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性,你我都不会是例外 关于人生,门罗所要言说的一切 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艾丽丝·门罗 创作后期**之作,篇目入选大学英文教材,改变篇目获金球奖 『她是当代短篇小说大师』——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 本书简介: 在《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中,门罗提炼了人一生情感生活几乎所有的主题,用敏锐细腻的语言记述了九个极端接近人生真相的故事。情感没有边界,堕落没有底线,生活没有输赢……无论在哪一个时代,包含在《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中这些故事中的智慧都是应景的,甚至是预言性的,探讨生活的可能性与结果。《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曾入选《时代杂志》年度最佳小说,充满了作家圆熟的人生历练,代表了门罗一生最高的艺术成就。 作者简介: 艾丽丝·门罗,生于1931年,加拿大女作家,当代短篇小说大师,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少女时代即开始写作,37岁时出版第一部作品。她一生专注于中短篇小说创作,讲述小地方普通人特别是女性隐含悲剧的平常生活,以细腻透彻又波澜不惊的话语,洞见人性的幽微处。 目录: 仇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 浮桥 家具 慰藉 荨麻 梁与柱 留存的记忆 奎妮 熊从山那边来★一位难得的作家……门罗叙事手法的绝对广阔以及让我们对真实自我感到惊奇的本领已经超越了国界。 ——《洛杉矶时报》 ★像契诃夫一样,门罗笔下的一部短篇小说足以包容整个世界——而且总能出人意料 ——《芝加哥论坛报》 ★一流的短篇小说艺术大师……股市具有家庭相册的亲切感和真实生活的逼真感。 ——《纽约时报》 ★短篇小说大师的一部巅峰之作。 ——《芝加哥论坛报》熊从山那边来 菲奥娜住在父母家里,就在她和格兰特上大学的城市。那是间大房子,可以望见海湾,在格兰特看来,显得豪华而凌乱,地毯在地板上拱着,杯底在桌子的漆面上留下了印子。她母亲是冰岛人——是个有权势的女人,有着泡沫般的白发和愤愤不平的极左派的政治观念。父亲是个重要的心脏病专家,在医院德高望重,在家里快乐地服从,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听奇怪的长篇大论。各种各样的人,不论富有或贫寒,都在发表这些言论,来来去去,不断地争辩,协商,有时还带外国口音。菲奥娜有自己的小车和一堆开司米羊毛衫,但是她没有参加女生联谊会,她家里的这些活动很可能就是原因所在。 她倒不是在乎这个。联谊会对她来说就是玩笑,政治也是一样,尽管她喜欢放《四位起义将领》那张唱片,如果她想让某些客人感到紧张,有时也会放《国际歌》,音量放得很高。有个表情忧郁的鬈发外国人在追求她——她说他是西哥特人——还有两三个很受尊敬、心神不安的年轻实习生也在追求她。她拿他们开玩笑,也拿格兰特开玩笑。她会怪模怪样地重复他们的乡下话。他认为她向他求婚或许也是个玩笑,那是在一个寒冷晴朗的日子,在斯坦利港的海滨。沙子吹打着他们的脸,海浪把一堆堆碎石推到他们脚下。 “你觉得好玩吗——”菲奥娜叫喊着,“你觉得我们结婚会好玩吗?” 他接受了她的求婚,是的。他永远也不想离开她。她朝气勃勃,迸发着生命的火花。 就在他们离开家前,菲奥娜注意到了厨房地上的印子,是她那天早些时候穿的便宜的黑色居家鞋留下的。“我以为不会有了。”她有点气恼和迷惑地说,一边擦着灰色的印子,看起来像是用油腻的蜡笔涂的。 她说她以后不用再做这个了,因为她没带那双鞋。 “我想我整日都会穿戴整齐,”她说,“或者半整齐,有点像是在酒店里。” 她洗了刚用过的抹布,挂在门内水池下的架子上,然后穿上金棕色毛领滑雪夹克,里面是高领毛衣和定做的淡黄褐色宽松裤。她个高肩窄,虽是古稀之年,但依然挺拔,整洁漂亮,长腿长脚,纤细的手腕和脚踝,还有那小得几乎显得有点滑稽的耳朵。她的头发是乳草绒般的浅色,已经从淡金色变成了白色,格兰特没有注意是什么时候变的,她还披在肩上,像她母亲一样。(格兰特自己的母亲为此感到有点吃惊,她是小镇上的寡妇,在医院做接待员。菲奥娜的母亲留着长长的白发,这甚至比房子的状况更能向她传达,对于态度和政治观点她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除此之外,菲奥娜骨骼小巧,蓝宝石般的小眼睛完全不像她母亲。她的嘴微微翘起,现在她涂了口红来突出自己的嘴唇——这通常是离开家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今天她像极了自己——坦率而茫然,甜美而讽刺。 一年多以前,格兰特开始注意到,家里贴满了黄色的便条。那完全不是什么新鲜事。她总是把东西写下来——收音机里提到的书名,当天一定要做的工作,甚至早上的行程也要写下来——他发现时间安排得十分准确、神秘而感人。 7:00,瑜伽。7:30~7:45,刷牙洗脸梳头。7:45~8:15,散步。8:15,和格兰特共进早餐。 新的便条内容不太一样。贴在厨房的抽屉上——餐具,擦碟的干布,刀。难道她就不能打开抽屉看看里面放的是什么吗?他想起战争期间在捷克斯洛伐克边境巡逻的德国士兵的故事。