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父亲写给患孤独症儿子的感人长信。作者在信中娓娓告白,道出对儿子小加百列的款款深情。从加百列出生,到三岁确诊为孤独症,再到上小学的成长经历:儿子学会阅读、骑单车、表演独唱,父子俩一起出海、举办化装海盗舞会和家庭聚会……作者以饱蘸真情的笔墨,记下儿子点点滴滴的成长故事,教会儿子了解悲伤,认识世界,学会生活,关心梦想。 这是一个关于沟通与成长的故事,一篇爱与理解的告白,每一对父子,都能在这本书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感动。 作者简介: 哈芬丹?费昂(HalfdanW.Freihow) 挪威著名的文化工作者,做过记者、翻译家、书评人,也是资深的独立出版人。2005年,他与朋友创办“字体”出版社(Font,也是拉丁文|“源泉”之意),专门出版外国文学和挪威本土的非小说书籍。如今,他和他的家人生活在挪威西海岸附近的一个小岛上。 《亲爱的加百列》是他的首部作品,处女作即获挪威最具影响力图书奖布拉吉奖提名。目前,《亲爱的加百列》在全世界不同地区和国家有多个译本出版。 目录: 上帝赠来的礼物阎连科 你的心究竟在哪里? 孤单的树 鲁莽的真诚 加百列,这就是你的家 因为……你与众不同 不着边际的同情心 你的勇敢与害怕 “爱”的成分 “愚人节,傻瓜!” 世界是你的藏宝洞 附 译后记上帝赠来的礼物 阎连科 当然,不能把挪威作家哈芬丹?费昂的作品《亲爱的加百利》视为小说,可把它视为实记,显然又是一种拙笨。它是一个作家和父亲合体的杰作。作家给这样一本小书以委婉的柔美、细腻的诗意、哲意浓烈的学思和不尽不止的情思悠长。而父亲则赋予此书以令人心碎的情动、绵绵无边的爱、理解和令人无尽惆怅的一种真实。 没有故事,没有我们日常阅读中所说的情节间的线索。也没有为了写作而写作方才刻意的笔墨叙述及书页生育的人物。有的,只是医学上说的“非典型性孤独症”的儿子,和那个面对这个儿子丝毫无怨而纯粹到底的真正伟大的父爱及以一封长信的形式呈现的一个父亲对儿子节制、分寸又恰到好处的喃喃自语与无处不在的忧愁、责承和在愁郁宽广中的娓娓道来。如果硬要说出这本书的故事和情节,那就说它是从哈芬丹?费昂要和患有我们俗称“自闭症”的儿子及一条木制小船开始,他们要用这条小船和儿子面对世界的自闭、惊恐与怀疑,用一个父亲不断破碎又被他作为父亲的责任疗治、缝合的灵魂去丈量着如海一样的心或说如心一样的海的宽广和尺寸。当作家或说父亲把这海域的宽广,分分寸寸地丈量完,把结果告诉我们后,这本书的写作结束了。 关于大海的宽度与广度,读者也就了然于心了。 海不是无边的,哈芬丹?费昂已经丈量出来了。 天空不是无垠的,《亲爱的加百利》真实地描绘了它的存在,风雨和柔美的边界。 我看这本书时几乎是页页心动,数处落泪。 又给我的两个朋友看,他们也都评价说:“感人至深,催人泪下,但决然不是那种廉价的煽情和鼓动。” 一颗普通的心灵从接受儿子患了孤独症开始,就一点一滴地教着儿子生活、生存、学习,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先是让读者从他精致、简约的文字中感受着常人的情感与忧伤;再让读者从常人常情中去体味超越常人父爱的不凡和伟大;那种超越常情的伟大,虽然仍是我们人类的情感,却是人类日常情感的温厚土地上长出的一棵坚韧伟大的树木和情感的梁栋。接着,关于爱、情感、忧愁、美和世界的杂乱、逻辑及秩序,却又都如那棵情感之树上的果叶与花香。是的,从日常的人类情感,到对这种情感的超越,再到超越后的情思哲意的结晶,这是《亲爱的加百利》可触可感的内在叙述和情思内行的阶梯,却又不让你在作品中真正看到或抓到叙述阶梯上下、转折的痕迹。一如我们的阅读,从低处走上了高远,回头来却又不知道我们是从哪儿登上山地的路阶。这是好的文学之大妙,也是作为作家的哈芬丹?