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自幼飘零海外的孤女沈念卿回到中国,找回失散的妹妹,白日以报馆女编辑身份为掩饰,夜晚化身倾城红伶,周旋在南北军阀、日本人、复辟党之间,身不由己陷入复辟势力控制下的风月迷局。她以柔韧之身,求生存于颠沛,全风骨于红尘。志在家国的五省督军霍仲亨,翩翩世家公子薛晋铭,与她纠缠一生的情缘,也从这亦戏亦真的乱世风云里展开…… 作者简介: 寐语者,女,80后,写作者与旅行者,现居欧洲,生活宁静,来去自由;猫痴、歌剧迷、复古迷,被誉为国内四大言情天后之一。已出版长篇小说:《帝王业》《凤血》《在寂与寞的川流上》等多部作品。作品改编的电影及电视剧正在筹拍。此次出版的《衣香鬓影》三部曲为最新修订版。 微博:@阿寐Amei 微信公众号:amei-vr-2014 目录: 第一记明珠蒙尘 第二记倩影疑踪 第三记名伶倾城 第四记绝色惊魂 第五记风月连环 第六记只若初见 第七记各藏机心 第八记棋逢对手 第九记心照不宣 第十记风流看遍 第十一记山雨欲来 第十二记长夜厮守 第十三记风云乍变 第十四记风雨惊情 第十五记烈焰融冰第一记明珠蒙尘 第二记倩影疑踪 第三记名伶倾城 第四记绝色惊魂 第五记风月连环 第六记只若初见 第七记各藏机心 第八记棋逢对手 第九记心照不宣 第十记风流看遍 第十一记山雨欲来 第十二记长夜厮守 第十三记风云乍变 第十四记风雨惊情 第十五记烈焰融冰 第十六记忧患谁共 第十七记乱世飘萍 第十八记福兮祸兮 第十九记危城惊梦 第二十记一诺成痴 第二十一记针锋相对 第二十二记一触即发 第二十三记危若朝露 第二十四记满盘皆输 第二十五记亦敌亦友 第二十六记破釜沉舟 第二十七记背水一战 第二十八记力挽狂澜 第二十九记浮生如斯 第三十记何许何处 第三十一记占尽风流 第三十二记执子之手 第三十三记云谁之思 第三十四记永以为好 番外 夜阑珊 第二十四记满盘皆输 “世上再无云漪此人。” 救她、逼她、教她、害她、成全她……统统都是这人所为,如今人死灯灭,是恩是怨都已无从说起。云漪怔怔听着陈太的话,心头像被小钝刀子一点点剜着,分明在痛,却没有血可以流。恍惚里,有个模糊的声音渐渐浮现,渐渐清晰……“念卿,过去种种,譬如昨日事!把我和这里的一切都忘掉,就当你已再世为人!如果你忘不掉,我死后必不能安息!”母亲凄厉的语声,是她挥不去的噩梦,永远如影随形。云漪闭眼,缓缓捂住耳朵,却不知要往哪里躲藏才能避开这铺天盖地的回忆。 所谓远走高飞、改头换面,这是母亲临终的愿望,是秦爷给她的允诺,也是她梦寐以求的解脱——就像壁虎断尾求存,舍弃生命的某一部分,拖着支离破碎的残躯继续前行。 陈太哽咽劝道:“秦爷还留着笔钱给你,存在老地方,够你用上大半辈子……如今到了这一步,也别再争什么意短情长,凭你单枪匹马也救不出你妹子。姐妹一场,人各有命,你也算对得起她了!往后远走高飞,活一个是一个,总好过两人抱在一起死。” 云漪久久低头,沉默间不辨悲喜,仿佛化作石雕木刻。细碎的沙沙声打在窗上,外头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阴沉了整日的天色终于黑尽。云漪抬头看一眼窗外,见褪色的花布帘子被风吹得翻卷,不由低低叹道:“天都黑了……你怎么办呢?”陈太怔了怔,才晓得她是在问自己。 “没什么怎么办,半辈子都过来了,到这把岁数怎么也要撑到老。”陈太黯然苦笑,仿佛为了回应她的话,那残破的窗棂喀的一声似要被风吹掉,却依旧摇摇晃晃坚持着。 最卑微残败处,往往生出最坚韧的生机,她同她都是如此。云漪沉默了片刻,抬眸打量这间房子,瞧见床头旧木柜上那帧发黄的小像,圆润青春的女子笑得分外动人,眉目依稀熟悉。“这是我从前住的地方,若没遇着秦爷,我多半还做着这趟营生。”陈太一口说了出来,并无半分避讳。云漪亦不作声,只默默握住陈太粗粝的手。夜色终于吞尽了白日最后一丝光亮,屋里彻底暗了下来,两人也再看不清彼此面目表情,不知这一刻各自是笑是泪。 “该点灯了。”陈太摸索着站起来,却被云漪按住,黑暗里只听她语声紧促,平静里透出万分疲惫,“别点灯,这里已不安全,我们得趁天黑离开。”陈太心头一惕,想起这一路仓惶奔来难免引人注意,的确已不能久留在此。可她二人身单力微,一时间又能逃到哪里去——外头已是满城风雨,只怕到处都是军警和裴五的暗哨,贸然出去只是自投罗网。 “这里是什么地界,离法租界码头有多远?”黑暗里云漪冷不丁开口。陈太愕然,不知云漪何来这样一问,迟疑片刻,只回答说不远。云漪沉默,恰此时窗外路灯亮起,有微弱昏黄光线照进来,映出她淡淡轮廓,似一座神秘冰冷的雕像。陈太不知她在想什么,上前轻拍她肩膀,想叫她不必害怕。却不料云漪蓦地抬头,脸上竟是一片晶莹水光,映着点漆般瞳眸,凄凉得叫人心碎,“我曾同他说,我不要自由了……如今看来,还是自由好,自由比什么都好。”这话全无头绪,陈太听得一头雾水,只知她说要自由,便叹道:“这节骨眼上还谈什么自由,能保住性命已是阿弥陀佛!” 云漪微仰了头,一字一句笑道:“只要到了码头,就有自由。” 陈太一震,惊疑不定地望住云漪,“你,另有门路?” 黑暗里,云漪的眼睛似猫眼一般莹莹照人,“门路是没有的,退路却有一条。” 一直以来,明知脚下危崖孤悬、恶浪滔天,也只得闭眼朝前走,停不了也逃不掉。 可是闭着眼,不等于真的盲眼。 垄断烟土生意的潮州帮一向与洋人勾结,货船直接从英法租界码头走私,借着洋人辖区的庇护,令中国税司莫可奈何,渐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纵容租界码头的烟土走私成了一个庞大而隐秘的产业。底下操纵这项生意的,已不仅仅是烟土商,黑白两道势力交错混杂,官、商、匪互有牵连,委实是最浑的一潭水——莫说陈太,只怕连秦爷也不曾想到,云漪竟有胆子找上潮州帮,暗地以重金笼络,同帮派头目达成交易。 听着她款款道来,陈太一时恍然,恍然里又透出凉澈。原以为她们姐妹生活清苦,只是云漪故意装出来的寒酸,怕在人前露了底细。以她往来恩客的豪绰,随便一份珠宝礼物都足以令她们锦衣玉食。却想不到,她将钱都花在了这个地方,舍下大本钱,买来活命的退路。 一个小小女子,竟有这样的心机城府,从不曾等待谁的恩赦成全,只不动声色地锻炼羽翼,一旦翅膀长硬,便要远走高飞。秦爷困不住她,霍仲亨也未必留得住她。 只是人算永远不如天算,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准备周全,一切已经天翻地覆。枉自苦苦忍耐,总没机会从秦爷眼皮底下救出念乔;等到秦爷倒下,念乔却又失去了踪影……那一条看不见的链子始终拴在云漪身上,谁握着链子彼端,谁就握住了她的羽翼。 陈太怔忪良久,闭目苦笑,“你比我聪明太多。” 聪明么,聪明又有什么用。 云漪怅然抬眸,也只能无声苦笑。若是当真聪明,又怎会一厢情愿。那日她说,“仲亨,我不要自由了”——他不会懂得这句话对她的意义,唯有云漪自己明白,那一刻,她曾真的愿意放弃。 假如今天没有跟踪而来的许铮,她会不会依然愿意放弃? 恍惚间,云漪笑出声来。母亲有前车之鉴,秦爷有惨例在前——你永远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会翻脸,也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会变心。更何况,这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男人,或许从未对她交付过真心,如同她也不曾对他摊开过底牌。 昏黄路灯下,两个身穿臃肿冬衣的妇人转出巷口,手提竹篮,头裹花土布头巾,一前一后走在街上。此时夜色已浓,这片破败街巷多是烟馆私窑,入夜汇集了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各色人等。路面罕有女子身影,只有几个招徕生意的窑姐儿,绝看不到良家女子经过。 