹的日本慰安妇媚笑着在门口迎接客人。大凡日本兵走进大门,日本慰安妇便上前搀着他们,浪声浪气地调笑着走进旅馆。 安一雄和陶子鹏来到皇宫前,狐疑地观察着柳屋旅馆。 陶子鹏指着牌子说:“柳屋旅馆?听说是给日本士官睡女人的地方。” 安一雄有些愤然:“妈的,小日本打仗还带着女人。” 这时一个茶房走出柳屋旅馆,站在大门口左右张望,一只手上带着黑皮手套。陶子鹏便说:“团座,就是他。”这个茶房打扮的人便是国军安插在扬州的内线。安一雄迅速戴上一只黑皮手套,走到茶房跟前,对着暗号:“请问,到绿杨旅社怎么走?”谁料,那茶房面色紧张,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我我……初来乍到……”安一雄心中一惊:内线叛变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哨响,皇宫楼上各个窗户突然打开,伸出黑洞洞的一个个枪口,大门里突然跑出一队日本兵,安一雄和陶子鹏身后还有皇协军悄悄包抄。安一雄被突然变故惊呆了,陶子鹏迅速掏出手枪,打倒了茶房,推了安一雄一把:,“团长快跑!” 陶子鹏一边打枪,一边掩护安一雄撤退到另一条街。后面的日本兵紧紧跟上,安一雄回身两枪,打倒了一个日本兵。陶子鹏扔过去一枚手榴弹,硝烟里,日本兵纷纷卧倒在地。趁着这个间隙,陶子鹏拉住安一雄迅速跑开。 他们刚刚跑到一个街口,突然窜出几个皇协军,堵住街面。皇协军端枪慢慢朝安一雄和陶子鹏围过来,后面的日本兵也哇哇叫着起身朝这边奔跑。眼看要被包围,安一雄让陶子鹏和他背靠背站定,朝皇协军呶呶嘴,陶子鹏会意,突然掏出匕首扑过去和皇协军近身搏斗,几个皇协军很快被他撂倒在地,安一雄则朝冲过来的日本兵开枪。日本兵越来越多,安一雄抢过一挺机枪扫射,压住了敌人,陶子鹏脚一挑,一杆长枪飞落到他手上,陶子鹏稳端着长枪,准备和日本兵拼刺刀。 日本兵见陶子鹏手上刺刀闪闪,纷纷退下枪里的子弹,慢慢朝陶子鹏靠近。 陶子鹏大叫:“团长,你快走!” 安一雄喊:“我岂能扔下弟兄!” 陶子鹏很快刺倒几个日本鬼子,安一雄开枪打倒背后偷袭的日本兵,皇协军和日本兵一时停下围攻,街口出现了暂时的平静,陶子鹏和安一雄同时向对方伸出大拇指。然而没过多久,尖利的警车声响起来,又有十几个日本兵冲了过来。好汉不吃眼前亏,陶子鹏挥挥手,拉过安一雄迅速奔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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