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记,莫若相忘对于有情人来说,这个世界上*难以接受、*恐怖的事情无非是生离和死别。感情的作用力也是相互的,虽然未必如牛顿定律那般精准而等值。如果知道对方是在深爱自己的情况下,爱情戛然而止,这种 伤痛失常人难以忍受的。我认为,亦舒在这本书里写出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本书简介: 林琼是某省十级大地震中幸存的孤儿,被部队收养,医生发现她在军事部署方面极具天赋,经本人同意,医生在她大脑中植入芯片。从此,林琼自地震阴影中走出,并迅速成长为一名非常出色的上校。某次军队科技部黑入金国调查局电脑档案库,林琼不禁被其中一位才貌双全的组长所吸引。于是,她找了一个工作理由到金国去找令她魂牵梦绕的荣大洋。美丽出众、身手不凡的林琼也很快吸引了大洋,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此时他俩的恋情也被军方获知,恰巧在一次执行紧急任务时,林琼受伤被运回国,被取出头脑中的芯片,失去了记忆。三年后,两人居然再次重逢,只不过任大洋如何努力,也唤不起林琼的记忆,而林琼却再次爱上了大洋…… 作者简介: 亦舒,原名倪亦舒,1946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五岁时定居香港。她曾做过记者和编辑,后进入政府新闻处担任新闻官,也当过电视台编剧。现为专业作家,移居加拿大。 宴会桌排马蹄形,大洋检视座位名单,忽然看到林琼两字。 他的心大跳一下,接着,他做了一件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事:他把琼的名片调到他的隔壁座位,接着,到接待处作出更改。 是,今晚琼会坐在他身边。 宾客陆续来到,荣大洋一眼看到林琼,不禁呆住。 只见她打扮与平时深色西服长裤完全不同,她穿一件黑色裙子,映得肤光如雪,乌亮头发在颈后梳髻,脸上只抹口红,明媚双眼亮照全场。 一个R国客人立刻迎上招呼。 琼在远处看到穿礼服的大洋,朝他点点头。 大洋看到梅柏走近与琼说话。 他知道情况窘逼,危在旦夕。 他同自己说:荣大洋,你莫要迟疑,再蹉跎下去,会叫人捷足先登。 他凄惶地低头,不久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爱,可是,他显然不知是高估抑或低估了自身,他对这女子倾心。 入席钟声响起,琼依照名牌坐到大洋身边。 华生太太在远处看到,有点诧异,可是她正忙着招呼重要客人,无暇理会琐事。 那R国人坐在琼对面,神态略为迷惘,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琼胸前那片雪肤。 晚服领口不算低,可是琼的胸脯十分丰满,在柔软的乔琪纱下若隐若现,叫那R国人的呼吸有点困难。 大洋坐在琼左边,发觉她那件衣裳袖圈开得很深,是一个V字,腋下一片细白滑腻的皮肤叫他不敢逼视。 幸亏右座是一位女士,否则,晕倒不止是R国人。 华生太太笑着致辞,叫大家放心吃完之后跳舞,因为接着是周末。 琼一直未与大洋说话。 吃完主菜,梅柏忽然走近蹲下与琼说话。 “琼,我想请你跳第一支舞。” “我不懂跳舞。” 梅柏涨红面孔:“琼,我都快跪下哀求,请你不要心硬。” 琼惊异,金国的风情又叫她意外,跳舞值得跪下哀求吗,轻重不分。 梅柏伸手想扶起琼,琼轻轻使一招小念头推开他的手。 她站起:“我头痛,我想早退。” 大洋在一边看得一清二楚,立刻说:“我送你到停车场。” 最失望的是那R国人。 这个时候,荣大洋已经浑忘林琼身份是陆军上校。 他只知道,他是一个男人,她是一个女人。 他们两个走得很贴,可是没有接触。 走到宴会厅门口,侍者刚用大银盘捧进甜品,一小盏一小盏全是巧克力苏芙厘。 琼扬起眉毛,真可惜,来不及吃这个。 荣大洋像会读心,他伸出手,取起一份,顺便要了银匙。 