两名妇人低头穿过人群,与几名车夫擦肩而过。一个矮壮汉子回头瞥见那走在后头的妇人,步态细碎缓慢,粗圆腰身仍有几分灵活。汉子嘿嘿笑着上前,探手往那妇人腰臀摸去。还未触到衣角,那妇人蓦然有所警觉,冷不丁驻足回头——头巾下蜡黄的一张脸,竟布满无数大大小小的黑痣,奇丑无比,吓得那车夫慌忙缩手。 走在前头的胖妇人赶紧回身拽走那丑妇,两人匆匆穿过混乱街头,专拣近路小巷左穿右拐,不多时便来到法租界与英租界交界的路口。先前穷街陋巷倒容易避人耳目,从这里一走出去却是堂皇大街,到处都有军警巡逻。码头距此不过十分钟脚程,却是最易出事的一段险途。“从左右两道都能到达码头,我们便在这里分路,到码头会合。”云漪掩了掩头巾,留意到路口有巡警经过,忙侧身避到路灯后头。陈太惊疑道:“两人一起好有照应,为什么要分头?”云漪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假如我没能赶过来,你记得我之前说的地方和暗号,找到冯魁武冯爷,他会安排你搭今晚的货轮离开。” “你还想着督军,还想回头找他求情对不对?”陈太一把拽住她手腕,气得连声低斥,“到这关头了,你犯什么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好了避过这阵风头再回来救你妹子,怎么事到临头又来犯浑,把你自个儿赔进去也没有用处……” 云漪蓦地笑起来,头巾下只露出一双清亮眸子,“我没犯浑,也不会回头找谁。”陈太不信,扣住她手腕不肯放,想劈头一顿骂醒她,又怕招来路人侧目,一时急得掌心冒汗。 她的焦灼神色全都看在云漪眼里,云漪望住陈太,眼里暖意也渐浓——到底还有个人真心顾念她,生死同命的时刻也没有舍下她。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不必跟着搭进来,跟我一道只会有危险。”云漪微微一笑,反手握住陈太手掌,“何况我也有求于你,保你平安离去也算是帮我自己的忙。” 言下之意,她和她恩怨两清,各得其所,谁也不欠谁的情分。可她越是这样说,陈太越明白她的用心,越觉得亏欠良多。云漪似看穿她的心思,不待她开口便笑着说道:“我若有个闪失,请设法解救念乔……她没有罪名,也不至于连坐,需要疏通打点的地方,正好用上秦爷那笔钱。”她语气淡定,说得好似安排一场普通聚宴,却是将自己与亲人的性命安危相托。 饶是看惯生死聚散,陈太也陡然间说不出话来,隐忍良久才开口,“为什么偏就信我?” 为什么偏就信她? 只因,你我都再没有旁人可相信。 这话,在心里同自己说一遍即可,不能说出口,说出口便是血淋淋的疼。 云漪将头巾掩紧,答非所问地笑道:“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她转身,缓慢地走向左边岔路,步子虽细碎却仍平稳,不知是怎样的毅力才耐得住脚上伤痕累累的痛楚。陈太脱口唤道:“云……念卿!”云漪闻声回眸,静静看她,她却再不知要说什么。路灯下一左一右两条岔路,一旦分道踏上,从此是同舟共济,还是各自沉浮? “我有名字。”静立片刻,陈太哑声说,“我叫桂珍,李桂珍。”原来这是她的名字,叫了许久的陈太,到此刻才知道她名字。云漪眼中微热,含笑唤一声,“桂珍姐,路上当心。” ………… 第二十六记 破釜沉舟 “你唯一的亲人,尚不及那个男人的分量?”薛晋铭踱至云漪面前,笑容满是嘲讽,“痴情若此,可真不像你了。”云漪笑得漫不经心,“无物似情浓,我为何不可痴情?”薛晋铭不答,目光如芒,似要看进她眼中,直钻入深心里去。 他笃定她在说谎。风尘红颜,苦守冰心一片,这戏码纵然演上无数遍,也不会在她身上上演。只因她和他是同样的人,他了解她远比任何人多。她每骗他一次,他便多了解她一分,她对他有多少欺骗,他对她亦有多少了解。“除却痴情呢?”薛晋铭索性单刀直入,“霍仲亨还给你什么好处,都说来听听。” 好处,云漪含笑回味这两个字,心头泛起丝丝苦涩。区区好处两个字,便将她和那人之间的种种都带过,嗔痴亲疏仿佛都做了玩笑。