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解忧杂货店,是一家情人酒店,却同样可以纾解你内心的伤痛 ★直木奖获奖作品,评委渡边淳一、宫部美雪、伊集院静、林真理子盛赞 ★取材自作者家中经营同名酒店的真实经历,日文版销售超50万册 ★七个故事,是七个闪着微光的人生截面,“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大家想做的事都一样,即使有时会精疲力尽,却依然要努力活下去”。 本书简介: 《皇家酒店》是荣获直木奖的长篇小说,著名作家樱木紫乃代表作,取材自作家经营同名酒店的真实经历。 皇家酒店是一座已成为废屋的情人酒店。三十年来,无数男女曾在这里来来去去:有被艰辛的生活压得无法喘息的中年夫妇,来这里寻找片刻欢愉;有被妻子的出轨重重打击的男人,来到这里寻找宁静;有贫寒的清洁工,忽然收到了失踪多年的儿子的来信;连酒店的经营者田中大吉一家,也在各自的人生中挣扎浮沉…… 生活的道路只有一条,这座在高岗上静静伫立的酒店,会怎样抚慰每个人内心的痛苦? 作者简介: 樱木紫乃,日本作家,1965年生于北海道钏路市。2002年《雪虫》获ALL读物新人奖,2013年《LOVELESS》获岛清恋爱文学奖,同年《皇家酒店》获第149届直木奖。作品擅长描绘现实生活里的红尘男女,擅长描绘人内心的欲望与悲伤,被誉为“渡边淳一接班人”。 目录: 第一章最佳镜头 第二章今日开业 第三章情趣店 第四章泡泡浴 第五章老师 第六章看星星 第七章礼物 ★《皇家酒店》回溯了一栋情人酒店的过往,写出人世的千姿百态,对登场人物的可怜、滑稽与温情刻画得入木三分。——林真理子 ★我要给《皇家酒店》这部作品投票。它的情节设定巧妙,男男女女的姿态与人生被呈现得淋漓尽致。文章节奏平稳、结构绝妙,让人能安心品读。——渡边淳一 ★《皇家酒店》恰如其分地写出了很多人切实感受到的、不可一味忌讳逃避的生活之苦。——宫部美雪 ★七个故事,是七个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的人生截面。《皇家酒店》描绘了面对着各种问题,虽然精疲力尽,却努力活下去的人们的故事。——热心读者 ★《皇家酒店》抓住了人们那些充满生命力而又安静的瞬间,小说中一个个坚强的女人与软弱的男人,都让人印象深刻。——《朝日新闻》 第二章今日开业设乐干子从九楼的窗子俯瞰钏路川。车站前还残留着昭和年代气息的大街衰败已久。在渔业还生机勃勃、煤矿势头不减的时代,购物区和娱乐区都没有这样向郊外扩散。填埋湿地建造的新兴住宅区就像和土地价格上涨较劲一般不断扩张。映入眼帘的大道上难觅人迹。七月的太阳开始向海那边倾斜。阳光下的河面波光粼粼。干子拉上遮光帘,向右转过身子。双人房正中央站着一个男人,那是佐野敏夫,干子的丈夫任第二代住持的观乐寺的檀家。男人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问:“来点吗?”“佐野先生,您喝吗?”“不稍微喝点的话……”他客气的目光不断游移,没有直视干子。他父亲曾是观乐寺的檀家,今年春天亡故后,五十岁的佐野继承了家业。他父亲创建的水产公司与当年小城渔业产量傲居日本之首时相比,规模仅剩一半,但依旧算得上一家优秀企业。佐野敏夫的头衔从专务变为了社长,同时他也成了菩提寺—即观乐寺的新任檀家总代。干子翻过两只倒扣在冰箱上的杯子。不能有差池。今天是关系到佐野水产日后是否继续供养寺院的重要日子。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啤酒罐上凝结了一层水珠。她拉开拉环,将啤酒倒进杯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弄出泡沫,把其中一杯递给佐野。河岸边的这家商务酒店有小时房,还有些客人是冲着最顶层的大浴场来的,因此干子进入这栋楼并不觉得别扭。不去情人酒店,去河岸边的商务酒店吧,佐野是如此提议的。佐野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自己倒了第二杯,在靠窗的床边坐下。