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残酷而激烈的血战之后,外星虫族被踢出了木卫三。带着满身伤痛和失去亲人、爱人的痛苦。七百个孤儿踏上漫漫归途。他们疲惫,他们迷惘,他们内疚——他们的命运究竟如何? 战后的地球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未来是战争还是和平?二十五岁的将军詹森·万德被推到了政治斗争的风口浪尖——他的命运究竟如何? 晴天霹雳!外星虫族卷土重来,地球防御力量被彻底摧毁。三名孤胆英雄深入敌后,挑战巨无霸型的外星“无敌舰队”——生死存亡悬于一线。人类的命运究竟如何…… 比特纳勾画出的近未来既触目惊心,又真实可信! ——美国著名科幻作家 乔·霍尔德曼 比特纳饱蘸情感的叙事犹如猛烈的炮火,摧毁了读者的最后一道防线! ——美国《科幻小说周刊》 节奏紧凑、语言犀利……在所有军事科幻中,比特纳的小说明快、直率,相当成功! ——美国著名科幻作家 格雷戈里·本福德 一 “有人吗?完毕。” 没有人回答,从我的耳机里传来的只是“噼啪噼啪”的静电噪音。 “嘶——嘶——砰!” 蛋形舱室对面十英尺处,我用来充当路障以封住入口的舱壳板开始变红了。为了干掉我,虫族不惜烧穿自己的飞船。灼热的金属焦味刺激着我的鼻孔。最多再有两分钟,那些身披防弹衣的大型蛆虫就将冲过缺口。 我倒转手枪,握在手里充当棍子。这种姿势充分表达了我的决心,空空如也的弹匣也充分表明了这把手枪目前形同废铁。 我叹了口气,呼出来的气息在虫族的内部照明灯光下变成了紫色。 我把双腿摊在虫族金属蓝色的甲板上,用戴着手套的拳头重重地捶击着套有护甲的僵硬左腿。步兵就要有两条健康的腿。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挣扎着一瘸一拐地逃走,但现在的问题是,我能逃到哪儿去呢? 我的背陷在黄色聚氨酯密封塞的垫子里。密封塞把船舱的缺口严严实实地堵住了。登上这艘巨型怪兽的时候,我们就是从这个突破口像一群穿着埃特纳军服的海盗一般冲进来的,但我却不能照原路撤退——缺口之外就是真空,充斥在地球和月球之间的一片虚无。 我的面罩显示屏上翠绿色的数字静止在2043年,但计时器却在不断跳动,只剩下最后四分钟。 当计时器上的数字跳到零的时候,人类就将面临决定性的时刻——要么得以幸存,要么全军覆没。不管是哪一种结局。我都会牺牲。我叫詹森·万德,是到目前为止,历史上最年轻也最糟糕的少将,二十四岁时又做回中尉,到死都是一名步兵。 此刻,我还充当着外星虫子和布伦比之间的人肉减速坎①。布伦比在我身下一英里处,深入怪兽腹心。只要我能守住这里,拼死拖延时间,他就有机会把这艘入侵舰连同我们俩一起炸成碎片。 如果我们失败了,成千上万黏糊糊的虫子将会一波接一波地在地球上横行肆虐。毫无疑问,人类会拼死抵抗。那种不屈不挠的顽强抵抗将会激烈到就连斯大林格勒保卫战②与之相比都显得是小巫见大巫。虫族毕竟对人类还不甚了解,尤其是当人类誓死捍卫家园的时候。 虫子划出的椭圆形突破口的边框正在变白。我们不晓得它们居然还有这种能耐,看来我们对它们的了解甚至少于它们对我们的了解。很快,我们就会更加了解对方,只不过,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再过一分钟,它们就会冲破障碍;再过三分钟,爆炸就会发生——如果布伦比成功的话。 我的双肩在铠甲下微微下沉。 回顾起来,过去的二十多年,我过得还算不错。我和我的父母生活过,虽然没有我想要的那么长久。我得以长大,认识了些好人——事实上,是最好的人。我也经历了一生中的至爱,尽管只有短短的六百一十六天。哦,还有,将来某些版本的历史可能会记载着,我拯救了全世界。 我的电脑发出“哔哔”声。还剩三分钟。 听说死亡经历是分阶段进行的:先是拒绝,愤怒,然后是别的什么情绪,最后才是接受。 和我所认识的其他孤儿比起来,在这件事上没准儿我是最幸运的。当兵的命中注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死于意外。有的人因为高贵的事业而死,有的人因为他人的傲慢和愚蠢而死。但是,几乎很少有士兵可以有时间慢慢迎接自己的死亡。 虫子们烧过来了,第一块熔化的金属“噗”的一声落在铁甲,上,发出“嘶嘶”的声音。我把弹药精光的手枪握得更紧一些。 