也罢,到这地步还有什么不能摊开。云漪撑了额头笑道:“也没别的好处,不过是留我一条生路。霍仲亨若在,我多半还有生机,他不在了,我同念乔都活不了。就算你放过我,他们也迟早要灭口。与其枉做小人,倒不如利落一死。” 她果真坦白至此,却令薛晋铭失望到极点。他久久盯住她,叹息道:“原来你到这时候,还指望着霍仲亨给你生路?生路明明就在眼前,你却宁可为他赌上性命,也不肯信我一次?” 云漪静了片刻,缓缓开口,“你给我的,不是生路,是另一个囚笼。” “难道他给你的便是海阔天空?”薛晋铭冷笑,“云漪,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心里很明白,他能给你的,我一样不少也能给你;我能给你的,他给不了!”云漪愕然抬眸,有刹那的迷惘,忽而回过神来,顿时骇然失笑。可薛晋铭一脸肃容,没有半分玩笑意味,令她笑了半晌再也笑不出来……他指的是爱情,霍仲亨给不了,而他能给的爱情。 两人一时都静了下来,谁也不出声,似乎都被这不合时宜的突兀之念震住。薛晋铭目光灼灼,云漪侧头避过,颓然一笑,“你以为我需要这个?”薛晋铭笃定地迫视她,“你需要。” 在这般境地下讨论爱情,再没有比这更滑稽的,偏偏这滑稽,又让人笑不出来。云漪摇头,不愿再与他讨论下去,然而薛晋铭陡然拽住她手腕,将她揽了起来,“傻丫头,躲不过去的!不如我们来赌一把,看看你的英雄会不会来救美?” 云漪一惊,只听他笑道:“如果不出所料,霍仲亨这时已知道你的下落。” 租界码头是耳目繁杂之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抓走她,消息不出半个钟头便能传回霍仲亨那里,这也是云漪仅存的一线希望。薛晋铭似也看穿她想法,越发笑得狡猾,“我们就来赌,两天之内,霍仲亨会不会来救你。若他不来,算你输,便要答应我的要求;你若赢了,我从此再不出现在你面前。如何?” 云漪神色僵硬,抿唇不答,越发令薛晋铭觉得快意,“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你放心,暗杀那等下三滥的事,从来不是我的做派。你若输了,仅仅只需在质询会上,露面十分钟,将你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告诉内阁特派调查委员会,督军大人是如何接受色贿,如何与保皇余孽勾结,故意拖延战事,阻挠南北统一大业!” 薛晋铭每说一句,云漪脸色愈白一分,待他说出霍仲亨祸国殃民四条大罪,她连唇色都已泛白。沉寂片刻,云漪艰涩开口,“什么质询会,特派调查委员会又是什么意思?”薛晋铭笑容可掬地解释道:“因为战事延误,近日与日本外交纠纷迟迟未得解决,更有恶化趋势,内阁对此十分焦虑。数日前,总理下令组建特派调查委员会,亲自赶赴本省协助斡旋,同时调查一干官员相应责任……不只霍督军,连同方省长和我也在调查之列。而且,质询会是公正的,内阁两边派系各占一半人员,谁也偏袒不了谁。你只要说出事实,并没有什么艰难的,对不对?” 云漪不开口,垂着睫毛,似瞬间化作一尊瓷雕。 “只是几句话,不害人,不做恶。”薛晋铭的声音似梦幻般蛊惑,“从此你便脱离梦魇,有我陪伴在身边,永远保护你,宠你,不再让你蒙受半分委屈。” 云漪还是不开口,瓷白的脸庞隐隐透寒,没有了生气,连薛晋铭也瞧不出她是喜是悲。 “特派调查委员会的专列今晚就到,有他们在,我打赌霍仲亨不会轻举妄动,更不敢英雄救美。”薛晋铭笑容愈深,耐心愈好,“云漪,你一向大胆爱玩,这么好玩的事情怎能不同我赌?”灯光暖暖照着她玲珑眉目,令他越看越爱,竟不忍移开目光……快了,很快她便将彻底属于他,这一点他笃定无疑。 云漪抬眸,眼底无波,笑容飘忽,“好,我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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