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新闻事件的机缘——为了采访伊拉克人民对首度投票参与总统大选的看法,英国BBC记者碧.罗拉特透过电子邮件,联络上在巴格达教授英国文学的梅.维特维特,从此展开多年的鱼雁往返。 两个不同世界的距离—— 透过邮件往返,她们忠实呈现了巴格达的生活现况和伊斯兰文化的特色;也同步传递了伦敦的生活以及职业妇女在家庭与工作间奋战的心声。既使两人的生活有如天堂与地狱般极端,素未谋面的她们却靠着友谊和信任,一起分享欢笑、泪水、梦想与恐惧。 一份暗杀名单的插曲—— 一天,梅发现自己的名字在一份暗杀名单中,碧得知后,立刻四处奔走为梅的逃亡寻求帮助。契若金兰的两人,最后是否能成功战胜多舛的命运,而顺利相见? 作者简介: 梅.维特维特,一个为了剪头发而无视于炸弹及荷枪的武装分子的女人。大学讲师,讲话犀利、烟瘾很重,是个会抽烟、喝酒、化妆、穿着时髦洋装的非传统伊斯兰妇女。她也是住在巴格达的伊拉克人:吃早餐前要先躲子弹、在被炸得满目疮痍的市场里,为了买高跟鞋而讨价还价,还要经过重重波折、辛苦通过路障,去大学教她那班正在上珍.奥斯汀小说的女学生。 碧.罗拉特,BBC世界新闻网的记者与节目制作人,是个有满腹理想的社会改革分子;住在绿意盎然的北伦敦,为了三个女儿的健康,她拒绝接受任何人在她面前抽烟(连自己的父亲也不例外)。她平时挣扎于工作与家庭之间,除了关心各国的新闻事件,还要忙着参与家长会以及跟孩子的水痘抗战,更要抽空跟世界各地乱跑的老公,为了他乱丢的袜子吵架。 目录: 2005~2006开启陌生的世界 2006-1-17哈啰 2005-1-26嗨 2005-2-10选举日 2005-2-17之前与之后 2005-2-18回复之前与之后 2005-2-21回复:回复之前与之后 2005-6-22哈啰 2006-3-13自伊拉克的大声嗨 2006-3-14来自伦敦的欢呼 2006-3-14(没有吹风机的)日常生活 2006-3-28一首诗 2006-4-22宝宝出生之前 2006-5-11短短的一声嗨 2006-6-6爱尔莎出世了!2005~2006开启陌生的世界 2006-1-17 哈啰 2005-1-26 嗨 2005-2-10 选举日 2005-2-17 之前与之后 2005-2-18 回复之前与之后 2005-2-21 回复:回复之前与之后 2005-6-22 哈啰 2006-3-13 自伊拉克的大声嗨 2006-3-14来自伦敦的欢呼 2006-3-14 (没有吹风机的)日常生活 2006-3-28 一首诗 2006-4-22宝宝出生之前 2006-5-11 短短的一声嗨 2006-6-6 爱尔莎出世了! 2006-7-4 回复:爱尔莎出世了! 2006-7-16 回复:爱尔莎出世了! 2006-7-25 《双城记》 2006-7-26 关于未来的一些问题 2006-7-26 回复:关于未来的一些问题 2006-7-30被迫取消的约旦之行 2006-8-15 不是好消息 2006-8-21 嗨~还有谢谢 2006-8-31双城外记 2006-8-31 甘泉! 2006-9-3绘你的礼物 2006-9-11停电以及炸鱼薯条 2006-9-21 炸鱼薯条 2006-6-23 斋戒月 2006-9-25酵母酱奇谭 2006-10-5 食物与天秤座的人 2006-10-5 我也是天秤座 2006-10-6 闺房悄悄话 2006-10-14 生日宴 2006-10-15 生日快乐 2006-11-3 一团乱 2006-11-3 家人 2006-11-8 安德鲁来电 2006-11-8 萨达姆案件 2006-11-10 收到你的礼物了 2066-11-10 圣诞市集与松饼 …… 2007天堂和地狱的现场 2008惊现暗杀名单【全世界读者的感动推荐】 ◆扣人心弦!看着她们友情的茁壮成长,我感动落泪。真的很振奋人心又感人肺腑,且结局令人感动落泪。越读越深陷其中,紧张得快不能呼吸,必读! ——Mrs.K.J.Newman ◆难以自拔!我爱极了这类真实的故事,就像《三杯茶》一样,它让我们认知到自己有多么幸运! ——TiffAngus ◆深获启发!这本书从人性的角度描绘了巴格达的日常生活、真挚的友情、婚姻生活、人际关系、职业妇女的两难……巴格达与伦敦两地生活的极大反差让我时而难过、时而雀跃又充满启发。