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恩精神病诊所的行政官员博拉姆女士横尸地下室,胸前插着一把做木雕的凿子。苏格兰场警探亚当·达格利什揭开诊所表面的平静,很多隐藏多年的秘密和阴谋露出端倪。病人们躁动不安,涌动着焦虑和欲望的诊所里,病人和医务人员都在等待着,谋杀究竟会将他们无法解决的矛盾引向何处…… 作者简介: 2008年,《时代周刊》选出了五十位最伟大的犯罪小说家,P.D.James名列前矛,甚至在这类小说的开山始祖爱伦•坡的前面。《时代周刊》给她的赞美是:创作力丰沛且脑容量惊人的贵妇。这位现年八十八岁高龄、气质高雅非凡的女作家,目前还活跃于文坛。由于写作有成,她获得许多国际知名文学奖,包括在英国犯罪作家推理协会颁发的、有“诺贝尔推理文学奖”之称的“钻石匕首奖”,并受英国皇室勋封为女伯爵,更获颁美国侦探作家协会终身成就奖——“大师奖”,以及“爱伦·坡奖”。保罗·斯坦纳医生——斯蒂恩诊所的精神分析师——坐在一楼的咨询室里,听他的病人伯奇先生理智地分析着自己第三次失败的婚姻。病人舒服地躺在沙发上,讲着自己复杂的心理。斯坦纳医生坐在那儿,靠在那把特制的椅子上。这种椅子是医院管理委员会特意为咨询师们设计的。它是一把多功能的椅子,非常舒服,但可惜没有对后脑的支撑功能。不时的,脖子上的肌肉一阵猛烈的痉挛,把斯坦纳医生从瞬间的恍惚拉回到周五夜间精神病诊所的现实中。十月的天气变得非常暖和。诊所的同事们熬过两周让人冷得打战的霜冻日子,终于盼来了中央供暖。那天刚好是一个美丽的秋日,外面的城市广场上洋溢着温暖的阳光,花园里新开的大丽花,像个水彩盒,宛如盛夏里姑娘们的首饰一样光彩照人。现在快七点了,外面已不再暖和,薄雾升起,寒冷的夜就来了。但这儿,诊所里,还像下午一样暖和。空气,沉沉的,毫无动静,仿佛说了太多话,把它们消耗得差不多了。 伯奇先生满腹牢骚,大谈他妻子的不成熟、冷酷和迟钝。由于中午饭吃得太饱,下午茶又稀里糊涂地吃了太多奶油油炸面圈,斯坦纳医生的临床诊断经验告诉他,现在还不到指出伯奇先生那三位夫人共同缺点的时机。她们挑的丈夫伯奇先生,是一个缺乏判断力的人。而同时伯奇先生还没准备好面对自己的缺点。 对病人的行为,斯坦纳医生并没有什么道德上的义愤。最不道德的是让这种不合适的感情影响了他的判断。在斯坦纳医生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激起他的道德义愤,最多也就是让他觉得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也多半是和斯蒂恩诊所及其管理有关。他很不赞同行政官员博拉姆女士的一些做法。对她来说,最关心的就是在诊室里看到的病人数量以及差旅费表格是否完全符合那些烦人的规定。他还不满意自己周五的夜间诊室和詹姆斯·巴吉利医生的ECT室混在了一起。这样一来,那些有资格接受他治疗的高智商病人就不得不和巴吉利乐此不疲地找来的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神情沮丧的乡下家庭主妇和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精神病人挤在一问候诊室里。斯坦纳医生拒绝用三楼的那间咨询室。那是由一个大房间隔成的。他看不上那些比例失调、让人心烦的小格子。这不符合他的级别,也和他这么重要的工作不相称。他觉得更改自己的诊疗时间不方便,只好让巴吉利去改,但巴吉利医生坚决不同意。在这一点上,斯坦纳医生看到了博拉姆女士的影响力。他建议把一楼诊疗室和咨询室建成隔音的,但考虑到成本,这个建议被医院管理委员会驳回了。然而,为巴吉利提供一个新的、非常昂贵的、能够让病人仅存的那点理智都感到震惊的提案,却毫无异议地通过了。当然,事情是诊所医院管理委员会考虑的,但博拉姆女士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的立场。在抨击行政官员时,斯坦纳发现最好还是忘了她对医院管理委员会无所不在的影响。 ECT治疗让人很是愤怒。当病人越来越多时,诊所大楼才建好。但是即使咨询室结实的橡木门,也挡不住周五晚上来来去去的人们。前门下午六点关闭,那之后,进出夜间诊所的人都要登记。因为五年前,一个病人趁人不备躲进了地下室的洗手间,在那儿自杀了。斯坦纳医生的精神治疗常常被前门的铃声、病人进来出去的脚步声、相关人员和保安叮嘱病人或者和护士长安布罗斯热情打招呼的声音打断:斯坦纳医生奇怪为什么那些人要对病人这样叫喊,好像他们都是聋子。可能是接受了巴吉利和他残忍的机器治疗的结果。最糟的是诊所的清洁工肖特豪斯夫人。大家可能认为艾米·肖特豪斯像通常一样,一大早就来做清洁,那样安排可能对诊所员工影响最小。但是肖特豪斯夫人坚持说如果不在晚上加班两个小时,她干不完那些工作,博拉姆女士同意了。自然,她会同意的。