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本婚恋题材的长篇小说,女主人翁郁筱梦是一个“85”后,也是一个处在人生低谷中的离婚女人,带着孩子吃力地寻求幸福生活。同人们定义中的传统离婚女性不一样,时尚、优雅、自信。从没有一个离婚女人活得像他这般张扬恣意,这是“85后”离婚女人的“新价值”观;在事业上,她是强大的女王,可是在爱情里,她却是脆弱的玻璃娃娃,这是85后离婚女人的“新爱情”观;因为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进退的分寸,错过了很多的东西,如今像弥补,却时不再来,这就是85后离婚女人的“新人生”观。 作者简介: 战青衣本名仇书岩,曾用笔名圆小妞、舞言、苏三娘子,已出版《潮婚时代》《离婚再嫁》《轻熟女的爱情们》。其作品有思想有见地,在青春文学市场上具有较高的影响力。 目录: 第一卷相遇 1你能把玩具给我吗 2男人,真叫人头疼 3可怕的黑锅 4狗血的初恋!无聊的绯闻! 5离奇掉牙老桥段 6像风没有理由,轻轻吹着走 7最有意思的遇见 8相亲?我? 9因为不自信,所以不敢信 10过去式和现在时 第二卷相亲 11酸葡萄和高富帅 12因为爱一个人而温柔第一卷相遇 1你能把玩具给我吗 2男人,真叫人头疼 3可怕的黑锅 4狗血的初恋!无聊的绯闻! 5离奇掉牙老桥段 6像风没有理由,轻轻吹着走 7最有意思的遇见 8相亲?我? 9因为不自信,所以不敢信 10过去式和现在时 第二卷相亲 11酸葡萄和高富帅 12因为爱一个人而温柔 13孤单的人哪里逃 14进退 15少主的锋芒 16无辜的被辜负者 17寂寞的夜,寂寞的人 18和谁一起吹吹风 19不可扭转的混乱 20萤火之光 第三卷往事 21难以正视的是非题 22只要你幸福 23想爱,就不能害怕有伤痕 24你的甜蜜,融化了我的心 25爱情最怕太仔细 26一个人的思念,一个人来背 27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 28被尘封的身世 29陈年的旋涡 30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第四卷抉择 31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有多勇敢 32心的声音 33轻易放手的人最后悔 34得得失失 35最后的约会 36疯狂的婆婆 37真相 38有些爱,很沉很重很心疼 39承受不起的幸福 40艰难的抉择 第五卷纠缠 41千言万语从何诉 42复婚? 43新欢旧爱 44梦里一片温暖的月牙白 45等你到天明 46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47我们都在浮沉间 48预付的红包 49最初的梦想 50前夫上门 第六卷逃离 51现实很骨感 52你的眉头 53小灰灰好幸福 54谁都有条件 55父亲的心愿 56胆小鬼 57还要走多远 58逃 59缠你一辈子 番外幸福在哪里 第一卷 相遇 穿着一身“宝姿”连衣裙的郁筱梦夹在排队的人群中,闻着油腻腻的炸鸡翅味,感觉头昏脑涨。她看着生意异常火爆的肯德基,无奈地叹了口气。郁筱梦实在是不明白这种高热量的油炸食品有什么好的,可是女儿郝林林简直是嗜之如命,还指名要儿童套餐,因为她尤其喜欢套餐里附赠的小玩具,喜欢的程度足以让郁筱梦害怕肯德基又出新玩具。 怨归怨,气归气,她还是乖乖等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排到了收银台前,她直接点了一份儿童套餐。 服务员手指翻飞地点好餐,却在配餐的时候退了回来,告诉郁筱梦玩具没有了。 “不是吧?你刚刚怎么不说啊?”郁筱梦有点恼火,她穿着十公分高的高跟鞋,站到现在只觉得脚指头都疼得慌。女人天生爱遭罪,为了一个“美”字,成天跟踩高跷似的将脚挤在高跟鞋那狭小的空间里,痛并快乐着。只要上面风光无限,谁管十个指头挤成一团地在哭爹喊娘呢? “刚刚还有的,但最后一个怜小猫被那边那位先生买走了。”服务员说着,眼睛向隔了两个收银台的位置看去,眼珠子里跳着两抹不安分的小火苗。 郁筱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正拎着一包肯德基套餐,转身往门外走去。 想起女儿千叮咛万嘱咐的殷切模样,郁筱梦银牙一咬,追了上去,终于在那男子跨出门时成功地将他截住:“先生、先生,不好意思。” 男子转过身来,微微有些吃惊,问:“有事吗?” 真是音质不错的男中音!郁筱梦心里暗赞。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郁筱梦露出一个笑容。对方不光声音好听,还是一个地道的帅哥,对于郁筱梦这种从事设计工作的人来说,看到美好的事物总归是赏心悦目的。这是职业病,改不掉。 “哦,是这样。”郁筱梦将目光转向男子手里拎着的袋子,“我刚刚听服务员说您买了儿童套餐?” 男子看看袋子,点点头:“是啊。” “额……那个,我也想买儿童套餐的。” “哦!那边点餐。”男子朝收银台的位置一指,转身想走。不知道是他没听明白呢,还是郁筱梦表达得过于含蓄,他似乎真的没明白郁筱梦的意思。 郁筱梦连忙拉住他:“不是……我点了,可是没有玩具了。服务员说,最后一个被您买走了!” “主要是我女儿想要。她很喜欢肯德基的儿童玩具,这个小猫系列的快要凑齐了,就差一只怜小猫了。”郁筱梦解释道,然后继续笑。她承认自己长得不算漂亮,但尚算可人,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含糖量还是很高的,至少能给自己加个一两分。 男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有一张很阳光的脸,看不出年纪,五官立体而生动。从他的着装来看,郁筱梦猜测,他应该是在某个大公司就职的白领,收入应该还不低。毕竟,不是所有群体都能买得起近两万一双的Geox男鞋的,而且,还是设计精良的高档款式。 郁筱梦觍着脸说:“先生,你能不能把套餐里的玩具给我呢?我女儿她真的很喜欢。” 话音刚落,郁筱梦就听见一句清晰而有力的回答:“不行!” 未等她回过神来,男子已推门离去。 这什么人啊?冲他笑了半天竟然还如此不解风情,真是枉费了那张长得不错的脸。郁筱梦半是郁闷半是恼火地回到了车上,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跟郝林林解释。自从她和前夫郝仁军离婚后,这一年多来,女儿郝林林的脾气也变得古怪了许多。这也不能怪孩子,一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爸爸妈妈突然分开了,然后她每周只有周末才能看到爸爸,这对一个才四岁的孩子来说,有点难以理解。 她想了想,跑去超市买了一堆郝林林平时爱吃的东西和一些新款的玩具,回去逗女儿开心。 次日一上班,于乐乐就凑了过来,告诉她销售部一直空缺着的总监位置,终于有主了。 于乐乐咂吧着嘴说:“听说是一个极品的帅哥呢!在香港大学本硕连读后,在BOA负责市场销售。” 郁筱梦用手里的派克笔敲了敲于乐乐的额头,打断了她的满脸不着边际的想象:“乐乐,下个季度样品确认下来没有?” “额……” “姑娘!你用点心好不好啊?”郁筱梦直摇头。她真心地希望于乐乐能将对帅哥的关注力转移一半到工作上,这样就不至于频频出错总是挨训了。 于乐乐吐吐舌头,缩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一会儿,有电话过来,是人事部的,通知郁筱梦去开会。郁筱梦知道,肯定是宣布新销售总监走马上任的事。 当她踩着十公分高的鞋匆匆忙忙地走到会议室门口时,被一个从反方向过来的人撞得几乎摔倒。她不由发出一声低呼,手机脱手而出摔在地上,人也晃晃悠悠重心不稳,好在对方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对方开口,声音倒是颇为悦耳、好听的男中音。只是,听起来有几分耳熟。郁筱梦以为是公司哪位同事。 没等她站定,来人已看清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设计部?设计部的人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 郁筱梦恼火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这不是昨天在肯德基遇见的那个小气男人么?同时,对方也认出了她,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呼—— “是你?” 随着这异口同声的惊呼,会议室里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只见一脸惊讶的郁筱梦仰着脸看着正扶着自己的新销售总监——何煦。而何煦也是一脸说不上来的表情,仿佛是吞了一只苍蝇般,一把丢开郁筱梦。 郁筱梦理了理衣服,用质疑的眼神看了一眼何煦:“你也是GR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昨天索要玩具未果,她还在心里发誓,千万别让她再在街上看见他,否则肯定要拿自己的高跟鞋将他砸上几下,解恨过瘾。 何煦没吱声,踏进会议室。当听见何煦是新任销售总监时,郁筱梦长叹一声,在她的心里,已经给这个何总监下了定义,就是又小气,又没礼貌,看来以后的相处,还真是个问题。 会议结束没多久,于乐乐就摸清了何煦的个人资料,并火速向郁筱梦汇报。郁筱梦觉得于乐乐不去香港做专职狗仔,简直是屈才了。 何煦,男,三十一岁,香港大学研究生毕业,有四年BOA服装集团市场销售总监经历,长得像韩国影星李敏镐,更重要的是钱多、未婚。 于乐乐说到这个“钱多、未婚”的时候,特意顿了顿,还拉长了尾音;眼睛里闪着无限憧憬的光芒,好似一颗一颗闪烁的小星星;口吻中充满着无限的向往,仿佛那个何总监是根极好吃的棒棒糖,又或者,是块浇满了巧克力酱的冰激凌,只待人上去舔一口。 “乐乐……”郁筱梦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一字一顿地说,“下、季、度、样、品!” 于乐乐的脸色顿时灰败了下去。 看着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的于乐乐,郁筱梦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如郁筱梦所料,何煦真的不是盏省油的灯。仅仅半个月,当何煦又一次敲开她办公室门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和他剑拔弩张怒目相对了。 与其说是敲门进来,不如说是撞门进来,何煦先是将一团揉得皱皱巴巴的衣服扔到郁筱梦的面前,接着一个巴掌拍在办公桌上,怒不可遏地说:“郁筱梦,郁总监!请你好好看看你们这一季的设计。是不是你们设计部江郎才尽啦?这么烂的设计,你也好意思出样品、打海报?你要是做不来,请你趁早走人,不要耽误GR的发展!”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巴掌拍得又相当有力,震得郁筱梦桌上的键盘都跳了起来。电脑旁边放了一个摇头娃娃的照片框,里面搁着一张郁筱梦同女儿郝林林的大头照,此时更是被震得左摇右摆上颠下跳晃得厉害。 “何总监……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开发设计部只负责开发出合适的款式,只要上面认可,就可以上市场做推广。至于卖多少,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请你不要将你们销售部的问题推给别人!