我极度推荐这本书! ——Bookgirl ◆真诚且真实!本书成功带领人们体验了日复一日的恐惧,把炸弹声及死亡的威胁当成习以为常的事,这样的生活令我难以想象,却又不由得深陷其中。本书具有精采故事【全世界读者的感动推荐】 ◆扣人心弦!看着她们友情的茁壮成长,我感动落泪。真的很振奋人心又感人肺腑,且结局令人感动落泪。越读越深陷其中,紧张得快不能呼吸,必读! ——Mrs.K.J.Newman ◆难以自拔!我爱极了这类真实的故事,就像《三杯茶》一样,它让我们认知到自己有多么幸运! ——TiffAngus ◆深获启发!这本书从人性的角度描绘了巴格达的日常生活、真挚的友情、婚姻生活、人际关系、职业妇女的两难……巴格达与伦敦两地生活的极大反差让我时而难过、时而雀跃又充满启发。我极度推荐这本书! ——Bookgirl ◆真诚且真实!本书成功带领人们体验了日复一日的恐惧,把炸弹声及死亡的威胁当成习以为常的事,这样的生活令我难以想象,却又不由得深陷其中。本书具有精采故事该有的所有元素:冲突、希望、爱,以及令人愉悦的好结局。 ——C.S.Smith ◆精妙绝伦! 一本从头到尾都精采的书,我从没读过有作者能如此深刻地描述人性及人际关系的奥妙。很温馨。真是一本惊人的书。——LondonPoet ◆迷人的女性情谊!这本书令我着迷的是它对伊拉克及英国女性的描述与对比。阅读两位作者的电子邮件让人体会到女性间的团结情谊。 ——Chell 一則友誼與勇氣的真實故事005-2-17主旨:之前与之后 哈啰,碧, 选举之后,事情似乎并没有好转,但我们依然有所期待。要同时试着保持这样的心态及预知未来的发展,并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说什么都嫌太早,因为连胜选者之间都还存在着冲突。我们只能等着看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思考着你的问题以及“现在与过去”之间的比较。你问我在伊拉克大学里教书是什么情形,让我试着为你描述一下吧:早上八点半开始上课,一直上到下午一点半。美军入侵之前,我们还有夜校的课程,不过夜校现在已经不再安全,大众运输工具天黑之后也都停驶。我不接早上十点以前的课,因为我爱极了早上的例行事情,也爱慢慢地洗澡、吃早餐,以及吹头发(这可是我一天最重要的事),不论做什么,我都讨厌赶来赶去或匆匆忙忙。如果实在需要赶时间(有时总是会这样),那么我那一天就报销了。除此之外,我的脑袋要到十点以后才能正常运作。 在女子教育学院(TheCollegeofEducationforWomen)教书,跟我教其他男女合班的经验非常不同。如你所知,我们的社会对于男女合班,还是有些限制。许多家庭并不认可这样的情况,他们认为让不同性别的学生坐在一起,无疑是火上加油。分班或合班是各个家庭的选择,如果父母比较开明,他们会把女孩送到男女合校的大学里。 我们学院里的年轻女学生全被当成小女孩,如果有缺席或制服不整的情况,系上就会通知学生的父亲或监护人。有时一些家里管教严苛的学生,到学校时,全身都掩在长袍下,脸上也脂粉未施。不过一旦进入校园,就会到洗手间换衣服、浓妆艳抹、拿掉头巾放下头发。学生的家人完全不知道她们这些行为,当然,该回家时,所有的行为再以反方向重复。 老师自由多了,但仍有限制。美军入侵前,裤装是不被接受的。我还记得当时必须与学校的前校长见面,签署我的任职书,那位校长看着我说:“请不要以为我是老古板,但我们不接受裤装,因为你是女学生的榜样。”我对他微笑,很开朗地回答我不会再穿裤装,我对他解释:“这条订做的裤子才刚做好,所以我想,既然要来见您,理当应该穿上最好的衣服。”他大笑着说:“你让我想起一位医学院的老师。”没想到他说出来的竟是我母亲的名字!我非常惊讶,告诉他那是我母亲,校长又是一阵低声轻笑,他说:“我现在知道你的榜样是谁了。”(校长后来遭到暗杀。美军入侵后不久,他在自己的诊所前被射杀。) 得去做晚餐了。爱你。 梅 2005-2-17主旨:之前与之后 哈啰,碧, 选举之后,事情似乎并没有好转,但我们依然有所期待。要同时试着保持这样的心态及预知未来的发展,并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说什么都嫌太早,因为连胜选者之间都还存在着冲突。