战争是以流血带来生命——这种军事谎言在另一类现实状中可能会有几分真实之处。我猛地抬起头。一字不差,这句话是我木星最大的卫星上为我的教子接生时,他的母亲说的。 那是三年前,我的故事始手那里。 二 “你流血过多会死的!”我的左边是闪烁不定的全息助产指导图像,面前是两条毫无淑女风范劈开的腿。我就跪在这两腿中间,目光来回移动着。野战灯的埃特纳电池光芒在洞穴的岩壁和洞顶投下曲曲折折的阴影。七个月前,外星虫族被我们踢出了这个星球,它们营造的华氏零度大气层冻僵了我的指头,指头上还沾着滑溜溜的羊水和血。这木卫三的山洞简直是个差劲透顶的产室。 “不,詹森,流血会带来生命。你看到头没有?”莎丽亚,穆莎拉一麦茨格下士“呼呼”地喘着粗气,活像一列四英尺十一寸长的火车头。 “差不多了,快要露顶①了,芒奇金。”我说。管他什么叫“露顶”!四年前,为了不坐牢,我加入步兵,成为一名四等专业军士。在木卫三战役的纷飞炮火中,命运将我提升为七百个幸存者的代理少将。我对接生就像对世界语一样一窍不通。 我的目光回到全息图像上。真是倒霉透顶,要我一步一步实况输入接生的过程已经够戗,更别提我现在还必须盯着一个女人的生殖器官看,而她是我已去世的最好朋友麦茨格的老婆。 我很确定,芒奇金咬紧牙关吐出的几句阿拉伯语,确实将我——她的代理少将——和骆驼的排泄物相提并论。在经历了长达八小时的分娩后,什么军事礼仪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的手掌紧贴着两鬓,头不停地左右甩动,刘海湿湿地沾在前额上。气温只有零度,可她的汗珠还是不断地从刘海下涌出来,那完美无瑕的橄榄色脸颊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气而鼓起来。她大大的棕色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詹森,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呃,谁是“我们”?“这件事”指哪件事?女人说话喜欢省略掉代词指称的对象,就像白杨总要在秋天落叶一样,倒霉的总是不会心灵感应术的男人。我只好胡乱猜测,“因为外太空来的虫族要灭绝人类?” 她大吼起来:“我是说,为什么麦茨格和我要生这个孩子?” 我翻了翻白眼。在芒奇金怀孕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不下上百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联合国希望号”太空船载着一万名男女轻型步兵和五百名太空部队士兵,用了足足六百天,从地球来到木星轨道上。政客们从六百万志愿者中挑出我们这些幸运的孤儿——亲人全被虫子杀害的孤儿——称为“孤儿十字军”。 即使是对孤儿来说,意外怀孕也是上个世纪的陈年旧事了,自从“事后避孕药丸”推出以后就再没听说过这种意外。然而偏偏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艘长达一英里、肩负全人类未来重担的太空船指挥官。同我的机枪射手,在我介绍他们认识以后,想方设法地破坏各类规章制度,在星际大战的间隙中变出了一个小宝宝。 秃鹰能轻易找到尸体,而我轻易就会惹上麻烦。这次的木卫三战役也不例外。 一阵阵痛侵袭着芒奇金,“我得用力推挤了。” 我的眼睛忙不迭地在全息立体图像和她劈开的两腿之间移来移去。芒奇金那埃及小精灵般小巧的骨盆还需要再多扩张几厘米,才够让西瓜大小的婴儿出来。我摇摇头说:“还没到时候。” 芒奇金向我射来恶狠狠的目光,让我不由得庆幸它不是来自我们那架M-60机枪的瞄准器。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用力推挤。我一直不大明白,为什么情况越糟,就有越多的人指望我能提供答案。 这大概是我获得战地提升的原因。作为四等专业军士,我只是芒奇金的装弹手,从来没有负责过机关枪,现在我倒成了这场大劫难的指挥官了。当然,那些政客才不管它叫劫难,他们管这场战役叫奇迹般的胜利。对我们这七百个幸存者来说,木卫三战役从来不是什么奇迹,我们曾经亲手把一万名战友埋葬在冰冷的石头下。可是,考虑到如果这场战役失败,人类就面临灭绝的命运,说它是奇迹也没有错。 