我郁筱梦敢打包票,这季的衣服款式绝对没问题!”郁筱梦毫不示弱字字清晰。她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质疑自己的设计。 看着一脸自信的郁筱梦,何煦气得直瞪眼,他拿起桌上的衣服,抖开来:“郁总监,你看看,这样的设计,你敢说上市场有人愿意花钱买?” “何总监,我们和你以前就职的BOA不一样,我们走的路线不一样,风格也不同,针对的消费人群也不一样。BOA是上市公司,他们家一直做的是高端女装,而我们GR走的是亲民路线,主打青春风格,今年的走势就是要跳跃要出彩要不一样。我个人觉得这个设计很好,一定会卖得不错。请您放低姿态,适应我们公司的路线,OK?” “行,我跟你打赌,郁筱梦,就赌这一季的销售肯定会低于二季度和三季度。你要知道销售部二、三季度的销售可是……” 没等何煦说完,郁筱梦手一挥:“好吧。二、三季的销售不是你做的,你负责的这一季的销售额下降,我郁筱梦给你们销售部写季度经营分析,承担全部责任。但是,如果你赌输了呢?” 何煦倒是没想到郁筱梦比他还爽快。“输的肯定是你!郁总监!”他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其实我倒是希望你赢,毕竟牵扯到公司利益以及我个人能力问题。不过如果照这个设计,希望真的很渺茫。”说真心话,他笑起来真的很帅,难怪GR从前台到管卫生的大妈个个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对他赞不绝口。 可惜,此刻他的对面,是郁筱梦。 “好!”郁筱梦报以一笑,“那请你记好,如果你输了,欠我一个赌注。何……总……监!” 看着何煦几乎是摔门而出的身影,郁筱梦坐到椅子上直揉太阳穴。这个何煦,还真是让人头疼,小气无礼不谈,还莫名的自大。身经百战的郁筱梦碰到这样的角色,虽不至于束手无策,却也头疼不已。 周末,照例是前夫郝仁军陪女儿的日子。郁筱梦将女儿郝林林交给郝仁军后,便驱车前往H市的福利院。 自从离婚后,她每逢周六周日,就会到福利院做义工。 一年多前,她还是副总监时,意外地撞见了丈夫郝仁军的出轨。 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事情就是这样凑巧:工作一贯严谨认真的她,偏偏在下午那么重要的一个会议前,发现自己早上整理的材料竟然还落在家里,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上发生这种失误,却是第三次成功捉奸。 第一次,是郁筱梦带着女儿郝林林从娘家回来。捉奸成功的前提,是她忘了告诉郝仁军自己那天会从娘家回来。 第二次,是郁筱梦从桂林出差一周后回来。捉奸成功的前提,是她出差的时间提前了一天结束。 第三次,就是这一次了…… 当郁筱梦看着赤裸裸的一对男女手忙脚乱地扯着衣服或者毯子遮盖着自己的羞处时,定了一分钟,然后转身,关上门。她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径直去了书房,拿了材料,去公司开会。 她记得那时快过年了,H市已经到了温度最低的时候,很冷,呵气成冰。她抱着材料袋,走到路上拦了一辆的士。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刚刚那一幕刺痛了,直到坐上车好一会儿,她还是抖得厉害。 下午开会的时候,坐在下面的郁筱梦满脑子跑马,郝仁军跟那个女人在床上拧得跟麻花一样的镜头,变成相片,一张一张,在她脑子里“自动播放着”,郁筱梦很想按下“停止”键,可偏偏停不了。 等轮到她发言的时候,坐在旁边的于乐乐用胳臂肘使劲地捅了她三下,郁筱梦才从“自动播放”中猛然清醒。 再后来,郁筱梦快刀斩乱麻,和郝仁军离了婚,女儿郝林林跟她,周末的时候由郝仁军接过去。 离婚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郁筱梦的状态相当差,凄凄惨惨的她开始了严重而漫长的失眠,常常是夜里一两点醒,到六七点又昏昏欲睡。这几个小时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着身边女儿匀长的呼吸,起起伏伏。她越是想睡,却越睡不着,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总是无止境地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重演着。 她去药房配过安眠药,吃了也没什么效果,医生又推荐吃褪黑素,依旧没效果。她有些抓狂,每天凭空少了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当早上六七点她想睡的时候,已经该起身上班了。那段时间,她连车都不敢开,怕路上打瞌睡,郝林林的接送彻底托付给了父亲郁有德,然后自己选择提前半小时挤公交。早上七点半那一班的公交车上,常常能看到她蜷在座椅上,抱着包,埋着脑袋随着车身的摇摆晃晃悠悠地打瞌睡。 在听从了心理治疗师的建议后,郁筱梦选择了去福利院做义工,周六周日两天,风雨无阻。一做就是一年多,郁筱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坚持下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失眠真的好了,工作也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 从车里出来,郁筱梦就看见另一位义工何阿姨,何阿姨的年纪不小了,和郁筱梦的父亲一般大,郁筱梦第一次来做义工的时候,她就在这儿了。她和这里的医护人员以及孩子都很熟悉,孩子们亲切地叫她“何奶奶”。 郁筱梦刚来做义工的时候,常常不得要领,何阿姨就一点点地教她,很小母亲就去世的郁筱梦,在她这也找到了母亲一般的温暖。 今天郁筱梦一下车,福利院那个外号叫做“小毛球”的孩子就朝着她跑了过来。“小毛球”刚刚两岁,因为天生没有肛门,所以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虽然已经做了人工肛门的手术,但他的身体还是比较弱。郁筱梦很心疼这个小孩,每次来,都要抱他好长一段时间。 何阿姨跟着“小毛球”过来了,看到郁筱梦,就打招呼:“筱梦,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哦,把林林送到她爸爸那儿耽误了一会儿。”郁筱梦边说着边抱起“小毛球”。 “要是太辛苦,一个星期来一天就行了。”何阿姨说。 郁筱梦笑笑:“在家也没什么事,过来还能帮帮忙。” “筱梦,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啊?” “身体还好,这两天为工作的事熬了点夜。”都是那个何煦,因为跟何煦的打赌,郁筱梦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这几天她将已经进入样品制作的图稿拿了出来重新分析,又仔细地看了各大品牌提前发布的流行趋势,从中找出有价值的线索,最后确认自己定下的这些设计在销售上不会有问题,市场应该打得开,才放了心。 “哎,烦死了,公司新来了一个同事,总是和我针锋相对的,又自大,又小气,还很没礼貌。”郁筱梦一边逗着怀里的“小毛球”,一边轻声抱怨。在何阿姨面前,她总是能轻松自在地卸下自己女斗士一样的面具。 “肯定是个男同事吧?”何阿姨笑道。她陪郁筱梦在福利院的花园里走着,一旁还有三三两两的孩子欢叫着跑过。 郁筱梦点头:“嗯,臭男人!” “职场上的女人,总是吃亏的。其实筱梦啊,你真算是个女强人了。一个人带孩子,还工作,干得又这么好。阿姨很佩服你呢!” 郁筱梦苦笑起来:“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发现,女人真的要有自己的事业。当初我结婚的时候,不过是部门的主管,然后我老公第一次出轨,我就想,我是不是对工作太投入,对家庭的照顾少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不是。我将重心移到了家庭中,可我老公还是接二连三地出轨。离婚了,算是真想明白了,男人对你好不好,不在于你对家庭付出多少。情感出轨、肉体出轨对他们来说太正常了。哎,女人,将婚姻视作自己的唯一,可男人不是这样认为的,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事业、女人,他们样样都想要。 所以啊,何阿姨,我现在已经是百毒不侵了。天大地大,不如工作事大。一心一意上班挣钱,带好孩子,就是我的全部目标!况且,谁说女人一定要婚姻呢?不过是个围城罢了。”郁筱梦说。 郁筱梦和何阿姨说说笑笑,又走到草坪上带孩子们一起玩,全然没有注意到,福利院的围墙外,缓缓驶过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RX350。戴着墨镜的何煦看着草坪上穿着一身休闲装带着孩子玩得热闹的郁筱梦,露出讶异的神色。 钻石王老五永远都是抢手而吃香的。何煦也不例外。 郁筱梦不是个八卦的人,但于乐乐是,而且很专业。 于乐乐和郁筱梦的感情很好,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同时应聘进GR集团,又因为相同的专业,分到了一个部门。虽然郁筱梦现在已经是于乐乐的上司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俩的感情,同学情加好友情再加同事情,所以两人的关系自然非比寻常,要说是情同姐妹,那肯定还得是孪生姐妹。 二十八岁的于乐乐至今未婚,不是她不想结婚,而是她眼高于顶,以钓金龟傍大款为己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她择偶的口号就是——要嫁就嫁有钱人。于乐乐觉得,人生在世就那么几十年的时间,要是没钱,你怎么去吃好的用好的穿好的外带玩好玩的?所以,雄厚的经济实力,是必须的。带着大把的钱去及时行乐也是她生存的宗旨,她可不想去经历那种“人在天堂,钱在银行”的悲惨。就像电影《嫁个有钱人》里那样,于乐乐看对象的标准,也是唯一的一个标准,就是钱要多!钱多多!越多越好!不怕钱多,只怕不够多! 于是,摆在眼皮子底下的钻石王老五何煦格外入得了于乐乐的法眼,要不是郁筱梦经常对她耳提面命,要她以工作为重,于乐乐恐怕是巴不得直接调入销售部,黏在何煦身边才好。 不过,她虽然人在设计部,却真正地将心溜去了销售部。何煦的所有信息,于乐乐都是第一手掌握的,甚至公司哪个部门哪个未婚女性对何煦有所行动,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郁筱梦觉得,只有过分无聊和空虚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 私底下,郁筱梦很是纳闷,于乐乐的家境不赖,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郁筱梦也见过,算是知书达礼的人家,怎么生了个女儿,就这样认钱不认人呢? 这几天于乐乐被家里逼着相亲去了,对方是个研究生,考在某个单位做公务员,家里经济还算殷实;有房,家里盖的二层小楼;有车,一辆十万出头的朗逸;媳妇过门,先给十万的彩礼钱,再出钱买一套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商品房。这个条件,不算是大富人家,也绝对算是小康了。 对方对于乐乐的感觉很好,见面之后,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表述自己那绵绵的情思,看样子,已经将于乐乐视为心中的女神了。 