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想:自星期三以来,自你前次去罗马的正常出差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切都变了,我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长久积累起来的力量爆炸了,这使你决定来罗马,而爆炸的结果还远远不止于此,因为,你在实现这个你早已神往的梦想时,不得不意识到你对塞西尔的爱情是受罗马这颗巨星的影响,你原来想让她来巴黎,那是为了通过她好使罗马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而实际上如果她来到你每天生活的地方,她就又成为另一个昂里埃特,你本意是想建立一种婚姻的替代制,然而在这种替代制中,你和她之间会出现同样类型的纠葛,而且纠葛还更为严重,因为她时时会使你想起那座远在天边的城市,而她本来应该将那座城市带到你的身边。 不仅塞西尔,换一个女人也会自己失去作用,不仅是巴黎,换一座城市也会使她失去作用。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使这两座城市保持它们实际上的地理位置,同时试着以书本的形式再现你这一艳史的这段关键性片断,重现你的身体从一个车站越过途中一切景物而到达另一车站,在这段运动中所产生的精神上的运动。 朝着那本未来的、必然的书,而它的外形正被你握在手中。 《变》由米歇尔·布托尔编著。 作者简介: 米歇尔·布托尔,法国新小说派重要代表作家,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登上文坛,先后发表《米兰弄堂》、《时间表》、《变》、《程度》等作品,其中《变》获得一九五七年勒诺多文学奖。 目录: 卷一 卷二 卷三 译后记 “他一定是在我喝茶的那工夫来的。我也一样,我原以为你不在车上,因为我为了找你已经跑遍了半列火车。” “咱们一起去碰碰运气吧。我就不信……” “再说侍者领班还认识我呢。你坐下吧。你总不能陪我一直站到第戎呀。” 可是车室里谁也没有在拉罗什下车,谁也没有在第戎下车,于是你们只能等到吃饭的时候才能坐在一起,可是你们并不能真正地谈心里话,因为在你们的饭桌上还有另外两个人,还有一对争吵不休的夫妇。 “到了罗马,我们就会自由了。九点我得去斯卡贝利公司,我真蠢,居然答应和他们一起吃午饭,不过,从六点起我就自由自在了。我去法尔内塞广场等你。” “在罗马……” “你好像不喜欢罗马似的!”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喜欢罗马。” “我愿意永远在罗马。” “而我,我愿意和你一起在巴黎。” “别再去想在巴黎的这段日子了,下一次会完全两样的。” “我永远也不会和你重提这件事的。” 你原来拿在手上的书刚刚掉到暖气铁皮上。你抬起头,在镜子里,在山景和小船这两张照片中间,有卡尔卡松的塔楼和雉堞,这张画挂在一个工人的背包上方。又闪过一个孤零零的小车站,站上只有几盏灯照着一条长凳,有一座挂钟,还有等待发运的货箱。 接着噪音越来越响,一列朝相反方向驶去的火车的明亮的窗口飞快地、接二连三地掠过你的玻璃窗,好像有一把锤子在一股劲地敲着难以驯服的钉子,这是罗马一巴黎特快列车,上次你回来乘的就是这趟车。 那两个老人在平静的晃动中纹丝不动,相互瞧着,会意地微笑着。 你掏掏衣兜,里面只剩下两支高卢女人牌香烟了,你刚才忘了买包民族牌香烟。你换了个姿势,闭起眼睛,因为灯光开始使你不舒服。这时是没法睡觉的;也许这一整夜都没法睡觉。你现在舒服一点了,但是你交叉着腿,时间长了是不行的。 他闻到一股烟味,那就是说洞里一定有活人,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唯恐猛然撞着洞顶,他两手紧贴着岩石往前摸,烟味越来越浓。 他来到一个拐角,看到一间四壁渗水的烟雾腾腾的宽室,室中央有一盘火,在烟雾中只见一大团橘红色的火光;他走进去,听见有人在沉重而沙哑地呼吸,这是一个老妇人,她木然不动地看着一本大书,她的头不动,只是简单地用眼睛瞟了他一眼,露出一种嘲讽的微笑,喃喃地说着(但是这声低语被扩大了许多倍,以至和火车在隧道中行驶的隆隆声极其相似,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这些树林使你疲劳,这片草原和这些石头使你疲劳,不过现在你有权休息一下,你可以来听我讲话,你可以向我提出你长期以来一直思考着的问题,因为谁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一趟,除非他确实经过深思熟虑,有着充分的理由,抱着十分明确的目的而来,这些目的肯定一一写在两页纸上,像我在橘红色火焰中所看到的那样,纸张贴在你奇怪的衣服上,而你的衣服已经破得不像样子,已经褪了色,这说明你已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P182-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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