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爱情宠儿


作者:安娜•戴维斯,李娟     整理日期:2014-08-24 11:03:46

对于漂亮的女出租车司机凯瑟琳而言,手机炫目的来电铃声和色彩个性化可是超有用的。她可以用它识别五位情人——不同的情人设定不同的颜色。每当漂亮的凯瑟琳行驶在伦敦街头时,没有人知道她将要驶往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正和谁在一起。
  在凯瑟琳眼里,周旋在五个情人之间,并不是一种煎熬。因为她是爱神的宠儿,凭借着自己的“恋爱圣经”,她凌驾于凡夫俗子所谓的无知幸福之上。直到有一天,神秘的电眼男克雷格?萨默搭乘了她的出租车,凯瑟琳的世界就像被扔进了一颗原子弹,顷刻间被炸得面目全非。
  此时,凯瑟琳的五位情人也相继出现了不同的状况,凯瑟琳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想要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那个扰乱自己生活的男人,真的是自己冥冥注定的真命天子吗?
  作者简介:
  安娜·戴维斯,曾是《卫报》专栏作者,也是一名新闻记者,小说作家。现与丈夫及其两名子女居住在伦敦。从第一部小说亮相起,每有新作问世,都会售出十国以上的海外版权。第三部长篇小说《宠儿》的出版,更为她奠定了国际畅销书作家的地位。曾荣获英格兰艺术委员会为35岁以下新锐作家特设的克拉瑞斯·鲁尔德奖。
  李娟,毕业于武汉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翻译研究方向。现居福州。主要译作有《避风港》《瓶中信》《恋恋笔记本》《我家买了座动物园》《拿破仑?希尔的首版书》《我的温暖狗屋》《转心术》《石人》等。
  目录:
  Part1星形生活Part2梦中的颜色Part3鳄鱼Part4电眼男,电眼男Part5海星时尚、新颖、叛逆……一本超级精彩的小说。
  ——《卫报》(TheGuardian)
  凯瑟琳生来就非温良顺从之辈。这样一个叛逆的现代女性,是都市灯红酒绿生活的忠实拥趸……小说生动而幽默地道出了我们内心生活的感触。更令人钦佩的是,它考验了个人在社会生活中应该秉持的道德原则。当单身女郎们厌倦了《BJ单身日记》之后,安娜·戴维斯的第三部小说将成为新宠……性感而有趣的是,原本孤单的凯瑟琳开始了一趟冒险旅程,这在当代小说中极为罕见。
  ——《泰晤士报》(TheTimes)
  安娜·戴维斯的这部小说节奏轻快,充满着幽默和玩世不恭的睿智。
  ——《OK杂志》(OKMagazine)时尚、新颖、叛逆……一本超级精彩的小说。
  ——《卫报》(TheGuardian)
  凯瑟琳生来就非温良顺从之辈。这样一个叛逆的现代女性,是都市灯红酒绿生活的忠实拥趸……小说生动而幽默地道出了我们内心生活的感触。更令人钦佩的是,它考验了个人在社会生活中应该秉持的道德原则。当单身女郎们厌倦了《BJ单身日记》之后,安娜·戴维斯的第三部小说将成为新宠……性感而有趣的是,原本孤单的凯瑟琳开始了一趟冒险旅程,这在当代小说中极为罕见。
  ——《泰晤士报》(TheTimes)
  安娜·戴维斯的这部小说节奏轻快,充满着幽默和玩世不恭的睿智。
  ——《OK杂志》(OKMagazine)
  这趟特别的旅行绝对让你值回票价。
  ——《时尚》(Cosmopolitan)
  关于城市爱情的活跃,混合故事,生与死。
  ——《魅力》(Glamour)
  时尚畅销作家戴维斯以时髦而且性感笔调,为我们娓娓述说着一个叛逆、新潮的有趣故事。
  ——《兰开夏晚报》(LancashireEveningPost)
  睿智的构思必不可少,但是戴维斯更以其独特的叙事方式挑衅着我们的阅读兴趣。她那幽默而略带感性的笔调将人物塑造得尖锐而又不失机智,这绝对是一次完美的阅读体验。
  ——《爱尔兰独立报》(IrishIndependent)
  《爱情宠儿》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无尽周旋……戴维斯用伦敦人的喜好和口味完成创作……她热衷于描写那些将自己的生活置于小说中并且沉浸在模仿他人的刺激中的人物……
  ——《卫报》(TheGuardian)