郁筱梦说:“条件还可以啊,乐乐,要不考虑下?” 于乐乐猛摇头:“不。” “离我的标准差距忒大!我受不了!”于乐乐很现实地说。 “也不是太差啊,我看还行!”郁筱梦皱眉,她知道于乐乐的心气极高,总想一朝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可天下的麻雀如此之多,数都数不过来,又有几只能变成凤凰呢?好比都说鲤鱼跳龙门,那么多的鲤鱼,也没见着天上真有条龙,还不是乖乖地被人剖腹刮鳞红烧清蒸地上了餐桌?能攀上高枝当然是好事,可是有钱人的媳妇也不是好当的,那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的事儿,报纸上不是常常大豆腐干小豆腐块地登么,闹得满城风雨的多难看! 于乐乐叹口气,一副壮志难酬的模样说:“这样的条件,至多算是中产,我要的可是大款级别的。” 说完,她脑袋一歪,坏笑道:“最好是韩董这个级别的。其实何总监也不错哦!” 郁筱梦“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韩董?恐怕到了这个级别的,你只能给他做女儿吧!而且,咱们韩董夫人的手段,你没见过吗?至于何煦,算了吧,我可没见过这么小气无礼还自大的男人。” 于乐乐说的韩董,就是她们工作的GR集团的董事长韩功远,五十多岁,膝下有一个儿子,留学在美国。GR集团在H市,算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了,专门从事服饰制造,正在积极准备上市,可谓后劲十足。 至于说韩董夫人的手段……前两年,韩董身边招了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自从这女秘书踏进韩董办公室的第一天起,韩董夫人就成了女秘书的秘书,向来不问公司事务的她,只差没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守在公司里,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地盯着女秘书和韩董。一个月后,那位女秘书被成功地退到了人事部,下放到某个分厂那边,从此杳无音信。 “我又没说要嫁给他!”于乐乐有点恼,她其实特听不得郁筱梦说何煦的不好。 “开玩笑开玩笑!其实啊,乐乐,眼界高点儿不是坏事,只是……年纪和你相仿的,能有GR集团这么多钱的小开公子,可能真的不多啊!要么是不上路子的富二代,坐享其成游手好闲;要么自己刚刚开始创业,前途未卜情势不明。”郁筱梦连忙转过话题。 于乐乐沉默了一下,叹口气,说:“我知道,不过,我不甘心!” “找个有钱人,又没有错,只是缘分的问题罢了!”她又不甘心地说,“筱梦,你知道吗?人事部的金蔷薇竟然也在追求何总监啊!何总监被她追得东躲西藏的。” 金蔷薇?郁筱梦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那张嘴角虽然扯着笑容,眼角却是挂着冰霜的脸。棕栗色波浪长发,高挑丰满的身材,被誉为GR第一美女的金蔷薇不光长得漂亮,还是名牌高校的毕业生,家境优渥,眼界颇高,加上行事风格大胆独特,做起事情来不留情不手软,连许多男人都甘拜下风。不过,用来配何煦那种自大的人,倒是很合适。 想到牛高马大一脸傲气的何煦被同样高挑出色却骄傲清高的金蔷薇追得到处乱跑的样子,郁筱梦的嘴角扯过一丝坏笑,这怕是认识何煦以来,郁筱梦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快意。世上万物,终是一物降一物,恭喜你何煦,终于碰见对手了! 吃午饭的时候,于乐乐先去餐厅占座位了。郁筱梦忙完手头的零碎事,便走到电梯口,却一眼瞥见好消息中的男女主人公正在电梯口拉扯着,她本无意沾身,无奈五脏庙早已唱起空城计,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何总监,走嘛,我请你去吃法国菜,隔壁新开的。”说话的是金蔷薇,到底是美女,说起话来也是嗲得不得了。郁筱梦老远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面不改色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 何煦离她有半米远,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似悠闲实则戒备:“金总监你太客气了。可惜我不太喜欢吃西餐,真不好意思。”一如郁筱梦第一次在肯德基见到他时的模样,客气疏离。看他这模样,身为事外人的郁筱梦也看得出,金蔷薇——没戏! 不过,讨厌归讨厌,何煦的身材,可真是好!不做模特,真是可惜了! “啊?那没关系啊,我们吃中餐好了。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金蔷薇笑笑,继续游说,话还没说完,却被何煦打断—— “啊哈!筱梦,你来了?刚刚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呢?”何煦冲郁筱梦笑得灿烂,边说边朝郁筱梦走过来,无限熟稔亲昵的样子。 什么,筱梦?喊得这么亲热!郁筱梦颇为不满,未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何煦一把拉住,捞了过去,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一股带有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直往郁筱梦的鼻子里钻。她微微发窘,离婚一年多,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同男性接触,尴尬是难免的。她有点僵,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好。 “金总监,不好意思,我答应今天陪筱梦吃午饭的。”电梯门一打开,竟然空无一人,何煦夹着手足无措的郁筱梦便站了进去,按楼层,关门,一气呵成。 关门的瞬间,没反应过来的郁筱梦只记得门外金蔷薇那诧异的眼神,以及张成“O”型的嘴。 电梯的下行,一下子震醒了郁筱梦。她一把推开何煦,恼火万分:“喂,何煦,你别跟我说你在拿我做挡箭牌啊!” “大家都是同事,帮个忙嘛。”何煦笑。 “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学过最基本的礼仪吗?”郁筱梦想到刚刚的那个怀抱,突然一阵脸红。 “哦!”何煦想了想,“那,我给你赔礼,请你吃饭?你爱吃什么?”他问得倒是十分自然。 “我跟你很熟吗?”郁筱梦鄙夷地瞪了何煦几眼,“不用了!跟你吃顿饭,我会恶心死的!”她刚说完这话,电梯突地剧烈震动,毫无防备的郁筱梦一声尖叫脚下踉跄,穿着高跟鞋的脚歪了歪,何煦适时地一把拉住她。 “你看,电梯都有意见了!”何煦嘴角一扯,似笑非笑,“走吧,餐厅到了。” 电梯门再次开启,情绪尚未平定的郁筱梦再一次被何煦拉着出了电梯,或者说,是拖出电梯。然后两人一下子一起出现在了餐厅里正在吃饭的GR集团的员工眼前。 先看见郁筱梦的于乐乐正坐在位置上朝她挥着手,手突然停在半空中,直直地竖着,放也不是,招呼也不是。惊讶、疑惑、不解……这就是郁筱梦从于乐乐等人的眼中解读出的含义,她想起自己还被何煦拖着的手,连忙甩开,红着脸走了过去。 这顿饭,郁筱梦吃得味同嚼蜡,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戳得千疮百孔了。尤其是当她刚坐定不久,就看见金蔷薇从电梯里出来,经过她面前的时候,顿了一下,那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更重要的是,郁筱梦从金蔷薇的眼中看出一种不相信、一种不服气,以及一种不认可。郁筱梦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真的觉得碰见何煦,是她这段时间最倒霉的事了。 果然,郁筱梦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第二天上班,每一个同她打招呼的人,眼神都是怪怪的。郁筱梦知道,这就是她和何煦的“绯闻”产生的后果。 郁筱梦刚刚如同逃难一般狼狈不堪地钻进办公室,于乐乐就一头跟着扎了进来,速度堪比导弹,带着满脸火气:“郁筱梦!” “怎么了,乐乐?”郁筱梦惊魂未定。 “你——何煦,到底是什么关系?”于乐乐开门见山。 郁筱梦一口气呼地泄了出去,抱着脑袋,趴在办公桌上。她忘了,眼前这姑娘,可是视伟大的何总监为心中偶像的超级粉丝。 “你说呢?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啊?”她无力地解释道。她实在没办法跟于乐乐去讲昨天在电梯口发生的事。哦,金蔷薇追求何煦,何煦拿她做挡箭牌?这自古以来,哪有一清二白的挡箭牌啊?还有,怎么这么巧,偏偏是她? “郁筱梦啊郁筱梦!还真看不出啊!”于乐乐一屁股坐到了郁筱梦的办公桌上,“还说何总监小气无礼自大,劝我明哲保身,结果你俩暗渡陈仓,你可真卑鄙!” “乐乐!我对天发誓,你真的误会了!你觉得我可能吗?”郁筱梦两手一举哭笑不得。 “怎么不可能啊?” “你和何总监,男未娶女未嫁,又在一个公司,眉目传情一来二去暗生情愫,啧啧!不是我反应慢,是你下手太快!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于乐乐叹道,说罢猛地拉住郁筱梦的手摇个不停,“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郁筱梦好想一头撞死在桌角上以示清白:“昨天我坐电梯去餐厅,碰巧金蔷薇在追着何煦,何煦看见我,就拉我做挡箭牌,谁知道被你们看到,误会了。再说了,他何煦没有婚史一清二白,我离过婚还带着孩子,怎么也不可能啊!信不信随你!” “啧啧!你就编吧!”果然不出郁筱梦所料,于乐乐压根就不相信,“现在公司人人都知道了,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何煦视GR第一美人——金蔷薇如无物,单恋设计部总监郁筱梦。堪称本月GR八卦榜头条新闻啊,就你俩这绯闻,至少得在GR飘上半个月! 不过,筱梦,可别说我没提醒了,要是韩董知道了,恐怕要扒你俩一层皮的。办公室恋情啊,还是双总监级别的!忌讳,大忌讳!”于乐乐边说还边摇摇脑袋。她算是没心没肺的代表,已经忘了自己来兴师问罪的初衷,变成了为郁筱梦操心不已。 郁筱梦看着说得津津有味的于乐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过,这个绯闻真的是严重地影响了她的生活,她去质保部也好,去样品室也好,去成衣间也好,处处都有探寻而好奇的目光追随着她。郁筱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成了“明星”,只是少些疯狂的粉丝哭着喊着追着她索要签名罢了,却多了许多敌对的人。那些公司里未婚的单身女性,如今看见她,个个咬着银牙,她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用土掩上,以免人身遭到攻击,安全不保。 而罪魁祸首何煦,竟然还如没事人一般,见到郁筱梦非但一点愧疚也没有,反而变本加厉:以前好歹还有一声敬语——郁总监,而如今,却是直接得不得了,似乎两人真的关系匪浅一般。 “郁筱梦,你确定下一季的设计不改了?” “郁筱梦,你要追一下样品的速度!” “郁筱梦,你们有没有确定海报的模特?” 