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青年作家领军人物麦洛洛长篇新作*期待。 一代荒漠囚犯的挣扎与救赎,一位青年作家的困惑与解脱。 在青春文学风靡的当今,90后作家麦洛洛却一如既往坚持着严肃文学的创作。 荒漠监狱+上海警局。 他是囚犯,却内心自由。他是警察,却终生赎罪。 麦洛洛笔下的世界,是瑰丽磅礴的,是苍茫萧瑟的。 让我们跟随他的文字,一起进入那个罪恶与光明并存的荒漠监狱 这是一部爱恨交织触及心灵深处的长篇力作。 本书简介: 故事讲述了80年代上海一个双胞胎家庭的故事。哥哥本是不学无术,因偶然间参与一次群架事件,成了罪犯。弟弟本来前途无量,却为哥哥顶罪进了监狱。从此,哥哥走上了赎罪的路,他参军入伍,为弟弟放弃爱情,最终当上警察局长。弟弟被流放至内蒙古荒漠上的“蒙北监狱”,从此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经历生离死别、情感上的无依无靠。十八年后,哥哥终于如愿救出弟弟,但弟弟却已适应不了城市的生活,患上精神分裂症。因为赎罪,哥哥又陪伴弟弟重回蒙北…… 作者简介: 麦洛洛,青年作家。18岁走上专业写作之路,同年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精灵歌》,探讨社会边缘人的生存状态。20岁出版长篇小说处女作《尘寰》,书写“文化大革命”时期下“性与人性”的悲剧。写作之余,热爱长途旅行。2011年底,去往内蒙古额济纳旗大荒漠、柬埔寨金边采风,手写30万字长篇小说《野人》。2013年8月出版最新作品——长篇小说《野人》。现旅居云南大理。 目录: 自序 第一章蒙北监狱 第二章最后的晚餐 第三章“报告!” 第四章故乡1965 第五章纸飞机 第六章乌鸦 第七章停尸房 第八章赤裸的信 第九章我们的喜儿 第十章百乐门的舞女 第十一章我是沈世慧 第十二章“锤子你别死……” 第十三章坟墓 第十四章军区生活自序引子 第一章蒙北监狱 第二章最后的晚餐 第三章“报告!” 第四章故乡1965 第五章纸飞机 第六章乌鸦 第七章停尸房 第八章赤裸的信 第九章我们的喜儿 第十章百乐门的舞女 第十一章 我是沈世慧 第十二章 “锤子你别死……” 第十三章 坟墓 第十四章 军区生活 第十五章 道路尽头 第十六章 天苍苍野茫茫 第十七章 电话 第十八章 柬埔寨的中国女郎 第十九章 中秋月弯弯 第二十章 逃犯屎聪 第二十一章 回家路上 第二十二章 赶回上海 第二十三章 重回蒙北 第二十四章 姆娘 第二十五章 老人的歌声 第二十六章 二十岁那年 第二十七章 出狱 第二十八章 光明 尾声引子 后来他总是回忆起内蒙古以北的那所监狱,但是他却记不清监狱里的景致了。他记得的,是内蒙古持久而暴烈的风沙。沙尘在浑浊的苍穹间起起落落,原是这风沙将天空染污了。再后来,他又一点点记起了监狱旁的大树。树死了,一年一年长不出新叶,余下的几片枯叶,也被风沙裹进了天空,变作风中的尘。那时有开荒队员,他们开荒了许多年,树一棵棵被种下,又一棵棵死在没有营养的沙地里。只有一种草能够在如此荒芜的沙地里活着,从远处看,简直没法看到这矮丛丛的草,必须俯身探望,才能将草的样子看清、认准。草连在一起,变成沙地上的一块大疮痍。生病的沙地,却因为这唯一的绿色,而有了丝毫点缀的新意。那棵死去的大树就立在监狱的围墙边。日复一日,大风将树干上的苍老枯皮一整块一整块掀翻干净,露出新一层乳白色的树干内里。死去的树又重新活了。而年轻的树干又将在漫漫无期中,变回苍老枯皮。循环往复。于是树的灵魂感慨道:原来只有死去了,才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啊。 