  凯瑟琳是一位极具女性魅力的女主角,戴维斯借助她的双眼揭示了伦敦街头的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这里充斥着疲惫绝望、命运多舛的流浪者,同时,黑夜也在清洗着街头的流浪儿和闹事者。
  ——《闲暇》(TimeOut)
  对于爱冒险的单身女郎而言,这本尖锐而时尚的小说绝对是不二的选择。
  ——《书商》(TheBookseller)
  这趟出租车旅程生动而趣味横生……不少小说家需要向她学习。
  ——《独立报》(TheIndependent)
  安娜·戴维斯的这第三部小说节奏轻快,充满着幽默和玩世不恭的睿智。
  ——《OK杂志》(OKMagazine)
  通过第一人称叙述的叙述方式,小说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凯瑟琳的内心轨迹。相信内心真实的你一定会爱上它。
  ——《热度》(Heat)Part1星形生活
  1
  我喜欢夜间出没。披着夜色,开车上路,活力十足。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四分,我正驰骋在西敏斯特,车在河边行驶,一路上都开着窗,凉风拂面,甭提多惬意。手指和着心中的节奏在方向盘上轻快地敲击着,不知道是什么鬼调子,说不准只是我春心荡漾、心猿意马罢了。出租车后座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一直在后视镜中和我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捕捉我的眼神,他那贼眼一闪一闪的,亮得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似的,不停地放电,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中想:再看,老娘骂你个狗血淋头。另一个则呼呼大睡,不省人事。他那寸毛不生的光头耷拉着,嘴巴张得贼大,活似高尔夫球场上的空洞,从他嘴里掉出来的哈喇子沿着脖子一路狂奔,看得我的胃像被棒子搅拌了一样翻江倒海。
  “你都是开夜车吗?”
  电眼男问。这名字绝对与他本人差得离谱。
  “是啊。”
  “那多危险啊。我是说,一个女孩子夜里独自出门,而且还貌美如花的……你经常麻烦缠身吧?”
  说着,他又开始眨眼放电。我坚决不看后视镜,我不想鼓励他和我进行没必要的对视,但是听他声音我知道这家伙在偷笑。
  “姐姐我打遍天下无敌手。”敲山震虎,这小子还算识相,他嘴巴上的拉链算是暂时拉上了。他应该是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靠在了座位上。
  有那么一会儿,天地间一片宁静,只剩下我和交通灯,但很快他嘴上的拉链又拉开了:“社会生活的害群之马。”
  我靠,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不成是卖弄风情的美容师?我如果换个话题问他今年要去哪里度假,没准他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嘿,我说,你结婚了还是……”他试探性地问。
  “还是怎么样?”
  “我已婚。”他自顾自地说,身子探向前挨近了将我们隔开的有机玻璃屏幕,心情大好。他大概想把我的出租车当成倾诉室吧。这是常有的事。女出租车司机会遭遇几大危险,这是其中之一。“她有一个很大的鼻子,看起来有点儿像种马,但是蛮讨人喜欢的。是一匹良驹。”
  出于礼貌,我嘟囔了一句算是回答,其实我自己都没听清说了什么。那个醉鬼鼾声如雷,我真担心他会被自己的舌头噎死。
  “三年前她抛弃了我,是在圣诞节。我们原定平安夜一起飞夏威夷度假的,但是我下班回来,她却走了……”现在是没法堵住他的嘴了。闸门一开,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因为她发现我出轨。”
  我在心里默念了十遍“万福玛丽亚”,二十遍“上帝,我的父啊”,然后才开口问:“那么,你就改带女朋友去夏威夷了?”
  “她也抛弃我了。她发现我有老婆。”
  “活该。”没那本事,就甭动歪脑筋呀。
  “后来我把飞机票送给隔壁的一对夫妇了。他们玩得很开心。”
  我们沿着京士路一路胡侃,然后朝左拐上了洛兹路,沿途经过几家拍卖行和魅力十足的旧货店。
  “伙计,直接开到头吗?”
