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非洲人


作者:勒克莱齐奥,袁筱一     整理日期:2014-08-24 11:04:16

   很长时间,我都梦想自己的母亲是个黑人。当父亲到了退休年龄,回到法国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我却发现他才是非洲人。对于我来说,这曾经非常难以接受。我必须回过头,重新开始,试图弄明白这一切。为了纪念,我写了《非洲人》。正是在写下这一切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现在。这份记忆不仅仅是我的记忆。它也是在我出生之前的时光的记忆。也许说到底,我的旧梦并没有欺骗我。如果我的父亲在命运的力量下变成了非洲人,我,我就能够想象我非洲的母亲,在我被孕育的那一刻,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把我抱在怀里,哺育我。《非洲人》由勒克莱齐奥编著。
  作者简介:
     勒克莱齐奥,一九四○年生于法国尼斯,一九六三年出版第一部小说《诉讼笔录》,并获得勒诺多文学奖。至今已出版四十多部作品,包括小说,随笔,翻译等。一九八。年,勒克莱齐奥以小说《沙漠》获得保尔·莫朗文学奖。一九九四年,他在法国《读书》杂志一次读者调查中,被评选为当代最伟大的法语作家之一。二○○八年,勒克莱齐奥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目录:
  身体白蚁、蚂蚁非洲人从乔治敦到维多利亚邦索盛怒的俄果雅忘却   身体对于这张出生时我得到的面孔,我有话要说。首先,我必须接受它。宣称我不喜欢它会赋予它某种重要的意义,而这份重要的意义,在我童年的时候并不存在。我并不恨这张脸,我只是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我在回避它。我从来不在镜子里打量它。在很长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它。拍照片的时候,我总是掉转目光,就好像是别的什么人替代我上了照片。大约八岁的时候,我曾经在西非的尼日利亚生活过,在一个远离尘世的地区,那里除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就没有别的欧洲人,人群在我这么一个孩子看来,由清一色的伊博人和约鲁巴人组成。在我们住的“茅屋”(“茅屋”带有殖民时代的痕迹,或许今天我们看了会感到惊讶,但是它很形象地描绘了英国政府为军医配给的住所,地面是水泥板的,墙也是没有上过涂料的水泥块儿,盖着树叶的波状铁皮屋顶,房子里没有任何装饰物,床就是挂在墙上的吊床,唯一的奢侈品是淋浴装置,铁管连接的,直通屋顶上的太阳能蓄热装置)里没有镜子,没有画儿,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让我们想起来此之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倒是有一个父亲挂在墙上的十字架,但没有任何和人有关的东西。正是在那里我学会了遗忘。我觉得,从踏进俄果雅,踏进这个茅屋的那一刻,我的脸被抹去了,而所有身边人的脸也都被抹去了。所以,从这样的因果关系上来说,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身体出现了。我的身体,我母亲的身体,我哥哥的身体,邻居家一起玩的小伙子们的身体,路上,在家附近,或是在河边的市场里遇到的非洲女性的身体。她们的身材,她们沉沉的乳房,她们脊背上那闪闪发光的皮肤。男孩子的生殖器,他们割过包皮的,粉色的龟头。或许也有脸,然而都是皮面具一般的脸,上面留有十字刀疤和各种仪式留下的记号。他们凸出的肚子,肚脐就像是缝在皮肤下面的一块卵石。还有身体的气味,触感,皮肤并不粗糙,然而热乎乎的,很轻盈,上面竖着浓密的汗毛。对于周围,对于围绕着我的为数众多的身体,我一直印象深刻,这是我从未曾经历的,是全新的却又是那么熟悉的东西,某种能够消除恐惧的东西。在非洲,人们对于身体没有羞耻感,这一点真是奇妙极了。正是这一点让人能够得到一片天地,得到某种深度,能够丰富人的感觉,能够在我周围张开一张人类之网。这一点与伊博族所在的这块地方、与艾雅河的轮廓、与村里的房子,包括茅屋浅褐色的屋顶,土色的墙面相得益彰。它在进入我内心的,早已不再是单纯地名意义的名字中闪闪发光:俄果雅、阿巴卡利基、埃努古、奥布杜、巴特里克、奥格鲁德、奥布布拉。它浸润着四面八方如同城墙一般包围着我们的雨林。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不使用词语(词语也还没有被滥用)。那个时候,我离形容词、名词很远。令人赞叹的、巨大的、强大的……这些不仅说不出,甚至想不到。但是我能够感受到。我能够感受到笔直的树干在何种程度上深入我头顶上那片黑乎乎的苍穹,就像隧道一般将从俄果雅到奥布杜的红土道路那红乎乎的缺口围抱了起来。我能够感受到,在村庄的林间空地上赤裸的身体,闪闪发光的汗水,女人宽大的侧影,挂在她们胯间的孩子,所有这一切形成了一个和谐的完全摆脱了谎言的整体。我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进入奥布杜的场景:公路出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在阳光下直愣愣地切进村庄。我父亲将车子停了下来,他必须和母亲一起与地方官员交涉。我独自一人留在人群中,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很多手摸了上来,他们摸我的膀子,还有沿着帽檐冒出来的那圈头发。在这冲着我蜂拥而来的人群中有一个老妇人——实际上我并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上了年纪。我想我应该是先注意到她的年龄,因为她和那些赤身裸体的孩子或是我在俄果雅看到的多多少少西式打扮的女人都不一样。妈妈回到我身边的时候(也许看到这么多人围着我她有些焦虑),我就指着这个女人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还记得我问妈妈的这个问题。还有这个女人的身体,全是褶皱,皱纹,她的皮肤就像是瘪掉的羊皮袋,松弛的乳房一直垂到肚子上,干枯的皮肤上满是碎裂的痕迹,有些发灰,所有这一切在我看来都是那么奇异,然而同时又是那么真实。我怎么会想象这个女人是我的祖母昵?而且我既不觉得恐惧也不觉得同情,相反,我感觉到的是爱和兴趣,是那种看到真实和真相所能够挑起的感觉。我只记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她是不是病了?”非常奇怪,这个问题至今仍然灼烧着我的心,就好像时间并未流逝。我记得的是问题,而不是回答——妈妈的回答带着些许安慰,也许还有些尴尬:“不,她没病,她只是上了年纪。”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许女人身体所呈现出来的衰老更为惊人,因为直到今天,法国,包括欧洲的其他国家,都是紧身衣和衬裙的国家,是胸罩和连体内衣的国家,女人通常没有年龄的问题。我至今仍然能够感受到脸上的那份灼热,还有那个幼稚的问题,妈妈粗暴的回答仿佛给了一记耳光一般。这一切仍然停留在我的内心,没有答案。问题也许不是这样的意思: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变成这样?因为衰老而面目全非?它应该是要问:为什么别人要骗我?为什么别人要掩藏真相?P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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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人的作者是勒克莱齐奥,袁筱一,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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