我们只能等着看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思考着你的问题以及“现在与过去”之间的比较。你问我在伊拉克大学里教书是什么情形,让我试着为你描述一下吧:早上八点半开始上课,一直上到下午一点半。美军入侵之前,我们还有夜校的课程,不过夜校现在已经不再安全,大众运输工具天黑之后也都停驶。我不接早上十点以前的课,因为我爱极了早上的例行事情,也爱慢慢地洗澡、吃早餐,以及吹头发(这可是我一天最重要的事),不论做什么,我都讨厌赶来赶去或匆匆忙忙。如果实在需要赶时间(有时总是会这样),那么我那一天就报销了。除此之外,我的脑袋要到十点以后才能正常运作。 在女子教育学院(TheCollegeofEducationforWomen)教书,跟我教其他男女合班的经验非常不同。如你所知,我们的社会对于男女合班,还是有些限制。许多家庭并不认可这样的情况,他们认为让不同性别的学生坐在一起,无疑是火上加油。分班或合班是各个家庭的选择,如果父母比较开明,他们会把女孩送到男女合校的大学里。 我们学院里的年轻女学生全被当成小女孩,如果有缺席或制服不整的情况,系上就会通知学生的父亲或监护人。有时一些家里管教严苛的学生,到学校时,全身都掩在长袍下,脸上也脂粉未施。不过一旦进入校园,就会到洗手间换衣服、浓妆艳抹、拿掉头巾放下头发。学生的家人完全不知道她们这些行为,当然,该回家时,所有的行为再以反方向重复。 老师自由多了,但仍有限制。美军入侵前,裤装是不被接受的。我还记得当时必须与学校的前校长见面,签署我的任职书,那位校长看着我说:“请不要以为我是老古板,但我们不接受裤装,因为你是女学生的榜样。”我对他微笑,很开朗地回答我不会再穿裤装,我对他解释:“这条订做的裤子才刚做好,所以我想,既然要来见您,理当应该穿上最好的衣服。”他大笑着说:“你让我想起一位医学院的老师。”没想到他说出来的竟是我母亲的名字!我非常惊讶,告诉他那是我母亲,校长又是一阵低声轻笑,他说:“我现在知道你的榜样是谁了。”(校长后来遭到暗杀。美军入侵后不久,他在自己的诊所前被射杀。) 得去做晚餐了。爱你。 梅 2005-2-18主旨:回复之前与之后 亲爱的梅, 很遗憾听到那位大学校长的遭遇。不过得知你们大学的日常生活后,我实在有点吃惊。对女性而言,你们国家是不是在开倒车?在西方,我们总认为阿拉伯国家压迫女人,不过听到你妈妈的事迹,看来美军入侵前的情况应该不是那么糟吧?还是你母亲的药剂师教育及工作背景,其实都属于异类?你父亲去世后,她的工作可以让她独立、并赚取足够的薪资过舒适的生活吗? 在某个程度上,我对你们国家的女人很有兴趣,因为我有两个女儿,分别是三岁的夏娃和两岁的佐拉;两个小丫头虽然都还很小,但已经非常与众不同了。自己有女儿,当然会让我对社会如何对待女性这件事想得更多。担心自己是一回事,担心自己的孩子以及她未来的发展,又是另外一回事。在我成长的过程里,我一直认为女人可以做任何事,但有了孩子后,我却突然惊觉,其实女人多多少少都必须被迫妥协。不管怎么样,一个女人都必须做出选择:应该试着继续在事业上冲刺,还是试着当个完美妈咪?(抑或努力绞尽脑汁去脚踏两条船?)这就是为什么我很想知道你母亲和你女学生们的事情。(再说,好啦,我招了:我基本上是个很鸡婆的人。)得走了,希望你一切都好,也希望很快收到你的只字词组。爱你。 碧 2005-2-21主旨:回复:回复之前与之后 哈啰,碧, 就如你所猜想,我母亲属于异类的伊拉克女人。她一九五七年从药学院毕业后,一直工作到现在。我还记得在我的成长岁月里,她没时间做饭或处理一般家事,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家都会雇请一名佣人兼厨子。每当佣人离职,我们就会再请一个,至于中间的空档,我母亲则是向餐厅买好一个礼拜的菜,放进大大的冷冻库,要我们自己热来吃!不过大多数的伊拉克妇女都是家庭主妇,在这儿,大家认定家事就是女人的事,女人不管有没有工作,都要负责家事。我记得有次一位老先生问我会不会烤面包,我回答不会,他非常担忧地看着我说:“不会烤面包的女人,在婚姻市场上是不受欢迎的。”我当时已经结婚十七年了,所以大笑着回他:“没错,你说的对。因为这个缺陷,我现在还真是生不如死。” 我想大概三分之二的女人都待在家中照顾家庭,不过现在这个情形正在改变,因为遭到杀害或监禁的男人非常多,而且状况完全没有好转。美军入侵后,失业率也升高。