在五个月前,我们和地球的通信还没有中断的时候,各国立法机构为我们缺席颁发了种种奖章和提升令,并且承诺说后续救援部队已经上路了。 因此,当救援骑士们在赶四亿英里的路时,我作为代理指挥官,得想出各种活儿让残存的部队有事可干。 “长官?希伯少校在指挥通信网上。”一片阴影闪过来挡住了我的视线,代理师级军士长弯腰钻进洞里,站在我背后。 “我在这儿忙着呢,布伦比。”我挪了一下身体挡在布伦比和芒奇金中间。保护她的隐私。经历了八个小时的分娩,产道扩张到九英寸。芒奇金已经精疲力竭了,现在就算让她上多媒体《纽约时报》的头版现场直播,估计她也不在乎。 “他们发现了件东西,长官。” 我转过身。“什么?”因为很确定没有活着的虫子了,我在两个星期前派出一半的队伍,包括我们仅存的医护兵——这杂种向我保证芒奇金的预产期在两个星期后——和霍华德·希伯一起去搜寻线索。以摸清这些被我们赶尽杀绝的敌人的底细。 目前我们了解到。虫族是一类共存的生命体,来自太阳系外,四年前出现在木卫三,并以这里为基地,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地对地球进行灭绝性轰炸。我们推测,虫族就像星际游牧部落一样,从一个行星系迁移到另一个行星系,榨干每一个行星系,然后继续迁移。 对于这些推测,虫子们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它们只知道杀人。 每只虫族战士都极其凶猛地战斗至死,如果被困住的话,宁可倒毙也不束手就擒。我们既没有它们聪明,数量也没有它们多,一直遭到它们的大肆屠杀。 我们能打赢这场战役,全靠英勇的麦茨格。他把他的手下送上救生船,然后以神风敢死队的精神,独自驾着希望号撞向虫族的基地。这场撞击如此剧烈,以至于霍华德手下的星际地震学家说在七个月后木卫三上仍有余震。 我同意霍华德带队跨越半个星球,并不是去找活着的虫子。麦茨格已经把它们尽数杀光,撞毁了它们的克隆孵化器,摧毁了它们的中央大脑。霍华德坚持要用“它”来称呼这些虫子,认为它是由分散的不同个体组成的单一生命体。就算是“它”吧,它现在也已经被消灭、摧毁、结束了。 霍华德认为它们的某些硬件有可能在撞击中保存下来。不知怎么,这些光荣的蜗牛居然懂得调节一个和行星差不多大小的卫星的温度,懂得跨星系旅行,懂得无限量地扩充军队数量,而且还训练有素。用来打败我们的一切必要知识,它们都懂。 但有一点超乎它们的想象,那就是独立的人类个体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大无畏精神。就凭这一点,麦茨格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反败为胜。 布伦比朝我挥着听筒,金黄色的眉毛扬了起来。他看起来活脱脱就是我在电子历史书里看到过的满脸雀斑的牛仔玩偶的翻版——是在全息技术发明前的电视时代,叫杜迪·豪迪什么的。“长官,战术侦察通信信号将在两分钟后停止传输。” 我望向芒奇金。她正处于阵痛的间隙,静静地躺在那里点点头。她的丈夫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这场胜利。她知道维持和平是我的职责。 布伦比才二十四岁,战争却使他患上了老奶奶式的抽搐症,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我用无菌巾擦拭过双手,接过听筒放在耳边:“这里是朱丽叶,完毕。” 在得到对方的回答之前有一段短暂的延迟,因为信号是通过战术侦察传输器中继的,传输器悬于我们之间的空中,它只有处在双方的视距范围内时,才可以中继信号。 “詹森,我们发现了一件外星人造物品。” 我扬起了眉毛。完好无损的虫族机械制品可能是探索它们科技的关键。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的只是些金属碎片,加上虫子的残骸、单兵武器以及护甲之类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一件金属制的扁平球体。十四英寸长。” “你的意思是,一个铁皮橄榄球?”我大学入学标准考试语言测试部分的成绩在步兵中算高的了。 “以地球计量单位来算,有六十磅。” “它的功能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一动不动地待在地上的坑里。” 