郁筱梦被他喊得实在心烦,瞪起眼狠狠地说:“何总监,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何煦愕然:“是吗?我当初进GR,上面批准说我可以和设计部做跨部门协作的啊,我只是在督促你罢了!” 看着一脸无辜的何煦,郁筱梦无语了,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想,自己到底倒了什么霉,竟然遇上何煦这样的男人? 下班后,郁筱梦并没有回家,而是打了个电话给父亲郁有德,说自己要加班,让郁有德好好照顾郝林林,然后她开着那辆小飞度,带着满怀的郁闷漫无目的地到处晃悠。最后,在天黑的时候,成功地将自己晃进了八零八酒吧。 这是她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和初恋男友分手时,那时候她是怨女,抱着好友于乐乐哭得昏天暗地;第二次,是和郝仁军离婚时,那时候她已成怨妇,一个人坐在酒吧里,很快有男人来搭讪,却被她一顿恶骂灰溜溜地走掉;第三次……就是这次了。 郁筱梦一个人默默地喝着啤酒,她这样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坐在吧台前,格外地扎人眼球。虽然已是初秋,但其他进来的客人依旧秉承着泡吧原则,男人们穿得逍遥随意,女人们都穿得清凉妩媚,只有她穿得严肃正经,还写着满脸的晦气和失意。 郁筱梦的酒量其实很浅,两杯啤酒下肚,醉意初现,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四下打量。 嗯,那边一个臭男人在和两个小姑娘调情,也不看看自己那个肚子,快赶上酿酒用的橡木桶了! 呃,这边这个,眼神不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看人专看人家的胸和屁股!真恶心! 呵呵……旁边这两个,绝对色狼,从进来到现在就在评论哪个妞长得正,真想用高跟鞋敲他们! 咦?对面过来这个……好像……好像蒋一澍啊! 不会不会,哪有这么巧?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郁筱梦猛地摇摇头,试图使自己已经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一些,可是真的很像蒋一澍啊!而且他还朝这边走过来了。她使劲眨眨眼,定神,天!真的是蒋一澍。 郁筱梦的初恋男友,BOA现任设计总监蒋一澍!郁筱梦连忙转过头去,她可不希望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见到这个人。呃……不行就去洗手间吧。这样想着,她撑着台子起身,脚还没落地,胳膊上多了一只手,郁筱梦汗毛倒竖。 “筱梦?”蒋一澍凑到迷迷糊糊的郁筱梦面前,一脸诧异,又带点惊喜。 郁筱梦僵笑着回过头来,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碰见自己最不想碰见的人。郁筱梦的初恋,就是一段狗血的言情小说:大学遇见,恋上了,山盟海誓浓情蜜意的,然后毕业,两人去了不同的公司,再然后,分了。同蒋一澍分手后的郁筱梦经人介绍就认识了前夫郝仁军,谈了一年左右恋爱后结婚。郁筱梦一直想,如果不是当初同蒋一澍分手刺激太大,她也不会那么匆忙地嫁给郝仁军,成就了自己那段为期四年却无比失败的婚姻。 不想见,却又碰见。郁筱梦只得干笑道:“好巧。” “是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蒋一澍一边说着,一边坐到郁筱梦身旁空着的凳子上。 “怎么一个人啊?”蒋一澍关心地问道。 “路过,正好没事,过来坐一会儿。”郁筱梦心里一阵冷笑,她离婚的事,怕是同学圈里早就传遍了吧。蒋一澍这样的关切,倒也情有可原。 蒋一澍看了看四周,确定她是一个人,轻咳一声:“筱梦,你的事,我多少听说了。” “其实这几年,我过得也不好。我老在想,当初我们为了理想,分道扬镳,可能真的太草率了。当时年轻气盛的!”他颇为感慨,眼中似有闪闪泪光。 郁筱梦没吱声,只是定定地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任由他说下去。 “筱梦,我这几年,总是想你,如果当时我能多理解你一些,可能你不会那么早就结婚。总之,我很自责,筱梦,我们之间……” 郁筱梦终于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开口打断了他:“蒋一澍,我是离婚了,还一个人带个孩子。对我们这种失婚妇女来说,确实是件可悲可怜的事儿。不过,我离婚跟你没多大关系,你也不用太自责,你的同情心要是太泛滥的话……上次哪哪地震哪哪水灾来着,你可以去献一下多余的爱心。实在不行的话,你这个年纪,也很适合去福利院做爱心爸爸,据我所知,福利院很需要这方面的爱心人士。”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有能力负责,不是吗?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郁筱梦没有你,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呵,蒋总监,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好找个像模像样的女人,结婚吧!”郁筱梦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蒋一澍见她要走,连忙跟上:“哎,筱梦!” 郁筱梦脚下加速,慌不择路地从人群中挤出,刚刚那番话说得虽然镇定,她的心里却是乱成一锅生滚粥。她是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蒋一澍,可想想也正常,H市就那么大,第一次没遇见,第二次没碰见,还能保证第三次不撞见吗? 身后的蒋一澍紧追不舍,郁筱梦不由得加快脚步,却还是在即将出门的时候,被蒋一澍追上了。 “筱梦,你先别走,我有话说,咱们好好谈谈。”他说。 “谈什么啊?”一个声音响起,却不是郁筱梦的声音。 好听熟悉的男中音,莫非是…… 蒋一澍和郁筱梦同时扭过头,果然是何煦。他两手插在兜里,依旧一副悠闲的模样。他穿了一件蓝白色的衬衫,套了一件藏青的针织开衫,扣子没扣,白色的休闲长裤,白色休闲鞋,在酒吧昏暗跳动的灯光下,倒是很显眼,引得不少美女欲盖弥彰地往这边瞄上几眼。 “何煦?”两人同样的意外。郁筱梦的意外更多些,她平日看到的何煦,穿着讲究正经,这样休闲的装扮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蒋总监,很有幸在这见到你啊!”何煦说着,又冲着郁筱梦一脸的不耐烦,“郁筱梦,你搞什么啊?让你别乱跑,你没长耳朵吗?”说罢,伸手拉住一脸惊诧、嘴巴微张的郁筱梦就往门外走。郁筱梦转动手腕想摆脱,何煦却加重了力气,小声地说道:“你不想摆脱他?” 想想与其面对更让自己恶心的蒋一澍,郁筱梦选择了忍。 蒋一澍伸手拦住:“何煦,你们?” “她?”何煦看了一眼郁筱梦,将她往怀里一带,紧紧搂住,“我女朋友,GR设计总监郁筱梦。筱梦,这是我在BOA任职时的同事蒋一澍,你们认识吗?” 虽然在心里颇为抗拒和何煦保持这样亲密的姿态,但郁筱梦看见对面蒋一澍的脸迅速变了颜色,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时,也不由得偷偷乐了一把,有一种成功报复的解恨和快感。 蒋一澍讪讪地垂下手,笑笑:“大学同学。何总监很有眼光,很有眼光。” 将郁筱梦带到自己那辆白色雷克萨斯RX上,何煦嘲讽地说道:“看不出,你还有一个人上酒吧的嗜好啊?” 郁筱梦笑笑:“我还想喝!” “什么?”何煦惊讶,却见郁筱梦一脸认真,他叹口气,从车厢后翻出半瓶白兰地,“这个你能喝吗?” 郁筱梦两眼放光地抢过,一把拧开,“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何煦看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一个人?”何煦伸手夺下酒瓶。 郁筱梦的脑袋没力气地垂下:“烦,有点事,一个人出来……转转。” “呵……”何煦笑笑,将手从兜里掏出来,调了调座椅,将两条长腿搁到一个舒服的角度。 “穿成这样,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上班族?”他略带嘲讽地说。 话还没说完,酒瓶又被郁筱梦一把抄了过去,仰起脖子就喝。 “喂!郁筱梦,你想死啊!”何煦惊讶地看着被酒瓶子罩住半个脸的郁筱梦,伸手想去抢,却突然看见郁筱梦半合的眼睑下隐隐的泪光。他愣了一下,没动弹,只是坐着,看郁筱梦一口气喝光瓶子里的酒。 郁筱梦将空瓶子“啪”的一声敲在车子方向控制台上,然后伏在上面咳嗽起来,何煦看着她的样子又气又笑,拍拍她的后背:“好喝吗?你当它是白开水啊?” “我还要……”郁筱梦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然后跟泥一样瘫在了何煦的身上。何煦伸手拍拍她的脸,没反应,使劲摇了摇,还是没反应。 “哎……郁筱梦!你……”何煦一边摇着,一边无可奈何地抱怨。 “我!我怎么了?”原本瘫在何煦身上的郁筱梦猛地绷直身子,醉眼蒙眬的指着何煦。 何煦被她吓了一跳,拍掉郁筱梦指着自己的手指,哭笑不得:“你没怎么!女人喝成这样,真少见!你还想怎么?” “我?哈!”郁筱梦仰头大笑一声,“我一个离婚女人我怕什么!” 郁筱梦一把拉住何煦的领子,拉过来扯过去,衣服很快被扯得变了形:“我!郁筱梦!离婚女人!”说完,她冲着何煦的脸喷了一口气,极冲的酒味直扑向何煦。 “喂,喂,你有话就好好说,拉我干什么!”何煦皱起眉头,一下子跳了起来,脑袋却撞到车顶。郁筱梦被他带得站了起来,整个人撞到何煦身上,跟煮熟的面条似的,挂在何煦身上晃悠着,嘴里还不停地咕哝着:“你个小气……鬼、自大狂、没礼貌的……俗人!呃,就因为你,呃……我在公司可……呃……出名了……” “喂!”何煦哭笑不得,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她,可郁筱梦已经瘫了,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抱着何煦吃豆腐。 “喂!郁筱梦!郁筱梦! 你醒醒!醒醒! 啊!疯了!这女人!”何煦无比懊恼,看郁筱梦喝酒时的那份豪爽,他还以为她真的是海量,没想到……早知如此,当时就不纵容她喝下半瓶白兰地了。 黏在何煦身上的郁筱梦突然醉眼迷离地抬起头,抱住何煦的脸,四目相对,距离那样近,感觉那样暧昧。虽然是在车里,封闭的空间温度不低,可何煦还是感到后背汗毛倒竖冷汗直冒,被郁筱梦奇怪的眼神看得一阵紧张。 “帅……哥!你知道……吗?我……们呃……在传……绯闻哎!真无聊!”郁筱梦伸手拍拍他的脸,然后满脸堆笑,贼兮兮地说,“我们去……哇!” 话音刚落,郁筱梦带着一堆刚刚吐下的秽物,栽到了何煦的怀里。 何煦瞪着眼,看着怀里的郁筱梦,感受着那堆秽物传来的温热,气得龇牙咧嘴却毫无办法。 郁筱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个梦,喝了很多酒,晕天晕地的正过瘾,然后自己被抛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有柔软的枕头和被子,马鞭草的香味很清爽舒坦。 好像还泡了个很舒服的澡,有很多泡泡的那种大浴池,真的有玫瑰花漂在水面上……等等!泡……澡? 一声尖叫,郁筱梦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扭头看看四方,真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床很大……枕头很软……被子很软……有马鞭草的香味……天啊!