  “对。这里有点私家路。我会指导你在哪里停车。”
  我不明白有钱人干吗要到奇尔希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住。甚至在最繁华的时候,这里也有一半的房子空着养老鼠。我想,也只有喜欢靠水、计划某天退休开豪华的私家快艇去福罗里达安享晚年的闷葫芦才会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鬼地方。
  电眼男指导我把车开到一条小巷里。这里离海港仅几码之遥,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华四轮,宝马和莲花争奇斗妍,搞得像万国车展似的。我停下车,把打表指给他看,15.40英镑。看样子他似乎要狠K我一顿,因为我舍近求远选了一条慢路,这叫生财有道。转而,他改变了心意。我听到他喃喃自语:“噢,无所谓啦。”他对着醉鬼耳边叫着并轻轻地摇晃他。“亨利,亨利,醒醒。”
  光头酒鬼居然和我爸同名,真是便宜他了。亨利像尸体一样没反应。
  电眼男从钱包里掏出二十英镑,塞到亨利软塌塌的死人似的手里。“亨利!”他又叫了一次,这次是对准他耳朵,像唱美声似的中气十足,叫得那是惊天地泣鬼神,无奈亨利的耳膜密不透风。“瞧,伙计,这里有二十英镑。我要走了。”
  “门儿都没有。”就在电眼男要开车门时,我一脚踩住制动并把车上了锁,“你不能把他丢在我车里。不管死的活的,你都得带走他。”
  “噢,别这样,亲爱的。”他故作哀求状。很显然,他不想要这位亨利玷污他临海的阔气公寓。“他住在水晶宫。听我说,你把他送那儿去,我给你三十英镑如何?他不会惹麻烦的。”
  我可不吃这一套。“请把他拖出去。我喜欢赚活人的钱。”
  他轻声笑了,眼睛闪得我眼花。“他没有失去知觉。他不过是睡死了。”
  “那么,劳烦你把他弄醒吧。”
  “亨利!”电眼男这次像摇摇钱树似的把他摇得前仰后合的,亨利还在那兀自装尸体,被摇得像风中的柳絮,他对着这可怜又可恨的酒鬼雷霆般咆哮。“亨利,醒醒,你这该死的老酒鬼!”叫得像牲口似的。
  亨利的脑袋突然猛地往上一抬,他的漏斗嘴“啪”一声合上了,活似吊桥。他的眼睑抖动开了,露出充血的眼白和呆滞的瞳孔。他的皮肤像死人一般发灰。在山洪暴发之前,有一瞬间我看到了蛛丝马迹,可悲的是,我没来得及火速采取措施,他的下巴突然像乌龟似的从缩着的领子里往前一伸,吊桥又哗啦啦地落下了,一声巨响,介乎打嗝和呻吟之间,粉红色呕吐物飞溅而出,哗啦啦地冲到地板和车座上,撞击着窗玻璃和有机玻璃屏幕(我又一次虔诚想地对这屏幕磕头作揖表示感谢),声势浩荡,噼里啪啦地溅到了他那倒霉的朋友电眼男肩膀、手臂和大腿上,电眼男像被扣了个屎盆,浑身上下臭气熏天,他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操你娘的!”
  酣畅淋漓,痛快,我喜欢。
  亨利舒服地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倒,又睡着了。
  黄金法则第一条:呆在车里纹丝不动,别下车。但是这气味,我要闭气了,我们——电眼男和我忙不迭地跑下车。当站在马路上他看到我的海拔时,不由得满脸诧异,我比他高出半个头。他搓着脸,低声把那头死猪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他的高档外套被糟蹋得花里胡哨,好似上面布满了鹅卵石似的。
  “你还好吧?”我故作悻悻之态。
  “嘿,听我说,真对不住。”他把手伸到夹克口袋里摸钱包,“我不知道这家伙醉成了这样。他也不好过,老婆离开他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她今天坐货车过来把房子里的东西都搬走了。什么值钱的都拿走了……嗯,你想要多少?”
  听完这话,我愤怒全消,我最受不了人家悲情,谁叫我是刀子嘴豆腐心呢。我强忍住悲伤,咬咬牙对电眼男说:“再加二十,还有,把这个衰鬼从我的车里弄出去。”
  他把票子递给我。我双手贴在翘臀上,站在一旁看好戏,只见电眼男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车客座门。门一开,亨利就倒向一边,那吨位差点儿没把树枝似的电眼男撞个人仰马翻。亨利是个大块头,而电眼男看起来像非洲难民似的营养不良。电眼男把双手放到亨利的腋下,使劲地往外拖。有一会儿,亨利一动不动,电眼男喘了口粗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次,亨利看似侧滑了一点点。他的腿撞到了地板上,那一堆肉明显“重如泰山”,电眼男的膝盖不堪重负,缺钙似的弯曲着,踉踉跄跄,突然,他往后一仰,一下子倒在了马路上,亨利像泰山似的,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依然睡得像死猪一样。
  “操,该死!”
  我想逃之夭夭,立即,马上。
  “行行好,帮帮忙吧!”电眼男痛苦地呻吟道,他扭动着想从亨利那堆死人肉下抽出身来。他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一个劲地说:“求你了,求你了。”
  我寻思着绝情地从他们身上跨过去,一言不发,上车,扬长而去。康拉德酒店为遭遇这种不幸出租车司机提供免费水,我得赶紧上那儿去,把我的橡皮垫拿出来,将车子里面好好洗洗。我顶多休工一个钟头,然后直接回来开工。
  但是天哪……那股味儿,真要命。
  电眼男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用手扫掉了身上的赃物。亨利依然躺在那儿,将马路当床。“你叫什么名字?”