我一把握紧了听筒,“霍华德,那是没有引爆的炸弹!赶快带你的人离开那里!” “目前还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伪头足类虫子会使用爆炸性武器。它喜欢用动能抛射弹。再说,我们的工程师没嗅出任何火药味。” “虫子做的炸弹就算塞在人鼻子底下,人也不会知道!” “我们已经把它装了箱。我的直觉认为,它应该是伪头足类虫子的遥感仪。” 部队之所以容忍学究气十足的霍华德,就是因为他的直觉通常是止确的。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霍华德,你给我滚回来!”我们的任务不是在木卫三搞什么“路易斯和克拉克”①式的探索开发,而是制止伪头足类虫子从木卫三攻击地球。我们已经做到了。现在,作为指挥官,我的任务就是把我的部队安全地带回家。如果虫子留下什么遥感仪,也就有可能留下定时炸弹、炭疽菌、烂透了的诗歌之类的东西。假设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虫子会给我们造成威胁,我可不想象伊桑德尔瓦纳山战役②中的切姆斯福德一样,把部队分隔开来。霍华德的考古探险简直是个愚蠢透顶的主意,“还有,把那该死的炸弹留在原地!” 传来的是静电“嘶嘶”的噪音。 布伦比说:“长官,通信中断。下一次通信在战术侦察传输器重新位于地平线上方时。” 布伦比收回听筒,一路小跑回总部,瘦瘦长长的身影像极了那个没有牵线的木偶。布伦比离开地球的时候只是个高中生,在学校里就擅长制作臭气弹③扔到餐厅里。就凭着这个小小的天分,他现在当上了战斗工程兵。 当他回到地球的时候——如果我们回得去的话——他的身份就会是富有战斗经验的代理师级军士长。 “现在可以用力了吗?”芒奇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全息指导上说,在她的产道完全张开之前。如果我过早地让她用力推挤,她会在孩子出来前就精疲力竭的。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我还没看到那部分。不过,恐怕到时候詹森医生不得不把手伸进去,将这个小淘气包拽出来,或是剖腹取出来。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莎丽亚·穆莎拉一麦茨格算得上是我最亲的家人了。但是,和她做搭档的时候,我也见过她流血。更何况在我接生的同时,还有整个师的残余部队等着我发布命令。管不了那么多了。“用力,芒奇金!” 尖叫声足足持续了十分钟——我们俩都在叫。然后,我手上抱着我的教子,他非常健康,像一个大哭大叫的皱巴巴的干梅子,肚脐上还连着一条脐带。我把他嘴里和鼻孔里的黏液掏干净,将他搁在芒奇金的肚皮上。 我把脐带打了个结,然后剪断,一边问道:“你想好名字没有?”我知道她早就想好了。因为在之前的七个月里,每当我问到这个问题时,她就岔开话题。芒奇金是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我猜她担心说出孩子的名字对孩子有害。 “他叫詹森。”芒奇金的笑容在山洞的微光里绽放。 “什么?”我干噎了一口,尽管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芒奇金、麦茨格、我,我们三个都是孤儿。木卫三就是我们的孤儿院,我们是一家人。 “全名就叫詹森·乌代·麦茨格。我父亲叫乌代。” 我调了调手术面罩,用来掩饰擦眼泪的动作,“大家都会叫他裘德④的。” 大家可以称呼他的名字可多了:人类救星之子,外星人灭绝者的后代,唯一出生在外太空的地球人,怪胎。 “詹森,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泪水滑过芒奇金的脸颊,她啜泣得如此厉害,以至于在母亲肚皮上的裘德·麦茨格就像在玩三级冲浪一样。 我理解她。不过我认为对我来说,最美好的一天应该是我们全体离开木卫三的那一天。 我错了。P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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