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那……洗澡!想到这里,郁筱梦又发出了一声尖叫,惊恐地捂住脸。 这声尖叫,引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站在门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郁小姐你醒了啊?”房门口的女人长得慈眉善目。 郁筱梦下意识地点头,随即站了起来。她看到自己穿了一套女式睡衣,不像是新的,有点短,勉强能穿,款式一看就是中老年人的。 “你是……这是哪儿啊?我的衣服呢?”郁筱梦的脑袋很疼,仿佛里面要炸开一般,她开始懊恼自己昨天喝了那么多酒。郁筱梦啊郁筱梦,你已经过了小女孩的年纪了,还玩这种借酒消愁的游戏?现在好了吧,借酒消愁愁更愁,酒后乱性更添愁。想到这,她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最好把自己打晕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哦!我是小煦的阿姨,平时帮忙做家务的。衣服昨晚就帮你洗了,这会应该干了。”房门口的女人笑了笑,“你昨天喝得太多了,身上都吐脏了,小煦将你带回来后,我帮你洗了个澡。这身衣服是我的,你别见外啊,都是干净的,小煦没带女孩回来过,所以没有合适的衣服。” 小煦?小煦是谁?郁筱梦愣了一下,她终于记起昨天在酒吧里发生的一切。首先是她一个人喝酒,然后碰见了蒋一澍那个挨千刀的,再后来碰见了何煦,在他的车里喝酒…… 小煦就是何煦?天!这个可爱的称号和何煦那张有点疏离的脸,实在联系不到一起去。郁筱梦咽了口唾沫:“谢谢您啊,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您贵姓?” “哦,我姓沈,你喊我沈姨好了。” “沈姨您好。我是何总监公司的,昨天我喝多了,真不好意思。” 沈姨笑了笑:“太客气了,郁小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喝了那么多酒,又吐了,胃肯定很不舒服的。早上我做了银耳糖水,给你倒一杯吧?” “啊?不用不用,我得上班去了。”郁筱梦说完,忙不迭地冲进洗漱间,又立马出来,“不好意思,那个……我的衣服……” “哦,你稍等,我拿给你。”沈姨说着,出门去给郁筱梦取衣服。 站在洗漱间里的郁筱梦,看着蓬头垢面的自己,真是恨不得从马桶出水口钻进去。太丢了人!郁筱梦一头趴到镜子上,没脸见人莫过于此。 有没有搞错?这么离奇还老掉牙的桥段,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一个离过婚还有孩子的女人身上!这种言情小说的情节向来只发生在未婚女性身上的啊!一个人买醉,被旧爱骚扰,帅哥英雄救美,去宾馆浪漫一夜情,种种美好,可怎么偏偏让她郁筱梦给碰到!怪谁?还不是怪自己,明知酒量小,还跑酒吧去逞能。还有啊,何煦啊何煦,你就不能送我回家吗?再或者,不知道地址可以直接送宾馆去啊!何煦你这头猪!猪脑子! 突然间,她想到了女儿林林,昨天一夜未归,林林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她又冲回房间找手机,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看见了自己那部黑莓。 电话一接通,郝林林甜甜的声音就响起了:“妈妈!你加班结束啦?” “啊?嗯嗯嗯……你怎么知道妈妈加班的啊?” “昨天有个何叔叔打电话说你们在加班呢。” “哦,好,那林林乖,妈妈待会下班就去接你。”郁筱梦放了心。 醉酒事件后,郁筱梦最怕见的人,就是何煦。于是在公司经过销售部的时候,都是躲着走。郁闷的是,从她们设计部去洗手间,必须要经过销售部。郁筱梦每次想去洗手间时,都是能憋就憋,实在憋不住了,才咬牙跟做贼一样溜过去。 她倒不是怕见到何煦,而是不好意思外加恨得牙痒痒,那么丢人的状况,竟然被他看见,还因为吐得不像样子被直接带回了家,还洗了澡睡了觉,这要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怎么个沸沸扬扬法呢,就目前这个状况来说,已经够乱了。 可是越怕撞见,越偏偏要碰见。 郁筱梦穿着香奈尔套装,昂首挺胸地去洗手间,在路过销售部的时候猛地缩了脑袋一下子矮了半截,一副心虚模样,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何煦办公室的门关着,才蹑手蹑脚地快速通过,刚走到一半,就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墙,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何煦手里拿着资料夹,正低着头看她。 “郁筱梦,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三天前喝的酒,现在还没醒?走路不带眼?”标准的何氏风格,带着嘲讽和挖苦,真是浪费了好听的音质,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心中有愧,郁筱梦抬起头,看着何煦,很是诚恳:“不好意思,何总监。”不过她又立马直了腰,有点理直气壮了:“我很奇怪,那天最后我怎么会到你家里了?” “啊!实在懒得去找你的家庭住址了。顺便带回家了,这样比较方便。”何煦漫不经心,似乎醉酒后的郁筱梦等同于某只路边的流浪狗或者流浪猫。 “你……其实送我去宾馆也可以啊!”郁筱梦银牙咬碎却无可奈何,“算了,反正还是要谢谢你。” 她是谢谢那天醉酒后何煦的相助。 “宾馆?你想和我传一起开房的绯闻吗?再说了,太浪费钱了。”何煦一副好笑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谢谢?谢我什么?要不要我通知你的助理把你领回去,或者我给你画张地图?”他说完,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关门。 剩下郁筱梦站在外面,气得干瞪眼。一个瞪眼还没结束,何煦突然又将门打开,冲她说道:“你夜里都不睡觉的吗,还是现在流行熊猫眼啊? 那这一季的模特怎么没用这个妆容?”他咕嘟着,又关上了门。 郁筱梦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想到这几天确实没怎么睡好,不由苦笑。 这几天困扰她的,倒不是何煦,而是蒋一澍。 她和许多女人一样,在生命最年轻最饱满的时候,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一个男人,盲目而执著。都说在爱情里,爱得深的那个受的伤害也多。郁筱梦就是如此,她觉得自己的那段初恋是惨烈的,她不后悔自己爱过,只是后悔为蒋一澍付出了那么多,可蒋一澍却不懂珍惜。 而那个当初口口声声说为了梦想选择去了BOA的蒋一澍,如今突然冒了出来,说要重新追求她。郁筱梦没有失而复得的欢欣,反而是一阵莫名的恐惧。 她实在是不想和他再扯上什么关系。可是,同为服装设计总监,在一个行业中,说不见就不见是不可能的。这几年中,在大大小小的场合,也碰见过他几次,可每次郁筱梦都视若无睹远远避之,谁说情人分手可以做朋友,至少她郁筱梦办不到。 如今可好,酒吧一见,蒋一澍蛇随棍上缠了上来,郁筱梦避之不及。蒋一澍不知从哪个同学那里要到了她的手机号,每天早上一条问候短信,中午一条吃饭提醒,晚上一条晚安信息,郁筱梦每每听到短信声,都三魂七魄飞了一半。 用刀割伤你的人,又主动来给你缝伤口,你还敢给他缝吗?郁筱梦忍了三天,实在没办法,一个电话打给蒋一澍,告诉他,过去就是过去了,她不是从前的郁筱梦,他也不是当初的蒋一澍,还是省省劲吧,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你蒋一澍这些年应该也不缺少枕边人。 可这世界上,真有这么一种人,你拒绝他,他以为这是欲迎还拒。今天早上一到公司,就看见办公桌上放着的那一束白色百合,学生时代她最喜欢的花。看了一眼签名,郁筱梦想都没想,转手将花扔进了垃圾桶。 蒋一澍送的。这年头,自以为是的人还真不止一个! 擅长捕风捉影的于乐乐眼睛最尖,看见垃圾桶里的那束白百合,一把拎了起来。 “啊!蒋一澍?”她吃惊不小,她和郁筱梦是大学同学加贴心好友,这两人间的过往,她可是点滴尽知,想当初,她还为郁筱梦的感情出过谋划过策呢! 郁筱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于乐乐皮笑肉不笑:“筱梦,你碰见蒋一澍啦?” “是啊。有问题吗?” “他……什么意思?”于乐乐凑上来。 “我又不是他,我哪知道他什么意思?”郁筱梦刚说完,就看见门被人不客气地推开,除了何煦还有谁? “何总监,你属螃蟹的?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礼节叫做‘先敲门’啊?”郁筱梦恼火,这个何煦,每次都这样直接推门,仿佛郁筱梦的办公室是他销售部设在设计部的分室,横行霸道得如入无人之境。 何煦竟然出乎她意料地点头,退了出去,关上门,敲了两下。 郁筱梦哭笑不得地说:“进来吧。” 何煦这才进来,一眼看见于乐乐抱着的那捧白百合:“于主管恋爱了?” “哪呀哪呀,郁总监的花。”于乐乐微红了脸解释道。 “哦?”何煦好奇地凑近,伸手翻了一下插在花上的卡片,“蒋一澍?” “BOA的设计总监?”他看了看脸色异常的郁筱梦,“看来你俩缘分不浅啊,先是在酒吧撞见,这还特意送花来了。啧啧,老蒋风流依旧啊,泡妞泡到GR来了。” 于乐乐察觉气氛不对,丢下手里的花,打了个哈哈,说手里有事,就如兔子一般溜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尴尬了,何煦没说话,郁筱梦捧起杯子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有事吗?” “两件事。” “哦?” “第一个,‘新跃’杯设计大赛开赛了你知道么?” “嗯,昨天听他们说了一下,打算今天报名。” “我听说,BOA将我们GR视作头号劲敌。据说蒋一澍连输两年,正磨刀霍霍呢!” “是吗?”郁筱梦一愣,GR和BOA一直走的是两条路线,在市场上构不成竞争,但在各类比赛中,这几年,她和蒋一澍可谓是平分秋色各领风骚。一开始,蒋一澍倒是还能占优势,这两年,连接两届“新跃”杯一等奖都被郁筱梦给抱了回来。 “所以……”何煦点到为止。 “谢谢你的好意,何总监,那第二件呢?”郁筱梦当下明白何煦的意思,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蒋一澍突然向她示好,可谓别有居心,何煦在提醒郁筱梦,公私分明。 “第二件……” “什么事啊?”郁筱梦好奇,什么事能把向来张牙舞爪的何总监为难成这样。 “我……郁筱梦啊……”何煦犹豫了一下,深吸口气,靠近桌子,双手撑住桌边,似乎有点紧张。 “你想干什么?”郁筱梦一见他凑近,手指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派克笔,一脸警戒。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这个月的销售额还不赖,你准备主动认输?”郁筱梦突然笑了起来。她今天穿的衣服是自己设计并亲手做的,虽然已是冬天,但办公室开了暖气,平时连毛衣都穿不住,郁筱梦今天穿了黑色高领无袖上衣,麻灰色阔脚裤,脖子上垂了一串珍珠项链,肩膀上搭了一条银灰披肩,上面有黑色蕾丝大花图案,被黑衣服一衬,说不出的雅致。 