他与琼并排坐在门口石阶上,他勺起一羹,送近琼的口边,琼本想张嘴,可是转念间想起金国的男子实在太过调皮,她用咏春手握住大洋手腕,叫他不能动弹,然后,才一口把甜品吃掉。 唔,她陶醉地眯起眼,等大洋再喂给她,可是大洋的手开始颤抖,力不从心,他放下小碗。 这时,他听到跳舞音乐响起,迷醉的爵士风吹奏动人心弦,那晚的月亮如银盘般皎洁。 大洋轻轻问:“你可想跳舞?” 琼点点头,呵,他们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好弟子,都爱跳舞,因为可以名正言顺轻轻拥抱他喜欢的异性。 琼站起,那么高挑的她只到荣大洋耳边,她仰起头,主动靠近他的脸,几乎要碰到肌肤,可是还差一点,那情况好似两块磁石,若不加控制,就自然啪一声吸在一起。 琼忽然用鼻尖轻揉大洋的脸颊,他的眉毛、眼睛、人中、嘴唇,不够高时她像小孩般踮起双足。 大洋双膝发软,很明显她在向他示意:我俩有相同的感觉。 这时,他轻轻拥抱她。 宴会厅内忽然爆出一阵笑声,像是窃笑他俩怯懦。 大洋在心底叹口气。 琼呼吸里有巧克力香甜气息,叫他迷惑,他已不能自已。 琼像一只初生小动物那样,闭着双眼,在大洋脸上微微移动她的嘴,像在寻找母乳。 “我送你回去。” 这次,他握紧她的手,找到车子,他让女伴先上车,然后坐上驾驶位,他疾驶,从林荫大道驶进公园,在最隐蔽小路上忽然停止。 琼睁大双眼,看着大洋。 大洋的声音低得不能低:“车子坏了,抛锚,开不动。”他既温柔又无奈,语气羞怯。 琼的心快活似一只白鸽,好像长了翅膀,真没想到,他也懂得这一招无赖手法。 琼强忍笑容,扬一扬眉角:“可否用电话求助?” 大洋凝视她:“电池用罄,打不通。” 琼看着他的浓眉大眼,无限恋惜:“那怎么办,我的电话亦失灵。” 他趋近她,伸出双臂,拥抱她,他按了一个掣钮,车座忽然下塌,变成一张沙发。 琼实在忍不住笑,她咧开嘴:“荣,我不知道你会这一套。” 大洋的声音低沉:“我是一个男人,youaretheobjectofmydesire。” 琼捧着他的脸:“你亦是我渴望的对象。” 大洋迷惘:“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两人接着不约而同回答:“第一眼看到你。” 他们紧紧在拥挤的车座拥抱。 琼微笑:“听说贵国的少年最爱在车里亲热。” 大洋轻吻她嘴唇:“我们要找个地方。” “去我那里。” 大洋答:“我肯定你那里有监听系统。” “那么,到你家。” 大洋不愿放开她:“金国风气如墨,把你染黑。” 琼不再说话,让大洋开车。 那部车子的引擎,忽然之间恢复生机,活动如常。 到了家门,大洋背起琼,一只手开锁,进了屋,他让她下来,她不肯,靠在他背上,搂紧不动。 “你想怎样?”他轻轻问。 琼回答:“我想你拥抱我,深深吻我,在我耳边说尽甜言蜜语,然后用你的大手抚摸每一寸肌肤,你性感强壮的腿绕着我……” 大洋意外:“我不知你会说这样的话。” 琼凄然说:“我时间有限,没有转弯抹角的奢侈,不久我要回家。” 大洋力气大,把她转到他面前,坐他膝上。 “大洋──” 他忽然低声问:“我们恋爱了吗?” 琼不得不承认:“我想是。” 大洋答:“那很好。” 他终于接触她腋下那一角像丝缎般柔肤,他泪盈于睫,他没有想到还有机会爱人与被爱。 他的手伤感得颤抖,他们也许是世上最寂寞的两个人,他失去妻子与胎儿,她则连父母是什么人也不知道。 清晨,琼觉得口渴,轻轻起来,走进厨房找水喝。 那厨房同她宿舍一样,空无一物,只有瓶装水与啤酒,还有一只咖啡壶。 她取一瓶水,加冰,喝了几口。 回到房内,琼看到大洋打侧熟睡,她悄悄走近,取起他的T恤穿上,打量这个男人。 微弱晨光下白色床褥裹着他硕健身躯,他比她想象中多肉,手臂圆壮可爱,叫琼骇笑的是,他浑身浓密汗毛,胸前,大腿……叫她趋前注视。 琼正全神贯注审视这美丽的男伴,忽然,他跳起来,琼吓一跳,往后倒,被大洋一把抓住。 “你看什么?” 琼大笑:“我看你胸脯肉孜孜比我更加发达,哈哈哈哈,又那么浓体毛,像一张可爱的熊皮毡,呵哈。” 大洋啼笑皆非,只得紧紧把她压住。 半晌,他问:“你快乐吗?” 她点头:“非常开心。” 