“从父亲那儿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说实话,简直难以置信。檀家的工作之一竟然是……”佐野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干子拿着杯子微微低头致意。她明白男人咽回去的话。竟然要和住持的老婆发生关系—那话或许更露骨。男人貌似疲倦地摇摇头,问:“你来寺里之前,做什么工作来着?”“助理护士。”佐野只是“啊”了一声,点了点头,似乎不怎么需要回应。观乐寺是靠着檀家的布施和捐款勉强维持下来的。初代住持去世后,这十年间如果不是檀家们帮扶,只靠丈夫西教一个人,寺院很难维持至今。提议干子拿出一点时间侍奉檀家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手足无措喝啤酒的男人的父亲。佐野敏夫从父亲那里继承了“檀家”和“女人”,最初十分踌躇,但过完七七后还是打来了电话。那时干子正为寺院失去一位后盾心烦意乱,所以很感谢佐野的父亲能留下话,告诉儿子他同寺院的关系。喝掉一半啤酒的杯子放在了冰箱上。空调设备极佳,房间里十分静谧。这里与以前去过的市里的情人酒店不同,闻不到熏人的男女味道。干子对选择这种地方的佐野敏夫颇有好感,同时开始在意自己穿着平时的肤色内衣来这里。对于干子来说,服侍檀家和照顾病人区别不大,所以从没在意过内衣是否性感。况且她只有“侍奉”之心,不曾对度过的时间有所期待。“承蒙令尊多方照拂,得以续缘,不胜感激。”佐野叹了口气,说了句“糟糕”。但他承诺会遵照父亲的遗言,每月和干子见一次面。干子认为男人是在同第一次的尴尬斗争,于是在隔了一人远的地方坐下来。她感觉佐野的身体僵住了。“麻烦您了。”男人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脱了上衣。 寺院要想维持下去,檀家的供养不可或缺。寺院是檀家的,住持和大黑是作为檀家先祖的守护者居住在这里。西教的父亲在这里开设寺院,原本也是受战后漂泊到小镇上的男人们所托。从内地早早迁来的寺院,各种仪式的排场都太大,战后的淘金者们少有机会学习殡葬祭祀,所以很不适应。他们觉得倒不如找间寺院,委托给一个普通和尚。于是观乐寺诞生了,并维持至今。简化葬礼和供奉,葬礼当天即可提前做完七七的法事,这些都是诞生于这块土地上的价值观。如今,却是这种简化的仪式让寺院命悬一线。初代住持去世后,檀家们也逐渐上了年纪。干子会和相差二十岁的僧侣结婚,不仅仅是因为初代住持的恳求,更大的原因来自她自己。她没有父母兄弟,对无依无靠的生活感到很不安。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提亲,她觉得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西教五十岁,干子三十岁。观乐寺的住持在儿子西教娶妻那年的除夕夜,刚撞完驱逐烦恼的一百零八声钟,脑部的一根粗血管便破裂了。初代住持的周年忌之后,檀家们纷纷离开。故人忌辰时有事的家庭越来越多,不需要扫墓的电话接连打来。因为没有时间供奉,也有人把骨灰从骨灰堂取走。即便轻视先祖,生活也不会有多大变化。人们会这样想,也是这座寺庙的佛事没有历史招致的后果。如此下去,寺院的存续堪忧,于是干子去找总代佐野商量。“西教做了住持后,不能说靠不住,但今后会艰难一些吧。怎么样,干子,如今要不要权当帮寺院一把,尽点力?”佐野的父亲说,这是为了寺院。“我们这些老头子家道也并非多么好。白捐钱的话,心里总感觉不痛快呀。抛弃了父母兄弟的人,有时候不明白该珍惜什么。我们都是白手起家过来的。”佐野父亲的话有种让干子点头应允的力量。丈夫很可怜,父亲骤然亡故,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便被迫接手寺院。经济上陷入窘境后,干子才第一次找到了辞去助理护士工作,当上寺院大黑的理由。侍奉老人,对干子来说和护理是一样的。下午五点,干子回到了寺院正殿,体内还残留着沉沉的慵懒。西教似乎不在家,大概又是附近的老人有事找他商量吧。或是抱怨儿媳,或是对上年纪感到不安,又或是极乐世界是否存在这样的难题。想维系寺院,与人的牵绊很重要,所以越是小寺院,住持越忙。