何煦盯着那蕾丝大花图案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神奇怪地看了郁筱梦一眼,眉头微微一皱:“不是。 郁筱梦,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见。但是,我想说的是,你要实在需要男人给你送花的话,我不介意送给你,但是蒋一澍那个人……如果你不是离婚太久饥渴晕了,而且不想被炒鱿鱼的话,还是离他远点好!”何煦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促狭和作弄。 阳光从郁筱梦后面的落地窗穿透进来,照在眼前这个穿着灰色呢子西装的男人身上。于乐乐说得没错,何煦真的是个极好看的男人,五官分明,眼神干净,笑起来的时候还透出一股孩子气,带着些许小邪恶。难怪公司的女人们私底下都说,要是GR做男装,何煦完全可以去拍海报了,整一个中国的李敏镐啊。 这是忠告,还是嘲讽?坐在椅子上的郁筱梦气得满脸绯红:“为什么?为什么要你给我送花,你真当我郁筱梦没人要啊? 而且,我爱收谁的花,跟你有关系吗?”郁筱梦越说越气,站起身来,指着何煦,“你走! 别说我没警告你,从今以后非公事莫进!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何煦微微皱起眉头,他松开撑在桌边的手,插进裤兜,悠闲地说道:“瞧你,脸气得跟紫茄子一样。”说完,转身出门。 郁筱梦感觉自己浑身的小宇宙快要爆发出来了,这个杀千刀的!她好想冲着何煦那张帅脸打一组天马流星拳,再外加一记左勾右勾组合拳,最后两根指头直戳他的双眼! 何煦,你简直就是个变态!郁筱梦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狠狠踢了一脚办公桌,然后痛得发出了“嗷”的一声惨叫,极不优雅。 周末郝仁军出差不在家,再去福利院的时候,郁筱梦便带着郝林林一起。 郝林林挤在福利院的孩子中间,玩得不亦乐乎,郁筱梦和何阿姨站在不远的楼下,闲聊着。 “筱梦最近工作累吗?” “还好,有个比赛要参加,在想设计。” “设计师是个费脑子的工作啊!” “习惯了。我也喜欢这个。” “看得出来,一提到工作,你就满脸开花。” “是吗?哈哈!” 正说着,一个不明物体从半空坠落,一下子击中何阿姨的头部。她闷哼一声,捂着头痛苦地弯下了腰,血从指缝缓缓溢出,滴落到水泥地上。 郁筱梦被吓到了,脸色煞白,反应过来后连忙扶住何阿姨,大声喊人帮忙。 在一片嘈杂和混乱中,何阿姨被送去了市人民医院,推进了急救室。郁筱梦拉着郝林林,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一起紧张地守在外面。砸中何阿姨的是一个硬塑料的不倒翁,是住在三楼的一个叫做小荣的智障孩子扔下的。何阿姨来做义工,发生这样的意外,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很是愧疚。 一会儿,打了局部麻醉做完清创缝合手术的何阿姨被推了出来。郁筱梦急忙上去,大家手忙脚乱地将何阿姨送进病房。不一会儿,何阿姨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围着她的一群人。 “何阿姨,你醒了,吓死我们了!”福利院的张院长拉住她的手,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 何阿姨笑笑:“这不醒了吗?” 医生挤了过来:“大家散散吧,都挤在这,空气不好。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颅内没有瘀血,也没有伤到骨头。伤口缝了十六针,不用拆线,愈合后会自行吸收的。就是剃了半边头发,不适应的话,就买顶假发吧。” “刚刚签字的家属呢?过来一下,有些事情要关照。”医生说。 刚才推进手术室做缝合的时候,麻醉需要家属签字,情急之下,郁筱梦签了自己的名字,她连忙跟了过去。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再到病房,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回去了不少,只余下张院长和另外一名义工。虽然刚刚清醒,但何阿姨的状态很好,她看见郁筱梦的时候,开心地伸出手招呼她:“筱梦,来来。” “哎,何阿姨。”郁筱梦站过去。 何阿姨笑着说:“多亏你啊,要不我可能直接倒地上去了,可就伤上加伤了。” 郁筱梦心有余悸地笑笑,没说话。 张院长说:“何阿姨,我们已经打电话给你儿子了,说马上就来。” 何阿姨点点头,表示感谢,又看了一眼病房,突然问道:“筱梦啊,林林呢,没有跟过来吗?我刚刚好像看见她了啊!” 林林?郝林林!郁筱梦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何阿姨出手术室的时候,郝林林还是牵在她手里的,后来手术车推出,郁筱梦就撒了手。 天哪,郝林林不见了! 郁筱梦连忙出门,一路小跑出去找郝林林。 出了病房,一直到护士站、医生值班室,还有楼下大厅,转了一个遍,都没有看见郝林林的身影。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郁筱梦可真是茫然无助欲哭无泪了,她不停地在心里祈祷着女儿郝林林千万别跑远,千万别出事。她的额头上急出了细密的汗,但她顾不得擦,又朝着住院楼外找过去。 刚出大门,就看见郝林林被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拉着朝这边走来,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何煦拉着郝林林。郁筱梦连忙迎了上去。 “林林……林林……”她拉过郝林林,脸色愠怒,“妈妈有没有跟你讲不准乱跑啊,你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呢?吓死妈妈了!” 郝林林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一下子小嘴一撇,似要哭出声来:“妈妈…… 我在病房看到花园了…… 我想来捉蝴蝶……” 郁筱梦搂过她,使劲亲了亲,却又突然地使劲推了一把,恼火道:“那你怎么不跟妈妈讲一下,你知不知道妈妈多着急啊?你个小坏蛋!” “就一小会……”郝林林一副无限委屈的模样,冬日里,冻得红红的小脸格外惹人疼爱。 “我说谁家的孩子呢,差点被车撞到。”何煦终于开口了,哈出一股白气。 郁筱梦抬起头,瞪他一眼,那天何煦说的话,她一直记恨在心里。都说女人的心眼不过针尖大,郁筱梦自认还是比针尖大那么一些的,不过,要是有个男人说你饥渴,估计任谁听了都大方不了。却没想到在这见到这颗眼中钉,郁筱梦恨不得找把起子拔了去,但无奈,人家好歹帮你找回了女儿,她压着性子,说道:“不好意思啊,何总监,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倒不至于,就是……小孩子要看好,万一被撞了蹭了怎么办?再说了,跑丢了怎么办?”何煦察觉到那个能瞪死人的眼神,嘴角一扯笑了笑。他定了定神,蹲下去,扶过郝林林,摸摸她的脑袋:“林林是吧?以后要听妈妈话,知道吗?你看妈妈多担心啊。要是被坏人抓去了,你可见不着妈妈了!” 郝林林噙着眼泪,脑袋直点,一头扎进郁筱梦怀里。 郁筱梦抬头说“谢谢”,看见微笑着的何煦,这个平日神态有点冷清,言语总是略带讽刺的男人,笑起来竟然是如此阳光,看起来温暖又惬意。郁筱梦不由一怔,又想起那日在她办公室里,何煦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她有些怀疑是不是一个人。 “对了,何总监,你怎么在这?”看何煦还没走的意思,她变相提醒道。 “哦,我妈在这。” “是吗?你妈怎么了?”郁筱梦问了一句,忽觉不妥,又连忙收住。关她什么事,都说儿子像妈妈,这种变态男人还能有什么好妈妈?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呢。”何煦说着,起身,“我去了,回见。”说完,便与郁筱梦擦身而过,一股极淡的气味一下子笼罩住了郁筱梦。与何煦打交道多次,对于这种味道,郁筱梦十分熟悉,很干净的香水味,没怎么闻过,似乎很少人用的牌子,混着荷尔蒙的气息,与众不同却又很诱人。 嗯……诱人! 气味消失的那一瞬间,郁筱梦的心里没有来由地,涌上了一阵淡淡的失落感,很淡,却在瞬间将她吞没。她被自己这种失落感给惊到。郁筱梦,你难道对何煦动心了?还诱人?你个色女! 还真是太久没有见过男人,空虚了,饥渴了?不过一点味道,你就神魂颠倒了?定力这么差?她不由自嘲,微微地有些脸红。 怀里的郝林林仰起脸:“妈妈,我们还上去吗?” “嗯,当然了,要跟何奶奶打一声招呼,说再见啊!” 郁筱梦拉着女儿的手,往住院部大楼慢慢走去。前面,何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打断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思绪,一边嘀嘀咕咕地教育着女儿,一边朝住院部走去。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乏各种各样的巧合。 郁筱梦怎么也没想到,何煦竟然是何阿姨的儿子。站在病房里的郁筱梦看着何煦同何阿姨上演着母子亲情,心里泛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说是意外也好,惊讶也行,但让她想不到的是,何煦见到她,竟然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这里。 “何煦,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筱梦。”何阿姨热心地介绍着,“来啊,筱梦,这是我儿子——何煦。” 看着因为吃惊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郁筱梦,何煦笑了笑:“她是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 “哦?这么巧?”何阿姨比郁筱梦还吃惊,“哎,你看我,跟筱梦认识这么长时间,光知道她做服装设计,还真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 郁筱梦站在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何阿姨,你们?” “她是我妈妈。”何煦说着,拉过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看郁筱梦一脸的不解,何阿姨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何煦跟我姓的。” “哦!”郁筱梦恍然大悟,看了看何阿姨,又看看何煦,别说,这娘俩还真像。自己怎么一直没发现呢?想了想,郁筱梦觉得不能怪自己,要怪只能怪何阿姨太和善,而何煦又极度小气自大变态,真的不像一家人。 “啊?奶奶竟然是叔叔的妈妈啊!”郝林林一派天真。 何煦和何阿姨都笑了起来,何煦从床头取了一枚桔子,剥给郝林林吃。出于自己刚刚对何煦身上味道的那种小沉迷,郁筱梦一见他靠过来递桔子,立马屏住呼吸退得远远的,满脸警醒。 何煦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以为我是起重机,胳臂能自由伸缩?” 郁筱梦干笑道:“我自己剥,自己剥。” 回去的时候,是何煦送的郁筱梦和郝林林。郁筱梦拼命摇头,说自己可以打车回去,可何阿姨无论如何不同意,说何煦要是不把郁筱梦平安送回家,就断绝母子关系! 