政府部门都解散了,好几百万人就这么丢了工作。 若要描述我的家庭,我想我会说我们属于受过教育的中上层阶级,并非有钱的要命,但可以说过得相当不错。现在我们国家已经没剩下多少这种阶层的人了,他们大多在一九九一到二○○三年的禁运期间移民国外;没走的人,也都在美军入侵后逃到其他国家。我不能说现在这里已经完全没有这种阶层的人,不过留下来的绝对是毫无影响力的少数族群。以前,住在我们老小区的居民多半是医生、药剂师、镇长、律师、将军等。现在这些人,大部分不是去世、就是离开这个国家了,而曾经空着的屋子,现在也都有人居住,新的居民不是原住户的远房亲戚,就是在其他地区遭到驱离的人,生活习惯和我们非常不同。 老实说,大多数仍住在这个国家的人根本无力移居外国,而且就算填写了数百份申请书,也无法在伊拉克以外的地方找到工作。另有一些留下来的中产阶级,是希望能从当前的状况下得到好处,这些人关上心门,完全拒绝任何有逻辑、有文化或现代化的事物。举例来说,我有一位同事,在美军入侵后,竟然彻底改变了她的原则与效忠的对象。当有人质疑她的转变,她只说以前是受到压迫、无能为力,但事实上,她当时是海珊政权最忠实的信徒。得走了。祝你在伦敦一切安好。爱你。 梅 2005-6-22主旨:哈啰 哈啰,梅! 你好吗?希望你一切都好。距离选举已经过了非常久的时间,但根据这儿播放的新闻,事情好像并没有好转。BBC正在报导一份研究报告,据说美军入侵后一般平民的死亡人数大概在两万五千人上下——非常令人震惊。 我这段时间虽然很忙,但却过了一个非常充实的夏天;英国出现热浪,伦敦看起来美丽极了,所有的东西都闪闪发亮。外头非常热,我可以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听到伦敦中央区传来的抱怨声。如果你还记得在苏格兰的生活,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们英国人对天气这个议题可是非常严肃的:任何温度上的改变,即使早已知道可能会这样,大家依然不是惊骇就是惊喜。 我很高兴得知你家的事情。我家的故事则有点不太完整也很难描述:我妈的家人中,除了她住在加拿大的姐姐外,全都过世了。我对上一代的事情知道的很少。我其实不会用阶级来描述自己—如果有人觉得需要把我归类,那是他们的事。我生长在一个家人很少的家庭里,父亲在我还是小宝宝时就离开了,所以我家只有我妈和我哥哥。我后来才知道我家以前很穷(我妈带大我们时是名兼课老师,那是她唯一的收入),不过我妈很聪明,我跟我哥一直都不知道我们穷得身无分文。现在的我当然可以大肆吹嘘过去怪异的成长过程:我妈经常把路上被压扁的动物(雉鸡和兔子)拎回家来当晚餐、我们身上总穿着一些怪异的嬉皮服装、家里老是过一些古里古怪的假日,还有学校里的朋友都嘲笑我家没电视。当然这些事情如今又变得很时髦了。(我妈现在和她的男友戴维在约克郡经营一家店,两人住在乡间一栋非常美丽的房子里,所以可以说他们终于熬出头了!) 身为一个年轻的母亲,我的经济环境比我妈好多了。我先生贾斯汀也是记者,在电视台工作(相当于薪水比较高),所以他是我家的金主。我们刚在一起时,两人的经济状况总让我觉得丢脸;生第一胎夏娃时,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赚钱了,他小心翼翼地让我觉得他的收入属于我们两个共有,但即使如此,我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用(他)的钱买条口红的情形,以及当时的感觉有多奇怪。现在,我知道自己的薪水永远都不可能有赶上他的一天,所以早丢掉了以前那些尴尬与不安—如果绝对必要,我现在会认定我用的钱是管家∕母亲∕秘书合起来的薪水,哈哈!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希望女儿们被惯坏,或不知道金钱的价值。等她们十多岁的时候,我会期待她们自己赚钱花,就像我以前一样。虽然我们居住的地段属于伦敦高级区,一切都很不错,但两个小丫头却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我指的是像芭比娃娃、科技产品、时髦的衣服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许这样有点稍稍的小气,不过好在她们还太小、不太懂。