大洋忽然说:“琼,留下来。” 琼答:“今天我并不打算到别处去。” “不,琼,留在金国居住,与我结婚。” 琼怔住,她轻轻伸手摩挲大洋的胡髭。 “我替你办理居留。” 琼不想瞒他:“那是没有可能的事。” 大洋把她扳过来,看到她眼睛里。 琼平静低声地说:“我是地震灾难孤儿,军队协助发掘灾区,共二十七人捐献生命,我由国家养育教导,等于父母一般,我怎可叛国弃国,这等同亲手刃母,万万不可。” 大洋震荡。 “我将终身服务国家,不以私情为重,我永远不会离开玉子国。” 大洋吻她双手。 琼微笑:“我没有父母,我家乡在林县,故此我姓林。琼,是美玉的意思,指国家之宝。”她给他看腿侧一个文身,“这个标志与号码,凡是灾区孤儿都有,防不良之徒拐带孤儿贩卖。” 那个小小深蓝号码,在雪白肌肤特别显现。 大洋恻然,不能言语。 琼旋即微笑:“或者,你可考虑向我国投诚。” 大洋答:“我是一名特工干探,那样做,我也会成为奸细。” 琼紧紧抱着他手臂:“不要紧,我们还有今天。” 大洋低头不语。 琼想逗他笑:“这里没有监视系统.” 大洋生气:“管它呢,他们可以看着我们。” 琼掩脸大笑。 下午,他们更衣后到公园骑自行车。 大洋问:“你在外两年,之前呢?” “卡萨,再之前是坦克利亚,然后,在军校。” “没有男友?” “我是军人,我不想那些。” “前来金国到底是为什么?” “观察风土人情,听说金国男女热情爽直,所以在退役之前前来观光,很幸运,碰到了你。” “你会按时回国?” “我必须回国。” 大洋忽然这样问:“你走了,我怎么办?” 琼轻轻抚摸他的脸,轻轻唱一首歌:“我怀念你的面孔,你在做什么?每次我伏在枕上,总会哭泣……” 大洋垂头:“你真残忍。” 琼向热狗小贩买了食物饮料,吃得津津有味。 大洋在她身边说:“或许你会回心转意。” “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体内并无回心转意功能。”她一点虚幻的希望都不给他。 大洋看着她:“我俩熟读对方数据,并无一丝误会,”他问琼,“你喜欢我什么?” 琼抹去嘴角芥辣,陶醉地说:“一切。”她想一想,又重复:“一切。”尤其是他抛下修养恢复调皮的时候。 “你太夸奖我。” 他俩在公园坐到日落。 整个周末,他们都庆幸没有接到紧急电话,两人每分钟都在一起,并无特别浪漫节目,不过是说笑,喝啤酒,逛街市,看日落。 大洋让琼看他最喜欢的电影《城市之光》。 琼从来没看过这套默片。 放映五分钟,她已经泪盈于睫。 十五分钟之后,她泪流满面。 到完场时,那美丽的盲女复明,重遇小流氓,偶然碰到他的手,她有所醒悟,问他:“是你吗,先生,你可是我的恩人?你可是付款治愈我双眼的那人?”可是小流氓回答:“不,怎么可能,我不过是街上混混,替人开关车门……” 他不想误她前程。 电影剧终,大洋发觉琼仍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轻轻走近,这才发觉她哭得脸都红肿,只是没有发出声音,他把她头搂在胸前:“这是干什么,一个帮战乱国训练军队的陆军上校……可怜……那不过是众多得不到爱的故事之一……” 晚上,他趁琼熟睡,偷偷剪下她一缕长发,陪发簪放在盒子里。 有时他俩什么也不做,互相凝视对方,在最不舍得的时候,琼会微笑,在至开心之际,她反而默默流泪。 “别伤心,他们不会将我俩处死。” “你害怕吗?” “其实不,你呢?” 琼答:“我也不,一生出入血肉横飞的战场,怕什么。” “那么,申请与我结婚。” 琼为难他:“大洋,明早你在办公室先宣布婚讯。” “我会那么做。” 第二天一早,琼回宿舍梳洗后回到总部。 可儿迎上:“琼,大洋与华生太太开会,华生一天不见他会吃不下饭。” 冯怡说:“东区警方对这案件束手无策,市里已经发下最后通牒。” 他们聚在档案桌前研讨,琼走近一看,问朱佳:“这是凶案现场地图?” “正是。” 琼受过严格训练,目光透视能力非比寻常:“红点是凶案地点,上三角,下三角,朱佳,这是一枚戴维之星。” 朱佳“呀”的一声,刘奇志探头过来:“我们怎么没看到!” 琼又把符号画在地图上:“中央是什么?” “一间装修中的教堂。” “受害者是什么人?” “呵,均是少女。” 