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女作家周富的小说《世界换你微笑》,不经意间被大导演看重,精心策划,甄选演员,终于拍摄完成。 周富被动地接受安排,和娱乐圈各色人群接触。 新作宣传,各类新闻铺天盖地来袭,让人无暇思考。 娱乐圈的男男女女、绯闻八卦,每天的娱版头条都分外醒目。 周富不知不觉也成跟拍对象,娱版头条…… 面对三男的疯狂追求,周富会作何选择? 她的奇思妙想又会给每个人的命运带来怎样的逆转? …… 作者简介: 亦舒,原名倪亦舒,1946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五岁时定居香港。她曾做过记者和编辑,后进入政府新闻处担任新闻官,也当过电视台编剧。现为专业作家,移居加拿大。亦舒兄长是香港作家倪匡。亦舒、倪匡、金庸并称“香港文坛三大奇迹”。亦舒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与触觉,有擅于将平凡的字眼变成奇句的才华,她的写作正如她的人,麻利、泼辣,写作速度快,作品数量多,但即使换上十个笔名,读者也不难一下子从作品中把她辨认出来。亦舒的小说不知读了多少,这些新作品面世,肯定要拿来读读,师太的佳作,不知有多喜欢。 读多了亦舒,发现偶尔说话也有了“亦舒体”的味道,真是受师太感染太深。 《微笑》的故事活生生是21世纪娱乐圈与现实生活的全新再现,买来后让人忍不住想连夜一口气读完! 不知道是不是师太的眼光太犀利,总能捕捉到我们常人看不到的一面,《微笑》很美! 现代多种模式的爱情,特别是娱乐圈的分分合合,经亦舒大师的妙笔再现,真是奇妙,没想到背后也有这么美的节奏。 ——豆瓣读者(一) 周富躺在床上,醒转已有些时候,天气阴雨,她根本没有意思起来,被褥睡久没更换,有些腻热感觉,更加舒服。 起床干什么?她失恋,又做自由工作,没有家人,世上有无这个人都一样,起床为何? 她想像在被褥之间腐化、消失…… 有人敲门,嘭嘭嘭,“富,我知道你在里边,为什么不听电话?快开门。” 周富骇笑。这是出版社编辑华真的声音。 “富,我不是追稿,没人急要你的稿件。” 周富啼笑皆非,谢谢你。 “快开门,有好消息。” 周富逼不得已,把一块绒线披肩搭在肩上,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是华真,她一进来便捂住鼻,“又臭又闷。” 她七手八脚打开窗户通气。 周富说:“别骚扰我。” “失恋,失意,故此你失职,躲到郊外小屋,任由自己烂死,可是这样?” 周富无奈,搂着披肩团在旧沙发上。 华真快手快脚收拾厨房吃剩的食物、空盒、纸杯,丢进垃圾桶,又帮着把碗筷洗净,接着做两杯热咖啡,在冰箱里找牛乳。 华真用手在鼻前拂两下,“富,你身上有异味,多少天没洗澡?” 周富接过咖啡,茫然不答。 “大作家,想想你的读者群,振作起来,他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你烂死也无用。” 周富缓缓作出反应:“不是这个意思。” “富,好消息。” 周富问:“我将得到永生?” “松新心与出版社接头,要购买你大作电影版权。” 谁? “富,你睡昏了头,国际名导演松新心。” 周富伸手搔搔头。 “你先淋浴更衣,这一觉睡了多久?世上已千年。” 华真发觉地上一大堆画册,拾起一看,全是男子裸体摄影,水准极佳,艺术成份颇高,她整理好轻轻推进床底。 少男十四五岁开始看裸女杂志是等闲事,女性,到了今日,像她们那样成年独立,却还是收敛点好。 周富自浴室出来,一边用大毛巾擦头,“我想起了,那导演叫松新。” “他本名多一个心字,去到美国,删去一个字,如今镀金载誉回来,看中你的大作,大家都很高兴。 周富坐下。 “别窝着双肩,挺胸。” “你别太高兴,导演们统统脾气古怪,这电影版权一事,他们拍了不买,或是买了不拍,原著前途飘忽。” 华真帮她添咖啡。 “总是好消息。” “松氏挑的是哪个故事?” “《世界换你微笑》。” 周富一听,不禁沮丧,“亏我想得出如此庸俗无聊书名。” 华真哈哈大笑。 “别的作者,出口成章,一本著名即誉满天下,只有我,死写死写。” 华真在抽屉翻出干净衣裤交给她,“与你出去走走。” “陈总代你出价——合约已经议妥送出。” 