干子从手提的布包里取出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佐野敏夫给的钱。有三万日元,听说是相关的四位檀家共同商定的金额,十年以来都没有变化。小镇的经济也是如此,从佐野亡故的父亲到剩下的檀家,还有干子自己,大家都老了。感觉这不变的金额,是他们确实珍惜寺院的证明。南无阿弥陀佛。干子向和自己一般高的主佛双手合十。佛像本来是金色的,虽然处处金箔脱落,但今天依旧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她上了两级台阶,走近佛座,让掌中夹着的牛皮纸信封滑落到佛像的脚边。侍奉之日,她总是把“布施”寄放在这里。这是第一次事后,佐野的父亲教给干子的。“你把这个放在主佛的脚边。这是干子你献身所得的善款,也是佛为了寺院要用的钱。”干子从安放主佛的地方下来,再次双手合十。这时,自己中学毕业前栖身的孤儿院总萦绕在脑海里。那时,初代住持每月会来讲一次佛法。他说过纯洁的心灵里栖息着美丽的灵魂。干子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容姿连中等都算不上。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是相貌可爱的孩子先被领养。有人悄悄告诉干子,这回的养父母提出的条件,她全都吻合。但到了最后的最后,养父母却比较起了旁边的孩子和干子的容貌。干子在讲法结束后去找住持谈过,说至少希望灵魂可以更美丽。住持说:“那就要为佛祖尽心竭力。容貌多会和心灵之美背道而驰。”中学毕业后,干子做了助理护士,同住院检查的初代住持再次相遇,想起了“容貌多会和心灵之美背道而驰”这句话。眼瞅着就要三十岁,她更不明白让人看到心灵之美要花多少时间。学会了在敞开心扉前先打开身体后,愈加不懂人心在何处了。“年龄多少有些差距,不过请嫁给犬子。”倘若初代住持没有这样说的话……同住持再次相遇时也是,干子刚被品行恶劣的男人骗光存款(这也只能看作某种慈悲),只剩下了工作。“虽然他不太机灵,但我相信你一定能跟他和睦相处。能不能先见一面?”虽说是僧侣,但那人如果多多少少在乎外表的话,日后不会安生吧。出于这种考虑,干子只搽了一点唇膏,便出了门。单眼皮,稀疏的眉毛,鹰钩鼻左边生着一个瘊子,再加上满脸的痘痕。要是不同意,就干脆点说不同意好了。她带着这种心情同设乐西教见了面。“你觉得可以的话,今后就请多关照了。”仿佛大失所望的话语掠过耳畔。干子对男人不曾有过什么美好回忆,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这些经历对西教讲了一遍。这样也无所谓吗?但西教只是静静听着。“西教先生,我对相貌也有自知之明。要不是住持提出这件事,我也不会来见您。”再穷追不舍下去,自己只会更悲惨吧。干子刚想到这儿,就听见西教用平静的声音说:“你很像我们观乐寺的佛像。父亲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同妻子早逝的初代住持和他的儿子设乐西教一起仰望佛像时,干子心想“一点都不像嘛”。只有那金箔脱落的面颊,看起来很像自己满是痘痕的皮肤。她接受请求,嫁为人妻。听说自己会有“大黑”的头衔时,还觉得虽然只是间穷寺庙的继承人,但也不错嘛。这样就能从连护士资格都没有的无依无靠的孤身生活中逃出来。今后暂且不会再有男人来骗自己,也不必难为无米之炊。对她来说,同西教结婚是通往幸福的捷径,是安全而牢靠的幸福。虽是陋室,但也算有了安身之所,她对此唯有感谢,没有抱怨。西教相貌出众,干子以前遇到的男人都无法与他相比。但他作为男人,却无能为力。干子早早便想通了,从今往后不能再碰男人,就“权当做了尼姑”。她好不容易可以用大黑这个身份,来掩饰她身为女人的自卑。厨房的洗菜桶里装满了水,里面泡着间苗时拔下来的萝卜缨。干子切着萝卜缨,一份份分开,有用来做酱汤的,有要拌芝麻酱的,有可以焯水凉拌的。冰箱里有西红柿。再做个厚蛋烧,加上炖油豆腐就够了吧。手浸在冷水里,倦怠的腰部再次热了起来。干子差点没拿住西红柿,她思索着佐野家现在是何种情景呢?那个男人有位比他小三岁的妻子,长子已经上大学了,长女还在读高中。听说养了条贵宾犬。她对为了得到布施去见的檀家浮想联翩,这还是第一次。佐野说了好几次“糟糕”,分手时还喃喃地说:“为什么会答应这种事呢?”