费昂的不凡。关于大海、关于海鸥、关于挪威那茂美的树林和草地,关于一棵草和一只可爱的昆虫,本都是挪威和人类共有纯正的自然,但在《亲爱的加百利》中和作为父亲、作家的哈芬丹?费昂的笔下,却都又超越了自然与文学,成为是承载父亲和儿子心灵的舟木和海水,成为一种诗的意蕴和哲思哲存的土地与根须。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不算长的《亲爱的加百利》,含着泪,用长时间的沉默慢慢平复一下被作品不断掀开的心扉,想起我有一个极好的朋友。以前,她只是我远在美国的好友学者,可几年前的一天,谈起她的儿子,谈起她儿子的天然性症病时,她微笑着告诉我:“这是上帝给我赠予的礼物,是好是坏我都得接着;都得依照上帝的吩咐,去好好对待他。”从那以后,我就不仅仅把她看做是我极少的好友、学者之一,而是极少极少我尊崇的一位伟大的女性。哈芬丹?费昂也是我的好友,是挪威的独立出版人,但从读了他的《亲爱的加百利》之后,我也就不仅仅把他再看做一个好友、作家、出版人,而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和人的楷模。是我心目中极少极少的男人的雕塑。 谁都有权利不去阅读和喜欢这本小书《亲爱的加百利》,而一旦你阅读之后,大约不能不说这是上帝要托哈芬丹?费昂转赠给我们人类中父亲、男人们的一份小小的厚礼。而这份礼物来到中国时,又通过译者、诗人杜红转交的,而杜红在转递给我们时,也把她的才情、诗情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我们了。 谢谢他们。更谢谢上帝! 2012-2-11 北京 正文 一只海鸥立在船屋的屋脊上沉思。 它灰白色的身体映衬着苔藓,一片深绿色,岁月在上面结出了棕色的斑点。五十年了,那片绿苔一直长在那儿,躲开强劲的北风,给单调的屋顶添上色彩和纹路。这样的美丽,在宇宙的深邃处,或许有其意义。 鸟儿停止了思考。它猛地扎进水里,去湿冷静谧的深水处寻找食物。除此之外,我想它没有别的打算。 今天,海上风平浪静,分辨不出海天之间的水平线伸向何处。当水天的界限清晰可辨,当面对限定和分割,当我知道哪些是我的、我属于哪里的时候,我对自己会有更多的了解。 昨晚又下雨了,我知道,我得舀出船舱里的积水。我还知道,雨抽打船屋北墙,雨水淋漓的南墙上,油漆正在剥落,木头被水中的盐分侵蚀,变得坚硬而光滑。 我要把船舱里的水舀出来,就今天。等到春天,我们要修理船屋。 加百列,我坐在书房里凝望着窗外,这里的情景彼此映衬,它们出现,因为它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那些漂浮不定的景色,它们不会在这里出现,或者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飘然逝去。此刻,我坐在书房思考归属的意义。不仅是你我的归属,而且是这辽阔的世界,它缓缓地耐心地展开,我们倚靠着它,就像倚靠着一堵墙。而当我们脆弱的归属感消失后,这些仅仅只是空气、水和海鸥的鸣叫。 你和我,我们都需要有所倚靠,有时候,哪怕只是手掌的轻抚。有时,为了避免陷入迷惘、愚蠢、恐惧,我们需要相互理解,合力建造自己的庇护所。我们是挡在彼此身后的墙,有时你在我身后,但大部分时间是我立在你的身后,因为你太容易跌倒。我感到害怕,加百列,每当我无从倚靠,世界只剩下海风、阳光和大海时,每当你毫无缘由地跌倒时,我都会感到害怕。 你放学回家,喂了兔子,我们在花园里不会谈起这些。我们相互陪伴,四周的景色是这样生动而真切。闲暇的时间,我们会谈起我们的幸运,比如上床睡觉前和解的时候,或坐在汽车里看着世界在窗外飞驰而过。美好和痛苦各有其时,不能混为一谈。放学回家后,我们专心做日常琐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草地上漫步,我们聊动物,聊你的圣诞节礼物和今天的晚饭。