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时期,家世显赫的许家小姐凝脂,因为偶然失贞,又恰逢目睹了殷夫人为力证清白选择自尽的一幕,由此初次窥见女性的命运。为了牢牢地将人生控制在自己手里,她悄悄举起了反抗的旗帜。不久,她幸运地嫁给受父亲影响以享乐为信仰的昭灵山,并一步步成为江南最为传奇的名妓暮雪,从而到达了她掌控人生的巅峰……凝脂的一生,享受了男人如同信仰般的狂热与膜拜,在体会着女人“美的极致”所带来的一切恩惠时,也一直在失去。在这得与失之间,凝脂渐渐看清了皮囊的真相——“基于天地万物孕育而生,又终将成为天地万物中任何一物的可能。” 善忍,俗名马竹,圆寂于民国元年(1912)。一日梦“我看见你了。”“我是谁?”“你是——男人们朝思暮想、女人们唾弃妒忌的那个人,这就是你——妓女,你唯一的名字。” 醒来时,沉香床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屋。窗外的院子里,月桂树上知了叫得正欢,苍翠欲滴的绿色似乎浸染到了天的尽头。凝脂在这个生机盎然的夏日,莫名而不安地触摸着自己,总觉得,这是个意味深长的梦——很多年后,她记起这个梦——具体时间她记不清了,但月桂树上鸣叫的知了,让她清楚地知道,大概时间是同治七年(1868)小暑前后。那时,她嫁入昭家,尚不满一年。 第一章大梦觉一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沈荷都会随丈夫许清源一早去寒清寺礼佛。这座寺庙建在离苏镇十里开外的青山上,始建于康熙四年(1665),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在一代代方丈的努力下,逐渐形成了今日这占地十几亩的规模。青松翠竹环绕着亭台水榭、庙宇楼阁,从山脚下的寺门望上去,依山而建的大殿似是稳坐云端,气势恢宏。因此,寒清寺颇受百姓敬重,常年香火不断。山脚下,修葺了一排茅屋,约莫十几间独立屋,这是专为留宿的香客或居士们提供的临时住所。其中,最边上那间门前栽种着菩提树的茅屋,是沈荷和许清源固定的留宿房间。七月,茶香在燥热的空气里缭绕。傍晚的薄暮下,橘红色的霞光投影在清澈的茶水里。屋里一共三个人:沈荷、许清源,还有一位是寒清寺的首座善忍大师。往年,方丈莲生师父身体还硬朗时,会亲自接待这夫妻俩。如今,方丈年事已高,独居山顶禅房,接待事宜便由善忍代劳了。他是莲生最器重的弟子,不但在佛学上颇有造诣,医术也很了得。他长着一双尾梢上翘的细长丹凤眼,如同凋零的一对蝴蝶翅膀。笑起来时,那翅膀震颤着,有一种与身份不符的妖娆——沈荷总觉得善忍的笑中暗藏玄机。这种奇异的感知,她自个儿也未发觉是何时生出来的——待她发现时,已经扎根入心底,长势茁壮。薄暮萦绕着屋外苍翠的松柏,菩提树郁郁葱葱的树叶尖儿上,挂着夕阳璀璨的光亮。风吹时,枝叶涌动,那些奇异的光芒也跟着闪烁不定。几颗光点投影在善忍的眉梢上,似是蝴蝶的翅膀俄顷之间,又动了动。“听镇里来的香客说,姑娘就快大婚了?”得到许清源肯定首肯后,善忍继而又问,“那打造婚床的匠人,可是朝廷御用的?”“确实听亲家说起过,据说年轻时号称‘小鲁班’。亲家真是煞费苦心呀!”因为这桩婚事称心合意,许清源说起时神采奕奕,显得极为高兴。夕阳的光辉在他宽厚的额头和浑圆的脸颊上流淌,令他看起来温和极了。“鱼来了……”这句不太清晰的话,跟随着善忍吐出的呼吸,犹如从山顶滚下去的雪球,迅速消音在了茶杯里。沈荷冷不丁抬起头,惊愕地发现,茶水像明镜照亮了僧人的眼睛。那狭长的眼梢朝着天空飞起来,犹如一只栖息着的血色蝴蝶。那种隐晦在内心洞穴里的不祥,宛若从针眼里流淌而出的溪流,潺潺地流向她平静的担忧里。不远处,山的巅峰置身于瑰丽的晚霞之中,一丝乌云的阴影也看不到。沈荷费解地问:“师父,没有雨呀!”然而,善忍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含蓄地笑了笑。很多年后,沈荷在回光倒影中看到当时那一幕,方才后知后觉,顿悟出此“鱼”非彼“雨”。姜太公不卜卦,不算天晴下雨,姜太公生来只是钓鱼。这“鱼”是拥有世间最美皮囊的女人,正是她的姑娘。二起先姑娘是不打算谈婚论嫁的。两年前,她就失贞了。没有传说中撕裂腰斩般的痛,云淡风轻的,也没有传说中要死要活要成仙的极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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