干子将这些理解为男人没满意,要是他和其他檀家一样,提出与布施数额相应的要求就好了。下次一定这么告诉他。本来就是第一次经历侍奉对象的更替。希望那句“糟糕”不是针对自己的容貌。干子想着这些,把西红柿放到沥水篮里。洗菜水的寒意从肘部传到双臂,又从胸口传到腹部。这寒冷不久到达了干子的身体深处,像棉花绽放般砰地炸开了。西教从厨房旁的便门回来了。“我回来了,干子。”“你回来啦,现在正准备晚饭,马上就好。”干子看了看表。每天六点半吃晚饭,肯定来得及。西教喜欢吃的都是不费事的东西。为了模仿已故的母亲做出的味道,他让干子花了大概一年时间练习做厚蛋烧,除此之外,他对饭菜并没有别的要求。“后边的老爷子要去养老院了,为这事找我商量。现在什么都是钱啊。”“商量这个啊。”“嗯。说自己进了那种地方,儿子儿媳不会被外人说闲话吗。他似乎很在意的样子。”“您是怎么回答的呢?”西教站在正在洗菜的干子旁边,挠着那已经不用再剃的光头,喃喃地说:“这个嘛……有时候说出来,情绪就能得到释放啊。”干子点点头。老人们总是用一副担心家人的口吻,非常巧妙地把不满变成商量。比起担心儿子儿媳受到世间的指责,后边的老爷子其实更在意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度过晚年。“到死都能做个好人,也是佛祖赋予他的功德。”上代住持的话原封不动地脱口而出,结果西教朝房间那边扭过了身子。干子分明见过许多檀家将上代住持和西教比来比去,懊悔自己实在不够细心。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数秒,被电话解救了,西教拿起听筒。似乎是有人要举办葬礼。干子赶忙递过用报纸里夹的广告做成的便笺和圆珠笔。叫西教去的多是殡葬公司操办的葬礼中最便宜的。西教说,都是些连法号也不需要、只要依照形式诵经就行的葬礼。干子回到厨房,切着西红柿听西教接电话。守夜是明晚,那么今晚必须准备好僧衣。她稍稍加快了做晚饭的速度。六点半,安静的晚饭准时开始了。感觉厚蛋烧的味道似乎比平时重些。放进嘴里的瞬间,白天的事掠过脑海。干子不可思议地追随着那情景。不知对檀家们敞开过多少次的身体,似乎以今天为界缩小了一圈。为什么穿着和平时一样的内衣就出门了呢?明明从一早起就在担心檀家换代后,对方是否还会继续让自己侍奉。干子责怪自己思虑不周。“干子,怎么了?”干子拿筷子的手似乎停下了。她想看西教的眼睛,但视线却抬不起来。“怎么了?”“僧衣,”她低声说着,谎言轻盈地滑落,“忘记换僧衣的衣领了,对不起。”西教“嗯”了一声,去夹西红柿。他用筷子夹起薄薄的西红柿片,上面滴着酱油。以前从没问过为什么要在西红柿上淋酱油。用芝麻酱拌的凉菜旁边是蛋黄酱,酱汤里有海苔拌饭料,焯过水的萝卜缨上撒着花椒,每一样东西,干子在嫁给西教前都没见过。她蓦地想到,丈夫对味道不挑剔,是不是归功于这些香辛料和调味品呢?这一晚,干子难以入眠。并不是因为就寝前做了针线活儿,而是一闭上眼睛,白天发生的事就在全身重演起来。客气的指尖滑进身体。愁人—做卧室用的六叠大小的和室里,开始充斥着西教呼出的气息。不知从何处飘来发霉的味道,还有墙壁上浸染的焚香的气味。平时明明还没等注意到这些就睡着了。干子被西教渐渐充满房间的气息和浸染了整个寺院的味道包围着,害怕会这样无眠地迎来清晨。时间即将跨入第二天时,佐野说的那句“糟糕”从纷乱如麻的心口落到了肚脐那儿。糟糕。干子也和佐野一样“糟糕”了。今天发生的事不属于侍奉,而是快乐。佐野衣着考究,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尽管有些为难,却平平常常地抱住了干子。和一直以来按老人们的要求所做的事情不同,今天她“像平平常常的女人一般”被男人拥入怀中。这不是大黑的工作。西教开始轻轻打鼾。佐野的声音渐渐远去,干子腹部深处残留的记忆再次火热起来。从以前的四位檀家身上从未感觉到的余韵,积存在了那里。第二天早晨清扫正殿时,干子轻轻用布拂拭佛像的脚后跟。装着布施的信封消失了,干子的心中深深地感到释然。她被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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