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九鸣》讲述了善良的肃尔普夫人因病去世,人们在丧钟下埋葬了她。不久她的丈夫肃尔普先生也去世了,在人们挖开肃尔普夫人的坟墓想将他们二人合葬之际,却在棺木上发现了一具被严重损毁的无名男尸,这惊骇了整个镇上的人们,也吸引了路过此地的名侦探温西勋爵,这究竟是谁的尸体?丧钟究竟又是为谁而鸣?塞耶斯在层层推进中为我们破解了整个谜团。第1乐章大钟拉起 鸣钟前后,须将钟绳紧攥手中,初学者每每很难掌握之;钟绳可攻人面部,甚或缠绕颈脖(可致勒毙!)——《特莱伊特论转调鸣钟》 “这下糟啦!”彼得温塞勋爵说。 汽车瘫在那里,样子无助而怪异,车头深深陷进排水沟,后轮可笑地翘在岸上,就好像车是自个儿一头扎进地面,在积雪中拱出了一道深沟似的。透过迫人的风雪,温塞打量着眼前,分析事故原因。一道窄窄的拱桥,茫茫然横跨在昏暗的人工河上,桥的那一头垂直切入位于堤岸顶部的狭窄公路。他在东风刮来的迫人暴风雪中开车,视线不清,过桥时速度过快,没能顺利拐上公路,反倒从堤岸上一头冲下,栽进反面的排水沟了。车头灯这会儿正对着荆棘篱笆,阴惨惨地照在讨厌的黑色刺丛上。 整片沼地四面八方都为冰雪封裹。这是新年的前一天,时值下午4点。大雪下了一整天,天空呈铅灰色,雪地也是灰蒙蒙的。 “真抱歉,”温塞说。“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吗?邦特?” 仆人打着手电研究地图。 “大人,我觉得吧,咱们一定是开下利姆霍特大道啦。除非是我搞错了,否则咱们肯定就在圣保罗沼地教堂一带。” 说话间,风中传来教堂钟声,大雪天的,听起来影影绰绰。敲着4点一刻。 “感谢上帝!”温塞说。“有教堂,就有文明。我们得步行过去啦。别管那些箱子了。回头找人来搬。哟,真够冷的。我敢打赌,金斯莱给荒芜的东北大地写颂歌时,自个儿肯定是安坐家中,享受着暖洋洋的炉火,啃着松饼呢。要能吃点松饼,我也不介意嘛。下回再有机会享受沼地乡村的热情好客,我可得注意一定挑个仲夏季节,否则千万要搭火车过来。教堂在咱们逆风那头吧,我猜。一准是的。” 他们裹紧外套,一头扎进风雪之中。左侧,笔直的人工河好像尺子划出一般,看起来黑乎乎的,河水流速缓慢却势不可挡,河道两侧是陡峭的堤岸。在他们右侧,树篱断断续续,时不时冒出一丛白杨或柳树。他们默默前进,任雪花直扑眼帘。四下荒无人烟,走了有一英里,河对岸终于冒出一个磨坊,孤零零的,不过没有灯光,也没有桥可以通过去。 又走了半英里,终于看到一个路标,大路上分出一条通向右手方向的岔道。邦特用手电照着路标,念出上面唯一一个地名。 “圣保罗沼地教堂。” 此外就没有别的选项了。前方,大路和堤岸肩并肩朝前延伸,消失在永无尽头的严冬之中。 “就去圣保罗沼地教堂。”温塞毅然决定。他带头走上岔路,突然又传来钟声—比刚才近了—敲响4点三刻。 这样四下无人地又走了几百码,他们终于在这片荒凉的冰天雪地中看到第一道生命的迹象:左侧,距离公路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农场的房顶;右侧则冒出一幢方方正正的小建筑,挺像一个砖头盒子,招牌在风雪中格格直响,上书“麦穗酒吧”。酒吧前头停着一辆破旧小汽车,有灯光从一楼和二楼的红色百叶窗里透出。 温塞走上前推推门。关着,但没上锁。他招呼一句,“有人吗?” 里屋走出一位中年女士。 “还没开门哩,”她厉声说道。 “请原谅,”温塞时候。“我们的车出事了。你可否告诉我们……” “哦,真抱歉,先生。我还以为来的是酒客呢。你们的车坏了?太糟啦。请进。不过这里现在一团糟……” “怎么啦,铁布特夫人?”传来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温塞跟在女士后头,走进一间小客厅,看到了说话者,原来是位年长的牧师。 “两位先生的车出事故了。” “哟,天哪,”教士惊叹道。“赶上这么糟的天气,真是的!