风沙一年年把乳白色的树干内里给染得昏黄,树便一年年又老了。在它那被大风剥干净的树干上长出了一对眼睛,在靠近根部的位置。监狱里的犯人每次出号干活,树根就是他们天然的厕所。而狱警只允许犯人在他可及的目光里拉撒,所以黄尿就把树干上两个固定的位置水滴石穿,成了空洞洞的两只大眼睛。久了,死去了而仍活着的大树,它的眼睛也有了生命。它窥视着监狱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将所有现在发生的,或将要发生的通通看在眼里,树的心就有了历史的厚重感。 所以,这所监狱也就有了历史。 一望无际的沙地埋藏着历史。我们现在回头去看,这片沙地已可以称之为沙漠。沙漠上的生物,比如蝎子、蜥蜴、蛇,它们一代代生息繁衍,再恶劣的气候也没有把它们赶尽杀绝。它们身上坚硬的盔甲是被风沙磨出来的,天生好斗的性格要归咎给恶劣的气候。它们一方面受控于沙漠,另一方面又将沙漠控制得当。沙漠是它们的世外桃源。从古至今荒芜着的沙漠,淘汰了一种又一种生物,最后将它们选择出来,变成这世外桃源的主人。紫灰色晨光里,它们出击、匍匐;墨蓝如深海的夜里,它们休憩、安养生息。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从来没有树,没有山,没有河。水源在地下几公里,它们挖啊刨啊,终于把一整片沙漠掏空了。 它们的死期很快也就要到了。它们不知道,有一种叫做“人”的生物正从几千里之外朝这里跋涉。 它们静静地等,把自己等老了,等死了。把后辈们等到一个个都长成了它们自己。人来了。 人的脚步踩在这被掏空的沙地上,一踩便往深处陷落几厘米,把这里主人的家给踩散了。它们不知所措,立在沙漠与天空的那一条分界线上,痴痴地望着这群两足兽。阳光打出了它们的侧影,一会儿,也打出了两足兽的侧影。 于是,在这片千古一贯荒着的沙漠上,人类要和蝎子、蜥蜴、蛇们一起主宰。 慢慢地,它们发现人类成了真正的主宰,自己则成了主宰们的奴隶。 它们是在人类的阴谋诡计里成了奴隶的。人类使尽各种手段,在沙地上设下圈套。勾引它们入套的手段各式各样,有时是一块肉,有时则是同类淡淡的哀嚎。但很快,进入人类圈套后的它们,就成了人类口中的美食。 人类还在沙地上盖起了房子。它们时不时窜进去捣乱,分析着房子内部的构架。它们想,人类真大胆,敢在沙地上盖起这么个庞然大物。它们发现,盖房子用的材料,是自己无聊时玩耍的枯树干,或者沙尘和了水之后,再添上一些辅料,配置而成的一种新材料。房子真够结实的,任凭大风吹刮洗练也不倒下。待到人走楼空,它们又重新变回沙漠的主人后,它们也住进了这些房子里,直到那时它们才彻底叹服于人类狡猾的聪慧。 人类抵达沙漠之后,开始妄图垦荒,将千古未变的沙地掀开,撒上异地的树苗,播下新鲜的种子。寒冷多霜的内蒙古,就开始了它慢慢从丑陋到美丽的装裱。回到它们看到这群两足兽的那天。它们想,你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雪正大着呢,而且将一天天大下去。早来一点儿或晚来一点儿都可以,雪不一会儿就盖过了两足兽们的膝盖。 它们冬眠了。昏沉的睡眠里,它们隐约听到铿铿的声响,从大地表层传进大地内部。等到它们苏醒过来,看到一幢幢房子立起来了,像春天雨后从大地里抽出的一截截新笋。 在这群干活的两足兽里,有一个叫做“沈世聪”的人。他是我二哥。我现在要讲的,正是他的故事。等到我会写作的时候,他已经老了,也已经离开了这所监狱。他是这里的第一批犯人,是1985年进来的。后来到这里的人总是这样称呼他们第一批犯人:老一队。他是“老一队”的成员之一,也是最小的老一队。那些油了的重犯们想,这娃娃到底犯了什么罪,和他们一起给关到这里来了?在迁徙的过程中,他们似乎都忽略了他,因为他总是沉默不语地跟在队伍最后。