一些捷克人告诉他,每条巡逻狗都戴着“猎狗”的标志。为什么?捷克人问,为什么?德国人说,因为那就是条猎狗。 他正要讲给菲奥娜听,然后又想到还是不讲为好。他们总是会因为同样的事情而大笑,但是假如这次她不笑呢? 更糟的事情接踵而至。她去了镇上,从电话亭打电话问他怎么开车回家。她穿过田野散步,撞进了林子,最后沿着篱笆墙回来了——绕了很远的路。她说她相信篱笆总会把你带到某个地方。 真是令人费解。她说起篱笆的事就好像是在开玩笑,况且,她能毫不费力地记住电话号码。“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她说,“我想我是精神错 乱了。” 他问她是不是在吃安眠药。 “即使吃,我也不记得了。”她说。然后又抱歉地说,这话听上去很轻浮。 “我确信没有吃什么药。或许是维他命。” 维他命不管用。她会站在门口,努力想要弄清楚自己要去哪儿。她烧菜会忘记开炉子,或忘记往咖啡壶里倒水。她问格兰特他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座房子里的。 “是去年还是前年?” 他说是十二年前。 她说:“那太令人震惊了。” “她总是有点这个样子,”格兰特对医生说,“一次她把大衣忘在储藏间了,完全忘了。从那时开始,我们总会去温暖的地方过冬。然后她说这是刻意安排的,虽然很无心,她说那就像她丢弃的一种罪一样,就像有些人让她对毛皮大衣产生的感觉一样。” 他试图解释更多的事情,但都很徒劳——他想解释,菲奥娜对这一切的吃惊和歉意,似乎像是某种例行的客套,而并非是在掩饰一种私密的乐子,仿佛她没有预料到会遇上这样的冒险,或者只是在玩她希望可以跟得上的游戏。他们总是有自己的游戏——胡言乱语的方言,他们自己虚构的人物。菲奥娜模仿的一些嗓音,唧唧喳喳或甜言蜜语的哄骗(他不能告诉医生这些),不可思议地模仿她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说过的他的女人们的声音。 “是的,那么,”医生说,“或许一开始就是有选择性的。我们也不知道,是吧?在看到恶化的趋势之前,我们真的说不清楚。” 有一段时间,贴什么标签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菲奥娜不再独自去买东西,格兰特一转身她就会从超市里消失。一名警察在她走在几个街区以外的路中央时把她带走了。他问她名字,她爽快地回答了。然后他问她国家总理的名字。 “如果你连这都不知道,好心的年轻人,你真的不应该做这么重要的工作了。” 他笑了。然后她出了错,问他是否见过博里斯和娜塔莎。 这是她几年前收养的两条俄国狼狗的名字,是从朋友那边接手的,她用心地照料它们的余生。她接受它们可能是因为她那时恰巧发现自己也许不能生育。输卵管堵塞或扭曲什么的——格兰特现在记不得了,他总是避免去想那些女性器官。也可能是因为她母亲的去世。当她带它们出去散步时,狗的长腿和柔软的毛发、温柔而不屈服的窄脸和她很相配。那些日子里,格兰特自己刚到大学开始第一份工作(他岳父的钱尽管受了政治的污染,但仍然很受欢迎),在某些人看来,菲奥娜是因为另一个突发奇想的怪念头而与他结婚的,一个已经准备好了想要接受照顾和爱护的念头。幸运的是,他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一点。 超市走失那天的晚饭时间,她对他说:“你知道你得把我怎么办吗?你得把我送到那个地方。浅水湖?” 格兰特说:“草地湖。我们还没有到那个阶段呢。” “草地湖,愚蠢湖,”她说,仿佛他们在玩开心竞赛,“愚蠢湖。是愚蠢湖。” 他用手抱住头,胳膊肘搁在桌子上。他说即使要考虑这条路也不会是永久性的安排。一种实验性治疗。休息疗法。 有条规定说十二月不收病人,节日期间总有太多情感上的陷阱,所以他们决定一月的时候去。路上开了二十分钟。上高速公路前,之前潮湿坑洼的乡间道路现在已经完全结冻了。湿地橡树和枫树把阴影投射到明亮的雪地上,像栏杆一样。 菲奥娜说:“啊,想起来了。” 格兰特说:“我也在想那件事。” “只不过是在月光下面。”她说。 她说的是那次他们在夜里出去滑雪,在满月下,滑过布满黑色条纹的雪地,这个地方你只有在深冬才能进入。他们听到树枝在严寒中开裂的声音。那么如果她能够生动准确地记得那些,她又会有什么大问题呢?他努力控制才没有掉头开回家。 院长还向他解释了另一条规则。新病人第一个月不允许接受探访,大多数人需要这段时间来安定下来。这条规则实施以前,人们请愿,哭泣,发脾气,甚至那些自愿来的人也是如此。到了第三天或第四天,他们开始后悔,请求回家。有些家人会受影响,会把病人带回家,可情况并未好转,六个月甚至短短几周之后,所有的麻烦又会重新上演。 “然而我们发现,”管理者说,“如果他们独自留下,通常最后会像糊涂虫一样快乐。你实际上要哄着他们上车去城里,要他们回家看看也是一样。那时再带他们回家就完全没问题了,待上一两个小时——他们还会担心赶不回来吃晚餐呢。草地湖就是他们的家了。当然,不包括那些住在二楼的,我们不能让他们离开。那太困难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妻子不会去二楼的。”格兰特说。“不会,”管理者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需要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把一切都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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