好了,我只是想给你写几个字、打声招呼。让我知道你过得怎么样!祝好。 碧 2006-3-13主旨:来自伊拉克的大声嗨 亲爱的碧, 距离上次通信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不过相信我,我真的希望能继续我们的友谊。造成失踪这么久的理由有很多,譬如这儿持续停电、每天必须经历的恐怖与血腥生活、期中考、为成堆成堆的学生报告打分数,以及虽是最后一个但却是极重要的原因——我那台发疯的老计算机终于坏掉了。 你想知道我如何克服部分上述令人烦心的情况吗?答案是我结婚了。我的家人从一开始就反对这桩婚事,所以没有人来参加婚礼。仪式很快:一位朋友带我们到婚姻登记处,当我们结婚证书上的介绍人,结婚典礼就算完成。回家途中,我们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糕和几罐百事可乐。我的新娘服是一条宽松的米色长裤,一件豹纹T恤,外罩伊斯兰教的长袍、头巾,他则是一条牛仔裤跟一件衬衫。我朋友把我们送回我家,两个人进屋,结束了一切。(这跟我第一次的婚礼实在有着天壤之别,不过那次并非都比这次好。我结过婚,先生后来过世。实在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但那些事情都会让我非常不开心,所以,暂时我就说到这儿吧。)让我们继续保持联络。希望很快收到你的回信。 梅 2006-3-14主旨:来自伦敦的欢呼 梅, 好开心听到你的消息!谢谢你写信来,这封信真的让我放下了心。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每一枚炸弹都让我想到你,我想知道你是否安然无恙。这样的牵挂让我在听伊拉克相关新闻时,有了非常不一样的体会。 恭喜你新婚!很遗憾你的家人并不同意这桩婚事,而你也无法用一般的方式庆祝。我想,传统的伊拉克婚礼应该很盛大吧!不过毕竟最重要的是你所选择的对象,而非婚礼的举行方式。祝福你们两人幸福快乐。 我也有些消息要告诉你:我大概只会再工作一个月左右,因为我的另一个宝贝即将来临,预产期是五月二十五号。事实上,我愈来愈紧张。我还不晓得是女儿还是儿子,不过因为我已经有两个女儿了,所以每个人都跟我说,希望这胎是个男孩。烦死人了,这种说法总会引起我的立刻反应:我就是想再生一个女儿。事实上,我一点都不在意,男孩女孩一样好,我只希望赶快生,因为我真的恨死大肚子了。 昨天有英军撤出伊拉克的新闻,在这儿引起了非常广泛而热烈的辩论。有人说伊拉克人希望军队撤离,但其他人(包括政府)却辩称,既然军队已经在伊拉克了,他们至少应该在离开前把事情做完——不管所谓的(事情)是什么。所有的军队都应该撤离吗?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美军入侵前好的? 好了,我最好在此停笔,去做今天的工作:挖挖新闻故事、查看新闻角度以及查查消息。不过我要再说一次,尽管情况恶劣,但我真的非常高兴听到你一切安好。再次恭喜你新婚!祝好。 碧 2006-3-14主旨:(没有吹风机的)日常生活 亲爱的碧, 你绝对不会相信我看到你的信时有多开心。能跟不住在地狱的人联络,真是件非常美好的事。让我告诉你一些我们日常生活的经验,这样你就可以判断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今天早上我凌晨四点起床,不是因为习惯早起,而是希望能在上班前洗个澡、吹吹头发。但刚走出浴室就停电,洗头、吹头的梦想破灭,所以尽管我的头发还很短,也只能扎马尾。 九点,我先生去发动车子,发现快没油了。(如果一切顺利,应该还够,可是当前的环境不容许我们冒险,于是两个人只好出门找加油的地方—当然只有在黑市才找得到。)我们加满油后开车去工作,可是桥被封锁,任何人都不许通过。因此,尽管经过一个早上的忙碌辛苦及早起,我还是无法去上班。 你知道自从美军入侵,我就再也没去过加油站了吗?也是从那时开始,各地、各行各业的黑市开始兴旺。有人公开站在大街的人行道上,贩卖我们需要、但通常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的煤油与瓶装瓦斯。这些贩卖者充其量不过是我们称为“鲸鱼”的手下工作者。