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所选12篇恐怖小说,均出自名家之手,而且大致是以年代先后排列的,如果一篇一篇读下去,你会发现越是后面的作品越趋于“心理化”,或者说,“内向化”,即主要是写入物内心的恐惧,而不是渲染事件本身有多可怕。确实,恐怖小说从19世纪到20世纪的变化就是一个不断“心理化”的过程,这和欧美小说整体“心理化”倾向是一致的。 目录: 前言 厄榭府邸的倒塌 丽姬娅 废墟游魂 老保姆的故事 幽魂岛 奥利维埃·贝卡依之死 霍拉 谁知道呢? 鹰溪桥上 螺丝在拧紧 后来 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那年秋天的一个沉闷、阴暗而凄寂的日子里,天空中满是低沉的云,令人抑郁,一整天我都骑在马背上,穿越乡间一片荒凉无比的旷野;到了暮色苍茫之际,我终于发现那座凄凉的厄榭府邸映入了我眼帘。不知为何——只是,我一眼看到那座府邸,心里就产生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愁绪。我说难以忍受,因为这种愁绪无法像往常那样可以用恬淡的、即使面对穷山恶水也能赋予它几分诗意的审美愉悦来加以消解。我望着眼前的那幅景象——孤零零的府邸,周围是一片萧瑟的园林——破旧斑驳的垣墙——空洞的、像眼睛的窗户——几丛乱蓬蓬的蓑衣草——几根灰的枯树干——我的心情颓丧之极,简直无法用什么来比拟,除非把它比作鸦片瘾过后的那种空虚感——那种不得已面对现实生活的痛苦——那种梦醒后万念俱灰的恐惧。我的心一阵冰凉,一阵沉落,一阵难受——一种不可补救的凄切之感,无论怎样的想象也难以使它升华。为什么——我间而想到——为什么当我默默地凝视着厄榭府邸时竟会如此忧伤?这是个解不开的谜;我沉思着,可我总摸不透那凝聚在我心头的疑团。我只好退而安于那种不能令人满意的结论:各种简单的自然景物结合在一起,确实具有这样的感染力,那是我们的心灵所不可及的。我想,要是眼前这幅景象稍稍改变一下,那么很可能,它给人的这种伤感的印象就会淡薄很多,或者完全消失也说不定;这样想着,我纵马向一个两岸陡峭的水池跑去。那水池黑黝黝、阴森森的,就在府邸的旁边,水面平静得泛起了一层幽光,倒映出灰蒙蒙的蓑衣草、白惨惨的枯树干和那些空洞的、像眼睛似的窗户——我低头凝视着水面,这些颠倒的、奇形怪状的影像使我不寒而栗,甚至比刚才更觉得毛骨悚然。 然而,我现在却正打算要到这座阴沉沉的大屋子里去住上几个星期。屋子的主人,罗得利克·厄榭,是我幼时的好友;不过我们已多年没见面了。可就在最近,我在国内一个僻远的地方收到一封信——一封他写给我的信——心急火燎地非要我亲自到他那里去,信中的字迹显得焦虑不安。他说他身患疾病——神经错乱使他苦不堪言——说渴望想见到我,他的挚友,实际上是他唯一的知己好友;说他期待着和我朝夕相处,能因此而感到欢乐,从而使他的病情有所缓解。他在信里就是这么说的,还有其他一些话,语调也同样如此——显然,他的邀请完全出自真心——玄使我没有丝毫迟疑的余地;我于是便应邀前往了,可心里仍然对这一不寻常的邀请感到蹊跷。 虽说我们幼时交往甚密,实际上我对我的这位朋友知之甚少。他总是过于谨慎而且惯于沉默寡言。尽管如此,我知道他那个古老的家族不知从哪个时代起,就一直是以一种特殊的气质而出名——这种多愁善感的气质,长久以来一直体现在许多卓越的艺术作品中,而到了晚近,它又表现为对音乐的迷恋(不是喜欢通俗易懂的音乐,而是偏爱复杂难解的神秘音乐),同时也常常表现为慷慨而又从不声张的慈善行为。我还了解到这样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事实,即:厄榭家族虽是名门望族,却从未有过旁属世系;换句话说,这个家族完全是单系相传的,而且一直如此,代与代之间几无变化;即使有,也微乎其微。正是这种缺陷,使我不由得想到,那座府邸一成不变的特点恰好是和这一家族的特点相符的;进而又使我寻思起两者间在漫漫数百年里可能产生的影响——也许,正是这种没有旁系亲属的缺陷,使这一家族的姓氏总是和他们的房产联系在一起被世代相传;结果是,两者竟然合二为一,家族府邸的原名早被忘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怪而含糊的名称——“厄榭府邸”。当地人在使用这一名称时往往既指这一家族的住所,同时又指这一家族的人。 我承认,我的举动不免有点幼稚——我朝那个水池俯视了一下——结果只是加深了我最初的奇异印象。毫无疑问,随着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有点迷信——这难道不能说是迷信吗?——我反而变得越来越迷信了。我知道,这正是一切恐惧感的悖谬法则。也许就是这一缘故,当我把目光从水面上的倒影再移向府邸本身时,一种奇怪的幻想便油然而生——当然,是一种荒诞不经的幻想,本身不值一谈,我提到它只是想说明我当时的紧张情绪。因为随着这漫无边际的幻想,我竟然真的相信,在这座府邸和周围的园林里弥漫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氛,一种和府邸、园林以及周围的物体都极不协调的气氛——它和这里的空气也不协调,它是从枯死的树木、灰暗的墙壁和死气沉沉的水池里散发出来的一种神秘的、致命的雾气,阴森、沉滞、若有若无,而且是灰蒙蒙的。 我抖擞一下精神,决定抛开心头的幻想,再仔细打量一下我眼前的这座府邸。它最主要特征就是异常古旧,悠悠岁月巳使它黯然褪色。外墙霉迹斑斑,屋檐积尘累累,像蜘蛛网似的悬挂着。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破旧颓败的迹象。石墙完好,没有一堵倒塌,只有几块石头碎裂了,在整体完好的石墙上形成一种特殊的点缀。这情形使我想起成年累月堆放在地下室里的旧木器;由于地下室密不透风,那些木器表面上完好无损,实际上已腐朽不堪。不过,这座府邸虽有破损,整体上并不给人以摇摇欲坠的印象。也许只有目光特别敏锐的人才会发现,有一条隐秘的裂缝从正面屋檐蜿蜒而下,一直延伸到墙脚,然后消失在墙脚边幽深的池水里。 P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