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天将雄师


作者:师永刚     整理日期:2015-01-30 16:49:30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苍凉的西北旷野之上,沉寂千年的古堡缓缓开启。年轻的戍边战士,遭遇一支没有敌人的军队。勇者如孤狼,狂妄地行走在风与沙之间。阵地的枪响,荒野的杀声,狂怒的沙暴。在这神秘孤城下,埋藏了多少无名之师。
    羊皮地图、牧人传说、逃离沙暴、狼的战争……英雄惜英雄,向遥远时代与不朽军魂敬礼!
  作者简介:
    师永刚,曾从军十五载,现为香港凤凰周刊杂志社执行主编,作家,图书策划人,媒体研究人。内地画传热潮的策划与发起者、曾策划编著《宋美龄画传》、《蒋介石图传》、《邓丽君画传》、《切格瓦拉画传》等二十多本。著有长篇小说《骑兵连》。  早晨的戈壁奇寒,风像柔软的刀锋,缓慢地划过。雪已经停止飘飞,一轮红日奇怪地竖在一丈高的地方,仿佛一伸手就可触到。单一海有些费力地向前走。他和冯冉的背上都负着各自的背包。刚开始,单一海曾想一身轻装,只把武器带上就行了,但昨夜戈壁宿营,使他又改变了主意。这样下去不仅走不到底,说不定在半路上自己就会被冻死,别说去找他们了。
    在戈壁上走路太累了,那些原先凹陷进戈壁很深的石头,在他们脚下奇怪地凸出着,他们不时被圆滑的石头绊倒。冯冉的心情却有种莫名的兴奋,他一路乱踢着落雪的红柳枝杈。一块石头被他踢中,一路呼啸着前进,碰着一棵硕大的沙蓬草,窜出两只灰色的兔子。它们惊立片刻,便像两道灰色的闪电,隐进了旷野,惹得冯冉大呼小叫着追了半天。
    太阳这时已经爬到了头顶,它的脸不再是红色的娃娃脸,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发散,拼命放射着白色炽热的光芒。单一海有些燥热,随手把帽子抹下,掖进腰间。背包此时成了累赘,他有些懊恼,随手把背包在自己肩上放得更舒服些。冯冉在不住地哼着一首歌曲,挺简单,他听出是一首花儿。那花儿在冯冉略带些南方味的口音中,有种怪怪的味道。
  圆不过月亮方不过斗,
    十三省好好不过兰州;
    麻不过花椒辣不过酒,
    甜不过妹妹的小舌头。
  单一海听出是支“酸曲儿”,那曲子他以前也听过。可此时听去,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花儿在冯冉类似于喊的唱吟中,在旷野上弥散。他没想到冯冉竟有这样的激情,也许是愤怒吧!他深深地注视着冯冉,感到他在一瞬间距自己远了,又那么陌生。
    马蓝花儿者蓝死了,
    怀抱了瓶,
  手拿了花盅了,
    维我的花儿难死了。
    你费了心,
    我舍了真身子了。
  这歌像一支火把,一下点燃了单一海内心中的炮捻子,他真切地听到了内心深处的爆炸。他想起这歌女真也唱过,那是他与女真一起散步时,她偶尔哼出的。那会儿,她一连唱了十几首,可唯有这几句话在他心中留下了印痕。许多东西其实是无法躲避的,哪怕是一支歌!他仿佛下意识地,哼出了这歌子的后面……
    大燕麦摊的者场里了,
    牛拉的碌碡碾了,
  我你哈刻给者心里了,
    昼夜天明地想了。
    单一海嗓子哑着。他的脖子上青筋暴出,这几句词他觉得仿佛吼了几十年。那些嘶哑声音一粒粒地消散了,只剩下了他。那一刻,他忽然强烈地想,一见到女真,就把这首歌再吼一遍。
    冯冉似被他的歌声惊动,他从未听单一海唱过什么花儿,这一带的老百姓几乎都会唱一口儿。冯冉无事时常溜出去,听那些放羊的老汉唱,一来二去就学了几十句,他觉得这些词和曲子都太美了。那些流行歌曲跟这些描写爱情的花儿一比,几乎不值一提。这才是真正的流行歌呢!只是他不知道,单一海为何唱得这样怆然?
  单一海唱完,便陷入到深深的沉默中去,脚下的雪已经化净。裸露的沙土上平净潮湿,风暂时没刮。偶尔爬上一块高些的沙丘,就会看得更远些。戈壁仿佛永无尽头似的,在视线的尽头苍茫着。
    走在前头的冯冉忽然驻足:“头儿,我们怎么又走回来了?”
    单一海站定,看到雪上有一大片杂乱的脚印,还有两道清晰的汽车印痕,旁边是那棵已被撞毁的红柳,这正是他们早晨出发时的地方。走了一上午,又走回来了,单一海懊恼地卸下背包,身上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早上他记得,他一直向太阳升起的偏北方向走的啊!他站到一片高地,茫然地看着巨大得令人失望的戈壁。他有极好的方位感和辨图能力,在学校野外生存时,他仅凭北斗星的位置,便可以找到走出森林的路径。现在,似乎他的这种能力在瞬间消失了。
  单一海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冯冉,把图拿来。”
    冯冉无言地递过去,他知道在此刻所有的埋怨都是多余的,甚至是一种伤害。
    单一海只一眼,便找到了自己在图上的位置。他凭记忆将早间走过的那块戈壁的地貌和图上对照,不由得有些呆然。这块戈壁竟是椭圆形的,在地理上极度偏西,太阳其实只在偏东南方向,从戈壁上望出去的太阳,并不在正东。单一海有些无奈地说:“我们上太阳的当了。”他用手在地上随手画一条弧线:“顺太阳提示的方向走,只是一种错误。当太阳从低处到达我们的头顶时,我们其实刚好又回到起始处。我说自己的方位怎么会出错!”