所谓的鲸鱼,一般都是位高权重、很有影响力的人,他们躲在幕后,却拿走了所有的现金。鲸鱼利用贿赂(或其他手段)取得应该供应给加油站的煤油与瓶装瓦斯,然后交给下面的业者贩卖。我在街上买黑市汽油有两个原因:首先,加油站并不安全,因为很容易成为攻击的目标,许多排着长长队伍等着加油的人,下场非死即伤。第二个原因是,有些加油站会在汽油里掺水,用以弥补被窃取至黑市贩卖的量,而这样质量的汽油当然会毁了引擎。 食物的采购方式也有改变,不过也许是变得更好。像我们家这样的住宅区,以前都没有足够的采购场所,但是自从美军入侵以及这么多被驱离家乡的人出现后,店面突然凭空出现,而且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现在到处都是。然而即使选择变多了,我们还是尽量在自己的小区行动,因为这样比较安全。不过有宵禁的日子,我们就没得选择了,只能去那些新开的店里采买,不管东西的质量有多烂;我记得买过不新鲜的面包、被压扁的马铃薯等等,而这些食物的价格跟新鲜的完全一样。有时我会在从学校开车回家的途中买点面包与蔬菜,学校附近的东西比较新鲜。 至于学校,我现在教一年级的(人权!)及(民主课程!!!)。可以想象,课程的内容与名称当然没有关联。想弄清楚该怎么教这两门课,实在很难。我另外还教三年级的小说,作品有《红字》1、《傲慢与偏见》2以及《艰难时世》3。你问到如果所有的军队都撤离,伊拉克会变成什么样子?嗯,我想这是很难预料的。我认为一开始这些军队就不应该来,也不应该听从反对者的意见。没错,海珊那个老头子的确有他的过失,但我们那时的日子要比现在好太多了。伊拉克现在是一片沐浴在血腥与混乱之中的焦土,但以前,我们至少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如果军队全部撤退,我猜应该会发生更多流血事件吧,再说,我们永远也猜不透伊朗的下一步是什么。 只不过,碧,美国人说伊拉克需要他们调停各军阀之间的纷争,我真的不同意这个说法。伊拉克的社会绝大部分都是部族,由部族的法规治理。事实上,我家并没有真的受到部族法规管束,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父亲很年轻就过世了,母亲又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从某个角度来看,我们全都是靠自己,没有叔伯姨舅来干预我们的生活与信仰。另外一个原因是,巴格达其实像一幅马赛克画作,由逊尼派、什叶派,许多不同型态的基督教,阿拉伯人、库德族、土库曼裔的美国人,以及其他共同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不同种族文化与信仰,所拼凑出来的;这些不同的族群本来似乎都一直和平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美国的“民主政权”挑起了我们今天见到的所有差异。 我非常高兴你的宝宝即将出世,希望生产过程又快又轻松,还希望你和宝宝的身体都健康,这比宝宝究竟是男是女重要多了。有空多写信给我。爱你。 梅 1 《红字》(TheScarletLetter):美国作家霍桑(NathanielHawthorne)1850年出版的小说,探讨合乎法律形式的行为、败坏风俗的行为与罪恶感等价值观念,被视为他毕生的代表作。小说背景设在17世纪波士顿的清教徒社会,描述女主角海丝特?派恩(HesterPrynne)在一段与人私通的感情后,努力开始一段赎罪与有尊严的新生活。 2 《傲慢与偏见》(PrideandPrejudice):简?奥斯汀着,1813年出版,故事背景设定在19世纪初的英国,以女主角伊莉萨白?班纳特(ElizabethBennet)的爱情为主轴,探讨议题遍及当时的礼节、教养、道德、教育、婚姻等各种不同社会观念,是读者心中“最喜爱的书”之一,出版至今,已售出两千多万册。 3 《艰难时世》(HardTimes):狄更斯(CharlesDickens)著,1853年出版,批判当时的英国社会,并深入刻画当时的社会与经济压力。 2006-3-28主旨:一首诗 哈啰,梅, 希望日常的混乱情况没有把你的一天摧毁得太过分。