我能帮什么忙吗?” 温塞解释道,车这会儿陷在沟里,要弄回大路,估计少不了绳子和拖车。 “哎哟,哎哟,”教士又惊叹道。“那一定是翻下了弗洛格桥咯,我想。那真是个危险路段,尤其是天黑之后。我们一定得采取点措施才成。我可以送你进村吗?” “那就太感谢啦,先生。” “不客气,不客气。我本来也正打算回去喝茶了。相信你一定也想喝点什么来暖暖身子吧。我猜想,你估计也不急着赶去哪里了。要是能招待你过夜,我们将不胜荣幸。” 温塞表示非常感谢,不过不想添那么多麻烦。 “我们再乐意没有了,”教士亲切地保证道。“我们这里没什么客人,我向你保证,能招待你们的话,我和太太都会欣喜若狂的。” “既然如此……”温塞说。 “太妙啦,太妙啦!” “真的太感谢了。就算我们今晚能把车弄出来,恐怕车轴也弯了,得找铁匠才能修好。不过有什么小旅馆之类的地方可以过夜吗?我真不好意思打搅……” “亲爱的先生,请不要有丝毫迟疑。虽说我相信铁布特夫人会很高兴给你们提供食宿,盛情招待你们—让你们宾至如归;但她丈夫此刻病倒了,得了可怕的流感—我恐怕,这儿最近病倒了一大片啊—所以我担心她不是那么方便了,对吗,铁布特夫人?” “是啊,先生,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确定能不能好好地招待两位呢,而红牛旅舍只有一间客房……” “哦,不行,”教士飞快地说,“不能去红牛。唐宁顿夫人今天已有客人了。事实上,我一定要亲自接待你们。你们一定得跟我去教区长宅邸才成。我们那里够宽敞—太宽敞了,事实上,是太宽敞啦。顺便说一句,我姓维纳伯尔斯—我该早点自我介绍来着。我想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是本地的教区长。” “真是太客气了,维纳伯尔斯先生。要是我们果真不会把你们挤出门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叫温塞,这是我的名片—这位是我的仆人邦特。” 教区长摸索着眼镜,好不容易理清了挂绳,把镜片歪歪扭扭地架上长鼻子,研究起温塞的名片。 “彼得温塞勋爵—就这么几个字。哎哟!这名字耳熟啊。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对了,《小议古籍收藏》,当然啦。一篇极富学术性的小论文,要是我能这么说的话。没错。天哪。能有机会跟藏书同行聊聊,真是太愉快啦。我恐怕我的收藏品相当有限,不过有一册《尼哥底母福音书》,没准你会有兴趣看看。哟!没错。真是幸会!老天保佑,都敲5点的钟啦。我们得出发了。否则我夫人该骂我了。再见啦,铁布特夫人。希望你丈夫明天能大大恢复。我确实觉得他已经好多啦。” “多谢,先生。汤姆总是很高兴能见到你。我相信你来看他,对他很有好处。” “请他振作点。这病确实又烦人又难受。但他已经熬过来啦。一旦他恢复一点,我会尽快送一小瓶波特酒来。那可是08年的‘图克豪兹华斯’,”他压低声音,对温塞补充道。“连一只苍蝇都不会伤着的,你知道。是的,哟!糟了,我们真的得走了。恐怕我的车不是什么好车,不过里面的空间可是超出一般人想象。我们设法塞进去过不少参加洗礼的人,不是吗,铁布特夫人?你愿意坐在我旁边吗,彼得勋爵?你的仆人和你的—哟,你们没有行李吗?……什么!在弗洛格桥下?我明天派花匠去取吧。它们在那里不会有事的。我们这里民风淳朴,不是吗,铁布特夫人?确实如此。你一定得用这床毯子裹住腿—是的,我坚持这一点。不,不用,谢谢。我可以发动它。我已经很习惯它啦。你瞧,对吧?狠狠拽几下,它就响动起来啦,灵光得很,跟钟声一样清脆。后面那位也还行吧,先生?好的,太妙了。再见了,铁布特夫人!” 破旧的汽车浑身颤抖,沿着笔直狭窄的道路颠簸前进。他们路过了一幢农舍,右侧突然冒出一幢灰蒙蒙的巨大建筑,屹立在风雪中。 “天哪!”温塞惊叹道,“那是你的教堂吗?” “不错,”教区长自豪地说。“挺震撼的吧?” “太震撼了!”温塞说。“怎么着,看起来是个大教堂哟。真没想到。