  “凯瑟琳。”
  “啊,那个我说,卡特琳,我得把我的朋友扶回去,我一个人搬不动。”
  我不想看他。“听我说,这真的不干你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如果你能伸出援手,我会再给你二十英镑。”
  我真的不是很缺钱用耶……但是他看起来好绝望啊……再说了,我生来就有救人于危难之中的高风亮节……“四十。”
  “成交,卡特琳。四十就四十。天哪。你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抢钱呐!”
  “拜托,我叫凯瑟琳。”我把身子探进臭气熏天的出租车,将我的钱包从座位底下拉出来,吊在手腕上。
  我把亨利的右手臂放在我的肩膀上,电眼男扶着他的左手臂。我用左手抓住亨利的右手腕。我的右手臂扶着他的腰来支撑他的身体。我不知道说腰准确如否,他实际上没腰,上面全是肥肉。他足足有一吨重。我们把他沿着斜坡路往豪华的公寓区拖过去。他的意大利皮鞋在水泥地上被拖烂了。他的脑袋挂在胸前,像吊个葫芦似的。我祈祷,万能的主啊,这时候他可千万别再吐了。我们剥下了他的夹克(这是我的主意),因为那上面全是呕吐物,但是即使脱掉了夹克,他依然臭气熏天。电眼男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我们走到了斜坡路的坡顶,迎面有两扇硕大的玻璃门。
  “保安会过来帮我们一把的。”电眼男说,但这未免太乐观了点儿。乳白色的大理石门厅里,保安连个鬼影儿都没有。要真有,他瞥见我们踉踉跄跄拼命地架着一个酒鬼走上坡时就躲起来了。我没怪他,谁碰上都会玩儿失踪的。我们在门厅外徘徊了一两分钟,更确切地说是亨利吊在我们身上,我们站在那里,像严重缺钙似的直不起身。当意识到保安要坚决地将失踪进行到底时,我决定我们继续迎难而上。此时电眼男早已汗流成河,我担心要是等再久一点儿,他会把他所承受的那部分亨利的体重一并交给我。
  我站稳了左腿,用右脚踢开了其中的一扇门,门晃晃悠悠地开了。我侧身用右肩顶住门,让它开着,这样我们才能过去。我踢开门时,他差点来了个倒栽葱,我真该事先告诫他。
  “卡特琳,你肌肉相当发达啊。”电眼男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吗?练出来的。你也该练一练啦。”他的确该练练,瘦不拉几像随风摇曳的柳条。而亨利就,呃……“现在要往哪儿走?”经过前台时我问。我们架着亨利走时,他的皮鞋在光洁照人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条脏兮兮的拖印。就好像我们夹在中间拖着的是一条巨大无比的灰白色蛞蝓。那味道也和它一样臭烘烘的。
  “上十七楼。”
  “天哪,十七楼,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别担心,喏,那不是有电梯嘛。”电眼男说着,朝钢铁电梯门那儿点了点头,电梯门被一根大理石柱和一棵巨大无比的橡胶植物半遮掩着,难怪我没看见。我们继续拖着腿走,拼命朝电梯门挪去,那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让人看了笑掉牙,好不容易才到达电梯门口,我们按下了按钮。
  把亨利塞进电梯里,活似瘦子劳莱与胖子哈台这对喜剧演员所演的电影里的一幕——他们想把一台笨重的钢琴抬上一段台阶。我们不停地把位置调来又调去,不停地骂爹骂娘。可是在我们背后,亨利的双腿还是有可能被电梯门夹在外面。于是我叫电眼男将亨利这头巨无霸的整个身子倾向我这里,好腾出身子将亨利的腿拉进来。接着我还得吃力地叫他按下十七楼的按钮。他是头猪吗,什么都得我来指挥?
  电梯一开动,电眼男就对我的身体素质赞不绝口。“你是我所见识过的女人中体格最健壮的!”