她说得那样斩钉截铁,听得郁筱梦哑口无言,顿时没了脾气。 到了停车场,郁筱梦磨蹭着缩到后面:“何总监,我带着林林打车去福利院取车,你照顾何阿姨去吧!” “你以为我想送?跟你比,我妈更重要!”何煦头也没回。 郁筱梦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在车里睡二十分钟,就说送到了!” “林林,你妈妈平时也是这样教你撒谎的吗?”何煦突然俯下身子问郝林林。 郝林林很老实:“没有,妈妈说好孩子不能撒谎!” 郁筱梦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眼睁睁地看着郝林林跟着何煦爬上了那辆雷克萨斯,还很兴奋地冲她喊着:“妈妈,你快来呀!叔叔的车可比你的大多了!” 脸,横竖是丢尽了,郁筱梦咬着牙,坐了进去。 路上,郁筱梦没说话,何煦一心开车,倒是郝林林凑过来:“叔叔,那你爸爸姓什么啊?” 何煦笑笑,告诉她,他没有爸爸。 “为什么啊?”郁筱梦和女儿同时出口。话音刚落,郁筱梦就一阵后悔,自己的好奇心怎么如此之重,竟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何煦浅浅地说了几句,之所以跟妈妈姓,是因为他妈妈是未婚生子。而何煦的生父,压根不知道他的存在。 当郁筱梦得知何阿姨竟然就是何建平时,又是惊讶又是激动,一把拉住何煦正握着方向盘的手臂,晃个不停。 “你想死啊郁筱梦!”何煦被她吓了一跳。 “何阿姨就是何建平?”郁筱梦自顾自地说,“天啊!何建平!” “竟然是何建平!”她猛敲自己的脑袋,“我真是有眼无珠。” 看着一个人在旁边又是拍手又是捶脑袋的郁筱梦,何煦又好气又好笑。 何建平,国际知名园林设计师,参与过多次古代园林的复建和保护工作。而郁筱梦之所以知道她的大名,是因为在学校时,曾有幸参加过一次国际奢侈品牌CCO女装的发布会,就在何建平设计搭建的园林实景中。 郁筱梦怎么也忘不了,那场发布会呈现出来的东西方文化碰撞和交融的美。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往外散发出的优雅大气。那时候的她,就暗下决心,如果在自己的设计生涯中,能有一场这样的秀,她死而无憾。 她更没想到的是,享誉国际的大师,竟然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在一家福利院做义工,更在平时,如妈妈如朋友一般关心自己。郁筱梦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何煦,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何建平竟然是你妈妈?”她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何煦看着还处于激动状态的郁筱梦,不禁失笑。从在肯德基第一次见到郁筱梦,到后来的接触,郁筱梦一直是一个强悍的大女人姿态,竟然也有如此小女生的模样。 其实他早就从母亲何建平的口中知道,有一个叫做郁筱梦的离婚女人在福利院做义工。何建平一个劲地夸,说那姑娘真不错,一个人带个孩子,还那么坚强。他只是将其当作母亲生活的一部分,听听罢了,犹如听母亲说起今天上街买菜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后来跳槽到GR,发现郁筱梦是设计总监,看着郁筱梦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很怀疑是不是母亲口中说的那个离婚女人郁筱梦,直到那天他去福利院接母亲,却意外看见郁筱梦同母亲聊天说话,他才敢确定,这个郁筱梦,真的就是那个郁筱梦。 因为何阿姨的关系,郁筱梦和何煦的接触自然而然地频繁了起来。短期内何阿姨不能再去福利院做义工了,于是何煦就顶替了这个位置,周末去的时候,还特意喊了郁筱梦。 郁筱梦很好奇何煦一个大男人,去做义工能做什么,却没有想到何煦做得相当不错,教孩子们打球,同孩子们赛跑,或者就是趴在地上让小孩当马骑。看着平日在公司不苟言笑的何总监如同孩子王一般,跟一群孩子滚在一起,还不忘偶尔讽刺一旁傻笑的郁筱梦几句,郁筱梦气恼之余却也失笑。 玩累了,何煦便坐到郁筱梦的身边,两人席地而坐,郁筱梦倒了一杯水给他。 “累吧?”郁筱梦问。 “还行。”何煦喝完水,将杯子放到一旁的地上。 “其实之前我也常来帮忙,但也差不多有两年没怎么来了。在BOA那边的销售比GR忙得多,经常到处跑,像个空中飞人。”何煦感慨。 “何……老师在这边做了很多年了吧?我记得她好像说过是五年,还是六年。”自从知道何建平的身份后,郁筱梦就将“阿姨”这个称呼改成了“老师”,以示尊敬。 “你就喊阿姨,老师真别扭。”何煦笑了起来,“六年。她很喜欢做义工。其实我妈是个特别要强的人,跟你一样。” “我?” “你还记得第一次你在肯德基跟我要玩具吗?” “嗯,你没给,我就想,这什么男人啊,这么小气。” “哈哈!你知道当时我对你是什么感觉吗?”何煦笑了,“怎么会有女人这样啊,明摆着是跟我商量,可是满脸写着的却是‘你抢了我的东西,必须还给我’。” “是吗?”郁筱梦笑出了声。 “后来在公司跟你打了几次交道,发现你还挺傲气,跟一般的离婚女人不一样。” “那一般的离婚女人该是什么样?” “嗯,自暴自弃,说话没底气,软弱,或者没精神……总之,跟你不一样,你不像。你看起来很强悍,都不需要人保护。” 郁筱梦想了想:“你说的这个,是刚离婚时候的我。“ “那个时候,我就像你说的这样,自暴自弃,说话没底气,不敢抬头见人,觉得人生是灰败的,除了黑色就是白色。后来在这边做义工,多亏你妈妈经常开导我,我也逐渐想开了。婚姻不是人生的唯一,我还有林林,所以我必须坚强。你看到的,是现在的我。” 何煦赞许地看了郁筱梦一眼:“郁筱梦……” “嗯?”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送花给你吗?” 郁筱梦怔了一下,她记得这句话是在什么样的场合下问的,但没想到何煦会突然提起。 “我特别佩服你这份坚强和自信,就算是向崇高的母性敬礼吧!”何煦笑着说。 这话,前半截,郁筱梦听着还挺对味,后面一句,怎么听着……很别扭呢?母性? 这时何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笑眯眯地接起:“啧!美女,好久没消息了啊!” “我哪敢啊?再说GR也没什么美女。”说这话时,何煦就感觉到郁筱梦的眼神就如小李飞刀一般戳了过来。 “哈哈……都比不上你!” “行,地点定好告诉我。” 看着挂了电话一脸喜滋滋的何煦,郁筱梦一副鄙夷的神色:“我们GR没美女吗?” “咝……”何煦装模作样地想了想。 “好像有吧。金蔷薇算不算?于乐乐也不错。”他肯定道,又说,“但你肯定不算!” 说完,他便跳了起来,一头扎进了孩子堆里闹作一团。留下一个郁筱梦哭笑不得。 一阵风拂过,轻柔美好。 福利院的工作结束后,何煦送郁筱梦回家。让郁筱梦颇为吃惊的是,何煦竟然换了辆车,那辆白色的雷克萨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蓝色跑车,还是郁筱梦从来没见过的牌子。 看出郁筱梦的疑惑,何煦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雷克萨斯送去保养了,只好开了这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这还是何煦从香港回来后,何建平送给他的毕业礼物。当时两百多万买的,因为国内的维修点很少,所以也很少开。 想想也不奇怪,何煦本身做了BOA几年的销售总监连创佳绩,薪水丰厚,至于何建平,还不知道有多少知名建筑的设计出自她的手下,收入自然不用明说。郁筱梦知道H市内几家大型楼盘,或多或少,都有何建平的设计。 郁筱梦猛地想起那天醉酒后被何煦带回家,早上起来看到何煦的家里,虽然不过粗粗一扫,但确实精致舒雅,明显不是一般人能设计和享用得起的。不过她很好奇,那天怎么没有见到何建平呢。 “对了,何煦,那次我喝醉了,在你家怎么没见到阿姨啊?”她忍不住问。 “我妈喜欢中式住宅,跟我不住一起,不过离得近,十来分钟就到了。她也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平时都是沈姨照顾她的,我经常过去吃饭。” “哦。” 何煦笑着说:“等我妈出院了,回头请你去玩玩。她那个小院子,被她收拾得算是精品了。”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很有特色。”郁筱梦点头,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是答应了何煦的邀请,有点尴尬。 “是,比较传统的中式住宅,但吸收了不少日式庭院的风格在里面,会让人眼前一亮。她还收罗了很多世界各地的小东西,能看得你眼花缭乱,每个东西都能讲出一堆故事,都是她的宝贝,几块钱的东西也能说出花来,跟无价之宝似的。”何煦倒是没有在意,只是笑着说,他提起何建平,也是浑身带劲,“没办法,老太太就喜欢这个,随她去了。” 郁筱梦只是点头,她还沉浸在自己那份尴尬中。 很快,郁筱梦便到家了,和何煦简单话别,便上楼休息。 何煦站在停在楼道的玛莎拉蒂旁,听着郁筱梦的脚步声一路向上,至三楼,停住,然后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是郁筱梦的声音,有人同她搭话,看来是她的父亲郁有德或者女儿郝林林。 再然后,何煦仰起脸,看见一扇窗户亮起了灯,他知道,那是郁筱梦的房间。 这个女人,总给他很奇怪的感觉。 你说她不在意自己的离婚女人身份,她偏偏又时刻提醒自己,在很多方面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可你说她在乎,没见过离婚女人活得像她这般张扬恣意。她能一个人跑去酒吧,却偏偏一喝就醉;上次公司组织高层周末去打高尔夫,所有的女高管中,郁筱梦竟然是打得最好的。若不是第一次在肯德基她自报家门地说自己女儿想要小玩具,恐怕他会认为郁筱梦是个未婚熟女,活得自在洒脱。 何煦自认自己欣赏这种独立的女人,或许是源于自己的母亲何建平。当年的何建平也是这样,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培养成人,自己的事业也做得风生水起,这样的女性,尤得何煦的尊重和爱慕。至于郁筱梦,每当自己因为工作冲到郁筱梦办公室去时,看见那个女人强硬的外表下,闪过的那丝隐忍和克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值得他尊重。他仿佛是看见了年轻时候的何建平。可是也很奇怪,每次看见郁筱梦压着怒火同他说话,他就觉得很有趣。 来GR,碰见郁筱梦,对他来说,恐怕是最有意思的事吧。 何煦这样想着,打开车门,准备回家。 暮色中,一辆大红色的宝马X6疾驰而来,一直驶到玛莎拉蒂的后面才一脚停住。大灯张扬地闪了闪,何煦下意识地眯起眼,却看见郝林林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一溜烟地跳了下来。 “何叔叔!”她欢快地喊了一声,便朝何煦的方向奔来。 驾驶座上的人也跟了下来,喊了一声:“林林,慢点!” 当何煦看到她时,两个人都怔住了。 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何煦已经坐上车,启动引擎,玛莎拉蒂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一下子冲了出去,拐了一个弯,不见了影子。 郝林林傻愣愣地看着,扬起小脸冲着X6的主人郝仁娟说道:“姑姑……叔叔他跑什么呀,我今天很丑吗?” 