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出身的福尔摩斯崇尚科学、理性。他曾经说:“世界之大,足以应付,鬼神业务,概不受理。”然而,十九世纪的英国却弥漫着迷信的气氛,人们面对各种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只能解释为幽灵作怪。当严肃的私家侦探福尔摩斯面对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鬼神案件,他该怎么办?幽灵真的有吗?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在这一辑“新编福尔摩斯探案集”中,十位英美当代顶尖侦探、惊悚小说大师就让福尔摩斯置身于光怪陆离的幽灵世界,开始他生平最诡异的破案历程。 作者简介: 马丁·格林博是美国著名犯罪小说编辑,他与乔恩·莱兰博、丹尼尔·斯塔肖尔共同主编了这套《新编福尔摩斯探案集》。乔恩·莱兰博是柯南·道尔的遗产分配执行人,丹尼尔·斯塔肖尔是福尔摩斯爱好者组织贝克街小分队(BSI)成员,著有《讲故事的人:柯南·道尔传记》,获爱伦· 目录: 前言约翰·华生 恶魔与福尔摩斯劳伦·D.伊斯特曼 图书馆员鬼魂之历险记乔恩·布林 猩猩的鬼魂吉莉安·林斯科特 特鲁里街丑闻,或“吸血鬼机关”卡洛琳·威特 福尔摩斯和木乃伊的诅咒保罗·杰弗斯 死在东伦敦柯林·布鲁斯 猎犬丹的故事丹尼尔·斯塔肖尔 圣玛丽乐博食尸鬼的故事比尔·柯里德 古乐庄园之谜迈克尔·布里斯纳奇、克莱尔·布里斯纳奇 附录一用不着介入鬼域?芭芭拉·罗登 附录二与福尔摩斯通灵劳伦·D.伊斯特曼恶魔与福尔摩斯 劳伦·D.伊斯特曼 一八九九年是我记忆中尤为重要的一年。这并不是因为那一年代表着十九世纪的结束,而是因为,正是在那一年,在我与福尔摩斯那漫长而充满刺激的友谊交往中,我惟一一次以客户的身份向福尔摩斯寻求帮助。 那是四月的最后一天,我当时正为是否要投资南非证券一事而犹豫不决,为了能够理清思路,我打算分析一下《泰晤士报》和《每日电讯报》上的数据,以便了解约翰内斯堡的英国人与布尔人之间日渐恶化的关系。这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可以暂时把治疗伤痛病患之类的事务抛到一边,在诊室里享受一整天不受打扰的调查研究,因此,当我听到门铃响起,不得不从凌乱的报纸堆里起身去开门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恼怒。 “啊,华生,”福尔摩斯站在门口向我致意道,“每当我发现你又在支票本上浪费大好光阴,我就会想要戴着镣铐来看你,这样或许能把你那守财奴的秉性吓跑。” 每次见到这位老友,我总是欣喜不已。我握了握他的手,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再次看透我内心的想法。直到我帮他摘下帽子和斗篷,放好手杖,并一起手捧驱走春寒的白兰地、在我的羊毛扶手椅上舒舒服服地坐定之后,我才想起来要问他,是什么妖道魔术让他得以洞悉我近期的活动。 “在这样一个不送报的日子,你手上的油墨即是证明。其余的就靠推论了,基于我对你的了解,以及上个礼拜轰动新闻界的那桩事件。你经历过战争,因此对那些刀光剑影的事情应该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你又是一个慢性子的投资人,在下决心投资之前,一定会绞尽脑汁地尽可能避免任何风险,并且,你还对这一特点颇为自豪,了解这些之后,只要稍加计算,便能猜到你的秘密。” “你的敏锐不减当年啊。”我摇着头说道。 “假如我再这样死气沉沉地待上一个礼拜,恐怕它就要迟钝了。如今,不列颠岛上连一个有创意的罪犯都没有,有创意的大概都移民到美国去竞选参议员了。” 调侃归调侃,他看上去十分沮丧。我发觉他脸上又浮现出以前那种焦虑不安的神情,这种焦虑曾经使他陷入恶习的泥沼,而现在,他并没有重拾旧习,而是来找我。“噢,那么我最好还是不要拜托你去调查南非英侨的情况。” 他生气地把刚刚点燃的香烟扔进壁炉:“调查这件事肯定是白费车费,任何一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预见那里将爆发战争,女王陛下的军队将夜以继日地战斗,你把我这话放在心上,省着钱去赌马吧。” 福尔摩斯是一位一激动就变得敏感多刺的朋友。幸运的是,我不用费多少周折,便能找到一个能够给他解闷的话题。要知道对于他来说,沉闷无聊的后果很可能是致命的。近来,我十分关注这一情况,就像我关注象牙海岸上的纠纷一样,不过,我必须采取谨慎的方法,因为对于他那冷酷的分析才能来说,当下的情形无异于一道诅咒。 “事实上,”我故意吊他的胃口,“我正在调查一件也许会让你感兴趣的事情,不过,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该告诉你。”’ “老伙计,现在不是锻炼判断力的时候,而且你一点也不适合做这件事。”他抬起头,就像猎犬觉察到灌木丛里传来的风吹草动一般 “亲爱的福尔摩斯,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吧。我很清楚你对这种事的态度。” “哪种事?”猎犬开始吠叫了,他显然已经闻到吸引他的气味。 “关于超自然力的事情。” “呸!你还是省省吧,别给我讲那些神神道道的事情。” 他做出一副很失望的模样,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完全能够看穿他的语气里的假相,他可以在我面前伪装表情,却隐藏不了他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你也许知道,我是贝特西圣波菲利医院员工的咨询医师这回事吧?” “我知道那家破烂医院,”他说,“我在巡回法庭作证的一桩案子里,一个谋杀犯试图从绞刑架上跳下来,结果就被送进了这家医院。 除此之外,至少还有两个银行抢劫犯在那儿看过精神科医生,如果没有他们,那些医生也许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拘留所度日了。” 听了他的话,我颇感不平:“圣波菲利医院是精神病治疗领域的先驱,它可不是罪犯收容所!” “我不是这个意思。请继续讲下去吧,你那总是把关键部分留到最后的嗜好也许能取悦读你那些故事的读者,但我的耐心快要被它耗尽了。” “简要地说,”我说道,“现在,医院里有一位病人坚信自己是魔鬼。” “他这是在争取平等,圣玛利亚疯人院里不是有两位自封的耶稣和一位摩西吗?” “但是,他们有没有说服别人相信他们就是耶稣和摩西呢?” 福尔摩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摆出一副有些夸张的、漫不经心的神情,又点燃一支烟:“就算你说的这位病人说服了医院里一些和他一样神志不清的人,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不仅仅是病人,福尔摩斯。”我一边说着,一边向他抛出我早已备好的圈套,“医院员工里,至少有两位护士和一位医生坚定不移地相信此人就是撒旦的化身。” 不到一小时之后,我们便登上了去贝特西的马车,一路上,电线杆一根根地退到我们身后,正好附和着福尔摩斯思考的节拍。他不停地用各种问题敲打我,试图把我那长篇大论的叙述所提供的每一点信息全部串联起来。这是他惯用的小伎俩,有点像笔录:他向我询问每一个细节,这样,我便能将那些别人叙述给我的,抑或是我亲眼所见、尔后又忘记的事件一一回忆起来。 停止日常出诊之后,我终于还是经不住我的同事和朋友、同时也是圣波菲利医院精神科主治大夫詹姆士·蒙尼特医生的一再要求,同意对他那些疑难病人的行为进行两周一次的观察并针对他们的治疗方案给出建议。就这件事来说,我估计他是认为我熟知福尔摩斯的破案技巧,而这一点对于诊疗很有用处。他的这一想法实在是对我莫大的恭维,让我无法再拒绝他。蒙尼特医生尤其想要向我咨询的是一位名叫约翰·史密斯的病人。叙述进行到这里时,我被福尔摩斯一声嘲弄的轻哼打断了。 “杜撰的名字,”他说道,“一点创意都没有。就算如今的罪犯不能激发我的想象力,那疯人院起码得给我一点发挥想象的空间吧?” “这是医院员工给他取的绰号,为了避免与其他病人混淆。有人发现他在泰晤士河边勾搭行人,苏格兰场便将他送到医院接受观察。他似乎对警察说,自己是在执行一年一度的任务——诱惑人们的灵魂。” “我还不晓得诱惑人的灵魂还有时令呢,是在什么时候?” “三天前。幸运的是,你一大早便来找我了,因为史密斯先生预言说,他今天晚上就要回极乐世界去。” “沃尔珀吉斯之夜,”福尔摩斯说。 “什么?” “是德国的一种迷信,在如今这个科学时代不值一提的那种,不过,它也许能激起神志不清者的兴趣。你说的那位约翰·史密斯有外国口音吗?” “不,事实上,他说一口英国上流社会的英语。我甚至感到奇怪,为什么报纸上没有他失踪的报道。” “如果是这样,那我得为自己做了一个不合逻辑的推论而感到羞愧,也许,时间并不重要。除了在医院走廊里抓虫子之外,他还做了些什么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呢?” “要是那样就好了,可事实上,他差点要了一位病人的命,还险些让一名护士丢了饭碗,在他来医院之前,那位护士的表现无可挑剔。” 福尔摩斯划着一根火柴,送到烟斗上,在火苗的映照下,他的双眼闪闪发亮。暴力和罪行正是这位侦探最感兴趣的细节。 