  “这只能说你见过的女人还不够多。”
  在四楼和五楼之间,电梯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我们异常愤怒。我正儿八经地祈祷着,万能的主啊,与这两个笨蛋困在这里,我实在受不了了,还有这股惊世骇俗的恶臭,开开恩吧。而电眼男则在一旁一次次地按十七层的按钮,嘀嘀咕咕的。突然,一个声音像从阴间传出来的:
  “贾妮丝,拜托了……带我回家吧,贾妮丝。带我回家吧,亲爱的。”
  是那条臭蛞蝓正说梦话呢。但他有点像在念施魔法时所念的阿布拉卡达布拉咒语一样,“芝麻,快开门!”哈哈,还真灵,突然电梯又启动了,载我们一路上到了十七楼。
  “贾妮丝是他老婆,”电眼男说完又加了句,“十足的臭婊子。”
  电梯门慢慢开了,我们出了电梯进入了一条走廊,一步一步举步维艰。走廊铺上了深蓝色的地毯,墙壁和天花板则粉刷上了同样的深蓝色。不知从哪传来了柔和的米尤扎克交响乐。有五扇白刷刷的大门,上面挂着黄铜铸成的号码牌,此情此景让我不寒而栗。这鬼地方使我心里发毛。所有这些古怪的阔佬们房间的装饰都毫无特色可言:我感觉所有的楼层以及走廊的装饰肯定都是清一色的,全他妈一个样。我的头脑萌生出一个想法,我将来来回回兜圈子、永远逃不出这座大楼了。就像坐在风驰电掣的列车上,满目的颜色,满耳的呼啸,而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出现的全是这样的楼道。整个相似的楼层以及走廊迷宫般彼此相通,而我只是不停地跑呀跑,歇斯底里地尖叫……
  讲得专业点,我患有幽闭恐惧症。我无法待在办公大楼里上班,无法坐在一排排没尽头的雷同的教室里完成我的中学学业,穿过弯弯曲曲而黑暗的楼梯更是要了我的小命。我尽量避免去大型百货公司和拥挤的地铁站。去医院几乎是不可能的,至于去监狱嘛……这个,但愿我们永远都不要进这个难以脱身的人间地狱。
  我们停在了其中一扇白门外。电眼男在口袋里翻来翻去找钥匙时,我得辛苦地撑着大胖子亨利。我突然出了一身汗,幽闭恐惧症袭来,它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我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赶紧,别磨磨蹭蹭的。”我累得呲牙咧嘴的,幸亏紧要关头他找着了钥匙并打开了门。
  就在电眼男还要在房里摸索电灯开关时,我已经单枪匹马地拖着大胖子亨利穿过开着的房门,一把将他撂在里面的特大号床上。
  “别扔在那上面!”电眼男发话了,但当他看到我的脸色时,他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说:“噢,这个,我看我今晚睡客房好了。”他解开了亨利的鞋带,让鞋子松一点儿方便脱下来,然后将鞋丢到地板上。接着他凑近亨利的耳朵大声一吼:“你要敢吐我毯子上,我他妈的将你大卸八块。”
  我溜达进起居室,室内装潢奢华无比:从大型落地窗可以眺望到美丽的海港美景,一扇玻璃门通往露台,露台上摆放着木制庭院家具,种着几棵月桂树。起居室地板上铺着精致的米色地毯,摆着一张长沙发和一张套着黄褐色丝绒的扶手椅。书架和橱柜都是玻璃和钢制成的。显而易见,电眼男是个身价不菲的钻石王老五。
  我听到拉链的声音,接着听到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该死,电眼男正毫不避讳地宽衣解带,完全没当我是女人。
  “要喝点什么吗?”他在卧室里问我,“我这里应有尽有。”
  我怀疑。“不,我还要开车呢。”
  “喝一杯没什么大碍,不是吗?”他的声音又传来,“你应当喝一杯。”
  我朝前门走去,但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
  “凯特丽娜?”
  “拜托,我叫凯瑟琳。”
  “凯瑟琳这名字对于你这么一位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来说实在是太普通了。乌黑的卷发、勾人魂魄的大眼睛……你一定是意大利人或西班牙人之类的吧?”
  我筋疲力尽,愤怒地转过身,抑制自己要揍电眼男的冲动,并做好了心理准备要看到他衣裳不整的恶心模样。但回头一看,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和一条旧牛仔裤。
  “听着,电眼,现在已经五点四十五分了,我的车上还到处都是呕吐物。就此拜别了。”
  “克雷格。”他伸出一只手来与我握手,“克雷格?萨默。”他将手伸进口袋里,递给我说好的四十英镑。
  “你确定不想喝一杯?”他问,“那样的话你可以在我清洁你的出租车的时候打发一下时间。”他坐下来,穿上一双软旧运动鞋。
  “你要干吗?”
  他起身打开一个橱柜,“我打赌你是苏格兰人,对吗?我这儿有一瓶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
  “你要帮我洗车?”
  “当然。如果亨利现在能行的话我会让他去,但照现在的情况看,只能由我代劳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了。”
  “真的不……”
  “我坚持。要加冰块吗?”