郝仁娟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酸涩:“不知道。你认识他?” “认识啊,妈妈公司的叔叔!” 郝仁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又问:“他经常来这吗?” “不经常吧……”郝林林歪着脑袋想了想。 “走吧,上去吧。”郝仁娟不再多问,拉着郝林林上了楼。 一脚油门踩到底的何煦,脸色发青。 郝仁娟?她和林林是什么关系?都姓郝……难道? 这么巧? 郁筱梦提交了“新跃”杯服装设计大赛的报名表。与此同时,GR第四季度第二个月的销售报表也出来了,如郁筱梦所言,销售额持续攀升,市场反响很好。虽然还有一个月,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和何煦的那个赌,她是赢定了。郁筱梦在心里琢磨着,何煦一旦认输,自己该怎么好好地挖苦他一番,一雪前耻。 心情大好的郁筱梦恰在此时,接到了郝仁娟的电话,邀她去逛街,郁筱梦欣然前往。郝仁娟是郁筱梦前夫郝仁军的亲妹妹,比郁筱梦小两岁。做记者的郝仁娟打得一手漂亮的网球,加上脸蛋漂亮身材好,在大学时代被称作“网球宝贝”,后面的追求者排了一个加强连还得拐个弯,不过至今没谈恋爱,正值二十六岁的好年华,却一心扑在了事业上。 虽然郁筱梦同郝仁军离了婚,但是她和郝仁娟的感情倒是真挚,少有姑嫂能处出这样融洽的感情来的。没离婚时,郁筱梦常受婆婆余曼春的刁难,郝仁娟极其维护她,说是姑嫂,真的如同亲姐妹。即便是现在郁筱梦离了婚,同郝仁娟没了那层姑嫂关系,两人私底下往来还是很多。 不过今天郝仁娟喊郁筱梦逛街是假,给她介绍对象是真。 “什么,介绍给我?”郁筱梦吓了一跳。给她介绍对象的不是一两个了,不过,这话从前任小姑子嘴里说出来,还是颇为奇怪。 “市医院的医生,姓林。三十二岁,也有过一段婚史,但三年前妻子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死了,孩子也没了。他心里有了阴影,不想再生孩子。不过其他方面可都很正常啊,经济也不差,前段时间我采访过他,正好他也很热衷网球,就熟悉了。我觉着吧,你俩能成!我前几天就把你的情况说了一下,他很感兴趣。”郝仁娟介绍说。 “人呢,不错的,很儒雅。对了,我手机里有照片。”郝仁娟说着,便掏出那部苹果4S,找到一张照片。大概是聚会时拍的,一堆人挤在一起,很多根手指头竖在那,配上龇牙咧嘴的表情。 郝仁娟指了指其中一颗绿豆大小的脑袋:“这个,看见没。有点小,我放大给你看。” 照片稍微有点模糊,不过粗粗一看,严格地来说,这个林医生不能算是帅哥,但胜在气质儒雅,很文气,戴一副金丝眼镜,倒很贴合他医生的身份。 “怎么样,有兴趣没?”郝仁娟尽职尽责。 郁筱梦笑笑:“我还没考虑过这事。” “林林还小,我怕她不适应。”郁筱梦说。 “就是要趁林林小啊,再大了,肯定更难接受了,小孩七岁以后就特有主见,很多事都不理你的。”郝仁娟不赞同,又笑着说,“嫂子,你不会还想跟我哥复婚吧?他可是念叨过这想法啊!要不,我给你俩撮合?” “他?别了,娟子,这更不可能。”郁筱梦哭笑不得,接着一犹豫,“相亲这事再说吧,我自己也没想过这事。” 顿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其实一个人挺好的,下班了,想干吗就干点,不想呢,就直接回家。林林被我爸照顾得很好,我就一心赚钱,没什么别的想法。再结婚吧,顾虑太多,我也不想自己再进那个笼子。” “嫂子……”郝仁娟还想再劝,但看郁筱梦满脸坚决,只得作罢。 她同郁筱梦做了四年姑嫂,太了解郁筱梦的脾气了。她这个嫂子,心思缜密,是个很有想法,并且敢作敢为的人,再经历过婚姻这一场摸爬滚打,怕是早就成了百炼钢了,没有三味真火,估计是炼不化的。 郁筱梦没想到的是,郝仁娟动员未果,竟然去动员郁有德了。 郁筱梦的母亲去世很早,郁有德当初为了女儿,始终没有再娶。他不是没想,只是当时谈了看了处了几个对象,对方都嫌弃他有个孩子。 次数一多,郁有德也就歇了这份心,心想既然没这个运气,不如独自踏踏实实地带大郁筱梦。好在郁筱梦算争气,从小到大,没让他操过神费过心。 有意思的是,郁筱梦嫁人后,关心郁有德晚年生活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郁有德也就常常和张阿姨或者李阿姨再或者陈阿姨的见见面,喝喝茶,却依旧没有一个合适的。郁筱梦说他是一个人过的时间太长,不太习惯两个人的相处。郁有德笑笑没说什么,他只是希望能找一个当郁筱梦是自己女儿的人。毕竟,他还不到六十岁,还有一段人生要走,就算是续娶,也要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否则,什么叫做夕阳红老来乐呢? 不过,让郁有德没有想到的是,女儿竟然离婚了。一下子,这个家的构成就显得比较奇怪。一个丧偶的父亲带着离婚的女儿,这个女儿还带着外孙女。看似三代同堂却实在不圆满。 这一年多来,郁有德没少为郁筱梦操心,或者说是瞎操心,到处托人给郁筱梦做媒,郁筱梦烦不甚烦之余也能体味到一个父亲的苦心。有些对象,她是去见的,但是都是看不中对方。 也是啊,一个离婚的女人,能找什么样的对象呢?无非是离婚的、丧偶的、年纪偏大的……也有可能是性无能的。其实,若郁筱梦是个没有孩子的离婚女人,还是好找对象的,关键在于她丢不下女儿郝林林。郁筱梦去相亲,最先提起的便是自己的女儿。正因如此,许多对象便打了退堂鼓。 不得不说,郝仁娟的迂回政策使用得相当到位。听到郝仁娟将那个林医生说得跟朵花似的,郝有德也动了心,郁筱梦一回家,他就黏在后面嘀咕。巧的是,郁筱梦这几天急性肠炎,拉肚子拉得天昏地暗,走路只差扶着墙了,小脸苍白得整个一病西施外加林黛玉,捂着胸口还捧腹。郝有德趁热打铁:“你看,让你谈个医生你不谈,这以后我要是去了,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啊!你让我怎么放心啊?” “爸……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筱梦啊,你还没到三十岁,不能因为上一段婚姻,就把自己一辈子给荒废了啊!”郁有德苦口婆心。 “爸,你这么多年带着我,不也过得很好吗?”郁筱梦皱着眉头反驳。 郁有德叹口气:“好不好,我自己心里知道。我不想你跟我一样,更何况,林林比你当时,可小多了!” 终于,在郁有德皇帝不急太监急地跟在后面耳提面命地说了三天之后,郁筱梦败下阵来,同意去见一见那个林医生。 郁有德将这消息一告诉郝仁娟,郝仁娟就乐得立刻联系林医生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了。 很快,消息发到了郁筱梦的手机上。 周日下午三点,“阅读时光”咖啡馆,到时候林医生会用短信联系。 正在公司开会的郁筱梦一看见短信,就直抚额头,百般无奈,直接出了会议室,一个电话拨给郝仁娟。 “娟子……” “嫂子……” “你要我怎么说你啊!你也忒积极了吧?”郁筱梦哭笑不得。人家小姑子,都是劝嫂子和哥哥复婚,这个小姑子倒好,不劝复婚也就算了,还帮她墙外开花地另折新枝。 “嫂子,叔叔都那么支持,你就看看嘛!不合意,就当吃顿饭喝几杯茶消遣消遣的。”郝仁娟劝,“再说了,真是不错,不是精品我也不介绍给你啊!要不是他有心理阴影不想要孩子,我可自己收了。”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千万别有下次了。” “我保证,肯定不会有下次。这次啊,一定成!”郝仁娟说得信誓旦旦。 “什么?相亲?还是娟子介绍的?”于乐乐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这两个字竟然从郁筱梦的嘴里说出来。 郁筱梦坐在那,脸色颇为痛苦:“怎么办?我爸简直是对我动以情晓以理,就差用刀逼我就范了。哎,我看他那样子,八成我不去相这个亲,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老人家的心情,能体谅。他自己也这样过来的,其中的苦楚比谁都清楚。”于乐乐点头表示理解,“哎,不过,说实话,筱梦啊,你是该考虑一下了。 你老是抱着离婚的阴影,也不能过一辈子啊。林林总归会长大,到时候她出去读书,工作,然后嫁人了,到时候你孤身一人,肯定会孤单的。 别的不说啊,你也不到三十岁,这生理需求……总得考虑吧?”于乐乐挤了挤眼,她虽然没结婚,但说得毫不含糊。 郁筱梦没吱声,半天冒出一句:“我是死了心了。” “啧,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抱着寻求爱情的态度去,你就当是为自己找个老来伴,将来有个扶持和依靠,这样就简单多了。两人只要谈得来,看着顺眼,就行了呗。要求别太高了!真的。 不是有人说吗,我们的爱情,早就给了第一次的初恋。啧啧!所以说啊,初恋之后就别谈爱情了。” 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于乐乐,郁筱梦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站着说话腰不疼。 “乐乐,你没到我这一步,你不懂我的想法。”她淡淡地说。 于乐乐桌子一拍,豪情万丈:“不就是相个亲,还能难倒咱们新时代的女性?” “于主管要相亲吗?”门突然打开,何煦的声音云淡风轻地飘了进来,接着人便闪了进来。 于乐乐和郁筱梦面面相觑。 “啊!不是,不是我。”于乐乐的脸红了,“是郁总监啦!她要去相亲!”话音刚落,于乐乐便如兔子一般溜出了郁筱梦的办公室。 郁筱梦的脸上顿时布满黑线。 这场面似曾熟悉,上一次……好像是郁筱梦收到蒋一澍送的花时,何煦也是这样冒了出来。 “哦?”何煦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郁筱梦,“你去相亲?” “是,家里介绍的,去看看。”郁筱梦颇为尴尬,却很快镇定,她尴尬什么呢,难道不可以吗?难道有谁规定,离婚的女人就不可以去相亲吗? 她转而又问:“你有事?” “是。上次和你打的那个赌,你暂时领先。”何煦说完转身出门,走了两步,叹口气,又转过来,“我妈周日出院,本来想喊你一起去接的,顺便请你去她的那个小院子里看看。你要有时间的话……算了,看来你肯定没时间了。”何煦自顾自地说罢,推门出去,却又突然回头,“对了,你记得收拾漂亮些。别跟上次去酒吧似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上班有工资不用人养活,丢GR的脸。” 看着迅速开启又关闭的门,郁筱梦这次破天荒地没生气,只是陷入长久的沉默。 刚刚何煦那句话,听得她莫名的失落。这没由来的失落,让她格外心惊,失落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种失落感,她不该早就是百毒不侵了吗?莫非人心是肉长的,永远都不会坚硬如铁?她想起也是在这里,何煦挖苦说要送花给她。 可是自己,到底对何煦是什么感觉呢?讨厌?肯定不是了!至少郁筱梦发现她与何煦之间心平气和的对话越来越多。喜欢吗?郁筱梦一惊,她喜欢何煦?不是吧,她会喜欢那个小气自大无礼还变态的男人?肯定不是。况且,她也不敢,任她表面装得再强大,她还是不自信的,毕竟自己是离过婚的。况且连金蔷薇那样的女人都看不上的何煦,怎么会看中自己呢?恐怕他身边各色的莺莺燕燕也围了不少吧。 郁筱梦叹口气,脚下用力,转椅转了一圈,面向落地玻璃窗。窗外的阳光正好,却照不暖这小小的办公室。郁筱梦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个角落始终是漆黑寒冷的,她需要一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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