我继续讲下去。在史密斯入院的第一天,便有人看见他在公共大厅里与一位名叫汤姆·特纳的年轻人亲密地窃窃私语,特纳的问题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古希腊大圣人苏格拉底。蒙尼特医生一度对特纳的康复感到颇为满意,因为他六个月前被送入院时,身上还裹着床单,他把那当成是自己的长袍,并且总是弓着腰,用老年人那种沙哑的声音说话,而他实际上还没满二十四岁。但是近些天来,他不仅自愿地穿上了正常的衣服,还开始运用自我否定,战胜脑子里的幻觉,这是恢复理智的好兆头。 然而,在他遇到约翰·史密斯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这对病人分开几分钟之后,小特纳便打开储藏柜,拿出一瓶漂白液打算喝下去,幸好有一位男护理员经过,他奋力争夺,才把那瓶漂白液抢了过来。被关进医院禁闭室后,这位年轻人用他那老态龙钟的声音嚷嚷着说他必须服毒,不然的话,苏格拉底该如何兑现自己的宿命? 约翰·史密斯站在蒙尼特医生面前,无动于衷地微笑着,“医生,”他说,“当他认为自己是苏格拉底时,他倒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要是他变回中产阶级里的小萝卜头,那实在是乏味透顶。汤姆·特纳这种人我见得太多啦,但是,我认识的哲学家可寥寥无几。” “那位险些被开除的护士又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问道。“玛莎·布朗特已经在圣波菲利医院工作了二十个年头,她这二十年的表现记录可以说是毫无问题,但特纳被抓时,他手中拿的正是由玛莎保管的储藏柜钥匙。” “钥匙是他偷的吗?” “是玛莎给他的,她自己承认的。她承认自己曾把钥匙从钥匙圈上取下来,交给了特纳。但她一口咬定这完全是受史密斯的驱使。她变得歇斯底里,蒙尼特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吗啡,让她平静下来,还把她关进一间密室,她现在还在那里待着呢。在失去知觉之前,布朗特小姐坚持说史密斯是魔鬼,这与史密斯本人所说的如出一辙。” “他们又是怎样处置史密斯的呢?” “现在,他关在禁闭室里,即便这样,也没能阻止他向圣波菲利医院的所有人施加恐怖的影响力。他来医院以后,一位向来行为规矩的护士被解雇了,原因居然是他盗窃厨房储存室里的食物,再倒卖给附近一家酒馆。病人也躁动不安,如今蒙尼特医生得怀揣一把上好膛的左轮手枪才敢迈出诊室。为了预防暴动,所有护士都被派去看管病人了。” “福尔摩斯,我是担心我的朋友,”我继续说道,“他只能辙换照看布朗特小姐的那位护士,让她去医院其他部门干一些比较简单的活儿,因为那可怜的姑娘也和布朗特小姐一样,认为史密斯是个魔鬼。就算那姑娘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很容易相信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相信神鬼有颠覆一切的本事,可布朗特小姐是彻底的唯物论者,她以前提出的所有观点都是有医学依据的。并且,昨天我去医院时,发现蒙尼特医生高度紧张,他居然不愿意承认迷信邪说是眼下一切不幸的根源,不愿意将它驱除。恐怕,目前的情形已经让他精神错乱了,所以,我希望在这桩案子中,你把我当作你的客户。” “嗯。”福尔摩斯抽了口烟,“倘若是在一般的情况下,我一定可以揭穿这位史密斯的真正面目,想必也就是已故的弗朗茨·麦斯麦的一名高徒。但是,我很怀疑这位了不得的医生是否有能耐迷惑到一所伦敦医院里的所有人。” “还不止这样呢,福尔摩斯。我见过那个人,我敢说,从没一个人给我这么强烈的印象——仿佛他就是恶魔的化身。而且,那是在特纳出事之前,我们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但是他的在场足以让我心里充满恐惧。” “精神病是会传染的,华生,我见过这种事,而且,不管你费多少口舌,我也不相信长期面对精神病而被传染的风险就比长期接触天花病而被传染的风险要小多少。尽量少去那家破烂医院吧,否则你也会染上精神病的。虽然我从来没有从你的智慧中得到多少启发,但我已经习惯于依靠你那实用的观点和方法了。其实常识并不是寻常的东西,智慧则往往来自违背常理的思考,你要像守护皇冠上的宝石一样,好好守护这两样东西。” “那么,你断定这只是一场大规模的神经错乱?” “在了解约翰·史密斯这个人之前,我还不想下结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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