但是在斯坦纳医生的印象里,周五晚上很少见到她打扫。肖特豪斯夫人对ECT病人很感兴趣一实际上,她丈夫曾经接受过巴吉利医生的治疗——病人们接受治疗时,她经常在大厅和一楼的总务办公室里闲逛。斯坦纳医生不止一次在医院管理委员会上提到此事,但让他生气的是同事们对此漠不关心。肖特豪斯夫人不该总在眼前晃来晃去,这里站会儿那里站会儿地和病人闲聊,而是应该好好干自己的工作。博拉姆女士对其他员工总有些过分严格,对肖特豪斯夫人却不是这样。大家知道好清洁工不容易找,但是一个了解自己工作的行政官员却总能找到,妥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巴吉利从不抱怨肖特豪斯夫人,博拉姆也从来不指责巴吉利。那个可怜的女人可能爱上了他。巴吉利行踪不定,总是穿着那件滑稽的白外套,在诊所里闲逛,活像个二流牙医。事实上,那个男人毫无威严,根本不像诊所里的咨询师。 走廊里传来什么人的脚步声。可能是老蒂皮特,他是巴吉利的一个慢性精神分裂症病人。九年来,他每星期五晚上都在艺术治疗室里刻木头。想起蒂皮特,斯坦纳医生更加生气。那个男人确实不适合待在斯蒂恩诊所。斯坦纳医生认为如果他好了,可以出院的话,就应该待在一家白天营业的医院,或者某个由国家委员会开办的工厂里。蒂皮特这样的病人让诊所有了个莫名其妙的名声,而它作为精神病分析中心的功能却被淡化了。一个星期五的晚上,蒂皮特在诊所里晃来晃去,碰上了斯坦纳医生精心挑选的一个病人,这让他着实尴尬。蒂皮特甚至不能安全地待在外面。总有一天会出事的,巴吉利会发现自己遇到了麻烦。 斯坦纳医生认为他同事会遇到麻烦的快乐想象,被前门的铃声打断了。其实,那是不应该发生的。这次是医院的一个司机在叫病人。肖特豪斯夫人去门口送他们。她大呼小叫的声音在整个走廊里回荡。“好啊,你这个家伙,下星期见,如果你到时候还没好起来的话。” 斯坦纳放弃了,闭上眼睛。但是他的病人似乎什么也没听到,此刻他完全沉浸于谈论自己的嗜好。事实上,在这二十分钟里,伯奇先生的牢骚就没有断过。 “我从来没有假装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不,我是一个复杂的魔鬼。那是西达和西尔维亚永远不能理解的。这当然有很深的缘由。还记得六月的那次治疗吗?我认为那次我说了一些很好的根本理由。” 斯坦纳医生完全不记得他说的那次治疗,他对此毫不关心。伯奇先生那些不错的基本理由倒是很接近表象,可以作为紧急情况处理。一种无法解释的平和消失了。斯坦纳医生在他的笔记本上胡乱地涂着,这是他的兴趣和关心所在。他把笔记本翻过来,又看了一眼。他沉浸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对病人毫不关心。突然,他好像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开始很细微,接着越来越大。有个女人在尖叫。那真是可怕的声音,歇斯底里,简直就是野兽。这让斯坦纳医生很不愉快。他本来就胆小敏感。尽管他的工作就是处理那些突发的情感危机,但他更善于的是回避那些突发事件,而不是熟练地处理它们。 “不!真是太糟了!博拉姆女士在干什么?难道没有人管吗?” “怎么了?”伯奇先生问道,他像个神气活现的官员,声音比平常提高了半度。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有个女人突然歇斯底里了。待在那儿。我马上回来。”斯坦纳医生说道。 伯奇先生又躺下了,眼睛和耳朵却在注意着门的那边。斯坦纳医生来到大厅。 大厅里一下子挤满了人。高级打字员詹妮弗·普莱迪紧紧抱着保安彼得·内格尔。彼得难堪地拍着她的肩膀,一脸困惑。肖特豪斯夫人和他们在一起。詹妮弗逐渐平静下来,不再尖叫。只是抽噎着。但是她的身体还在发抖,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斯坦纳医生严厉问道,“她怎么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回答,ECT房间的门开了,巴吉利医生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护士长安布罗斯和麻醉师玛丽·英格拉姆。大厅似乎突然挤满了人。“安静,她是个好姑娘,”巴吉利医生温和地说道,“我们正在试验一种治疗方法。”然后他转向彼得·内格尔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彼得似乎要开口回答,普莱迪小姐突然明白过来。稍微停了一下,她转向巴吉利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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