你的教区到底有多大?” “你一定会很意外的,”教区长笑道。“三百四十人—就这么点。很吃惊吧,嗯?不过你会发现,沼泽地区到处都是这样。东盎格利亚向来以各教区硕大辉煌的教堂闻名。不过,我们还是觉得,这座教堂称得上独一无二,就算是在这个地区也是如此。它前身是个修院,在从前,圣保罗沼地教堂想必是个相当重要的所在。你觉得我们的塔楼有多高?” 温塞抬头研究着高耸入云的塔楼。 “太黑了,看不清。想必不低于130英尺。” “猜得不错。实际上,到塔尖是128英尺。不过看起来不止,因为高窗墙上方的屋顶相对较低。可以跟我们媲美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圣彼得曼克罗夫特,当然—可那是一座城里的教堂呀。还有考文垂的圣迈克尔教堂,不算尖塔的话130英尺。不过我敢大胆地说,圣保罗沼地教堂从比例的完美性而言,胜过了所有其他教堂。拐弯之后,你会看得更清楚的。到了。我每次到这里,总按一按喇叭。这里有围墙和树丛,所以有点危险。有时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教堂院墙往后挪一点,这样才能更好地方便大家。瞧啊,现在你有点概念了吧。很美,不是吗,侧廊和高窗墙相连的样子?白天你可以看得更清楚些。教区长宅邸到啦,就在教堂对面。我总是在大门口这里按一按喇叭,免得有人在附近。灌木丛太密啦,所以这里很黑。哟,安全通过!我相信你一定很乐意到暖和的屋子里,喝杯热茶吧—或者什么更带劲点的玩意儿。我总在门口按一按喇叭,好让太太知道我回来啦。我要是点灯时还不回家,她就会担心。堤坝啊人工河啊的,弄得这里路况复杂。我也没有从前那样年轻啦。我担心已经有点迟了。瞧!这位就是我太太。艾格尼丝,亲爱的,抱歉有点迟了,不过我带来了一位客人哟。他的车出了事故,今晚得在我们这里过夜了。注意毯子!交给我吧!我恐怕座位有点‘狭窄过度’了吧。注意别碰头。好咯,一切顺当!亲爱的—快来见过彼得温塞勋爵。” 维纳伯尔斯夫人是一位丰满、安详的女士,身影嵌在敞开的大门的灯光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客人,似乎毫不意外。 “我丈夫真是幸运,能与你遇上。出事故了?希望你安然无恙才好。我一直就说,这里的路真是坑人呢。” “多谢,”温塞说。“一点事没有。我们开出了马路,太笨啦—在弗洛格桥那里,我想。” “确实是个可怕的地方—你没有跌进那个30英尺深的水沟,真是万幸。快请进,坐下来暖一暖身子吧。你的仆人?是的,当然啦。艾米丽!请带这位先生的仆人到厨房,好好招待。” “另外,叫希金斯开车去弗洛格桥下面,把行李取来,”教区长补充道。“彼得勋爵的汽车在那里。他最好马上去,趁天气还没变得更糟。另外,艾米丽!叫他去通知怀尔德斯宾,想办法把车从堤坝那里弄出来。” “明早再忙也不迟,”温塞说。 “一定不要忘了,明早第一件事就安排这个。怀尔德斯宾是铁匠—是个好伙计。再能干没有。哟,真的!现在,快请进吧,请进!我们要喝茶啦。艾格尼丝,亲爱的,你告诉艾米丽了吗,彼得勋爵今晚住这儿。” “那是没问题的,”维纳伯尔斯夫人安慰他道。“西奥多,希望你没有感冒哦。” “没有,没有,亲爱的。我穿得够暖和。亲爱的,真的!哈!瞧这是什么?松饼?” “我还正想吃松饼来着。”温塞说。 “坐下吧,坐下,好好吃一顿。相信你一定饿坏啦。很少见到这么糟糕的天气哟。你或许不会拒绝来点威士忌加苏打吧?” “喝茶就够啦,”温塞说。“这一切看起来多让人愉快呀!真的,维纳伯尔斯夫人,你对我们这么客气,实在太感谢啦。” “能帮上点忙,荣幸之至,”维纳伯尔斯夫人愉快地微笑道。“说真的,我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冬天的这些沼泽道路更可怕的东西了。你们的事故出在离村子还不算太远的地方,真是万幸了。” “确实如此,”温塞感激涕零地走进舒适的起居间,屋里摆着几张小桌,上面全是装饰品,炉火烧得正旺,壁炉架上铺着简洁的天鹅绒罩子,盘子擦得亮晶晶的,上面摆着闪闪发亮的银茶壶。