他长得老高老高,有一米八五,却又极瘦,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老一队的人后来还发现,他的手是一双漂亮的手,纵然已被风沙刮得粗糙难看,但还是瘦长的,虎口和手臂的连接处有一条清冷的弧度。他们就凑过去问这问那,他给的回答顶多是笑,然后就是惯性的沉默。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沈世聪”是他案卷里的名字。他的真名叫沈世慧。沈世聪是我大哥,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他们个子相同,五官相同,但性格却截然不同。被关的正是我二哥:沈世慧。 后来我问姆娘,大哥去哪儿啦?我总是见姆娘默不作声,眼泪成串地掉下来。也是到我能够写作的岁数,我才发现,原来该去蹲监的是我大哥沈世聪,而坐监狱的是我二哥沈世慧。我二哥替我大哥蹲了十八年监狱。直蹲到我大哥成了材,当了公安局长,蹲到自己这一块奇材被苦难磨成了废物。蒙北监狱我二哥挥起缀满金粉的毛笔,在那块崭新的木质匾额上写下四个大字“蒙北监狱”,四个楷书大字在暗沉的木匾额上游龙戏凤,相互盘亘着,显得美丽而立体。 他这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犯身份,也就承认了狱长所谓的“新家”概念。他和狱长都呆呆地望着这四个大字,各自心里都在想各自的心事。沙尘在屋外狂舞,吹过来荡过去,将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子分散,又一下子拢聚。狱长叫李强,人人叫他李管教。因为顺口,他的名字又被简缩成“李管”。他此刻站在我二哥旁边,经由他那些浅薄的知识构成,而在心里感慨道:真是一手的好字啊。瞬间对“沈世聪”刮目相看。他仰脸看着“沈世聪”,笑笑,露出一口大虫牙,同时吐出臭熏熏的一句重庆话版的“世聪”。 这是李管对我二哥的昵称,去掉姓氏,只读名字。好像如此就能和我二哥攀上关系,继而就能与他脑子里那一整套的知识构成攀上关系。而他的昵称使我二哥马上就有了一个外号:死聪。在监狱众多的口音里,这“死聪”慢慢又变成了“失聪”,最后老一队的人统一口径,都叫他“屎聪”。 屎聪站立在“蒙北监狱”四个大字面前,冻僵的手像木头一样,动作起来成了一节一节机械化的动作。他对着那四个楷体大字泪流满面,滚烫的泪滑过他干燥的脸颊,留下一路濡湿。最后泪水流进他皲裂的嘴,皲裂缝隙处干燥的血已成了绛紫色。血是被冻住的,被眼泪的热度化开后,又成了黑灰色泽。 屋外已经黑影重重,那些曾经的沙漠主宰们开始了日夜颠倒的活动。据说他们曾经也是正常的,白天出来,夜晚休息。但人类捣乱了它们原本的生活,使正常变成不正常,又使不正常正常化了。它们“嘶嘶”地爬在沙地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扁平一点,再扁平一点。好了,这就够了。忽然,一只两足兽的大脚差点踩着它们,但大脚立马又放过了它们。它们迅速钻进沙地里,不一会儿又从远处的沙地上冒出来。它们看到这只大脚踏进了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里。 这是个无风的夜晚。我二哥屎聪很快便能知道,内蒙古无风的夜晚少得可怜。他走进监舍,在门最终要关闭的刹那,借着最后一抹幽幽爬进来的月光,他看见满屋子的人缩在一团取暖。他们互相依偎,有人在黑暗中流泪,有人在被徒然打破的黑暗中抬起头,惊慌地与他对视。只需一刹那,他们就迷糊了。这三个月的大迁徙这样不真,一场梦一样。 我在后来同二哥几次深入的谈话中,在二哥那些模糊而跳荡的只言片语里,逐渐摸准了一个残酷的监狱环境。