  “不,谢谢,我喝纯的。”我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递给我一杯威士忌。这是独特的上好麦芽威士忌,甚至我还没将它凑近唇边,就已经闻到那沁人心脾的芳香了。电眼男在厨房里弄得乒乓响,我开始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我不确定他的义举算不算“骑士风范”,但这肯定可以算得上是“绅士风度”。我喜欢男人身上有一点点绅士风度,现在这样的男人堪比古董,越发稀罕了。
  他拿着两个桶,一只拖把和一块旧抹布出现了。他向我要车钥匙,我犹豫着要不要相信他。毕竟,他信任我,肯放我单独待在他房里。“需要的话,门厅的厕所里有热水,”他说,“往后退一点。”我乖乖地给他让道,他带着清洁工具出了门,俨然一个清洁女工。
  十五分钟过去了,我还是一个人待在电眼男房里。确切地说,除了亨利外,我是一个人。如果他还能算得上是个人,我只能远远地听到他的鼾声和奇怪的呻吟声,他偶尔还会呢喃:“为什么,贾妮丝,为什么?”
  我闲来无事四处看,现在正看着玻璃书架上的书:一堆犯罪小说。电眼男喜欢钱德勒、艾尔罗伊、帕特里夏?康沃尔、伊恩?兰金,甚至阿加莎?克里斯蒂。他还有一个叫“爱情度量器”的玩意儿,是七十年代的装饰品,相当俗气——一根弯曲的玻璃管连接着两个玻璃球。把手放在下面的球上,里面的红色液体就会上升到上面的球里,然后开始像中了邪似的疯狂冒泡。如果冒了很多泡,就说明你是多情种子。我孩提时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东西,后来被我打碎了,为此我没少遭父亲训斥。
  还有一张“祝你好运”卡片,上面写着“并不是说你需要这么做。但是要让那些混蛋知道你的厉害。爱你的玛丽安妮”。电眼男的女人?抑或是抛弃他的妻子。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有任何有女人气息的东西。事实上,这里几乎没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私人的。只有其中一个玻璃橱柜里放着的一个老旧的飞利浦收音机,看起来像是故意拿来做装饰的,但它并没有装饰性,它不是那种现在非常流行的五十年代的亮色复古收音机,而是一个斑驳的大黑盒子,满是划痕,还掉了几个旋钮。
  我看倦了,瘫在沙发上。我开始想理查德,心里觉得既困窘又愧疚。昨天我并不是有意给他苦头吃,只是我当时心情糟透了,而且没睡够。平时我喜欢有多蒂相伴,她是个可爱的孩子,但这些天来我似乎没什么时间可以单独和理查德在一起。我不想让人听起来觉得我讨厌孩子,但我知道,人们会产生这种感觉。我并不想就此和他一刀两断。“多蒂和我是连体人,你不能只要我们其中一个。”上帝啊,这种话我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耳朵都长茧了!我看了下表,快六点半了。多蒂现在应该快醒了,而且她还会去叫醒理查德。我可以打电话给他……
  我把手伸进里面夹克的口袋。太好了,随身带着绿色手机。我拿出电话。按1号键拨打理查德的电话。电话通了。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困倦。
  “嗨,希望我没有把你吵醒。”
  “一点都没有,我都起来半小时了。”该死,他恶心我。
  “理查德,我对昨天的事感到非常抱歉。”
  “哦,凯蒂,我知道你肯定是。”他怒气未消。
  “我喜欢有多蒂在身边,她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之一。”
  “听我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能小题大做了。”情况不妙,他明明生气却要装作宽宏大量的样子,这样我们没法真正讨论问题并解决问题了。有时候他真是个下流胚子。
  “理查德,我要收工了。我开车过去怎样?”
  “哦,凯蒂,我得重复多少遍,一大早你不能过来,多蒂会兴奋过头,不去上幼儿园。”
  他在故意发难。我现在最渴望地就是开车到蹲尾区,和他蜷曲在床上或是坐在他厨房那张舒适的大桌旁喝咖啡,周围环绕着多蒂的手指画和种子拼贴画。但我不能哀求他。
  “要不我等你送她去幼儿园后再过去?”
  他叹了口气。我能想像此刻他肯定闭上了眼睛,不耐烦地用手摩擦着额头,俨然一个忧虑憔悴的单身父亲挣扎着应付孩子种种无理取闹的模样。
  “我要工作,我不能就这样抛开一切休一天假。你应该明白。”
  “哦,求你了,理查德。我真的想见你。”该死,我本没打算这么说的。
  “不,凯蒂。如果你想多见我的话就应当认真考虑我上周说的话。”
  啊,这就是我要接受的惩罚。根本与昨天的事扯不上任何关系,而是有关他上周对我残暴的叫嚷说教。很奇怪,我突然不再猴急想赶去他那儿了,他那句话就像一剂解药,原本急不可耐的劲儿一下子就过去了。
  “对不起,理查德。我知道你很难抽出时间。我现在要回家睡会儿觉。周五见?”