周富吃一惊,“这么高?” “电影公司制作费动辄千万,故事是一剧之本,区区小数目,算得什么,志气需高。” 周富犹疑,“好似没有与我商量。” “一时找不到你,是我挖空心思想起你在这里,搬回市区吧。” “华真我实在不想再写。” “这是什么话?” “华真你知我从来不曾热爱写作。” “没出息,十多年你每天说这句话。” 周富垂头。 “你失去大左也有些时候,去年十二月交过稿,迄今一片空白,周富,publishorperish。” 周富仍然不出声,泪水渐渐浮起。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周小姐,你贵庚,说起大左,你竟似十五岁少女般流泪。” 周富用手掩住脸。 “这大左一定有过人之处。” 华真记得那大左的确高大英俊,眼睛会笑似又不大说话,勇于付账,开得一手好车,擅煮普罗旺斯菜式,的确不可多得,还有些优点,恐怕只有周富知道。 华真轻轻说:“是你主动让他走的。” 周富抬起头,“华真,我想再睡一会。” “不行!” 她硬把周富拉出门,由她驾驶,载到市区,先往出版社签署合约,再开会商议年中书展周富担任何种角色。同事们尊称周富为“富户”,这个昵称时常叫她啼笑皆非。 会议结束大家一起聚餐,周富缩在角落喝啤酒,胃口欠佳,这一阵瘦不少。 有人说:“富户算是写作人中较漂亮一个。” “如果愿意打扮更加出色。” “她才不会为我们添妆。” 周富忽然想起,去岁新年,与大左参加舞会,穿一模一样的男装晚礼服,只不过,大左戴粉红色缎子领带,她则选黑色,他们获取最佳情侣服装奖。(二) 华真即时寻找那两个名字,好几次记错,终于,她把季方与俞至惠也写在纸板上。 她先读季的简历,倒吸一口冷气,季这个演员甚至不能以半红不黑四字来形容,他在上一部电影担任配角已是十年之前,年届三十八岁的他只在电视片集固定演一名警务人员,戴着假耳机,穿着道具避弹衣,大声喊:“行动!行动!”荒谬可笑。 他已婚,三名子女,家住澳洲,这次导演恐怕要长途邀请他回来试镜。 外形好看否?季眉目有一股沧桑之感,鼻梁笔挺,身段高大。 演员都比普通人好看,即使运数不足,没有大红大紫,也比众人的同事朋友兄弟漂亮。 华真喃喃说:“也要减十五磅。” 她又在互联网上找俞至惠,这次资料较多,俞未婚,可是与女友同居已达十年,呵,这肯定是一个难以捉摸的男子,照片中见那打扮合适但相貌一般的女友紧紧缠住他右臂,情深似海般凝望男伴。 至少他知道有人真正爱他,希望他不要辜负她。 俞至惠五官最好看之处是一张不笑也像笑的嘴唇。 两个人神情都有点孤傲,长久怀才不遇,要不使人孤芳自赏,要不,自卑。 导演见过数十人,最终选这两人,一定有原因。 华真心痒难搔,那天下午,她约周富出来。 “富,我们去看试镜。” “我不打算应酬。” “富,当做陪我一开眼界。” 周富无奈答允,华真为她帮忙太多,偿还一点利息也是应该。 华真先在著名咖啡店买了数盒糕点才与周富前往星辰工作室。 一进门,已有工作人员迎出,眉开眼笑,油嘴滑舌说:“两位真是神仙姐姐,知道我们饿扁,前来救我等贱命,多谢多谢。”接过糕点。 文森向她们走近,这人永远那样斯文有礼,白衬衫一尘不染,头发梳得服贴,他轻声说:“大新有点紧张,他让我招呼你们,”又说:“周小姐,请落足眼力。” 他把她俩带到摄影机后另一个阴暗之处,“没人知道你们在这里评分。” 呵如此神秘。 布景甚为简单,只得一张办公桌与一张椅子。 导演这时略为提高声线:“叫阿俞进来。” 周富看到一个穿西服的男子轻轻走进,她看得发呆,这便是与女友同居十年不愿结婚生子的那个男人,真人立体,比照片里的他好看十倍。 他坐到椅子上,轻轻说:“大新,我真希望得到这个角色。” 连声音都那么好听,上帝造人时真的做足全套。 周富凝神他。 这个俞至惠有着似笑非笑的弓型嘴唇,人中极深,在灯光下造成一颗瓜子般深影,不知怎地,这人像热带雨林中的一只猎豹,上下左右无论自哪个角度看,都那么完美,这人把英俊两字提升到另一境界。 华真在一边轻轻说:“哗。” 导演慧眼,真没认错人,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又这样英俊的男演员,如何会在电影圈埋没十年之久。 文森问:“王绢呢?” 女声应道:“这里。” 周富看到女主角走进镜头,又是呵的一声。 只见那身段高挑的前芭蕾舞女与模特儿剪了一头短发,戴着近视眼镜,衬衫长裤,看上去活脱像周富。 周富涨红面孔,这是什么意思。 “开始。” 