上个礼拜,我在试着和一位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巴格达的诗人联络时,想到了你。那位诗人对诗作有强烈的感情,对新伊拉克的期待也非常高。后来我们终于透过电话联络上,我表示希望能访问他,但他显得非常惊慌,还难过的哭了起来,好像处于半疯狂状态。他不断更换自己的名字,所有的行为都透露着恐惧。最后,我真的不忍心请他接受访问,所以只能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努力安慰他,事后我觉得既恐怖又无能为力。 他让我想到你文学课上的学生:她们难道不觉得,将文学与每天都要奋斗挣扎的生活连接在一起,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在巴格达教简?奥斯汀,你怎么教得下去?学生又怎么会了解呢?我想,也许奥斯汀的东西对她们来说,是种逃避。我在念书时,有位非常棒的英文老师,有天她给我们出了一个作业:每个学生必须熟记一首诗,并在全班面前背诵,随便什么诗都可以,但最少要有十四行。老师说,出这个作业的理由,是为了将来我们万一身陷囹圄时的准备。全班大笑不已,不过我还记得她当时的理论:一首诗可以让人撑下去。我从来没坐过牢,但我还记得我的诗。 那首诗名为《春与秋:献给一个年幼的孩子》3,作者是霍普金斯,G.M.4。我很喜欢这首诗的音韵,特别是“八方地尽是层层苍木落叶卧”这一句。当时觉得这首诗的意义有点难以理解,现在年纪较大,对这首诗,我想可以领悟较多的意义。也许你知道这首诗,不过我还是要写给你: 玛格丽特,你正伤悲 金黄树丛未凋零? 众叶,一如凡人情事,是你 与你乍生心思专注之焦,可能噫? 啊!心日老 此景日寒 缓缓,连叹息也无 尽管八方地尽是层层苍木落叶卧; 只是,你终将悲泣,知晓因果。 此时已无所谓,孩子,名姓为何: 因悲春皆同。 口不能说,知亦不可表 心之所闻,鬼魂之所臆: 人之生,只为圆枯芜之道, 而玛格丽特你所悲者,也为枯芜。 其他的消息:我再工作一个礼拜就要请产假了。关于生产这件事,我有点(相当于极为)恐惧,但我非常期待宝宝的降临。告诉你一件很好笑的事:我曾告诉过你,我先生贾斯汀也是名记者,他的节目《新闻之夜》(Newsnight)要他做些新的尝试一档节目里那个“具有正面生活态度的男人”。意思就是说,我们得以环保的生活形态生活一整年,让节目拍摄我们的努力。其实做资源回收这类的环保事情,我做得相当不错,不过贾斯汀在这方面简直是个白痴。 这个计划的构想目的,在于改变我们家庭生活的各个层面:包括旅行、吃东西、整理与管理日常家事的形式。譬如说,制作单位会开走我们的车,然后把所有的情况拍摄下来。不晓得你能不能在计算机上看到这些影片,如果你想找点不花脑力又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情来做,不妨到《新闻之夜》的网站上点阅我们的影片。我的朋友已经嘲笑我们很久了,这点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好了,梅,在下周正式结束工作前,我会再写信给你。不过,我真的希望你和你的新郎能够事事顺利。反正,祝你们两个一切平安。保重。 碧 4 霍普金斯,G.M.(GerardManleyHopkins):1844~1889,英国诗人,也是耶稣会的神父,诗作在他过世后才受到重视。 2006-4-22主旨:宝宝出生之前 嗨,碧, 我读了那首诗,也为你连学生时代的东西都还记得的记忆力鼓掌。顺便一提,我在网络上看到你的照片和你先生那个《具有正面生活态度的男人》的企划了,我觉得你很漂亮。 希望你已经开始放产假,也希望你生产顺利、母子均安。希望很快就能收到你的回信。祝一切顺利、开心。爱你。 梅 2006-5-11主旨:短短的一声嗨 嗨,梅,还没有宝宝的消息可以提供,(预产期就在这两个礼拜,真希望事情赶快结束。)只想告诉你,跟你联络真好,希望我们能在我产假期间继续通信。只是个很简短的哈啰,希望你一切都好,保重。 碧 2006-6-6主旨:爱尔莎出世了! 又是一个女儿!爱尔莎.罗拉特(ElsaRowlatt)于五月二十八日星期日下午五点十分出生。我们都很好,而且有很多时间休息。给所有人我们的爱。碧2006-7-4主旨:回复:爱尔莎出世了!恭喜!真为你开心。抱歉无法早点回信,因为连接我电子信箱的电话线故障了。网络是战后的奢侈品。