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少女》由盛可以编著。《时间少女》讲述了:盛可以最鬼魅虐心的小说,少了以往凌厉的杀气,却更多青涩的缠绵以及宿命式的引诱受难。林子里很黑。他站在她的面前,像鬼影一样,很不真实。她有片刻惶恐,是他身上的青苹果味,缓和了她,抚慰了她。她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黑夜里,她也能看见他完美无缺的容颜。或许是她的动作鼓舞了他,他的手轻易地探进她的内衣,握住她已经鼓胀的乳房。像夜梦被跌落惊醒,她身体猛烈一震,就觉得整个躯体都被他托举起来,整个生命都在他的掌中握着了。 一条路,从兰溪镇边一直往西延伸,像是从葫芦嘴里倒出来的水,慢慢地流淌,变细,最后缠进山脚的草丛里。西西就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小时候,是母亲牵着西西,远远地像两只虫子在路上爬行,仿佛葫芦里有股力量把母女俩慢慢地往肚子里吸。母亲牵着西西行路时,是沉默的。她们从洞边过,从溪边过,从茅屋过。从小桥过,一路都是沉默。偶尔的水流声,给脚步打着节奏。被踢中的石子,滚两下,没入草丛中。路走起来有点枯燥,有一段路还特别荒凉。但是有时候,忽然一朵野花,西西就惊喜地喊出声来。西西最爱走桥。那是架在溪上的旧木桥,人在上面行走,发出轧轧的声响,就像有人正抬着大轿而来,她有时候故意在上面摇晃,声音就如嘈杂的鸟叫。桥下水流汩汩流淌,看久了人就有点昏眩。第一次过桥时,西西五岁。那时,西西觉得桥窄,桥长,桥险,即便是母亲牵着,也挪不动一步。是母亲把她背过去的。母亲的脊背像牛一样平稳。但是,走到桥中间,母亲骂了她。“没用的家伙,尽给老子添累,扔了算了!”母亲边骂边用手掐西西的屁股。西西双手紧紧地箍住母亲的脖子。西西一直觉得,幸好她死死地箍住母亲,母亲才没有把她扔下桥去。再大一些,西西敢在桥上行走,并且跑步前进,还能替母亲扛东西。后来母亲胖得厉害,她一上桥,桥就呻吟,并且痛苦的弯曲了身体。母亲不爱动了,一些小买小卖的活,都吩咐西西去镇上办了。“总算有点用了,老子没白养你。”母亲高兴时这么夸奖西西。母亲的嘴唇、皮肤,都是红薯的颜色。母亲的身体也像红薯。母亲就是一只大红薯。她脖子以下,大腿以上,粗壮、圆滚、多肉。如果母亲是一棵树,那么把这一段锯下来,再把中间掏空,就是一个现成的大水桶。父亲得痨病死的那年,西西不到两岁。父亲一死,母亲的脾气就暴躁起来。母亲只对西西发火,西西是家里的克星,克死了父亲,克得母亲早早守寡。西西的哥哥智力偏弱,但结婚生子这样的事都会。十八九岁时结了婚,盖起了自己的茅房,埋头过起了自己的生活。西西是在猪圈里长大的。哥哥到处野,从来不带西西。母亲一忙起来,就把西西关在猪圈里。猪圈里的花母猪有一身黑白花朵和永不消失的奶水味。花母猪认生,看见西西急得嗷嗷直叫,把西西吓得哇哇大哭。她哥哥在猪圈外观赏,笑弯了腰。花母猪不像母亲那样肥硕,可能也没有母亲那么重,但它生育力旺盛,从不拒绝怀孕。每次,当邻村那个两泡眼屎,一嘴泡沫的老头把公猪赶过来,向母亲吹嘘公猪品种如何优良,保证能生一窝健壮的猪崽时,母亲就欣喜地打开猪圈,帮老头把公猪赶到母猪身边。猪在交配,母亲和老头就开始计算不久的将来,一窝猪崽的数量,可以换得的人民币。母猪下了几回崽,两排奶子被扯得松松垮垮,和母亲的乳房一样下垂,快要拖到地上。花母猪是温和的,它全身的脂肪都化作了母爱,奉献给了它的孩子们。花母猪是伟大的,即便是它毫无力气,躺下来,它也会将所有的奶子都袒露在外任凭猪崽们拱。西西在猪圈呆熟了,花母猪就不再对她嗷叫,而是用嘴蹭她,嗓子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它把她当做了它的孩子。花母猪的耳朵也像奶子一样耷拉。西西就抓花母猪的耳朵。一群花的白的猪崽,围着西西,一会跑开,一会尖叫,猪圈就是西西的儿童乐园。西西在猪圈里爬,一步一晃地走。有一回,西西吃着母猪的奶睡着了,她的哥哥看见,笑得在地上打滚。