  “嗯,那好吧。”
  “再见。”我挂了电话。
  电眼男好像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车现在应该干净得闪闪发亮了。理查德惹恼了我,我现在焦躁不安,急着要出发。可我要去哪儿呢?回家?空荡荡的家对我没有吸引力。这么早我能去拜访谁呢?也许开车去艾米家——不,这不好。我真没法儿一大清早和艾米相处。她的声音太刺耳了。
  我的手又探到了里面夹克口袋里,除了绿色手机我还带了红色的。强尼。我不知道这时候骚扰他好不好,但我还是按“1”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我正要挂的时候听到一声按键声,接着电话里空洞的嘟嘟声充斥着我的耳朵。这混蛋拿起了听筒又把它挂了!我按了重播,这回是忙音。他摘掉了电话听筒。好吧,这一点儿都不稀奇。我眼前展开了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强尼躺在肮脏的沙发上,或是穿着衣服伸展着四肢躺在地板上,喝得烂醉,不省人事。他周围堆满了外卖的包装袋,空啤酒罐和装得满满的烟灰缸。电视里播着早餐时段的节目,但没人听,没人看。他一个人吗?电话铃声像烦人的虫子一样在他的脸旁嗡嗡响,烦扰着他。他肯定连杀死那“虫子”的心都有了。咳,去他妈的。我本来就不想见他。就算他一直躺在那垃圾堆里烂掉也与我无关。
  不知道是因为那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打起了瞌睡,手里还握着红色手机。突然,我从噩梦中惊醒,梦到有人开走了我的出租车。在陌生的地方醒过来感觉真不爽,我花了几秒钟才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窗外是清晨的奇尔希海港,海鸥发出低沉的叫声。有一个轻松惬意的阔佬走到露台上,身后,他的新厨房里滤煮器正啪嗒啪嗒地煮着什么。现在几点了?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梦。哦,天哪,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吓得魂飞魄散。也许我被……也许电眼男偷了我的车。他现在可能已经在几里开外了……这套房子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他的?他是一个骗子,他在酒吧里看到一个失意的阔佬借酒浇愁——在当下这个情境里这个阔佬就是亨利——他借机给他买酒,问他住哪儿。如果这阔佬一个人住,他就把他彻底灌醉,接着找一个没有疑心的出租车司机把他们俩都载回那个阔佬的住所,然后再抢劫那个出租车司机……或许亨利也参与了这个骗局!那些吐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现在我下楼去追我的车,肯定会发现它杳无踪迹,而当我就再回房间时,亨利也人间蒸发了,只有个老女人对着我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让我滚出她的房子,说她对此一无所知。
  我拼命摇头想要像赶走可恶的苍蝇一样赶走这种妄想,但没有成功。电眼男洗车也洗太久了。我站起身来冲向卧室。
  “亨利,”我粗鲁地摇他,“亨利!”
  他呻吟了下,无力地将我挡开。
  “亨利,醒醒。快醒醒,死胖子。”我轻轻扇了他一个耳光。
  “贾妮丝……”他眼都没睁,但一颗泪珠从他的右眼滑落下来。
  这样无济于事。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慌了,跌跌撞撞地走向前门、跑下过道,硬币在腰间挂着的钱袋里叮当作响,我的脚步踩着柔软的蓝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我按下了电梯按钮。
  快点……快点……
  整整一分钟过去了。电梯看来卡在了三楼。楼道里的背景音乐像梦呓一样没完没了地放着,听起来像电子盘乐器演奏着约翰?列侬的《想象》,我头昏脑涨。我用拳头疯狂地猛击了几次按钮,但电梯像瘫了一样一动不动。又过了整整一分钟。在这过道里多待一秒钟都让我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找到了紧急出口,走楼梯下楼。整整七个楼层的楼梯,妈呀,走到楼下时我头昏眼花的。出租车被人偷走的恐惧像镊子一样夹紧了我的心,我的心在喉咙口怦怦直跳、双膝发软。我冲出笨重的消防门冲到门厅里,疾跑向玻璃门,差点撞倒了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一脸迷惑的保安。
  一出门,清晨的凉风迎面扑来,我气喘如牛,感到一阵眩晕,一两秒后我才平静下来。前面路上迎面走来的正是电眼男。他看起来又累又脏,提着拖把和桶。
  “凯特丽娜,”看到我他叫道,“我正要回去找你。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我可爱的旧“航道驱动者”正停在路上,干净得让我禁不住想跑上前去躺在引擎罩上美美地睡上一觉,车子周围有一大滩脏水。
  有时候我还真是个一等一的娘儿们。
