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说以移民为背景,描写了在异国求生存的男女各自的心酸与不易。亦舒塑造了午牛、洪枣、红宝这三个性格非常丰满的人物。 主人公午牛虽是异乡的一个打工青年,却与数个女人展开了不同味道的故事,环境相异、性情不同,故事情节因为几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和移民问题的展开,变得扑朔迷离、跌宕起伏。 书里还涉及很多当下的社会热点问题,如代孕母亲、为护照假结婚等,很值得期待。 本书简介: 午牛为担负家里生活在异国做工,继母盼他取得护照,将弟弟接到国外。午牛思乡情绪无处排解,在一次工作中结识了精次小姐,在她处寻求安慰。为了取得护照,午牛经同乡洪枣介绍认识当地女侍应红宝,两人假结婚,初相识,二人印象都不佳,经常大吵。患难见真情,红宝对牛牛日久生情。此时移民局调查员已经来访三次,很受感动,当即让他在文件上签字。有了护照后,午牛接来母亲和弟弟,一家人团聚。听闻此讯,昔日恋人玛瑙来找午牛帮忙。见面后,他发现她已变得市侩,为得蓝卡不惜一切代价……周旋在这三个女人之间的午牛忽然大悟,原来红宝才是他一直爱着的人。 作者简介: 亦舒,原名倪亦舒,1946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五岁时定居香港。她曾做过记者和编辑,后进入政府新闻处担任新闻官,也当过电视台编剧。现为专业作家,移居加拿大。亦舒兄长是香港作家倪匡。亦舒、倪匡、金庸并称“香港文坛三大奇迹”。 亦舒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与触觉,有擅于将平凡的字眼变成奇句的才华,她的写作正如她的人,麻利、泼辣,写作速度快,作品数量多,但即使换上十个笔名,读者也不难一下子从作品中把她辨认出来。 就在这时,玻璃门推开,一个彩球滚进来,身上紧身衣裙,起码六七种颜色,脚上一双鱼网袜,高筒长靴,手提恶形恶状的大亮漆皮手袋,颈、头、耳都戴金属链子与圈圈…… 大牛看得发呆。 如此恶俗,是什么人? 就是这种丑女,叫男人终身不举。 只听见她大声叫人:“枣泥,你气色好极了。” 大牛傻了眼,不!他心里叫喊。 谁知枣泥站起招手,“红宝,这边。” 那个彩球朝他们走近。 大牛料想打不过这种女人,立刻要逃,他刚站起,被枣泥双手重重按回座椅,她在他身边说:“又不是真结婚。” 那红宝坐好,叫一杯鸳鸯咖啡。 她上下打量午牛,“就是他?” 那种精利目光,像是要剥午牛衣裤般轻蔑。 大牛气得说不出话。 他瞪着枣泥,像是说——你的好介绍! 枣泥不去理他,“红宝,这是午牛。“ 红宝瞪着午牛,倒霉,照片明明是个纯品青年,真人一头乱发兼于思,似野人,衣衫旧烂,分明是个劳工,身上还有异味。 她眨眨贴着双层假睫毛的眼睛,伸手拂一拂染得棕红的卷发,动一动亮滑的紫色嘴唇,冷冷地说:“枣泥,涨价了,先过一万五,事成后再一万五。“ 大牛忍不住哼一声。 一万五?倒贴他午牛一万五他还不屑。 可是,男人不与女性斗嘴,他不出声。 “价钱早已说妥,且已付清首期,红宝,你别过分。“ 红宝在枣泥耳边说:“这人像个贼。” “你这张嘴……” 红宝十分不情愿。 枣泥做好做歹,“去,上你家看看。“ 枣泥推着大牛到附近一间多层公寓房子。 楼梯墙壁上有彩色涂鸦,很明显住客人口复杂。 大牛不忿不甘心,一步步捱上楼梯。 公寓门一打开,大牛闻到一阵霉臭味,像是一叠旧报纸搁在厕所太久,吸收了所有异味的肮脏。 不止是他,连枣泥都皱上眉头。 她赶紧推开窗户。 大牛不愿进屋。 只见简陋家具,椅背上搭满七彩廉价衣物,高靴高鞋踢得一地,内衣裤随便堆在桌子上,与吃剩的饭盒子竹筷子作伴。 小小昆虫到处飞舞,果蝇逐臭而来。 大牛夺门而逃。 枣泥追到门口,拉住他。 大牛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枣姐……” “你别动,你给我站住。” “狗窝不如,我怎么与她同居?” “你挑真老婆?” “我不干。” “大牛,你听仔细,这件事如果不成,我以后不是你姐姐。“ “为什么要挑这个女子?” “人不可貌相。” “枣姐,你自己是那种旧鞋都一双双放进鞋盒收好的人,你——” “嘘——” 红宝这时叉着腰出来,眼睛瞪得似铜铃那么大,“我若非等钱用,会与你结婚?“ “算了,一人少说一句。“ “哼!” “嘿!” 三个人站在门口讲条件。 枣泥说:“你俩明日去登记注册,红宝搬到大牛处住,我叫豆泥搬出。那里有两间房间,一人一间,互不相干。红宝,你免租,再吵,我可要骂人了。” 这已做到最好,再推辞,大牛也太不近人情。 “大牛,我与红宝相熟,你不会吃亏,红宝,我与大牛如兄弟般,你少啰唆。” 那两个年青人不出声。 红宝咕哝:“什么人,姓午,叫牛,五千多中文字不挑,名字叫牛,人也像牛。“ 大牛不出声,转头就走,鼻端好似还有那股霉臭。 一个女子,如此不自爱自重,也真少有。 这同与人家假结婚无关,环境如何苦苦逼人是一回事,人可不能自暴自弃,收拾家居,举手之劳而已,那红宝家中所有平面上灰尘都厚得可以写字。 这个女子根本已经放弃生活。 他吐出一口气。 “第二早十时正,笠臣大街婚姻注册处见面。“ 大牛头也不回地走开。 他在街角致电精次:“我此刻可以上来喝瓶啤酒否?” “欢迎。” 大牛心结放松一点,他实在需要这杯酒压惊。 上天可怜他,叫精次那样的安琪儿下来安慰他的破碎心灵。 他抵达精次家,一按铃女佣就开门,一脸笑容道:“小姐在厨房做面。” 精次穿着花裙子捧出点心。 大牛看到她象牙白、素净、秀美得脸容,不禁微笑。 幸亏天下有美人。 而这个仙子般的女郎不嫌他是个粗汉。 精次轻轻招呼:“请到这边。” 他坐到她对面,握住她的手,深深吻一下。 她身上有铃兰清香。 到此刻,大牛才知道,女子也分香与臭。 他低声问:“你没有男朋友?” 精次摩挲他的腮须,“你是我男友。” 午牛听得这几个字,泪盈于睫,天无绝人之路,玛瑙丢弃他,那红宝嫌憎他,可是美丽优雅的精次眷顾他。 她把他抱紧,呵气如兰,近距离看,她姣好脸容没有一点瑕疵,耳珠上的钻石与瞳仁闪闪发光。 精次也凝视他,这个年轻人,笑与不笑都这样好看,他甚至有点害羞,时时垂眼,神情腼腆,她看到他出现便有说不出的欢喜。 精次许久没有与男子约会,对那种试探、猜疑、进退......诸般技巧日久生疏,有点彷徨,她何尝不踌躇,只得顺其自然。 大牛连忙用外套裹住她,飞车赶到医院。 红宝呜咽:“救我……” “我是大牛,我在这里,不要怕。” 他握住她一只手。 忽觉脸颊生凉,这是什么,原来是他流泪。 他用衣袖抹去眼泪,小货车似一枝箭飞出。 他把红宝抱进急症室。 “救命!”他大叫。 当值医生与看护奔近,把红宝接过,只见她一脸血污,但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知是外伤,并无生命危险。 他们立刻替她进行检查。 一个中年看护问午牛:“你是她什么人,朋友?” 午牛答:“不,不是朋友,我们是夫妻。” “不要害怕,你坐下,待会儿有警员会来问话,你拳头红肿,怕也受伤,我替你检查。” 午牛坐下,看护给他一杯热咖啡。 她细心替他洗净双手,医生看视后她替他包扎,这时警员也前来问话。 午牛一五一十据实回答。 他仍然激动。 这时,中年看护忽然用小块纱布替他拭脸,擦去血渍与泪印。 午牛像受母亲服侍照料,他的激动转为心酸。 警员录完口供离去。 午牛静下来,第一冲动便是要把洪枣自东岸请回,接着,他同自己说:不,枣泥好不容易放一次假,不能打扰她,叫她担惊受怕。 这件事,非得他一人担当不可。 午大牛,这是你做一个男人的时候了。 医生出来,“你是午先生?” 午牛连忙站起。 “请坐,你妻子头脸手臂全是外伤,不要紧,没有大碍,缝针后三两天可望复元,只是——” 午牛脸色转白。 “她折断两根肋骨,其中一根插穿左肺叶,需要手术修补,亦可望完全复元。” 午牛喘气。 “你可在休息室等候,也可回家等候通知。” 午牛向医生道谢,“我想看看她。” “她在手术室,要稍候,你可回家更衣。” 就他一个人了,午牛忽然镇定。 他低头一看,衫上都是深紫色血渍。 他匆匆驾车回家更衣,又通知老板告假。 他自作主张,致电嘟嘟酒吧:“红宝不做了,她即时辞工。” 然后,回到医院,在休息室静候。 他累极盹着,只见自己置身山坡,抬头是一轮大瓷盘般的明月,耳边有银铃般笑声,他悲怆地转过头,看到一张芙蓉花般的俏脸,但,他不认得她是谁。 她把脸贴近他,他不敢冒犯—— “午先生。” 看护叫醒他:“你妻子手术成功,她尚未苏醒,你可以到病房看视。” 大牛连忙跳起跟她走。 “这里。” 午牛推开房门,只见一张病床上躺着病人,他走近。 这是谁?不错,是个女子,但他不认得她。 一张煞白小圆脸,双目紧闭,头发全剃光,只余一寸长,眼角、嘴边都有缝针,像眉头那条小黑疤。 这弱女是谁,红宝呢? 午牛不敢走近,他刚想问看护,忽然看到床头桌上放着手术盆子,里边装着他熟悉的东西:百足虫似假睫毛、一大串鼻环耳环、假驳发、头饰、金属项链…… 天,这就是红宝。 摘下圣诞树般装饰物,抹掉小丑般浓妆,他竟不认识她。 午牛呆呆地站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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