琼看着朱佳,扬一扬眉角,意思是,你应知怎么做。 朱佳实时说:“立刻通知大洋,我们到那间教堂查探。” 琼说:“慢着,这个正南角没有凶案?” “是,那是一间废置小学。” “我想最好也派人去看看。” “为什么?” “因为疑凶不会放弃星正南角,他要求完美及炫耀,才编排这个星形。” “琼说得有理,可儿,阿怡,你们去小学,我与奇志往教堂,各自要求警察协助,通知大洋与我们会合。” 可儿抱怨:“太祖婆与大洋究竟有什么话讲。” 琼忽然说:“可儿,我与你们一起。” “你躲在我们身后。” 琼微笑:“明白。” 琼的丰富经验叫她产生不安第六感,短短车程里她一语不发。 可儿犹自说笑:“太祖婆婆爱上大洋,把他当眼睛糖果。” “看看也总可以。” 琼想到大洋柔软的嘴唇,不禁微笑。 冯怡说:“大洋最规矩不过,他双手从不碰女同事。” 琼不出声,昨夜,她才揶揄大洋:“没想到你双手那么活泼。”他哼哼答:“我是男人,男人的手就是那样。” 琼深深陶醉。 车子停下。 “前边就是废置小学,过两个月就要拆卸改建小区中心。” 她们一边下车一边把避弹衣提在手中,却没有穿上的意思。 琼沉下脸,如此托大轻敌疏忽,她俩若是她的手下,早已严加斥责,作为客人,只得忍耐。 四周静寂无声。 “进去看看。” 琼问:“知会后援没有?” “警车很快就到。” 三个年轻女子缓缓走近现场。 这时可儿才开始套上避弹背心,冯怡电话响起:“朱佳说教堂内没有人。” 来不及了,一只乌鸦忽然自校舍破窗飞扑出来,接着枪声响起。 琼立刻行动,她伸手拔出枪械,朝窗户袭击,热能追踪子弹嗖嗖飞出,然后张开两臂,一左一右把可儿与冯怡推到地上。 这时,琼胸前已被枪弹击中,撞击力使她后摔,胸前出奇疼痛,她眼前冒出金星。 只听见警车已经赶到,可儿与冯怡也爬起扶着琼。 可儿说:“谢谢天,她穿着避弹衣。” 冯怡叫:“琼,琼。” 她扶起琼的头,琼忽然口咯鲜血,可儿大惊,立刻说:“撞击力伤她肺翼。” 琼挣扎说话:“通知玉子国大使馆,快,叫他们派医官到医院。”她又吐出一口血。 琼喘息,她忽然微笑,呵,大洋温柔的拥抱,她忽然流泪。 可儿急急通知大使馆及召救护车。 警员自校舍奔出:“疑凶已经被击毙,校舍内发现无数可怖证据。” 救护车已经驶抵,救护员对两女说:“你俩头脸擦伤──” “我们无碍,阿怡,通知大洋没有。” 琼泪流满面,气息渐弱,她轻喃说:“抱紧我,不要放我走……” 冯怡忽然大哭:“琼,你说什么,琼,我不但没有好好保护你,反而要你救命──” 琼没听见她的声音,琼只是悄悄说:“这里,吻我这里。” 她失去知觉。 医生比她的救护车先到,铁青着脸帮琼自担架卸下:“这里一切由我负责,请你们让开。” 大使在旁一声不响,看到华生太太,很不客气地说:“此事如何发生?我国上校怎么变成你的步兵?” 荣大洋奔进:“她在何处?” “已进手术室。” 大洋气急败坏:“我要见她。” 华生受到玉子大使抢白,已经不自在到极点,一转头,看到她的爱将一反常态,平时站如松坐如钟的荣大洋竟然一脸慌惶。 华生的手用力按在大洋肩膀。 大洋醒觉,尽力压抑情绪。 驻院医生走近向他们汇报:“林上校可望完全复原,请勿过分担心,子弹刚巧撞中她第六条肋骨,插入左肺穿孔泄气,修补后无恙。” 可儿与冯怡对望一眼。“奇怪,”可儿低声问,“为什么他们叫她上校?” 只见大洋闻讯稍微镇定。 大使低声对医生说:“千万不可用磁力共振仪。” “明白。” 接着,她们看到两名警员驻守在病房门口。 华生太太说:“我们先回总部。” 这时副局长已经驾到,匆匆与大使招呼,并且要求华生汇报。 华生吩咐手下:“你们先回去。” 冯怡压低声音说:“这是什么事,金国总统几时出现?” 大洋靠在车上,浑身汗湿,脸容憔悴,原来炯炯双目黯然无神。 “大洋,”冯怡问,“琼是什么人,为何如此紧张?” 回到办公室,大洋一声不响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敷脸,他脱掉外套,卷起衣袖,返回大堂低声说:“意外究竟怎样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