  当我到达位于巴勒姆的丰特努瓦路的房子时,九月的太阳升起来了,微弱的阳光照着大地。经过一个长夜的折腾,我几乎要累得哭出声来。我不希望自己这样子被人看到。我从车里收拾起我所有东西——我的手机,我的钱。我一晚上居然赚了二百多英镑,钱来得像自来水似的,对于周二来说这真他妈的多。然后我蹒跚着走上街道,上了台阶摸索着门钥匙。我虚弱得像吸血鬼一样在会日光下皱缩。我要进去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走进房间时我绊倒了几个盒子,脚在凌乱的报纸上溜冰,它们是用来包装杂物的,我还碰倒了摇摇欲坠的书堆。地产代理商如果看到了现在这个“迷人的具有原始特色的维多利亚式的房子”,一定会睁大眼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我大约一个月前搬来的,但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没拆包。
  我曾经在派克汉姆赖伊的一个租来的贫民窟住过,楼下和善的邻居搬出去后,就来了一群疯狂的尼日利亚人,我要入睡时他们就开始跳瑞格舞,那音响、那节奏,震动山河,他们还经常不小心引发火灾。唉,万般无奈之下,我认为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于是我决定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与我的“计划”背道而驰,但没有办法。我原本的“计划”是有多少力气全使出来,每天多拉几趟车、哪儿能住住哪儿、赚了钱都往银行存,等到攒够了,放下一切,到国外混去。在烈日炎炎的地方开一个沙滩酒吧,只要能离开这个令人讨厌的国家就行,离得越远越好。
  巴勒姆的房价正被炒得如火如荼,我得彻底还清拖欠房地产代理商的款项。我的抵押贷款数额惊人,但我的逃亡计划一再搁置并非仅仅因为买了房子、户头虚空这么简单。主要是现在有人需要我的时间和金钱,当下我花钱如流水,开车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我赶紧拉下窗帘,不让混乱的客厅赤裸裸地暴露于阳光之下。客厅里废物扎堆,但没有家具之类有用的东西。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即将寿终正寝的破旧扶手椅。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当。放下窗帘,确定房间被遮得严严实实之后,我踉踉跄跄地穿过敞开的门厅,走进黑漆漆的卧室。我脱掉衣服扔在了地板上脏衣服堆里,然后钻进羽绒被里。
  虽然筋疲力尽,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放松下来。我的脖子僵硬得像钢管似的,无法柔软下来。明明困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一直瞪着眼,痛苦不堪。在电眼男家发生的事像电影似的在我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我在那个起居室里徘徊不定,盯着那个旧收音机。亨利吐了一次又一次,我真怕他会把肠子都吐出来。我困在迷宫一样的蓝色过道里,背景音乐——斯廷的《你的每一次呼吸》像咒语似的不停地撞击着我的耳膜。
  我痛苦地喊了一声:“不!”然后在床上扭作一团,包在羽绒被里,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在半梦半醒之间,那种颜色藏在我眼睛后面,像鬼影子似的还不肯放过我,醒着时,我无法描述;梦中,更让我感到触目惊心。几秒钟后,我彻底醒了,我睁着双眼,那种颜色已经不见了,但我知道它曾出现过。这种情况又发生了。
  床被我的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我在黑暗里折磨自己的眼睛,尽全力看表上的时间,好不容易看清楚现在还是上午十点五十分。我根本没睡够,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却吓得魂不附体。
  我拖着身子走进厨房把一大杯水倒进肚子里,玻璃水壶还没拆包。我靠在水槽上大口大口牛饮,将一大杯又一大杯的自来水倒进胃里,安抚自己错乱的神经,我一再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睡吧,但那种颜色从没在一天中出现过两次。自我安慰没能骗到自己。我怕得要死,不敢回到湿漉漉的床上去再合上眼。要是这会儿是在斯特凡的公寓该多好呀,他会给我按摩,拳头在我身上连续敲击着,啪啦啪啦地响,那感觉真是舒服极了,他能把我内心所有恐惧统统驱逐出境。但斯特凡现在在西班牙,天知道他在忙什么,明天才回来,而我却独自一人被困在这牢笼一般的房子里。
  我放下大杯,坐在扶手椅上。我想打电话,但打给谁呢?斯特凡在西班牙;理查德在生我的气;强尼不省人事;艾米屁颠颠的四处跑,这人精力旺盛、效率奇高……掐指一算就只剩下乔伊了。可爱的乔伊,我新近捕获的“猎物”。
  蓝色手机就在扶手椅旁的地板上,触手可及。我按下了“1”。
  “乔伊。你好,我是凯蒂。我能去你那儿吗?我现在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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