这些具体的事轻松、熟悉,能让我们顺利度过傍晚的时光,不会让你无法自持、大哭大闹。我们没有时间表,没有必须要遵守的安排。 我指着船屋,问你能不能看到那屋顶有多破旧,房脊中间的断裂,像不像压进了沉重的云,或者沉甸甸的空气…… 但是,你的眼神打断了我,我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对!空气不沉,空气是没有重量的。”你说,为你父亲的错误感到有些愤慨,又有点担心那只是一个小玩笑,应该笑出来才对。 你跳过了这段对话,不再深究。但几小时后,吃过晚饭,我收拾餐桌,你等着电台播放儿童节目,这时,你又提起了那段对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爸爸。但你为什么要用‘压’这个字?你难道不知道云没有重量吗?空气也没有!你看。”你托起一团空气给我看。 “为什么那么说,爸爸?” “呃,因为……我不知道。” 我支支吾吾,寻找合适的措辞回答你,努力想出什么办法,既能解决你的好奇和疑惑,又能避免引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为什么”。对我的回答,你总能提出新的问题。 “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说,这是我能所想出的最好的回答。 “只是开玩笑!一个错误的玩笑!” 你几乎喊出来,这不是你平时说话的声音。我从你的眼中看出不解,你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后果可能很严重。一个逻辑的死胡同让你困惑,你需要帮助来弄明白这个问题,但又不愿示弱。你本能地觉得父亲总是正确的,可是你无法同谎言和谬误相妥协。你无法接受自己可能出错,你可能记错了,空气的重量能压坏船屋的房顶。因为你的问题,你那样渴望安全,要求一切合乎规则,一切事物因果关联,环环相扣。你需要一座桥梁,需要一双手帮助你走出迷宫。 “也许,”我说,“船屋的旧房梁腐烂了,可能会断掉。我们要不要来一次探险,去查看一下?带着手电筒,再拿些热可可?你觉得呢?” “不对!你错了!” 你高喊的声音夹带着惊慌。我开始快速思考,想我刚才说过的话错在哪里。几分钟后,我有了答案。 “抱歉,我的意思不是说探险,是检查。你说得非常对,我们不是去探险,船屋又没有宝藏,对吧?我是说,我们带上手电筒和饮料,去检查船屋到底有没有问题。说不定我们得换个新屋顶呢。你觉得呢?” 你睁大眼睛看着我,目光斜向左上方,那样沉重的凝视,遥远而无法捕捉,不知道你在看向何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失望,有一点害怕,你的父亲撒谎说空气有重量,或者你还在犹豫,究竟是看儿童节目,还是去检查破旧的船屋。大人不准许你一个人去那里。或许,你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另一个地方,我不知道那是何处,不知道你在那里如何,那儿是否有痛苦,是否有意义。 没想到,你大吼了一声“好”!你双手抱住我的脖子,眼睛里流露出光彩。只在那一瞬间,我进入了你的世界,读懂了你的心思,你好像忘了担心,忘了那个谎言玩笑。然后,我们给上班的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我们的计划,拿出来可可,加热牛奶,给面包涂上黄油。这些都是我在做,你在一旁望着,但我不知道你究竟看到什么,你的思绪是否又到了别处,一个只有你了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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