母亲骂西西,有奶便是娘。西西喜欢猪圈的味道,或者说,喜欢母猪身上的奶味,包括那些小猪崽。它们很香。它们的粪便,西西当玩具耍,有时往嘴里塞。猪窝里的草,统统被猪嚼过一遍,上面留着它们的唾液。当草慢慢地变成草屑时,母亲又换来新鲜的稻草。那时西西和猪一样兴奋,和它们一块嚼稻草。西西喜欢那种淡淡的甘甜与清香。猪崽饿了吃奶,吃饱了玩奶,把母猪的奶头舔得干净雪白,像刚刚洗过澡。没有母亲身上的汗味和鱼腥味。西西不知道母亲乳汁的味道,她从来没有吃过。西西喜欢母猪身上干净的乳房。西西慢慢长大了,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勉强读到初中时,辍学了。这时,她已经长到一米六的个头,屁股不圆,没肉,胸脯发育不良,就像后山里的一根竹子,直挺挺的。“没用的家伙,我像你这么高时,都能挑担子了!”母亲很自豪。西西挑个空筐都摇摇晃晃,这使母亲很不满意。担子压在西西肩头,她立即一副将被折断的样子。“你听,妈妈,我胸口里面像铁铺里的风箱。”西西说。母亲便听到风箱的声音从西西的喉咙里传出来。西西小时候受过一次风寒,得了肺炎,喉咙里响,那是哮喘。天气越冷,西西胸口里的风箱抽得越厉害,声音越大。她有时咳嗽,咳起来像一个人站在洞口朝里喊,发出压抑、沉闷的嗡嗡声响。“听到了,听到了,你这个倒霉的家伙,早点嫁出去就好了。”母亲说。她挥动手中长长的铁叉,钗起一堆稻草,使劲一扬,她的乳房晃动,肌肉震颤,西西就觉得她被母亲一下子摞出好远。西西暗自考虑了一下母亲的说法,嫁出去,就不用再听母亲成天骂骂咧咧了。十五岁的时候,西西跟着媒婆,顺着干涸的小溪往西走了两三个小时,然后喝了一杯茶,看见了约好的那个男人。用媒婆的话说,这伢子壮实得能拉犁,三天不吃不睡也挑得起百斤稻谷。西西没什么感觉,她甚至都没好好看男人一眼,她好像只是到这里来走一走的。但是,这个时候西西想起了兰溪镇,镇上的男人,脸上干净,衣服总像新的。还有他们的眼神,一副什么事情都明白的样子。“城里人。”西西想,“我,为什么非要往西走呢?”从家里出门往东,一个小时就到了小镇,为什么要往西走呢?西西不明白。去相亲的路上,媒婆说自己唠叨没完,说这一带原先出没土匪,又怕影响做媒的事,连忙说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为什么要往西走呢?”看着面前的太阳不断地下沉,西西终于说了出来。“远远地嫁了,回娘家才显亲热。往东也没什么好人家,再往东,那些镇里人,设有哪个会娶乡里妹子。”媒婆说。西西“哦”了一声,像小溪里的鹅卵石一样沉默。她想,这些石头从哪里滚来,在小溪里呆了多少年呢。常德和益阳的山区倒没什么不同,只是越往西走,越觉得有一股阴冷往身体里钻。西西有些害怕,像被人扔到了荒山野岭。她喜欢小镇上时髦的服装店、五颜六色的玻璃柜台、宽宽的街道、理发店,以及那些穿着漂亮的年轻人。过了几天,西西去了一趟兰溪镇。母亲装了半篓子红薯,要她卖了,换些菜油回来。西西走一阵,歇一会,到了镇上,把红薯卖了,买好菜油,肚子就有点饿了。西西不敢乱花钱,被母亲知道要挨一顿狠骂。她背着几斤菜油,在百合街东看西看,走到一棵梧桐树下,在米豆腐店门口挪不动步了。西西站着不动,摸摸口袋,想着怎么瞒过母亲,终于在红薯的价格问题上找到了办法。“米豆腐多少钱一碗?”离店口还远着,西西喊了一句。“两毛,来吧,好吃得很!”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答道。看样子是老板娘。那时刚过中午,店里人不多,女人把做好的东西端上来,就在西西旁边坐下了。她皮肤挺白,不胖不瘦,鼻梁很挺,眼睛黑亮,严肃时有些咄咄逼人。女人和她说话,西西才知道她就是老板娘。她看着碗里的米豆腐,是圆的,一粒一粒,汤里撒了葱花。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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