“我感觉变成尤利西斯啦,大风大浪之后,驶入宁静港湾。” 他感激地咬进一块巨大的、奶油滴滴的松饼。 “汤姆铁布特今儿看起来好多啦,”教区长宣布。“他不巧赶上这会儿病倒,真是不幸,不过我们该知足了,因为这还不算最糟的。只希望不会再有什么人病倒了。年轻的普拉特应该能应付,我想。他今天早上敲了两个长音段,一个错误都没犯,而且他真是个机灵鬼。顺便说一句,或许应该提醒我们的客人一声……” “我相信我们该这么做,”维纳伯尔斯夫人说。“我丈夫邀请你在此过夜,彼得勋爵,但是他该提醒你一句才对,今晚你没准睡不大安稳呢,这儿离教堂太近啦。不过或许你不会介意敲钟的声音。” “一点也不。”温塞说。 “我丈夫是转调鸣钟的狂热爱好者,”维纳伯尔斯夫人解释道,“今天正好是新年前一天……” 教区长似乎从来不允许别人好好说完一句话。他急切地插嘴道: “我们希望今晚干成一件真正的大事,”他说,“或者,或许应该说是明早吧。我们打算敲钟来庆祝新年—或许你还不知道,我们拥有的这组大钟,在全国都是出类拔萃的。” “真的吗?”温塞回答。“对了,我相信听说过沼地教堂的组钟来着。” “也许有的钟比我们的更有分量吧,”教区长说,“但是说到声线的丰满甜美,我想几乎没有能与我们媲美的了。尤其7号钟,真是一口尊贵的古钟啊,低音钟也是,约翰钟和耶利哥钟也同样非常出色—事实上,整组钟正如古老箴言所云,‘琴瑟和鸣’。” “是完整的八口钟组吗?” “哟,是的,如果你有兴趣,我希望能给你看一本非常有意思的小册子,是我的前任写的,介绍了所有这些钟的历史。低音钟叫做泰勒保罗,实际上,它是1614年在教堂墓地旁的空地上铸造的。现在你还能看到地面上的凹坑,就是铸钟时留下的,而那片空地到现在仍叫做‘钟田’。” “你这里有一组像样的鸣钟人吗?”温塞礼貌地问道。 “事实上,是相当出色的。都是些出色的家伙哟,而且极其热情。说到这我想起来了,我正打算告诉你呢,我们今晚准备鸣钟庆贺新年,要鸣不少于……”教区长兴奋地说,“不少于五千八百四十下,是肯特八钟三组变序演奏法。你对此有何评论?不赖吧,嗯?” “天啊!”温塞惊叹道,“五千……” “八百四十,”教区长补充道。 温塞飞速计算了一下。 “要花好几个小时吧。” “九个小时。”教区长得意洋洋。 “真不错,先生。”温塞说。“哟,都可以跟青年学会在一八多少年的那次壮举媲美了。” “1868年,”教区长说。“我们就是想向那个致敬来着。此外,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我出不了多少力,否则我们真能做得跟他们一样完美。我们只有八位鸣钟人来完成整场钟乐。本来有十二位的,但不幸的是,我们中的四位最好的鸣钟人因为这场可怕的流感纷纷病倒,从圣斯蒂芬沼地教堂那里我们也得不到任何帮助(那个教堂也有一组大钟,但跟我们的可没法比),因为他们没有八钟三组变序法的鸣钟人,只会鸣奏传统七钟转调法。” 温塞摇摇头,啃起第四块松饼。 “传统七钟转调法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他严肃地评价道,“但是这种乐声到底没法与……” “这也是我的想法,”教区长惊呼道,“这种乐声永远没法与有低音钟在后头镇场时相比—甚至斯特德曼鸣钟法也不能比,虽说我们都很欣赏斯特德曼鸣钟法,而且也操作得很熟练,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论动听和丰富性,以及整个钟乐之甜美,永远只有肯特八钟三组变序法。” “完全同意,先生。”温塞说。 “它是无可匹敌的,”维纳伯尔斯先生说,激动得好像快要飞到钟塔那么高了。他挥舞着手中的松饼,奶油都溅到了袖子上。“就连传统八钟转调法也比不了—我总忍不住感觉,那些变序和双击中的那种单调击打,委实有点不该—尤其是那些双击,再说把高音钟和2号钟都框在单一的升序降序变位法里,也实在说不过去……” 教区长对传统转调鸣钟法正说得兴高采烈,突然有人打断了他。