    “极好的方位感也是种错误,头儿,太阳和你的感觉都没错,错的是常识。”冯冉为单一海的发现惊奇不已,“听上去简直有些奇异。”
  “没想到我们无意间发现了戈壁的这个秘密。看来,下次我们野外生存训练时,这一章又该改写了。”单一海兴奋地自语,同时迅速用指北针测出他们的方向,拍拍冯冉的肩,“走吧!小伙子,走到天黑再宿营,我预感到天黑肯定会有奇迹出现的。”
    “但愿如此。”冯冉嘟囔着,负上自己的背包,踢踏着向前走。戈壁忽然失去了平坦,忽高忽低,有一片竟然不时出现一些深坑或用小石头垒起来的坟堆。偶尔有几根白骨,在石头丛中,白晃晃地闪着异光。翻过一道深沟,一条戈壁上几乎见不到的深沟,他俩开始爬一道极陡的高坡。
    冯冉有些吃惊地说:“以前我还以为戈壁只是一片平坦呢,没想到,里面与外面其实是两种感觉。”
  单一海喘口粗气,忽然有些诧异地使劲皱皱鼻翼,一股奇怪的腥臭味正从坡上漫下来,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又使劲嗅嗅,味道越来越浓,还隐约听到一种怪异的低吼。那种低吼声带着声陌生又熟悉的旋律飘过来。“你听……”他捅捅冯冉。
    冯冉似乎也已听到那怪异的低吼,他神情悚然:“头儿,会不会是狼群?怎么还有这么臭的味道。”
    单一海凝神听听,从肩上卸下枪:“不知道,也许是它们!我刚说完它们就来了。”脸上神情肃然,“你从那边上去,我在这儿,一有危险,立即开枪。”说完,已经一把卸下肩上的背包,身子猫样地贴着坡面向上奔去。他的军事动作绝对棒。哧啦哧啦的声音不时让一条条细小的蜥蜴仓皇远离。还有一些微弱的树叶,一块小小的石头打动另一块小小的石头,一起滑下了坡底。
  这时,他的头顶忽然响起一声奇异的嗥喊,那声音像从空中抖响的脆鞭,又亮又脆,撕裂人心似的击打着四周的空气。单一海和冯冉都被这种声响惊动,他们下意识地停止了向上的奔跃。
    单一海抬起头。
  冯冉抬起头。
    两人被一种奇怪的景象震撼住了。
    坡谷顶头,一个纤小的孩子正咧开墨黑的牙齿向他们微笑。他的右手有一杆十分长的红柳牧杆。阳光穿过蓬乱的头发,还未及照到他们身上,便被风吹散了。他的身边簇拥着几十头硕大的黑猪,正观看他们的爬行。那些猪们一溜儿排开,堵死了他们的去路,只用一双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单一海被这幕景象给惊呆了,他下意识地想起一幕梦中的景象,这一切仿佛末日来临时最后的昭示,上帝派他的牧猪使者来到多灾多难的人间,那些善良的人将骑着这些猪到达天堂。上帝,他的心里低叹一声,这时,他看到那牧猪小孩手中的长鞭一抖,似乎一把刀子似的,将那些猪驱开一条通道。猪们士兵似的后退着,只剩下那个小孩,站在阳光中,向他们微笑。
    单一海意识到这孩子在示意他们上来,他给冯冉摆摆手,冯冉似乎已被这个小孩的出现给震惊了,也有些发呆地看着他,手中的枪温顺地垂着,仿佛一条手臂。见到单一海的手势,他才清醒似的缓过神来,一个漂亮的跳跃,已经蹿到顶头。单一海也赶紧爬了上去。
    顶头又是一片平坦无垠的戈壁。大大小小的石头同样均匀地在沙地上井然有序。唯一的区别是一个神秘的小孩,站在这个谷顶微笑着,盯着他们的绿色军衣。
    那孩子脸孔肮脏破败,手上积垢成甲,羊皮袄上有几粒羊粪。脚下的猪们在悄悄翻动石丛中的草根,十分仔细,像一群虔诚的寻宝者。
  那男孩向他们笑着,他的笑又神秘又灿烂,眼中闪着温和的光。
  单一海用眼凝住那男孩,他的心里被一种神秘的感觉攫紧了。
    “你从哪里来呢?”他抬头看看空旷的戈壁,望酸了眼也找不见一点儿人烟的样子。这个小孩的出现本身就像一个传说或者又太不像。他弯下腰,企图得知他的由来,也许他见过女真他们!
    “你见过一辆卡车吗?上面有五个与我们一样的人。”冯冉有些急切地凑近他。
  那男孩坚持着沉默,他似乎对冯冉和单一海的问话并不感兴趣,只用一双谜样的眼睛打量着他们。单一海忽然意识到,那男孩其实与他们一样,对他们的出现同样充满着疑惑。在这儿,其实每个出现的东西都是一种暗文啊!他感叹,看到小男孩伸出那只脏手,轻轻地抚着吊在单一海胸前的那支冲锋枪。他几乎没有任何羞涩,甚至不安,仿佛他伸出的手只是一种友好的表示一样。单一海再次惊奇,人类其实天生属于枪,哪怕是一个神秘的没有来历的孩子。他把子弹退出,验枪,交给那男孩,那孩子的眼里蒙上了一种兴奋。他用手缓缓抚摸,像摸一头猪的绒毛似的,小心中透着种好奇。单一海看到他只用单手就把枪举起来了,兴奋地向远方瞄瞄。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把枪掷还给了他,伸手操起那支红柳牧鞭,匆匆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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