只见那女郎轻轻走近男角,仰头苍茫爱恋地看着高大的他,他低声说:“我可是你母亲的——” 他说不下去,双眼充满警戒,可是双手不听话,已经搭着女郎的肩膀,他把她抱起,捧到腰间,充满内疚歉意,深深地吻她。 旁观的工作人员不由得集体深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说:世界换你拥吻。 “停止。” 男女主角过一刻才松开手,俞至惠更要待一会才转过身子。 华真轻轻地说:“他有反应,男性有时真尴尬。” 演员这个行业真狼狈。 入了行不知几时才红得起来,像十八层地狱,一层层打上去,见到天日也会随时摔下,真不是人做的工作。 只见王绢的衬衫敞开,露出一半丰满胸脯,化妆上前替她补妆整衣。 华真在周富身边说:“男女主角的神情有说不出的哀伤,同原著气氛贴切。” 这时俞至惠抬起头,“大新,我先走一步,有消息通知我。” “再见俞至。” 导演喜欢删字,他连自己本名都减去一字叫松新,那么,俞至惠变成俞至,《世界换你微笑》最好简化叫《微笑》。 那漂亮的人走出,他走路时轻轻摆着肩膀,煞是好看。 他一离去众人包括周富都松口气。 文森问:“如何?” 华真抢先答:“像角色活转似的,那矛盾与挣扎,良知与情欲,叫女观众膝软。” 文森蹲在她俩身边,“你们还没看季方呢。” 这时王绢走近,坐在小矮凳上,轻笑着说:“你就是富姐?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好话人人爱听。 “富姐姐,我表现如何?” 周富报以微笑。 文森亲手端来咖啡,“王绢,你去准备一下,季方就要进来。” “明白。”女郎即时走开准备。 华真问文森:“你们心里可是已经有数?” 文森答:“他们两人都不易找到戏份。” 华真说:“最近盛行丑生当男主角,据说普罗观众会有共鸣,我不敢苟同。” 文森看着周富,原著人不发一言。 周富仍在回味刚才俞至惠垂目间那种难以言喻的寂寥,是什么叫一个男人如此苦楚,是那不可捉摸的成功事业吗? 导演问:“季方到了否?” “他来了。” 周富心想:三个孩子的父亲,结婚已有十五年,他适合这个角色吗? 坐在黑暗里做观众,真是乐事。 导演提高声音催人:“季子!” 只见那个叫季方的男子缓缓走出。 在这之前,周富听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他年纪比俞至大两三岁,脸色更沉,英伟被沧桑掩盖,他轻轻说:“大新,我要辞演。” 导演一愣,这一阵子只有他负人,哪有人负他,他反问:“为什么?” “我妻子看过剧本,她认为故事太色情,不愿我演出。” 众人一听,忍不住,华真第一个嗤地笑出来。 大导演生气,“她不知你是演员?你妈说什么,又你奶奶有何意见?” 季方不出声。 “她帮你推掉多少戏份?你不如立刻走,我自有适合人选。” 那季方昂藏六尺,气宇不凡,没想到畏妻如虎。 导演说:“你不必试戏,你请回吧。” 这倒好,不必再在A君或B君中选择。 可是这时王绢已经出来,她换过件短袖衬衫,露出雪白藕般手臂,少女走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询问男主角为何不悦。 周富何等敏明,立刻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吸引力与暧昧。 文森提高声音:“开始。“ 季方用力握住少女手臂,把她拉进怀抱,他的手大而粗犷,手背近尾指全是密密汗毛,无名指还戴着结婚指环,他紧紧掐住她,棕色手指陷在象牙白玉腕里,他把脸埋在她脖子弯中,忽然抽噎一下,他浓眉双目泛起泪光,“我可是你母亲的——”他哽咽。 表情与声音里有那么多压抑,但是他已失控,他一边享受色欲带来的欢愉,但心中知道,他不能自拔,他将与这无良少女一起沉沦,永不超生,来日,她会抛弃他。 他并没有与少女亲吻,但是那热情的宣扬震撼力却令观众动容。 该刹那周富想起她自己对大左的苦恋,她泪流满面而不自觉。 文森在黑暗中看到周富一脸亮晶,他明白了,先前俞至表演叫她感动,但季方的表达方式像在她胸中插上一刀。 在场其他女观众也开始“呜”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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