二哥出狱后,宛如一只从深海的黑暗跃入光明的鱼,那诧然间的亮光使他忘却了监狱里的情境。现在由我来重新修复他记忆里的“蒙北监狱”。 就像一个广角镜头,沙漠平整的面上,突然立起了这所监狱。黑压压的四幢房子,一幢是监舍,监舍旁边拉开一幢小土房,是监狱里的“黑号子”。另一幢是狱警的住所,监狱食堂在狱警住所的后面。四幢房子在天际线这头遥遥相应,白头偕老……我在写这本书之前,曾在网上搜索过“蒙北监狱”,我发现并没有这所监狱的记录。我甚至一度以为二哥口中的“蒙北监狱”只是一个时代的废墟,是我二哥心中废墟的前半生。后来,在这本稿子即将写完时,我亲自去了一趟内蒙古。我一路寻找,打问,从少年问到青年,再是壮年,最后是老年。终于,我在一个老人的嘴里问到了这所监狱。老人吸着当地烟,伴着风沙吐出的烟雾也带着丝丝专属沙漠的干燥。老人说:“蒙北监狱2000年被大火烧了,活着的犯人都转移了。因为蒙北监狱偏僻得很,所以现在没人知道喽。”我终于从他满是乡音的话语中画出一条 线路,然后开车找到了那里。那里已经重新变成蝎子、蜥蜴和蛇们的欢乐世界。 我看到蒙北监狱以平行的两条线拉开地界两端,中间是一块大平地。已成废墟的监狱被蝎子、蜥蜴和蛇们掏空了,像大地上拔地而起又迅速萎缩的二头肌。我走进去,想仔细看一看它的内在结构。就在走进去的瞬间,我感到自己踏进了一片浓雾里,黑的看不清楚,抹杀了时间与空间。我同时闻到屋子里因常年尿液粪便的发酵,而将永久盘桓在此的熏臭气味。我赶紧退了出来。 我站在这片沙漠上,在永久的黑暗中,在沙漠主宰们“吱吱”的叫唤里,我看到二十几年前的我二哥,正从浓稠的黑暗里冒出他瘦长的身影,以及那双满含泪水的大眼睛。 屎聪找到一个好位置,屋里的东南角。松垮的房顶往下簌簌掉着粉尘。不一会儿,粉尘就把他的头发染成了土黄。黑暗中,有人抽抽搭搭的哭声慢慢凸显出来,并以极快的速度感染着别人。抽抽搭搭的哭声马上汇流,变成一片抽泣的海洋。没有窗,没有床。只有几丛干透的芨芨草铺在地上,起不到任何床的作用。有人低声骂了一句:“哭啥!有啥哭的!”声音迅速以回音的形式震开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哭海消失了。 说这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犯人。我二哥屎聪在第二天知道了他的外号:南瓜脸。由于黑暗,他现在还没法看清这南瓜脸上的一颗大南瓜头。南瓜脸的眼睛天生长在别人鼻子的位置上,鼻子又长在别人嘴巴的位置上,总之他一切的五官都比别人往下长,所以顺带着使他的脸看起来特别长,又因为他颧骨极高,往两旁飞着,整个脸就像一颗大南瓜,又长又宽,添出一丝凶狠,两成毒辣,三分恐怖。他又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就没人敢做声了。他的声音也是凶狠狠的,沙哑的烟嗓因为再没有烟抽的缘故,变得更加沙哑了。此时,监舍里的人都看到了从他往下长的眼睛里射出的两道凛光。意思是:谁再敢出声,谁就试试! 随着寂静,风沙的吼声浓了。风沙在继续。我二哥借着这难得的寂静睡着了。 我二哥屎聪在睡梦中看到了一只萤火虫。在他后来和我诉说这段往事的模糊语言中,这是唯一能被他说准的事物。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只萤火虫原来不存在。陷入在故事中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在内蒙古如此可怖的气候里,怎么可能会有萤火虫。我二哥把真实的回忆忘了,却将自己脑中的虚构记得一清二楚。我二哥出来后,得了精神分裂症,并有很严重的幻听。他说在监舍里,总能听到有人对他说话。