艾米丽出现在门口,报告了令人沮丧的消息: “打搅了,老爷,詹姆斯索迪想跟你说句话,不知方便不。” “詹姆斯索迪?”教区长狐疑道,“怎么着,当然可以。请他去书房吧,艾米丽,我马上来。” 没多久,教区长一脸沮丧地回来了,灰心丧气地瘫坐在椅子里。 “哎哟哟,”他突然夸张地嚷道,“真是无法挽回的灾难啊!” “老天爷哟!西奥多!到底出什么事了?” “威廉索迪!随便哪天都行,为什么偏偏要今天?可怜的家伙,我真不该只顾着自个儿的事,但这真叫人失望—真叫人失望啊。” “怎么了,索迪出什么事了?” “病倒啦,”教区长说,“被这个该死的流感爆发给放倒啦。没办法了。都神志不清了。已经去请拜恩斯医生了。” “唷,唷。”维纳伯尔斯夫人说。 “似乎是这么回事,”教区长解释道,“今天早上他感觉不大舒服,却坚持—其实那是很不明智的,可怜的家伙—开车去威尔海滩办不知什么事。愚蠢的家伙!昨晚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不大对劲。幸运的是,乔治阿什顿在城里遇到他,看出他病得不轻,坚持送他回来。可怜的索迪肯定是在这大冷天里严重地着凉了。他们到家时,他已经不行了,他们不得不立刻扶他上床,现在他发着高烧,心烦意乱的,因为今晚他去不了教堂啦。我告诉他哥哥,尽可能安慰安慰他,不过我恐怕这很难做到。他是那样热情啊,因为这病,他不能来鸣钟了,这事估计他心里放不下啦。” “亲爱的,亲爱的,”维纳伯尔斯夫人说,“但是我希望拜恩斯医生能给他服用点镇静药吧。” “希望如此吧,真的。当然了,这是场灾难,但要是他因为这个心里放不下,那就更糟了。唉,唉。没有办法的事,就只能忍受。我们最后的希望就此消失。只好改成胡乱奏点六钟转调法算啦。” “那么,这个人是你的鸣钟人之一咯,教区长?” “不幸的是,确实如此,现在没人可以接替他的位置了。我们的伟大计划只好搁浅。即便我亲自负责鸣一口钟,我也没法一干就是九个小时呀。我老啦,再说早上8点还要主持晨祷,在那之前还要做新年祷告,它一直延续到午夜才结束。唉,好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除非……”教区长突然转过身,看着客人“—你刚才谈了不少对三组变序法的见解—你……不会碰巧也是个鸣钟人吧?” “这个嘛,”温塞说,“我曾经拉过一根很小的钟绳。不过现在这会儿到底能不能做到……” “三组变序?”教区长激动地问。 “三组变序,当然。不过已经很久……” “你会想起来的,”教区长疯狂地嚷了起来。“会想起来的。用手铃练习半小时足矣……” “天哪!”维纳伯尔斯夫人说。 “难道不是太妙了吗?”教区长嚷道。“难道不是天意吗?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一位贵客,碰巧就是个鸣钟人,会鸣肯特三组变序法?”他摇铃叫来女仆。“叫希金斯立刻去,把小伙子们都召集来,用手铃练习一下。亲爱的,恐怕我们得霸占餐厅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艾米丽,告诉希金斯我这里有一位先生,可以跟我们一起演奏钟乐,叫他立刻赶过来……” “等等,艾米丽。西奥多,你这样合适吗,才出了车祸,好不容易熬过累人的一天,就要人家从午夜一直敲钟到9点?敲一小段,倒也就罢了,如果他真的不介意的话。不过就算这样,我们是不是也对人家太无礼啦?” 教区长的嘴角像小孩一样伤心地撇了下来,温塞赶紧表示没问题。 “一点也不,维纳伯尔斯夫人。再也没有比成日成夜鸣钟更让我高兴的事啦。我一点也不累。根本不需要休息。我更宁愿去鸣钟呢。我唯一担心的,只是我肯定会犯点什么可笑的错误,不能很好地完成它。” “你当然没问题,当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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