为你和宝宝送上许多许多的爱。 梅 2006-7-16主旨:回复:爱尔莎出世了! 亲爱的碧, 再一次恭喜爱尔莎的出生。你一定很开心,但也一定累坏了。养三个孩子是非常耗费时间与健康的事,尽管如此,孩子却赋予人们生命的意义。真希望能回到过去那段“逝去的日子”,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寄点小礼物过去给你。可惜,很抱歉,目前这实在是痴人说梦。 这儿的生活已经走样,大家不再交际应酬,亲朋好友之间的拜访也尽可能减少,只有邻居间还可以聚在一起,至于要离开居住的地区去拜访其他亲朋好友等活动,除非必要,否则一律全免。我想大家应该都一样,因为每次假期过后,当我问学生她们在假期里做了什么时,答案总是千篇一律;即使在特别的斋戒日,大家也无法去看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只能透过电话问候。 我最好的朋友家跟我家之间,走路要走半个小时。以前我们经常碰面,直到水泥墙竖起、倒钩铁丝网架上,阻绝了所有方便的通道;现在我们只能在必要的时候用手机联络,唯一的目的是要确认,如果她家或我家附近发生了路边爆炸或汽车爆炸案,彼此是否安全无恙。比起家用电话,手机通话费贵多了,但我们的家用电话线在新政府埋设好没多久,就被切断了。 唯一可以八卦的对象只有学校里亲近的同事:喝咖啡时,大家会坐下来聊聊时事。不过我母亲可以和到她在药局工作的邻居闲聊,也因此她成了我们所有消息的来源。所以,碧,你知道吗,在我需要找人说话时,你是我最主要的发泄出口。我其他的朋友都移民国外了,虽然大家曾试着透过网络重新联络,但最后还是失去了消息。你根本无法想象,在美军入侵后,我们失去了多少亲朋好友,而那些留下来的人,大多意志消沉,不然就是对其他人完全失去了信任。 这儿的一切都变了调,连婚礼也不例外。美军入侵前,伊拉克的婚礼都在晚上举行。喜宴通常在新郎新娘抵达后开始,接着音乐、舞会上场。如果新人的观念新颖,喜宴中,男男女女会一起跳舞。如果双方的家庭保守,那么大厅就会留给女性宾客,新郎要等到最后才可以进入。 新郎新娘的蜜月,一般都在午夜或更晚的时候开始,两人会坐进一辆装饰过的车子里,宾客一路跟在后面,直到再也跟不上为止。我还记得曾经看过,礼车里的人因为实在太开心,而在停红灯时下车,在大街上跳舞,等绿灯亮了,大家又冲进车子里。另外有些婚礼上,宾客会对空鸣枪(这是违法的行为),最后大家(包括新郎新娘)全进了警察局(不过通常都是罚款了事)。 然而现在的婚礼喜宴都很早开始,黄昏前结束。前几天,我看到一名年轻的女子穿着宴会礼服、戴着首饰准备参加一场婚礼。大白天的,她看起来很可笑,不过实在无法怪她,我们每个人都怀抱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的恐惧度日,而且晚上一点都不安全。最让我难过的是,大家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庆祝,甚至因为同样的原因,大家不能像过去那样为逝者哀悼。丧礼与接受吊唁的时间也变了,你知道吗,有时丧家必须将过世者的遗体先带回家,等第二天再去墓园;或将死者葬在另一个墓园,只因为道路遭到封锁或发布了警报。我还听说有些家庭甚至得先暂时将死者葬在住家附近,等到局势稍微舒缓再做处理。 至于我们,情况没有任何好转。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我们不够富有到可以移民,也找不到其他的替代方案。无路可走。 不管怎么样,往好处看,我们都还活着,而且我正试着写篇有关《双城记》的报告。可惜这篇报告让我更沮丧,但我一定得完成这件事,这是三篇可以让我晋升副教授的报告之一。请继续写信给我,我非常怀念文明与和平。爱你。 梅 5《双城记》(TaleofTwoCities):狄更斯的小说,1859年出版,销售量超过两千万本,是世界最知名的小说之一。故事发生在英国大革命前的伦敦与巴黎,狄更斯通过几个主人翁,对法国大革命以及革命前法国贵族对待佃农阶级的残酷行为,有着深刻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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