有时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有些话却格外地令他紧张。我问他:“那个人说的什么语言?”他回答我说:“标准的汉语。”我被他绕在里面了。这只萤火虫就是他在这时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有人和我说话,我就能看见这只萤火虫。发光的小虫子在黑暗里飞啊飞啊,一会儿飞到眼前,一会儿又飞到了几米开外。”最后他又说:“是萤火虫在和我说话哩!”就在二哥与我说话的间隙,他抬起手,冲我的眼睛抓来。我躲开。他笑笑说:“萤火虫掉进了你的眼睛里。” 我刹那间明白,萤火虫是他在监狱长久的黑暗里,祈求的唯一一线光明。 这是萤火虫第一次出现在他梦里,在今后十八年的漫长岁月中,萤火虫逐渐在我二哥的梦中完成了它从虚构到真实的演变。这时的屎聪还能分清现实和虚构,真相和谎言。他没有意识到,这只萤火虫将在以后的牢狱之灾里成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在没有窗户、没有光的监舍里,萤火虫将是他唯一的点亮。 屎聪看到这只萤火虫一直围着他飞,从一边飞到另一边。他的眼睛就跟着飞虫散发的光芒,一会儿移到这边,一会儿移到另一边。黑暗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死水般沉寂。而这光芒就是风吹落在死水上的一抹淡淡水纹。他简直要为这细微的水纹而震惊了。这一个夜晚,老一队的人都听到了屎聪在睡梦中的笑。笑从微笑开始,变成小声的笑,变成哈哈大笑,变成尖声怪笑。老一队队员们浑身发冷,是被他的笑唬住了。他们想,这毛小伙在梦中想什么呢?竟能发出如此诡异的笑声来。 这夜,只有他一个人是睡着的。不一会儿,狱长李管吹起了军哨,因为李管也睡不着。军哨划破夜的沉寂,在苍穹间抛出一个下落的弧度。这是点名的信号。老一队们赶紧爬起来,堵在门口。一直到李管来开锁子,屎聪还没有醒。一起没有醒的,还有五个人。那五个人永远寂静了,就像这深夜,永远不会醒来。 我二哥屎聪是被他们震破喉咙的点名声吵醒的,这时,他睡梦中的萤火虫不见了。 他赶紧跑了出去,插在队伍里。李管要求重新点名。编号从2680一直叫到2720,中间出现了五个空缺,也就是那五个永远寂静的人。四十个老一队们,在新家落成的第一天,变成了三十五个。 “你、你、你,还有你,去把监舍里的尸体搬出来!”李管的语气命令意味十足。四个人就忙活了一阵,将死去的五个编号从监舍里拖出来,案卷上也将把他们的编号永远划除,“死亡原因”一栏里将写着“待查”。没死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五个人的死,意味着将有更宽敞的空间让给他们。内蒙古恶劣的气候还将接着淘汰一批人。 没有去搬尸体的犯人笔直站在空地上,我二哥屎聪抬起头,看到天空中密布的星辰。无风的夜晚过去了,大风来了,将他瘦长的身子不倒翁似的刮荡起来。 不久,搬尸体的四个人归队了。五具尸体躺在他们身边,像一串编号串在一起,成了死亡的符号。从高处看这一幕,三十五个人站着,五个人躺着,交叉成T字形,而横与竖的交点上,是生与死的交接口。他们看到原来生与死的界限这样明确,也就是一步之遥,死亡原来这般轻而易举。 不远处的哨岗上,站着两名军人,他们手端五六半式,挺拔如杨。屎聪感到内蒙古的天地距离很窄,窄到星辰就散落在军人的头顶上。如果再有多一点的时间就好了,他就可以再仔细看看内蒙古的黑夜。内蒙古的黑夜很美,濒临死亡的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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